鸦嘴医生的乌鸦喙几乎要凑到他的手上,叹惋道:“为什么非要做成风铃,又没用,又难洗。”
“我想你应该也很想体验一下欲死欲仙的清洗过程,我们走。”
“不,我不想……”斯莱德欲哭无泪,正欲放下那人骨风铃逃走,地板却像自动扶梯一样滑动起来。他的身子如今动不了了。
地板带着他们滑动向那愈加腐朽的蜡像馆深处。两侧的台位空缺和破损越来越大,偶尔冒出一两个头或者某一部分掉在身体上岌岌可危的东西。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个T字型的走廊地带。
这里左右两侧都是继续无限延伸的展览台位,他们面前则有两扇门,都可以看穿,第一扇的房内黑洞洞的,而另一扇门,一眼望去,斯莱德又看见了起先生命展厅的墙壁,以及那一具安然无恙的干尸,吊在远处。
“过来啊。”鸦嘴医生见他没反应,面具下发出了不满的咕哝声,横起手杖来在斯莱德腰部敲敲。
他被摔进了屋子里。腰部像被撕裂开一样疼痛。
“我们首先来称重,看看有多少灰尘?”
很奇怪的脑回路。
鸦嘴医生敲击了一下手杖,屋子中央便亮起来一块。
那处放置的是菜市场那种最普通,最常见的台秤,看得出异常破旧了。
斯莱德已学会发挥主观能动性将风铃搁在台上。台秤上的数据没有丝毫变化。
“你有多重?这个秤好像有点问题了,十磅以内的东西它称不起。”鸦嘴医生喋喋不休地问他。
“看看你有多重站上去,我敢打赌你一定非常重。”他不等斯莱德回答,单手将他拎到了台秤上,这下,秤上的数字开始跳动。
鸦嘴医生退到房间的边缘点燃一盏壁灯,又打开了什么开关。
斯莱德心中有些不安,好似高空有一轮千斤重的铁球将要从他头顶砸下来。他粉身碎骨,血髓迸溅……
下一秒,一阵阴风将他从台秤上吹开,他一头撞在正低头摆弄什么的鸦嘴医生那坚硬弯曲而又凹凸不平的背上,他那白大褂下面大概是堆废铜烂铁,撞得他的脸生疼。
“风铃……!”斯莱德捂着脸,爬起来再看那风铃,它也不能说是好端端地在躺在铁球下面——表面赫然增添了一些裂痕。
再看那鸦嘴医生,乌鸦面具的长喙卡在了墙里,以及半个身子。
“可恶,真是个不听话的展品,”他将一只手从破烂的墙壁中扯出来,“我的头呢……”
他在头顶上摸索片刻,又像是揪了某个开关似的。
“咔咔咔”的,他的头转动起来,现在他的脸转过来暴露在空气中,而面具依然留在原处。
跟他收藏的那些感染忄生病的腐烂展品一样,他脸部腐烂大半,从左脸颊朝右上蔓延,盖过眼睛,使他的眼珠呈现一种黑红混杂的上浮状态。几乎可见颧骨以及左边的剥落得所剩无几的牙齿。
“咔咔咔……你个小偷……把我的产品还回来……”鸦嘴医生像程序错乱的机器一样扭动着站起来,左摇右晃地摆弄着按钮,霎时整个房间内无数条各式各样的机械手臂从墙上破出,伸向他。
斯莱德拔腿逃跑之余撇了一眼那风铃,它已然化为了一根脊椎骨——亦或是说一条由小骨块拼成的毒蛇模样——虽然依旧风铃般地叮当作响。
但不知那“蛇”怎么从那么大一轮铁球下脱的身,且溜得比斯莱德跑的还快。
眼看一只布满皮癣的手臂就快要抓住他的头发。“蛇”及时卷了他一把,又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按钮,蛇尾按下,关闭了那扇即将涌出万千条手臂的大门。手臂们原定的道路被阻挡折返,在窄小的房间里乱串缠绕打结。可怜的医生被几条手臂穿起来挂在半空,黑色的“机油”从他身体里流出……从玻璃视窗上最后一点没有被手臂遮挡的空间可以看到。随后那空隙便被驱魔乱舞地满满塞住。
“蛇”继续几乎是拖着斯莱德朝着那挂有干尸的另一扇门跑去。
吊着干尸的绳子从左边滑到了正中,尸骨张大散发出一股腐朽气息的嘴和双臂做出阻拦的样子。
怎么办?斯莱德都想掉头,却被“蛇”扯住了裤脚,不知从哪卷给他一把十字剑——斯莱德见过的,课本上那十字军东征的画像中。
身后“砰砰砰”的声音越发剧烈,眼见那些手就快要撑爆那所小房间,斯莱德只得朝那干尸挥剑。
银制的剑似乎对它十分奏效,它被软软一下就砍倒在一边,砍过的地方,滋滋地冒着黑烟,熏人。
眼前这条单调的白色长廊,斯莱德最怕那也没有尽头。但那只干尸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只得盲目向前跑,那条“蛇”在他前面游离出一段距离,又折返回来,等他。
“跑快点……”“蛇”说。
斯莱德也想跑快一点,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双腿不能朝任何一个适宜奔跑的方向发力。他以一种痛苦的姿势拖曳着脚步……
这好像上了一个高台,他余光瞥着逐渐倾斜的墙板边缘——那处由白变黑——那是生命展厅的玻璃的黑色。
他终于摔倒了。
斯莱德被路人摇醒,在生命展厅。
“你没事吧?”路人问斯莱德。
他看看怀中莫名其妙多出的一个红木盒子,又看看自己的双腿,呆滞地摇了摇头。
他抱着那个诡异的盒子也乏于打开,呆坐回博物馆大厅口,等着他们逛完出来。
“你不会一直坐在这儿吧?”玛丽娜正想嘲讽他,却一低头便看见了他破皮有灰扑扑的膝盖,以及色彩不匀的脸,那血甚至沾了一滩在他怀中那个盒子上,自动从盒子缝中吸了进去。
惊叫了一声。
斯莱德如梦初醒抬起头来,也看见了他们。
看错了吗?
“你是小孩子吗?萝莉平地摔?还是打了一仗?现在我们要坐车去市中心了,市中心的车价好贵的。”玛丽娜回过神,依旧及时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暗示。
“对不起……我出钱就是了。”斯莱德将头埋得更低,偏头去重新扭紧了耳机。
耳机里的歌早就断开了,突如其来的一阵轻咳,差点把斯莱德吓得心脏停止。
“守规矩点,先把盒子带回去。”斯莱德有些不情愿,如果那个什么神父真的是屋子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那么把他的脊椎骨带回去对自己只有害无利。
可……是刚刚他好像救了自己不止一次吧……斯莱德勉强给自己找了这个除去自己不愿社交的理由。
斯莱德掏出一张50澳元的纸币递给他们:“我就不去了,还是得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要不我们先陪你去一下诊所,反正还要好一会儿才开始吃饭。”林耐见纸币面额,一愣,问道。
“不了……真的不去了……明天,明天不是还有音乐会吗?明天一定……”斯莱德为了缓解尴尬,笑了笑。
他们照单全收了那张50澳元。不过还是有点良心,不忘先给斯莱德叫了一辆回家的出租车。
“好累,真……”斯莱德停止了自言自语,在自己房前停住了脚步。
一楼开着灯。
按照他们别墅的设计,离家前只消一关门便会将屋里的电灯电源切断,打开门才会自动全亮。
说明他走之后有人进了屋,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人还待在屋里。
他下意识去看门牌号,原样,好端端的。
斯莱德这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敲了门,特地站在墙边等待屋里的东西开门。
开门的就是约瑟夫,也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穿着还是与那天不同的工作服。
什……什么?
“你!……好,玛格丽特,你还想要一杯威士忌吗?”斯莱德脸色惨白,这句话脱口而出。这肯定不是约瑟夫——不管是不是,这句说了肯定没错。
“你中邪了?还是竟然有瞎子导演要找你去排舞台剧?”约瑟夫一如常态骂骂咧咧。
斯莱德也不敢搭理他,迈着颤抖的步伐,几乎是跑着上了楼梯。
“呼……呼……”斯莱德以最快的速度把门锁死。
“真的,复……复活了?”
《厄舍府之倒塌》的剧情飞快地在他头脑中闪现。该来的终归是来了吗?
而那只沾染血的盒子才不管他的头脑风暴,“蛇”顶开盒盖从里面溜出来,也没看斯莱德一眼,嘶溜嘶溜……从门缝溜了出去,大约是找本体合体去了?
“等等”,斯莱德本想跟着它去看看,亦或是去确认一下洗盥室的洗衣机。但恐惧令他抬不起脚步。
算了。他现在情愿等待麻烦也不想再主动找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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