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时阿雷奥兹顺了室友克拉丽丝的新一期《预言家日报》,果不其然自从《1612,欢庆,于霍格莫德》修复完毕后,巫师画主题的采访与报道便连续占据头版。这次是她曾在巫师美术馆有幸结识的桑德罗专访——不愧是近几年来声名鹊起的画匠,让以改良技法与写意画风著称的“新斯廷奇库姆画派”为偃旗息鼓的巫师画界添上复兴新火的同时,还挑起本次修复工作的大梁。
读至此,她意识到可以给老安格森写封信,旁敲侧击探探那幅神秘的《西蒙内塔》。
——坏了。开学以来就没给爸爸写信……吧……
一念刚过,脚底仿佛被扔了数十个烈火熊熊。阿雷奥兹弹出椅子,顾不得拭去唇角的面包屑,匆忙抬足脚趾却正好撞上长桌腿,瞬间导开的疼痛让她弯了腰。
“你出什么洋相呢?”对面的安东尼·戈德斯坦眉峰跳了跳,嫌弃地起身撑住她的臂。
“紧急事件啊托尼!”她借他的力单足独立稳住身子,“我爸爸被晾了快两月,后果很可怕!”
“你活该……啊,”准备离座的安东尼一抬眼,“那只胖猫头鹰可真像会飞的霍克拉普,是你家的吧?父女心有灵犀啊,伙计。”
圆滚滚的纵纹腹小鸮将轻薄的信笺扔到面前后停去她的右肩,亲昵地啄她鬓角的碎发。
“我该感谢老安格森没有给我寄一封吼叫信——”肩部一沉的阿雷奥兹将碎面包屑喂给球形的猫头鹰,心有余悸,“辛苦你了莫宁,棚屋你认识路的,回去休息吧。”
小鸮欢喜地咬了咬她的手指,展翅而去。
阿雷奥兹拒绝了安东尼先行一步去占座的建议——这是他方便她独自看信的体贴,她习以为常,仍心怀感激。
但他们目前没什么可对安东尼隐瞒的。
“黑魔法防御术课不用占座的,”她莞尔道,“而且现在还早,不是吗?哇——果然很生气。”
她在安东尼惊叹的目光中捂脸。
信纸的第一张被特大号的中文占满:
“你竟然够胆咁耐唔写信畀我(你竟敢这么长时间不给我写信)!”
毕竟中文的方块字体放大后,总比英文字母看起来更有冲击力。
“这是什么?汉字吗?安格森叔叔说了什么?在骂你?”平素淡然颇有领袖风范的安东尼难得兴致盎然地亮着两汪“灿金”探头探脑,阿雷奥兹亦不客气地回敬他后脑一拍:“是汉字,确切地说是汉字的粤语表达——粤语是中文的一种方言。类似伦敦与德文郡口音的差异。他没有骂我!”
翻过首页放大的中文汉字,后面行文恢复了正常的英语表达。除却近期又换了三份兼职、出海走了两个国家、尤金恢复健康又开始不着家、重新粉刷了房间这些历历在目的琐事,还提到据邻居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安阿姨呆了足月,便又收拾行李不见踪影了。
虽然阿雷奥兹至今都不知道住在隔壁——或者说在隔壁有间房子的安多米达·布莱克从事什么工作,但从被她帮助的几次经历看来,这个深藏不漏的女巫可比自家父亲靠谱得多。
她读完父亲事无巨细的碎碎念,会心一笑。分神想着如何拐弯抹角从敏感的老安格森那里打听画的消息,一边顺口问着: “凯特尔伯恩教授,听说过吗?”
“这个名字倒不陌生,”安东尼眉线飞了飞,笑着说,“他是保护神奇生物课的教授,听学长们提过几次,他的课有趣又危险,有意思极了。只可惜我们到三年级才能选。怎么,安格森叔叔认识他?”
“说是几段旅程的伙伴,是‘极富冒险精神的大胆长辈’。”阿雷奥兹将老父亲的思念折叠收好,“看来我们暂时没有缘分……啊。”
阿雷奥兹扯着安东尼的袍角将他带到独眼女巫冈西达雕像后,蜷缩着躲起来。
“你听到什么了?”安东尼悄声问,却仍被她一掌捂住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很快便不需要解答,魔药课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黑翼般的袍身卷着风,将他愤怒的脸呼啸过来。
直至油腻成绺的黑发消失在拐角,哭哭啼啼的结巴教授才从尽头的走廊拐过来,抽噎着踯躅前行。打开黑魔法防御课教室门前,强行以深呼吸平复着心情。
“老蝙蝠和奇洛教授怎么会从四楼禁地出来……老蝙蝠威胁了他什么让他这么崩溃……”
“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吧……我猜。”安东尼沉吟道。
阿雷奥兹不置可否。
待奇洛进了教室,他们确认四周无误,小心翼翼自雕像后走出。她回望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怡然一笑:“走吧,我们可以挑个好座位,离大蒜味远一点又不妨碍听讲那种。”
“奥兹。”
安东尼·戈德斯坦亦未经变声,而某种认真的意味却不会被稚气的声调掩盖:
“你和我一样,只是普通的一年级学生。我们只要坐到离大蒜味远些、可以正常听讲的位置就好了。顶多遇到难题时向教授们举手,好吗?”
发小神情一如既往,眉眼唇线浮着薄薄的笑意——仿佛只在单纯告诉她,这堂黑魔法防御课很难,记得积极提问。
劝诫也比老安格森温柔委婉得多,难怪大家都在不知不觉间聚在他身边。
阿雷奥兹被他的言外之意舒展出发自内心的笑靥,抱着课本的双臂不禁收了收力,向前几步——
“安、安格森和戈德、戈德斯坦,来、来上课吗?怎么不、不进教室?”看到提前到教室的学生,奇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惊喜地双手合十迎了出来。
她利落地推过安东尼双肩让他转了身,搡着他向教室走去,没落下向奇洛的问好。
当然,也不曾忘记在他背后补一句呢喃:
“放心。”
………………
…………
……
下午课业结束后,刚走进女盥洗室的阿雷奥兹就看到洗手池旁的女生们在交头接耳。她本对此司空见惯,如果她们没有间或瞥一眼里面的某个隔间的话。
隔间里传来女生压抑的哭泣声,她确认这不是桃金娘的盥洗室后,走近些细细辨认后发觉有些耳熟:
“赫敏?”她凑到门畔小声尝试,抽泣声果然一顿,接着响起好友鼻音浓重的回应:“我……我没事,不用、不用担心我。”
“谁欺负你了?还是恶作剧?”她心绪一凛,声调都沉了半分。但一时间只余低低的抽泣声。阿雷奥兹退后两步,刚准备掏魔杖来个“阿拉霍洞开”,便听到门板另一侧好友不停被抽噎打断的哭腔:
“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真的像、像噩梦一样,讨、讨人厌?所、所以才、才没有人愿、愿意……”
阿雷奥兹猜到赫敏未曾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但如果好友当真那么认为,会让她很伤心。所以,一点也好,她久违地尝试着把自己的心情传递出去——
“嘿,赫敏,”她轻轻蹲身,将小指由门板下方的空间伸进去,“我是谁?”
少顷,被同样纤细小指勾住:
“你是阿雷、阿雷奥兹·安、安格森。”
赫敏的小指无力地被她勾着,她左右晃晃那只手,仿佛在摇头:
“我是赫敏·格兰杰的朋友。”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婉婉笑开,“如果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也会有点难过的。”
勾住她小指的力道紧了紧,她笑着摇了摇那只手:“也或许,不止‘有点’。”
门板另一边的好友,在极富难度的基础上,十指伸展又曲起,将她的手包裹在中心:
“谢谢你,奥兹。”
“谢、谢谢你,奥兹。”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门口人来人往,有些局促的男孩直到此刻才缓和出放松的神情,而她却皱了眉:“赫敏虽然说还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但情绪已经缓和许多了。我想她在在意哭肿的眼睛。但纳威,你不需要向我道谢。我只想知道前因后果。”
“我、我真的不知道,”刚懈弛的男孩又瞠大了眼睛,两滴“急切姜黄色”一闪而过,“上午的魔咒课下课后,她就不见了,也没来上课——明明被弗利维教授夸奖了……噢,如果我能跟她一组,也许就不会让全班同学的羽毛都暴走了……”
“那你们的魔咒课上赫敏跟谁一组?”她轻而易举抓到重点,回问。
“罗恩啊,怎么了?”
“没什么。”
阿雷奥兹大概对来龙去脉有了猜测。但凡事有轻重缓急,比起局外人多管闲事,还是赫敏本身更重要:阿雷奥兹知道,哭只是适当的发泄。聪明的赫敏会在独处的时间里,前前后后想个通透。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好友能在万圣前夕宴会上,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包括那双哭肿的眼睛。
回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打探消息的路上用提前准备好的糖果摆脱了几波“不给糖就捣蛋”,或许差点把扎卡赖斯·史密斯送进医疗翼的余威仍在,面无表情的阿雷奥兹没遇到什么过分的对待。但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
当她把口袋中的恶作剧太妃糖大把扔向那群过火的学生,佩内洛·克里瓦特捂着眼睛的双手和颈部被大泡粉啃出了满满的疖子,落在地上的碎瓶子里还有未熄灭的费力拔烟火在蹦跳着乐此不疲。
划在半空的糖果立刻变成成群的飞鸣虫,嗡声向喧闹着跑远的低年生们飞逐而去。
阿雷奥兹深吸一口气,从书包中翻找出某次与诺特课后作业的成果,轻声询问:“学姐?克里瓦特学姐?我是阿雷奥兹,请跟我来这边,去医疗翼前我想需要做一下紧急处理。”
少女被她勉力扶着指引方向,到拐角不引人注目处停下。她小心翼翼地拨下学姐遮住双眼的手,原本璀璨的眼睛已红肿得无法睁开。
麻瓜家庭出身的拉文克劳级长佩内洛美丽又和善,发型到衣装无不精致,一向识人缓慢的阿雷奥兹也在几度被友好相待后记住了她。
这样的学姐被不知轻重如此对待,她不想深究原因——不管原因动机,有意无意,都要让“施暴者”付出些“代价”。
握住改良疥疮疗愈药水玻璃瓶的手指收了收,她用干净的手帕蘸取些许,放松力道涂在她的疖子上:
“这药水托了某位魔药奇才的福,甚至得到了老……斯内普教授的称赞和肯定——想必学姐你也对此心知肚明:这有多难得。”阿雷奥兹轻轻吹了吹涂过药水的部分,缓解她的紧张,“所以我一直装着它以防万一,幸好我这样做了。好了,试试看能不能睁开眼?我想这样及时紧急处理后再去医疗翼,庞弗雷夫人百分之百不会让你错过今晚的宴会。”
“谢谢你,疼痛的感觉好多了,只是还有些痒。”佩内洛试着眨眨眼,看了看疖子大多已消、留下成片微小红粒的手臂,挤出一个真挚的浅笑,“这一届的一年级可真厉害,包括你,安格森。真是多亏你了。”
“我送你……”
“克里瓦特?”
她刚开口就被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转眼看到的瘦高少年并不眼熟。
“韦斯莱?”
居然又一个韦斯莱。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告诉我,我会如实告知他们的院长——这样无知无畏的恶作剧值得一周禁闭。”韦斯莱先生气愤的腔调吐露着仿佛不带个人情感的客观陈述,但这只让她觉得滑稽:毕竟从刚才开始,这位韦斯莱先生担心得根本都没看到自己。
阿雷奥兹乖觉地退后两步,顺带整理了下自己最初的目的,斟酌着开口:“呃……韦斯莱学长?这样的话,能否正好麻烦你送学姐去医疗翼呢?我还有位遇上麻烦的朋友,需要去找些美丽药剂……”
“抱歉,我是格兰芬多的级长珀西·韦斯莱。剩下的可以交给我,感谢你……”
“你需要美丽药剂?我这里有啊,还是捷客岛公司改良配方后英国到货的第一批,”佩内洛撇开珀西抻过来的手,翻找着袖珍手袋,不小心蹭到伤处时倒吸一口凉气,板着脸的珀西颊肌跟着一抽。“普瑞姆派尼尔夫人美容药剂店可都售罄了。”
阿雷奥兹饶有兴趣地觑着两人,待学姐将食指长的小水晶瓶犹疑着递过来时,缓神道谢:“没想到学姐这里有……”
——才怪。
“到头来还是学姐帮了我。”
——所以这个多少钱?
她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腹诽自己,反而是少女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才帮了我大忙,我却只剩小瓶装的,怎么好说帮?”
阿雷奥兹左推右让,总算让学姐收下了五加隆。目送少年护着她的身影转过拐角后,她悄悄叹口气——
这样,总算不欠她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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