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杰明·埃弗里穿着僵尸套装走进了礼堂。
礼堂里到处悬挂着万圣节小鬼灯和吱吱叫的蝙蝠精。小巫师们正穿着奇装异服大快朵颐,空气中弥漫着南瓜香甜的气息。
但班杰明的心情不太美妙。更恰当地说——他最近有点儿神经衰弱。
班杰明的糟糕心情来源于阿诺德·贝格莱,他们学院里一个古怪的混血。在黑魔法防御课上,贝格莱揍了他一顿,揭穿了他用玩具魔杖预存恶咒的小把戏(那可是他好不容才让罗杰帮忙录入的!),让他在学院中沦为笑柄。不止他在二年级的对头和损友们总忍不住拿这事儿大肆调侃他,学院里的高年级也听说了这个笑话,在休息室对着他指指点点。不一会儿,这件事就传回了埃弗里家,埃弗里先生寄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来斥责他,并扣走了他两个月的零花钱。
不,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古怪——班杰明心说,贝格莱真是个古怪的人!
班杰明开始从头回想。
在一年前,他刚进入霍格沃茨的时候,他觉得贝格莱是个可以欺负戏弄的对象。毕竟,他是个出身低人一等的混血,还孤儿寡母的,一直和臭烘烘的麻瓜们住在一起。他想来没什么见识,也不认识什么上流的朋友。——这一切多么可怕、多么可怜、多么不正常啊!班杰明想,如果他有这样的出身,他是绝没有脸面来学校里上学的——至少也得要低着头蒙着脸,天天贴着墙角走路。
班杰明推己及人地猜想,贝格莱应该浑身都是痛处,一定非常容易感到愤怒和羞耻。于是他开始在言语上挑衅他,故意去戳那些他料想中的痛处,打算把他的反应作为一种消遣。
可贝格莱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总是笑眯眯的,从不为他的挑衅生气,仿佛完全没有辨认出他正含着恶意。
比如,班杰明指着他大声嘲笑,对帕金森和塞尔温说:“你们快看看他——喂,你怎么还穿着麻瓜的裤子?你看上去像个傻帽儿!”
班杰明想,他要么试图求和,要么奋起反抗,或者也有可能愣在原地,支支吾吾、羞愤难当。他打定了主意,不管贝格莱是什么反应,接下来他都要吓唬他说:脱下来能让你显得更正常,不如我们来帮你吧!
可贝格莱仿佛只听到了疑问,很自然地接话:“哦,因为可以多两个大口袋,非常方便。你要糖吗?”
班杰明几乎是瞪着他从麻瓜裤子里掏出来的糖果,呆了两秒,才捂住鼻子嫌恶地说,“噫,谁要麻瓜的脏东西!”
贝格莱无辜地耸了耸肩。
“好吧,我觉得味道不错。不过你不敢尝试的话就算了。”他语调平平地说,又从裤子另一侧口袋掏出了点别的来,迅速地塞进了帕金森和塞尔温的校袍口袋里(他们俩吓了一跳),“那就给你们一些蜂蜜公爵吧。”
说完,他就拉着一旁的迪佩特扭头走开了,他的朋友甚至还没来得及帮他说上一句话。班杰明想招呼两个跟班追上去,可帕金森和塞尔温正忙着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看。
“嘿!你们怎么收他的东西,这不恶心吗?”
“可是这是蜂蜜公爵的新品……”
当班杰明看见贝格莱在休息室写作业,他试图把他快完成的草药学论文占为己有。
“我看你的论文不错,写完以后送给我吧。”
他语气嚣张地说,停顿了一下,打算在他屈辱地拒绝之后再添上两句威胁的话,如果他还不从,就好好教训他一番。可贝格莱头也不抬,愉快而自然地回答:“好啊,但是帕金森和迪佩特也要抄,你可以排在他们的后面。”
而当班杰明抄完了作业,打算撕掉贝格莱的论文时,塞尔温拦住了他。
“嘿,等等,你要干嘛?”塞尔温慌张地说,“我也要抄,我排在你的后面!”
在一年级刚入学的那几个礼拜里,类似这样的事一而再地发生。
贝格莱仿佛听不懂人话,能自动地滤过一切恶意语气,对挤兑和嘲笑没有一点儿反应。如果他的挑衅可以用解释说明的语句接话,他就语气平平地说明一下;如果没什么可回答的,他也要假模假式地客气两句,好像他只是一个来进行日常寒暄的普通同学。
班杰明偶尔恼羞成怒,小小地动手动脚,试图和他打一架,但他就好像完全意识不到他是故意的。
他用无奈的语气抱怨说:“你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埃弗里?你又把墨水瓶弄倒了。”
或者装作非常真诚地发问:“你为什么要在桌子底下掐我?我都要以为你想找我打架了。”
“他确实是,我真高兴你终于意识到了。”特拉弗斯在他边上嘲讽地说,“知识让他浑身发痒。我看他正迫切地四处找人和他打一架。”
“什么?打架?不,在城堡里打架是不允许的。我们正要去图书馆,你想要一起去吗?”
贝格莱的脸上是一种介于做作和诚恳之间的惊讶,令班杰明在恼羞成怒之中参杂入一丝迷惑。而当他在走廊上愤怒地大叫,宣称自己绝不愿意和不光彩的混血在图书馆挨着坐,那会让他呕吐,贝格莱只是点点头说:
“好吧,那我们走了,明天见。”
特拉弗斯对他翻了个白眼,跟着贝格莱走了。
班杰明很快发现,贝格莱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消遣对象,因为他可能在识别挑衅上是个傻帽儿。
况且他确实看走了眼,贝格莱既不缺少见识,也不缺少朋友。他的成绩不错,有时缺少常识,但并不羞于提问,而且学得很快。他的家境不一定最富裕,但他的零花钱比高年级还要多。他也不孤僻,上课吃饭都有同学一起走。除了班杰明自己,院里其他每个人都和他处的不错,他不仅撬走了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特拉弗斯,迪佩特也把他当朋友。他在别的学院也没有仇敌,甚至还能和格兰芬多和平相处。
更重要的是,他从不知道羞耻,他的态度总是这么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对所有人友善地说话,理所当然地和所有人平等地相处,像是完全认识不到自己悲惨的缺陷似的!多么可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班杰明也开始不自觉地认为有关贝格莱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了!
总之,班杰明意识到他是无法戏弄他的,于是索然无味起来,渐渐地不再挑衅了。不久后,当他找到了一个非常般配的死对头(格兰芬多的安东尼·库珀),他几乎不关注他了。
而现在,在玩具魔杖事件发生后——几乎时隔一年了——班杰明自觉颜面扫地,受到了羞辱。他一边感到十分羞耻,一边再次推己及人地想,现在该贝格莱感到得意了。于是他难免记恨起来,决定要忍辱负重,然后再伺机向他报复。
可是就在班杰明下定决心的第二天,他在走廊上遇见贝格莱的时候,对方像往常一样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仿佛完全忘记了这件尴尬事。
他也不和院友们一起嘲笑他,事实上他完全不提这件事。而当他听到别人提的时候,也反应平平,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闹的笑话说多么值得嘲笑,多么令人羞耻。
这让班杰明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有时他看见他笑眯眯的样子,会感到汗毛倒竖,总觉得一定有哪里是不太正常的。可是真的有吗?究竟是贝格莱不懂挑衅,还是他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神经衰弱的班杰明来到了斯莱特林长桌,大家纷纷和他打招呼。
“班杰明,你好像精神不太好。”帕金森说,但班杰明摆摆手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格兰芬多的两个姑娘,琼斯和迪佩特端着盘子过来了,找她们各自的斯莱特林亲友说话。她们打扮成两个埃及人,包着头巾,身上挂满了画着埃及象形文字的小装饰。
对她们的到来,斯莱特林长桌上反应平平。左侧的三年级早就视而不见,习以为常,右侧的一年级好奇地打量着她们,但谨慎地不发一言。在过去,班杰明或许会随口说上两句不欢迎的话,但今天的他也是沉默的一员。他咽下一口南瓜派,觉得自己好像咽下了一口水泥,心里想:从什么时候起,格兰芬多的泥巴种到这儿来晃悠一圈,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
迪佩特先在他们的长桌上扫视一圈(那轻松的姿态就好像这儿是她家的花园似的!),对她的堂哥说:“满桌子都是僵尸、吸血鬼和精灵王子,可真是没创意!”
“这里大多数人不太能接受过于丑陋异形的非人造型。”弗兰耸耸肩,“何况一会儿还得回休息室跳舞呢。”
“跳舞可还轮不到你。”特拉弗斯刻薄地说,他仍然穿着校袍,没有作任何变装,“大多数人懒得费心思罢了。”
“真的吗?”琼斯说,又转向她的朋友,“那你又是个什么?”
“一个麻瓜囚犯。”贝格莱说。
贝格莱穿着他的条纹睡衣和拖鞋。他在脚上绑了一根绳子,胸口用粘贴咒贴着一张方形的草稿纸,上书:囚服。
“嗯……这看起来有点像一件睡衣。”
“怎么会呢?竖条纹,带标牌,并且写明了这是一件囚服。这多直观、多逼真呀?”
“好吧。那你是为什么入狱的呢,这位囚犯?”
贝格莱没答上来,他眨了眨眼睛,不得不当场给自己罗织一个罪名。左顾右盼间,他看见了班杰明,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好而歉意的微笑。
“嗯,因为……因为殴打儿童。”
两个姑娘扑哧地笑了出来,班杰明感觉自己的胃在沉重地下坠。
“看吧,敷衍至极。”特拉弗斯咕哝着说。
晚宴后,艾达和朋友们回到了休息室。
大家一边看高年级跳舞,一边讨论最近的热点新闻:院队的一个追球手克莱斯韦,在决斗课上被对手打进了医疗翼,因此不能参加十一月初的第一场魁地奇了。他的位置将由两个替补,艾达和三年级的米兰达竞争。正当他们说到克莱斯韦和米兰达的男女朋友关系,威廉·韦尔伯和安东尼·库珀拿着消食魔药进来了,并幸灾乐祸地给大家带来了医疗翼的新鲜消息。
“斯莱特林的埃弗里也在医疗翼,他肚子不舒服。”威廉说。
“但庞弗雷夫人说他肚子疼是因为‘遭受了太大的精神压力’。”安东尼说。
“‘我要去向邓布利多校长提意见!’”威廉捏着鼻子模仿起来,“‘可怜的孩子,再来得晚一点,你就换上焦虑症了!’”
不过,在喝下了庞弗雷夫人的舒缓剂和欢欣剂之后,埃弗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力气和手段,在医疗翼里对他们污言秽语、大放厥词。因为庞弗雷夫人在旁边叫:“这是医疗翼,不是你们热情似火的决斗课堂”,他们才没有当场打起来。
“你们俩真是没完没了。”艾伦说。
而艾达和莫妮卡对上了视线,都回忆起埃弗里在斯莱特林长桌上的表现来。
“他今天好像确实有点儿精神萎靡,是不是?”莫妮卡说。
“确实,他没有说任何难听的话。”艾达回忆着说,“他根本没说话。他今天蔫头蔫脑的。”
她们细数开学起埃弗里的遭遇:斯图尔特教授的高压政策,黑魔法防御课上挨的一顿打,还有在二年级之中广为流传的笑话。艾达心想,他确实遭受了太多,出现一点儿心理问题也在情理之中。
“叫我说,这倒不是焦虑症的缘故。”玛琳摩挲着下巴思索,“准是阿诺德把他打服了,所以他能够尊重艾达,但还不能尊重安东尼。”
小巫师们一听,都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他们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共同认可了这个结论。
“所以——”
“所以,就得要这样对付斯莱特林。你也得彻底打赢他一次,打得他服服气气,才能让他也尊重你!”
“没错儿,准是这样!玛琳,你是个天才!”安东尼摩拳擦掌地说,看起来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决斗课上大干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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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傻帽儿、囚服和焦虑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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