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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番外】另一个罗齐尔家的女孩(下)[番外]

1982年的六月中旬已进入了英格兰的夏季,而随着战争与战争审判的缓慢结束,曾不得不蛰伏、压抑于黑暗里的巫师们也都开始了这一季度的社交。霍格莫德换了新装,曾经坍塌的、被破坏的一切都已然重建,欣欣向荣着迎接着夏日的到来。三把扫帚的老板罗斯默塔女士正为她推出的夏日新品鸡尾酒挂上最新的招牌:今天是周四的下午两点,霍格沃茨正在举行N.E.W.T.s考试,店内来的人并不多。这让罗斯默塔女士微微叹了口气,却在下一秒听见门口风铃叮当作响:有三个女孩——不,是三位年轻女士,推开门走进了三把扫帚,她们的面容令罗斯默塔感觉有些眼熟。

打头阵的那位留着到下巴那么长的黑色头发,面容优雅但不失狡黠,一双灰蓝色眼睛里凝练着沉稳。挽着她手臂的是一位有着一头浅金色长发的漂亮美人,翠色眸子似上好的绿宝石或是翡翠,那张迷人的脸蛋我见犹怜。跟在她们后面、怀中抱着一只正在打瞌睡的白猫的那位女士干练地扎着白金色长发,湖蓝色眼睛对上罗斯默塔女士的眼——这让罗斯默塔下一秒便认了出来,这位是西维娅?诺特,学生时代便一周三次找三把扫帚订购黄油啤酒与品质绝佳的红茶送去霍格沃茨,好为她的茶话会做准备。

不过,诺特小姐好像在今年九月入职了霍格沃茨?在当什么治疗师助理还是其他。罗斯默塔记得她偶尔会和霍格沃茨的教职员工一起来三把扫帚坐坐,但更多时候是孤身一人,点一壶红茶,在楼上包厢一坐就是一个早上——她好像有数不完的书、文件和资料要看,像是下一秒要去当巫师考试局的局长一样拼命翻找着。罗斯默塔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不妨碍她亲热地与这三位姑娘打招呼,同时回想起更多的事情:这几个女孩好像在学生时代便喜欢来三把扫帚开小型茶话会,聊的话题多样且总是伴随着笑声,偶有烦恼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罗斯默塔知道她们都出身纯血统家族,算得上是出身名门的大小姐,但丝毫不摆架子,甚至会在圣诞节给她送礼物——理由是感谢罗斯默塔女士每周都会将最里面的、最远离人群但可以靠着窗的位置留给她们。

“罗齐尔小姐,还有格林格拉斯小姐——好久不见,你们都长大这么多了。”罗斯默塔女士想起小姑娘们圣诞节送给她的香水,笑容温柔,“还是老位置和老规矩?我可以给你们多送——噢,你们已经去过蜂蜜公爵了,那我姑且给你们送一盘解腻的茶点吧。”

“感谢,好心的女士。”姑娘们齐声道,对视一眼后走向她们的老位置:远离人群,却能靠在窗边欣赏霍格莫德的夏日景致。她们多要了两三把凳子,放任西维娅的白猫舒舒服服地在浅粉色的坐垫上熟睡。

“……好久没来这里了。”奈芙提斯率先开口,看着外面的街景与商铺,被蝴蝶夫人珠宝店里的一套翡翠首饰晃晕了眼——她记得自己上学时一直很喜欢这一整套由妖精雕琢而成的翡翠石首饰,多次想购买却碍于家里人对她叛逆行为的不满而不愿出资。最终只能靠她们四个,外加小小的一个克莉丝汀攒了几个月零花钱,在奈芙提斯五年级期末勉强凑足尾款,买了其中最贵、却是最搭配她的重工项链:黄金为链,串起大颗的翡翠石与点缀其中的钻石,很衬她的金发与漂亮的绿眼睛。但她的未婚夫巴蒂却因为这件事在霍格沃茨特快上微微冷脸,表示只要奈芙开口,便会替她买下所有的首饰——“而不需要你找她们借钱,奈芙。”年轻的小克劳奇先生见未婚妻的脸色有些不好,似是意识到什么了一般换了一种语气,无比恳切地拉着她的手,“要多依靠我一点呀,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奈芙——你第一个想到的就该是我,你我明明都如此喜欢彼此。我会帮你买下这些东西当生日礼物的,我的奈芙。”

现在那条项链被她戴在脖子上,其他的翡翠首饰则还在珠宝店的展示橱窗里:十七岁的小巴蒂?克劳奇食了言,亦或者他从未真正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他追求的是多么伟大的真理、多厉害的改革呢——直到他站在威森加摩的审讯台前,奈芙提斯才知道巴蒂早在十七岁生日前便加入了食死徒、同那位黑魔头交谈甚欢、认贼作父,甚至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过往的一切,包括他的父母与未婚妻。可叹,可笑,奈芙提斯甚至不知道巴蒂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他着实是一个过于优秀的演员,一只披着人皮面具的怪物。

“奈芙……”斯嘉丽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知晓她也许又想起小克劳奇先生:永远没有兑现的一整套首饰依旧在橱窗里闪耀着,但小巴蒂?克劳奇已然锒铛入狱,审判结果在一个月前刚出来。

“……他死了最好:他加入食死徒、去阿兹卡班、被关押一辈子或者被摄魂怪的吻吸干灵魂——都跟我没关系。”奈芙提斯擦了擦眼睛,“是太阳光太晃眼,我掉眼泪或是其他,也跟克劳奇没关系:他早就不是我未婚夫了——我现在与他毫无瓜葛。”

审时度势的格林格拉斯家在1981年末得知伏地魔大势已去后,近乎是当机立断地宣称要同克劳奇家划清界限、取消婚约,甚至令奈芙提斯本人也有些诧异这件事的顺利:毕竟老巴蒂?克劳奇在魔法部仍旧身居高职,格林格拉斯家族唐突地放弃这根高枝的行为着实匪夷所思。她在解除婚约后不是没有询问过家中长辈,但他们皆是三缄其口,不愿透露。

直到小巴蒂?克劳奇被公开审讯,奈芙提斯才更为确凿地知晓自己这位前未婚夫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一个疯子:他不仅协助杀害了麦金农一家*,还跟随其他几个穷凶极恶的食死徒将隆巴顿夫妇折磨得精神失常——他用了数不清的钻心咒与夺魂咒,桩桩罪行罄竹难书。奈芙提斯在内心无声尖叫:她研究过这一类的黑魔法,在少女时期也跟随外祖母一起尝试解构它们。外祖母警告过她,如此凶恶的黑魔法只可研究,不可肆意妄为——你可以掌握他们力求自保,但你不可以为了一己私欲使用他们戕害他人。

披着人皮的怪物蛰伏在她身边近十年,脸上看似彬彬有礼的面具与他的真面目怕是早已黏连成一团——奈芙提斯注视着正在对父亲大声求情、声泪俱下的小巴蒂,意识到她早已看穿这是他的又一个谎言。老巴蒂?克劳奇冷冰冰地宣布审讯结果,声音压过了他儿子的求情。警卫一把揪住小克劳奇,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清他眼里的恨意。

老巴蒂憎恨儿子,小巴蒂憎恨父亲。一个因此无法晋升,一个将在阿兹卡班度过下半辈子,而无人替枉死者、冤死者的灵魂发声。

好在奈芙提斯早就不爱他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十三岁的巴蒂在婚约缔结后长达一个月假装不认识她的时候吗?是十五岁的巴蒂略带骄傲地展示自己发明的黑魔法魔咒的时候吗?是十七岁的巴蒂与那些斯莱特林的男孩们相视一笑、对黑魔头的主张微微颔首的时候吗?还是他忘掉自己的生日、不肯与自己一同出席舞会和宴会、亦或者对自己的朋友们露出淡淡不满的时候?是她发现他开始与所有纯血统男巫一样,勒令奈芙提斯要当好一个克劳奇太太,不要好高骛远,更别去管你那些朋友的家务事的时候吗?

“你变了,奈芙。”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巴蒂的唇角绽放出一个冷淡的笑容,“你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奈芙了。你担忧的全是家长里短的姑娘家事情——说实话,你们之间的故事称得上无趣。没了这些人,世界照样在运作,你无需为罗齐尔和诺特瞎操心:她们家里死了谁、她们要嫁给谁,都跟我们没关系。奈芙,明明我们才是一家人,明明我将要成为你的丈夫——你要快些改掉这些习惯。我们结婚后,你可不能这样了……”

奈芙提斯沉着脸,忍无可忍地当着他的面脱下订婚戒指,把那枚镶嵌着绿钻的小玩意儿扔到他脸上:“谁要跟你结婚!你这个高傲的、讨人厌的家伙——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我就说,小克劳奇咎由自取,哪怕是老克劳奇本人也没法保住他:呵,把自己的亲儿子送去阿兹卡班——都是报应,也不看看克劳奇先生本人在任时为了所谓的效率,造成了多少冤假错案?”西维娅语气讽刺,尾音下沉,“我看国际魔法合作司会在他的帮助下变得越来越烂,都是勾结的酒囊饭袋。”

小白猫奥德莉有些惊恐地睁开眼,对着主人喵喵叫。奈芙提斯和斯嘉丽对视一眼,知晓西维娅在讽刺什么,不约而同地伸手搭在她的肩上,似是安抚:西维娅的父亲埃里克?诺特在战后蒙冤被投入阿兹卡班,而真正的食死徒诺特则逍遥法外——老克劳奇为了效率,拒绝了诺特家族的辩护,将一叠又一叠驳回传票寄到诺特家的信箱。西维娅自入职以来一直努力尝试找到类似的例证去证实这桩冤假错案,但在两个月前也放弃了:无他,阿兹卡班传来父亲的死讯,她也无需继续努力下去了。

“……那边的人说,老头死前还咕哝着什么魁地奇世界杯联票放在奥德丽的猫窝夹层里。”白猫恰好跳上她的膝头,而西维娅轻轻抚摸着它光洁的毛发,努力眨了眨眼睛,“……我跟妈妈拆开来一看,是几份地契和古灵阁的一把钥匙——他偷偷开了个新户头,转移了一部分资产不被我的那群亲戚薅走……”

也不知道诺特先生是怎么想的,但至少西维娅和妈妈不需要为生计担心了——虽说没有这笔钱,她跟妈妈也已经找到了新生、努力地活下去,也不一定会想到他,但是……但是……

那个男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而他死了。

“我能理解……能理解西维娅。”斯嘉丽缓缓开口,随着饮品与甜品出现在桌上,她的面容在红茶的氤氲里显得有些模糊。奈芙提斯拿起那杯加了冰的黄油啤酒,琥珀色冰块发出细碎声响,她同抱着小白猫的西维娅一起看向斯嘉丽。

“我父亲死前,我在场。”罗齐尔小姐的嘴巴抿成一条线,仿若回到了那个暗沉的雨夜:被抓进阿兹卡班一个月的罗德里戈早已有些失去理智,在女儿探视的目光里对着她身后高挑的黑斗篷男士怪笑。

“你好啊,埃弗里先生,你也过来啦?”罗德里戈怪腔怪调,沾满血污的双手紧紧抓住铁栏杆,一双灰蓝色眼里满是挑衅与玩味,“啧啧,我们差点就成为一家人了……”

“少废话,老混蛋。”斯嘉丽毫不犹豫地摘下兜帽,那张典雅瑞丽的面容在阿兹卡班的昏暗里,令罗德里戈有些看不真切,“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给你看一样东西——看好了,这是什么?”

来自爱尔兰的婚书与两位新人的姓名在一道闪电来临时落入罗德里戈的眼:他在看清自己的女儿和那个肮脏的混血已经成了夫妻后,近乎发疯般发出一阵嚎叫——他捶打着栏杆,试图伸手去抓斯嘉丽的手臂或是袍角,不住地尖叫着、咒骂着,恨不能将那婚书撕碎:“不!斯嘉,斯嘉——你是我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跟那个杂种在一起——那个外国佬!泥巴种!下三滥的东西——他欺骗你、他骨子里就是卑贱的!我不承认!不承认!你明明该跟弗林特先生结婚……或者跟埃弗里,埃弗里,埃弗里先生!一个罗齐尔代替一个罗齐尔,一个罗齐尔代替一个罗齐尔——我们两家人最开始就是姻亲,埃弗里先生,你不会承认的对不对?罗齐尔家并蒂连枝的玫瑰,一朵枯败就选另一朵,我跟你们家已经商量好的对不对……”他对着那位黑发男士伸手,似是安抚或是渴求,“这是假的!所以,所以是你今天同斯嘉一起来这里……”

“我看你是大脑发育失常又终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老疯子,在这里叽叽喳喳说些什么鬼话?”斯嘉丽后退一步,在下一道闪电的光照里指了指,令罗德里戈绝望地看见,在证婚人那一栏里,赫然是雷蒙德?埃弗里的全名。

“哥哥为我和卢克的婚姻签下了保证书与祝愿。”斯嘉丽轻声道,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么畅快、残忍,她实在太开心了,她看见罗德里戈因此而发疯、发怒却无可奈何,只能不住地捶打着牢房的一切,便不由得放声大笑,笑得浑身颤抖、落下了眼泪:“你究竟在想什么啊,罗德里戈?你真是太愚蠢、太好笑了,哥哥跟我当然是一家人:埃弗里与罗齐尔之间的联姻不是一直都在吗?阿德瑞娅戴着雷蒙德的戒指长眠六尺之下,雷蒙德戴着阿德瑞娅的戒指代替死神惩罚你们——惩戒你和埃文?罗齐尔这两条黑魔头的走狗!还有更多的……更烂的人!”

“你说话!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埃弗里先生,埃弗里!我的女儿疯了,我的女儿不可能嫁给那个爱尔兰贱/人!纯血统家族的联姻牢不可破——你们不能,不能!”罗德里戈近乎是咆哮般大喊,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庞呈现出扭曲而恐怖的神色,令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精神失常的囚徒。他对着那个黑色斗篷的身影不住嘶吼,无比期待地看见埃弗里先生动了动。

但埃弗里先生并没有说话,只是也学着斯嘉丽的样子摘下了兜帽:他随意理了理自己蓬松的黑发,琥珀色眼眸呈现出一股独特的神韵,微微笑着看向此时已然失语的罗德里戈,随即重新戴好了兜帽,仿若刚刚的一瞬只是罗德里戈的幻想一样。

“你……”

“他不屑于跟你说这些,老蠢货。”斯嘉丽将婚书收好,笑容里带着一股浓墨重彩的讽刺与对罗德里戈的恨,“早在你替我定下第一个未婚夫、或是要强行把我嫁给埃弗里先生前,我就学会了恨你:你惹错了人,罗德里戈,我骨子里流着你的血脉,我也会毫无道德地在拥有婚约后去找一个情人,跟情人私奔、结婚,再回到这里嘲笑你的愚蠢。”

“你应该很熟悉这样东西吧?”斯嘉丽伸出手,而站在她身后的斗篷人十分熟练地自斗篷里拿出一小瓶银色的液体放入她手心——他们都戴着黑色手套,更衬得那抹近乎纯净的银无比瑰丽。罗德里戈看着它,惊恐地捂住喉咙,不断摇头:“不,不——那是黑魔王大人的东西,这不是我该有的,这不是我……”

斯嘉丽拿着那一枚小玻璃瓶,缓步走到罗德里戈身前:“他会在下属无法为他继续提供资源或是帮助后,亲手了结下属的生命。”

“你不能这么对我……斯嘉,斯嘉!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是我的女儿,你——而且我明明帮了你,我帮了你啊斯嘉!爸爸帮助了你,是我、我知道你恨埃文,所以我帮着你除掉了他: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告诉埃弗里先生,你快告诉他——埃文?罗齐尔的死亡有一半是我的功劳,不然你们以为我的情报网会察觉不到你们对他的暗杀?是我,我!是我刻意泄露给你如何联络埃文!斯嘉丽?罗齐尔!你不能如此忘恩负义,你不能这么对你的父亲!”罗德里戈疯狂地大叫,后退着跌落在地上,被摄魂怪折磨出的满眼恐惧与整张脸的风霜令他像是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我知道你们要杀了他——是埃文杀了人,是埃文!一个罗齐尔换一个罗齐尔,你们杀了埃文给阿德瑞娅复仇,这件事就结束了!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难怪……”黑斗篷下的身影喃喃自语,“我就说为什么这么简单、甚至比计划里的还容易,原来本就是你们各怀鬼胎地让埃文?罗齐尔去死。”

“呵。”斯嘉丽冷笑一声,单手拧开瓶盖,眼里满是愤恨,“你还有脸提瑞娅的名字——早在你给埃文?罗齐尔提供情报的那一刻起,你就在我们复仇的名单里了,死人。”

“阿德瑞娅?罗齐尔的死是黑魔王大人的要求——我不过是被迫服从,斯嘉,你要理解我,埃文的死不也是我帮的忙……”

“给埃文下毒、看着他死去的是雷,策划这一切的是我们,你?你帮了什么忙?你充其量只是要找到一个替死鬼而已!雷蒙德说的没错……”斯嘉丽想起埃文的死状与卢西恩口中描述的、雷蒙德完成复仇后脸上的笑容——埃弗里先生迟迟没有脱下自己身上的深蓝色斗篷,而是注视着那个曾经盛着毒酒的玻璃杯,眼神是狂热的亢奋与令人心慌的激动。

“……快走吧,雷蒙德,一会儿傲罗有可能过来搜查这里。”卢西恩轻声提醒道:早在计划之初,斯嘉丽假借埃文名义定了一间房,而卢西恩“恰巧”在一周前预订了它楼下的房间,保证在雷蒙德引导埃文咽下毒酒后可以直接撕裂地板、来到楼下,再披上他早已准备好的衣物。两位绅士本就身形相仿,又有着相似的黑发与琥珀色眼睛,远远看去近乎难以辨认。

“你永远不知道这种滋味竟如此美妙……”埃弗里先生那双金色的眸子倒更像是盛满毒酒,他笑眼盈盈地将蓝色斗篷扔进燃烧的壁炉,一个魔法便抹去酒杯的存在,随即披上自己黑色的斗篷,“但还不够,远远不够——每个人都有罪,而我、我们本就应该替她……”

“别做多余的事,雷蒙德——'按照我的计划一步一步来,不要将舞台拓宽、牵扯的人越滚越大'。这是你自己叮嘱我们的。”卢西恩皱起眉头,在触及对方冰冷刺骨的眼神后缩了缩脖子,拿起对方落在桌面上的一枚玫瑰样式的领带夹,“你的东西——”

“啊,是罗齐尔家的橄榄枝。”雷蒙德的表情恢复了平静,接过那枚领带夹,却是将它放进心口处的口袋,再次打量着卢西恩:后者接下他的目光,毫不畏惧。

“你倒是真不怕死,也不怕老罗齐尔过早找上门——在我不遗余力散布你跟斯嘉丽的谣言后。”埃弗里先生戴上兜帽,微微遮挡住脸部轮廓,但英俊的下颚线依旧很容易让人多看他一眼。即使卢西恩没有与他对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思在对方的摄神取念能力下无处遁形。

“……我相信你的计划,因为斯嘉信任你,所以我也信任你。”卢西恩垂下眼,“而且我相信埃弗里先生不会破坏她想守护的东西,更不会因为自己的恨意……打乱他引以为傲的计划。”

埃弗里先生只是笑了一声,无比灵巧地翻窗离开——他近乎在半空便幻影移形去了别处,而卢西恩平静地将房间恢复正常,等待着傲罗有可能的搜查与讯问。

好在一切都没有暴露:负责搜查这一层的是贝奥沃夫?埃弗里,在看见卢西恩后甚至比他先松了口气。

“埃文?罗齐尔死了。”贝奥沃夫在例行检查完毕后忽然冒出来了一句,说完甚至不敢看卢西恩的眼睛,“我知道这样很不道德:这条走狗终于死了,他死的……太好了!”

“这很道德。”卢西恩低眉浅笑,拍拍贝奥沃夫的肩,“通缉犯、尤其是这种罪大恶极的犯人,被傲罗杀了也很正常。更何况我们……情况特殊,我们恨他。”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卢克。这件事估计很快会传开,我哥哥知道了应该也会……”贝奥沃夫噤了声,意识到他无法猜测到兄长的思绪,便又一次有些情绪低落,连带着琥珀色的大眼睛也显得有些黯淡,“……我不知道他会笑还是会哭。”

“但这终归是一件好事——雷蒙德会理解的。或许你可以慢慢告诉他。”卢西恩松开手,“你们是不是要收队了?我不耽搁你继续搜查——回见。”

贝奥沃夫则在穆迪针对所有实习傲罗的怒斥下着急忙慌地离开,前往下一个地点搜查,甚至忘了疑惑卢西恩是何时开始称呼雷蒙德的教名的。而卢西恩则在下一次同斯嘉丽的会面里,轻声道出雷蒙德那天的行为与状态——他仿若成为了死神的化身,将一切置于天平之上,挥手之间便决定了他人的生与死*。

“这很让人害怕,斯嘉。”卢西恩的声音轻得像是一个幽灵,和他此刻与斯嘉丽交握的手一样冰冷,“我不确定这么做是不是正确的,但是……”

“可他们罪有应得,不是吗?”斯嘉丽垂眸,“我们不得不追求法外正义——因为我们根本抓不住罗德里戈?罗齐尔。雷蒙德说的没错……”

“罪有应得之人、深陷泥潭的罪孽灵魂、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没做错任何一件事的——罗德里戈,你活该死于法外正义的套锁与镰刀!”斯嘉丽的声音尖利,像是划破夜空的那道闪电:罗德里戈借着那一瞬的光亮看清了女儿的面容,看见了她眼底亘古的恨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女儿、我的亲女儿,要杀了我,她联合那个爱尔兰人要杀了我!就因为她觉得她爱他!爱!愚蠢又盲目的爱!你懂什么是爱,斯嘉丽!你可太明白了!你不愧是我的女儿啊!”罗德里戈癫狂地大笑出声,忽然一把抓住铁栏杆,与斯嘉丽同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同样的恨,“不过是一念之差的成王败寇:如果不是那一道魔咒没打中那个爱尔兰杂种,你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沾沾自喜吧,斯嘉?拿着他的命为你所用,你居然称之为爱?你缩在他背后、只会在这里咄咄逼人,根本是虚张声势吧?斯嘉丽?罗齐尔,没人比我更了解你生来脆弱、不堪一击、难堪大用,而你居然称之为爱?”

“闭上你的狗嘴!”斯嘉丽狠狠咬着自己的脸颊内侧,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恨,险些将手中毒药直接砸到罗德里戈的头上——站在她身后的黑斗篷男士稍稍靠进一步,在她发怒前轻柔地托住她的手臂,就像他曾经做的那满是温柔与安慰。

“卢西恩?那人是卢西恩?”奈芙提斯与西维娅皆是一愣:尽管斯嘉丽并未将所谓真相同她们和盘托出,但在只言片语与各类审讯报告下里,她们早已猜测那天和斯嘉丽一起前往阿兹卡班、探望罗德里戈?罗齐尔的并不是斯嘉丽证词里的卢西恩,而是假借卢西恩身份的雷蒙德?埃弗里——毕竟,她们二人心知肚明,埃弗里先生极有可能参与并策划了两位罗齐尔先生的死亡,即使舆论与斯嘉丽和卢西恩从未承认过这件事。

“是卢克,不然还能是谁呢?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斯嘉丽眨了眨眼,无名指上的钻戒恰好被阳光映照,呈现晶莹剔透的光芒,“他……他作为我的丈夫,去同罗德里戈见面不是理所应当?我对老头够好了,都让他见见我的丈夫了,他还想要什么?”

“罗德里戈怕是不需要毒药就能死了。”西维娅摸了摸自家白猫,淡淡抛出英式讽刺。

“卢克不是被他追杀过嘛?”奈芙提斯皱眉:她知道这件事还是家族长辈拎着这桩“丑闻”教育她和克莉丝汀不得轻举妄动,也不得继续和这几个人随意交往——格林格拉斯姐妹听完事情始末只觉得荒谬:长辈竟因卢西恩?墨菲当着罗德里戈?罗齐尔的面挑衅他的权威、被罗德里戈用魔咒追杀时恰好遇上巡查的傲罗捡了条命,便被视作反叛与恬不知耻的典型——同他有着不正当关系的斯嘉丽?罗齐尔被视作教唆犯,救下这位罪大恶极男巫的傲罗达米安?霍尔特被视为从犯,桩桩件件都是针对格林格拉斯姐妹识人不清的斥责。

“那你们早在最开始就别让我跟斯嘉当朋友啊?”奈芙提斯抱起手臂,美丽的脸上满是不屑,“也别让我认识我的表兄卢克,更别让我嫁给巴蒂——要不是因为巴蒂,斯嘉和我也不会认识卢克,你们要不要给他也扣上一个识人不清的帽子、就像他本人那样恬不知耻?”

几位长辈气得说不出话,而坐在一旁的克莉丝汀慢悠悠接过话头,正在整理N.E.W.T.s考试资料的手并不停下,她甚至没有抬起头看那几位长辈:“姐姐说的没什么问题,叔叔伯伯们。而且,傲罗救人本就是职责所在,哪怕这是一个'麻瓜出身、又是邓布利多的人的傲罗',并不会影响什么,又何来从犯之说?”

“老一辈人都这样,就好像罗德里戈是什么好货色一样——不过卢克说的话的确有些过分,但我觉得死老头应得的。”斯嘉丽笑得微微的,可她的两位朋友依旧看出她的强颜欢笑——即使时隔一年,再回想卢西恩那一晚的英勇举动,斯嘉丽依旧十分心疼他,也恨自己没法陪在他的身边。

在一年前,罗德里戈?罗齐尔的确如雷蒙德所料,自纯血统社交圈开始肆意传播起斯嘉丽与一个混血爱尔兰人的爱情时坐不住了:这对小情人颇为张扬地被人撞见好几次在霍格莫德、对角巷甚至麻瓜街头亲吻拥抱,就好像斯嘉丽的婚约已然作废一般荒唐可笑。最开始罗德里戈本不觉有什么,不过是女儿找了个玩物般的情人而已——但在他的两位同僚塞尔温和特拉弗斯三番五次咯咯笑着“恭喜”他找了个绝佳的女婿后,罗德里戈还是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险些开口讽刺说也没看见塞尔温家的女儿们和特拉弗斯家的女儿们是什么好货色。

“黑魔王大人找您,罗齐尔先生。”小巴蒂?克劳奇的出现打破了这桩纯血统家族的不和谐音调。小克劳奇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甚至称得上阴沉——罗德里戈还是在会见黑魔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位忠心耿耿食死徒对自己地位的第一次怀疑。这也是为什么小克劳奇近乎疯狂地加入了击杀麦金农一家的计划:他太想重新夺回黑魔王的注意了。

“埃文被小埃弗里杀死了,罗德里戈——这桩情报似乎只是在喋喋不休地重复我知道的事。”黑魔王把玩着手里罗德里戈呈上的情报,冷哼一声,“我对傲罗指挥部放弃深挖埃文之死的消息并不感兴趣。”

“那您是对什么……”罗德里戈赔着笑,生怕主上的魔咒落在他的头上。

“能如此狠厉地除掉埃文,还用摄神取念的天赋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甚至能仿造出卡卡洛夫献给我的毒药,虽然全然比不过我——不过,小埃弗里是个可塑之才。”黑魔王大人拨弄着魔杖,他肩头巨蛇纳吉尼嘶嘶吐着信子,“赫克托?埃弗里这个废物点心的死唯一的作用,是让我们发现他有个好侄子。你不是有个女儿吗,罗德里戈?虽然深陷桃色新闻,但好歹还算是有用。”

“可小埃弗里除掉埃文是为了他的女人——主上,靠姻亲关系拉拢,是不是……”罗德里戈面容抽搐,心中暗道难道不是你先默许埃文?罗齐尔杀死小埃弗里的未婚妻,然后又放任小埃弗里杀了埃文,最终在这里表示对他的欣赏——实在是一出好戏。不过,这并不妨碍罗齐尔先生默默计算着这桩买卖的价值,到最后居然咂摸出几分赚头来:道格拉斯?弗林特依旧不知所踪,眼下让声名狼藉的斯嘉丽继续履行对弗林特家的婚约,的确不如顺了黑魔王的意——毕竟,罗齐尔与埃弗里家的姻亲关系不知道算不算成型:至少短命的阿德瑞娅?罗齐尔未能头戴花环身披白纱嫁去埃弗里家、更没有替小埃弗里生下孩子延续血脉。再加上,安娜伊丝也提起过斯嘉丽与雷蒙德似乎处好了关系:嫁过去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食死徒和罗德里戈的利益。

“不过他确实深深为罗齐尔家的女人着迷,我的主上,我保证我的女儿会让他为我所用。”罗德里戈转而挂上恭维的笑容,决心接下这个任务,“小埃弗里不会因为一个死了的女人忤逆我们的好意。”

“他当然不会:死的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我们再给他一个就行了。我们已经默许他杀了埃文,允许他加入我们,他还想要得寸进尺什么?”黑魔王轻蔑地笑了一声,但笑容转身即逝,“不过,罗德里戈——你的女儿和那个混血巫师……”

“我保证她马上会跟那个低/贱的杂/种断干净——肮脏的混血种。”罗德里戈顺着主上的意思辱骂着,忽视了伏地魔眼里一瞬的恨意,“您放心,小埃弗里先生出身纯血、身世高贵,而那个爱尔兰人只是个流着愚蠢的麻瓜血脉的脏东西。孰是孰非,我家斯嘉是分的清楚的。”

伏地魔只是把玩着自己的戒指,在罗德里戈离开后盯着他的背影,狠狠将前者送上的情报砸在地上:“肮脏、低贱、杂/种——看来罗齐尔家的情报网到了易主的时候了。”

不过罗德里戈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采用自己跟情妇姘头分手时的惯有手段,先把那人单独约见,再扔给她一笔钱。他不觉得会有人抵挡得住这份诱惑,更何况对面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十九岁孩子——金钱,爱情?呵,他懂什么爱情。但鉴于他是斯嘉找的第一个情人,罗德里戈还是勉强选择亲自会见这位年轻男孩,顺便看看斯嘉丽的眼光如何。

地点选在翻倒巷的一间老式餐厅,不少黑巫师和魔法生物身着礼服,似披上人皮面具般暗流涌动,黑色交易与黑魔法悄然无声。罗德里戈挑了一套花哨的行头,在看见那位爱尔兰男孩时忍不住露出轻蔑的笑容:无他,那位黑发男孩只是身着一套最为朴素的黑色大衣,五官平和温柔,身上唯一的亮点大抵是他浅琥珀色的眼睛——一个穷酸货色,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混血种。罗德里戈甚至已经想好了开场白,却被那位男孩率先开口:“您终于乐意见我一面了,岳父。斯嘉跟我说起这事时我格外高兴,我本以为您会是一个老古董呢。”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你叫什么来着……墨菲。而且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这般称呼有些……”罗德里戈卡壳了一秒,试图夺回话题的主动权,“况且我没有……”

“什么,岳父?我以为您知道:我们两家的渊源比您想的还要近呢。”卢西恩的语调上扬,故作天真活泼,“我母亲您肯定认识:忒弥斯,忒弥斯?格林格拉斯——您忘掉了吗?忒弥斯?格林格拉斯,她叫忒弥斯?格林格拉斯。我听妈妈提起过您好几次呢……”

罗德里戈瞪大了眼,脑袋近乎被那个名字贯穿——忒弥斯?格林格拉斯,忒弥斯?格林格拉斯——那个邪恶的、肮脏又愚蠢的女人,那个离经叛道的蠢货、那个自己逃婚又让他成为笑柄的女人——他在说什么?他是格林格拉斯这个贱/人的儿子?他怎么敢?他招惹了自己的女儿——这个该死的贱/人!

“妈妈说,我们两家的缘分原来这么深呢——她代替爸爸跟您问好。噢,您知道的吧,我爸爸是个麻瓜,但是妈妈总说什么婚姻是要跟真爱之人在一起,而不是随意地嫁给一根镀金的烂黄瓜——啊,她肯定不是在说您,我今晚同您见了面,您简直可以比得上我爸爸呢,让我感觉如沐春风——斯嘉可能对您有些偏见,总是劝我说她爸爸会把我给杀了——罗德里戈先生,多好笑的笑话!我的岳父会因为这些小事把我杀了,您为什么不笑啊?”卢西恩一边抿着餐前鸡尾酒,一边笑容满面地将这一切娓娓道来,到最后甚至笑得直不起腰,不断地重复这个笑话——罗德里戈剧烈地喘着气,死死瞪着眼前的年轻人:他长得一点也不像他记忆里的忒弥斯?格林格拉斯,只可能长得像他下/贱的麻瓜父亲——他在说什么?他是在把我、罗齐尔家族的家主、一位三代纯血的男巫,同他那个愚不可及的麻瓜父亲比较——他在说谁是镀金的烂黄瓜?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我再说一遍,小子,我不是你岳父——”罗德里戈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努力抑制着不像他说的那样用魔咒杀了他——这只是个愚蠢的年轻人,他此行的目的是劝他同斯嘉分手,而不是制造其他祸事。

“但您的确是我的岳父啊,先生——斯嘉还没告诉您吗?您快要当外公啦。”卢西恩刻意压低了嗓音,笑起来的样子挑衅又天真,“您的外孙、罗齐尔家的继承人,有着我父母的血脉噢。我妈妈说,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您的财产最终会属于墨菲家族,因为我跟斯嘉已经私定终身了,她非我不嫁啰!我猜您对我有诸多不满,但是,但是呀,罗德里戈,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那些高贵的纯血统少爷们……”他恰到好处地留白,笑容满面,“您该感谢我是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不然……”

“你给我去死!”罗德里戈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想象自己的血脉与那个贱/人和那个蠢货混杂、想象自己的女儿嫁给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混血种,想象自己的一切计划全部被打破——这下别说埃弗里,就连能不能保住和弗林特的联姻也无法确定!罗德里戈魔杖出手,开口便是一个索命咒:“阿瓦达索命!”

卢西恩闪身跳上后一桌的餐桌,堪堪躲过那道绿光。餐厅里的人见怪不怪,甚至无人阻拦这对翁婿展开的大战:爱尔兰人踩着窗框跳窗而出,在夜色的翻倒巷里奔跑——罗德里戈近乎失去了理智,满脑子只想杀死眼前这个歹毒的爱尔兰人,丝毫不顾身份地不断施展索命咒、钻心剜骨和四分五裂——几道红光的确没入这人的后背,令他摔倒在地、跌跌撞撞又狼狈不堪地从巷子里滚了下去。罗德里戈的索命咒已然箭在弦上,但脚底似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令那个歪歪扭扭的咒语只是击碎了博金博克的招牌。

“你给我去死!”罗德里戈见卢西恩要站起,索性变本加厉地用了第二个索命咒——但卢西恩就地一滚,咬着牙强撑着躲闪开来,似一只被折断羽翼的小鸟。他的胳膊和腿脚早在之前便被恶咒击中而开始渗血,只能强撑着往前跑去、再往前:罗德里戈站在翻倒巷与对角巷的交界处,一抹冷笑挂上嘴角——杀死这样一个脆弱的蝼蚁,近乎易如反掌。

看来他女儿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阿瓦达——”他施咒的手顿住了一秒,疑惑地看见一只银白色的生物朝着他奔来——那像是一只狼,却在下一秒化作烟雾笼罩着本就昏暗的对角巷,令他看不清卢西恩的身影。罗德里戈烦躁地施咒拨开云雾,在窥见已经跌坐在地上、浑身浴血的卢西恩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鬼,是蠢到不会用魔杖了么?格林格拉斯的儿子果然跟她一样,是一个下/贱的……”他肆意嘲讽着卢西恩,看着他不住地咳血,却在下一秒魔杖脱手:一个身披傲罗制服的年轻人踏着夜色出现,一个缴械咒便将局势逆转。罗德里戈刚要去抢夺魔杖,却被暗处的一对男女用速速禁锢与锁腿咒困在原地、拉扯到了他们跟前——“我已经通知魔法部了!傲罗马上就到!”为首的傲罗举起魔杖,而他的伙伴们极其迅速地聚拢,那对男女同样用魔杖指着他,另一个一身酒保打扮的年轻人则扶起卢西恩,给他喝了好几口白兰地:“卢克,卢克!别睡着,千万别睡!”

“我知道……”卢西恩勉强喝下了几口酒液,与唇角旁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努力撑着不合上眼。直到魔法部的傲罗极其迅速地幻影移形而来,穆迪毫不犹豫地一把擒住罗德里戈,其他人分别开始搜查现场与问询证人:名为霍尔特的傲罗着急地表示他们都看见是罗德里戈?罗齐尔在疯狂追杀卢西恩,用了至少半打的索命咒!

“他简直疯了!”扎着小啾啾的另一个年轻人同他的女友一起搀扶着卢西恩,“卢克都被折磨成这样了!”

“这是违法、这是谋杀、这是一个现成的犯罪!”有着橄榄色皮肤小姑娘义愤填膺,“我们得把他逮起来,然后给卢克验伤确认罗齐尔先生的确对他施了咒,对不对?不管发生了什么……”

“没人可以随意地攻击卢克,而且卢克甚至没有反抗!他只是在叫救命——”那位酒保再次拿出白兰地,给卢西恩灌了一大口,“要不是我们今天恰好聚餐……”

“要不是我为了聚餐调岗才来、发现卢克在这里喊救命,他非得被那个罗齐尔杀了不可!卢克甚至一个魔咒都没有用——”达米安难得没控制住表情,在上司面前咬牙切齿。穆迪皱着眉勒令他跟着其他傲罗先行封锁现场、走访目击证人,并且把罗德里戈的魔杖给找到,同时呵斥激动的霍尔特先生和他的几个朋友不许对罗齐尔先生释放恶咒。

罗德里戈?罗齐尔被好几个魔咒反绑着站在原地,等待被押送。他低着头表示这一切都是误会,似任何一只老狐狸般露出悲悯的表情,却窥见卢西恩露出的一抹转瞬即逝的浅笑——有着美丽琥珀色眼睛的男孩抬起眼,满头满脸的血红令他看起来似是一个破碎的塑像。但他染血的嘴型却是在说,我赢了。

“你这个小/贱/人——你敢说你真的一个魔咒都没有用么?你明明召唤出来了一只狼要吃了我!”罗德里戈忽然爆发,而卢西恩歪了歪头,表示他听不懂。

“你在说什么蠢话?”加雷斯打断了罗德里戈的话语,面露不解,“你是说守护神咒吗?”

“什么狼?卢克的守护神一直都是一只水豚!”凯特琳摇了摇头,一脸鄙夷,“如此拙劣的谎言,还想玩栽赃?”

“而且就算是守护神,你根本也是看见了达米安的守护神吧?那是一只鹰——一只鸟,他召集我们出来救人时用的,虽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乔尼揉了揉眉心,又要给卢西恩喝白兰地,被后者呲牙咧嘴地表示今晚他喝的够多了后遗憾地收手,“但谁会把一只鸟认成一匹狼?你也太好笑了吧!”

罗德里戈便这么骂骂咧咧地被押送去候审,又因傲罗指挥部积压此人桩桩件件的旧案,最终毫不犹豫地把他投入阿兹卡班。他在那里成日诅咒,又高傲地表示黑魔王迟早会带他出去——但时光飞逝,他先等到了女儿的婚讯与肆无忌惮,还有那位他上不得台面的女婿裹在黑斗篷里的笑容。

“你没看错,父亲……那天的确有一匹狼,只不过那是我的守护神。你说我只会躲在卢克背后、还将其称之为爱——但如果我告诉你,那一晚我其实一直在场、我不断地保护着他,我一直在试图阻碍你:想起来了吗,父亲?为什么你好几次魔咒失效、脱手或是打偏?”斯嘉丽握住丈夫的手,眼神坚毅,“因为那都是我在跟你较量: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不能动用魔咒,于是我便是他的魔咒。我亲手打败了你,你输了,罗德里戈——哪怕最后的守护神咒被埃弗里先生阻拦,我也会打败你,我注定要保护卢克、保护这世上值得我爱的一切。”

她一直同雷蒙德在翻倒巷与对角巷处监视着这一切:早在计划制定之初,他们便规划好了非必要不出手——埃弗里先生尽管非常不想带上斯嘉丽一起,但最终还是各退一步,默许了她跟着自己一起。

“……你不可能像保护贝奥那样对我做一样的事。”斯嘉丽裹上隐形兽毛发制作的隐形斗篷,那双灰蓝色眼睛里满是坚毅,甚至毫不犹豫地戳穿了雷蒙德所做的事:摄神取念大师偷窥了弟弟的心思,在他约好与同伴见面的那天给他的饮食下了无梦酣睡剂,让他在家里睡个好觉。

所以贝奥沃夫注定缺席今晚的行动。

“人总归有私心。我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了。”埃弗里先生的声音平淡,裹着斗篷的影子融入翻倒巷的夜色,“你可以跟着来,但你不准暴露——我会阻止你的某些行为,斯嘉丽。”

“哈,私心。”斯嘉丽喃喃自语,“放心,雷蒙德——我会尽力控制我自己不去杀了罗德里戈,在你从他嘴里撬出真相或是看着他被折磨致死前。但如若——如若卢西恩的生命危在旦夕……”

“我依旧会阻止你打乱计划。”雷蒙德凌厉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克制的歇斯底里摇摇欲坠。

“……而我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或是,拦住你,再杀了他。”斯嘉丽轻笑一声,“算是尽可能遵守你的计划,伟大的学生会主席。”

“你阴阳怪气的样子像是把我当成了那条老/狗。”雷蒙德抱起手臂,“无妨,我可以试着去理解,但不代表我会全盘接受。一旦我的计划出问题,对不起,我自一开始就说过,我不在乎丢掉性命,你们也是。”

他的耐心仅限于看着斯嘉丽不断用咒语干扰罗德里戈、让他的索命咒无法真正击中卢西恩。即使如此,雷蒙德也不得不无声施展反咒挡下斯嘉丽的攻击,防止她暴露他们——“快了,就快了……”待到卢西恩跌跌撞撞摔到对角巷之中,雷蒙德站在屋顶上,拿出怀表:晚上八点半,达米安?霍尔特会路过这里,发现浑身浴血的卢西恩——年轻的傲罗会施展守护神咒呼朋引伴、招来魔法部的援兵,救下卢西恩。

可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达米安迟迟未到——罗德里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手中魔杖指向毫无防备的卢西恩:“阿瓦达……”

“呼神护卫!”斯嘉丽急切的嗓音自他身后传来:雷蒙德下意识回头,与那只银白色的狼擦身而过——斯嘉丽的守护神朝着卢西恩飞奔而去,毫不犹豫护在他身前、朝着罗德里戈扑了上去。

“万咒皆终——你给我冷静,斯嘉丽!”近乎是下一秒,埃弗里先生一个魔咒便强行打散了那只银白色的小狼,令它化成一片雾气包裹住卢西恩。斯嘉丽的眼神像是要杀了他,如同狼在紧盯着敌人或是猎物,甚至毫不犹豫地用魔杖指着他的脸:“你别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我跟你不一样——”

雷蒙德的脸色因为她的话阴沉的可怕,鎏金色的眼里更是充斥着最为可怖的恨意——斯嘉丽并不知道她的话语触及了对方那一片心事,只知道埃弗里先生的魔杖也指向她的脖颈,似是一场决斗的开端,又被他强行遏制着缓缓放下:他转过身,魔杖尖头飞出一只巨大的鸟类——罗德里戈被浓雾绊住了脚,好不容易才重新拿好魔杖、指着卢西恩,阿瓦达索命箭在弦上,但斯嘉丽看见,那只银白色的鸟掠过达米安?霍尔特的身侧,一头扎进某家餐厅,引来了卢西恩的伙伴们。一声“除你武器”与几声“昏昏倒地”和“速速禁锢”,罗德里戈?罗齐尔终于束手就擒。她看着卢西恩被解救、被好好地保护好,忍不住松了口气,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眼眶里更是蓄满了眼泪。

“……抱歉,我刚刚不该那么说你……”斯嘉丽抬眼,看向依旧沉默着站在屋顶上的雷蒙德:隐形斗篷失去效力、显现出他的身影,纯黑色的斗篷像是夜空的一角。

这让斯嘉丽有些过意不去的难受,尤其是她意识到对方的守护神救下了卢西恩——“我真的很抱歉,我今晚所做的一切都实在太过丧失理智,我……对不起,雷蒙德。”

“你说的没错,你们的确跟我们不一样。”雷蒙德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难抑的伤感或是悲伤,而那只银白色的鸟类循着来时的轨迹,缓慢飞到他的肩头,却由于体型过大而无法落下,只是绕着他盘旋,“……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的,斯嘉丽,我保证。”

“……可是你也没有——瑞娅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一直不敢跟你提起她,因为我总是下意识觉得她还在。”斯嘉丽轻声开口,抹了一把眼泪,“而她也会跟我们一样,她不会怪你——没人知道厄运降临的那一天是什么时候,但是她直到那一天到来时,仍旧确凿无疑地爱着你。”

“其实你们在她……之前,一直怀疑我对她的感情,对吧。”雷蒙德并没有回头,只是试探般伸手,触碰那只靠在他身边的鸟类,“我读的出来你们的想法——因为我也在质疑,质疑我是否……我不清楚,斯嘉丽,但你姐姐是独一无二的。而我在你和卢西恩……刚刚那一瞬间,我读到了我对瑞娅的、类似的情感。”他转过头,略带苍白的面容隐藏在兜帽阴翳下,“也许我对你们太苛刻了,苛刻到都有些要强迫你们改掉你们爱对方的本能。”

“……你其实早就爱上她了……哥哥,请允许我这么叫你,因为你是瑞娅的丈夫、我自然该这么叫。”斯嘉丽注视着那只巨大的鸟类,想起很久远的、五年级圣诞节发生的事情。由于O.W.L.s年的压力,再加上斯嘉丽与贝奥沃夫都烦恼于守护神咒这一拓展内容,又由于共同好友达米安?霍尔特能召唤出守护神而渴望尝试。他们躲到埃弗里家的小会客厅内,本想逃避社交、练习守护神咒,却意外发现这里早就被哥哥姐姐们占据:难得披散着长发的阿德瑞娅正将一本麻瓜小说悬空,津津有味地阅读着、整个人陷在沙发与米色披巾里。而雷蒙德则枕着她的大腿、侧身躺在沙发上睡觉,大半个身子被毛绒绒的浅咖啡色格纹毯子包裹。阿德瑞娅轻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气音说你们哥哥上了个大夜班,现在还在补觉。

“可是哥哥为什么不早上睡觉?”贝奥沃夫也用气音回答,不能理解哥哥的作息为什么变得不那么健康了。

阿德瑞娅挪开视线:“不要在意这些……他早上是睡觉了,但是——咳咳,你们是来干什么呀?”

斯嘉丽假装没看见雷蒙德露在外面的手指上与戒指一并缠绕的红色发带、脖颈处半遮半掩的吻痕和阿德瑞娅此时满面红光与微微害羞的神色,摸了摸贝奥的脑袋:“可能他早上睡醒后和瑞娅一直在看书——雷蒙德对《飘》肯定很感兴趣。”

“啊?可是哥哥甚至不喜欢飞行*……”

“总而言之我们是来求助守护神咒相关的内容——”

所以到最后还是阿德瑞娅挥了挥魔杖,替他们展示了守护神咒——巨大的、类似她的猫头鹰可可的银白色雕鸮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再消失,可惜还是唤醒了雷蒙德。后者尚处于迷糊状态,颇为自然地支起身子就要靠在她肩头,再伸手摩挲着她的腰肢,以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瑞娅……”

“你弟弟在这里,雷。”阿德瑞娅轻轻推开他,“轮到你给他展示守护神了,好哥哥。”

雷蒙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近乎是慵懒地摸出魔杖完成了这场展示:与阿德瑞娅的雕鸮守护神不同,他的守护神是一只乌鸫,灵巧地停在他的肩头,又随着主人再次迷迷糊糊睡去的动作消失。

没人会分不清一只乌鸫和一只雕鸮。

就像斯嘉丽早在雷蒙德放出守护神的瞬间便意识到,他的守护神改变了——那只银白色的鸟类明明是与阿德瑞娅一样的雕鸮,此刻却也只能环绕着他飞行,就像她还在一样。

当巫师遭遇情感巨变时,他的守护神也会发生变化——雷蒙德的守护神早在出现时便回答了那个问题:

“……你明明爱着阿德瑞娅。”斯嘉丽低声道,“比你想象的都要浓烈的爱。一点也不比我跟卢克的感情要少。”

埃弗里先生面露迷茫,似是夜色里落下的一声叹息,随着被押走的罗德里戈?罗齐尔一起消散于风中。

“总之,罗德里戈似乎很诧异我在保护卢克——他知道这一切后彻底发了疯。”斯嘉丽喝了一口气泡水,钻戒撞到瓶身,发出一声脆响,“在看见我们的戒指后更是——他终于意识到,那份婚书是真的。”

“我是你的女儿,而他是忒弥斯女士的儿子。”斯嘉丽俯下身,诱导般向他呈上那瓶毒药,银色液体似是甘美的诅咒,“所以我会找寻一个情人,他会跟着我私奔——罗德里戈,你种下的因果在我们身上应验了。眼下大厦将倾,黑魔头根本无暇顾及你——不然为什么至今都无人来救你呢?情报网的主人,明明谁都可以取代吧?”

“斯嘉,斯嘉——斯嘉丽!好一个我的女儿,我的好女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他大声尖叫着、歇斯底里地狂笑,最终一把夺过她手心里的毒药。

“然后他自杀了?”

“然后他自杀了。他接下了毒药,一仰而尽。”斯嘉丽耸了耸肩,“黑魔头迟迟不来救他,不正是把他视为弃子么?罗齐尔家的情报网树倒猢狲散,那些食死徒们该跑的都跑掉了,正和黑魔头的意。可惜他也时运不济,还未来得及施展拳脚,自己也死了。”

西维娅与奈芙提斯对视一眼:她们对斯嘉丽多年的了解已然猜到她说了慌——她一说谎就喜欢喝东西和做不自然的肢体动作。但是她们并不打算揭穿她,只是将新上桌的蛋糕甜点往斯嘉丽那边推了推。

也就意味着,兴许罗德里戈?罗齐尔的死,的确是斯嘉丽的手笔:只是替他灌下毒药而已,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得到。银白色液体没入罗齐尔先生的喉咙,笼罩在她头上的阴影与枷锁一点点散去。罗德里戈痛苦地死去,而弑父的斯嘉丽则搭着卢西恩的手臂,注视着父亲的尸体,先是狂热地笑着、不住地喘气,再是抹掉眼里的泪水,最终靠在了卢西恩怀里,被他搀扶着离开了阿兹卡班。

“……卢克,你说的没错。”斯嘉丽在风雨下呢喃,灰蓝色眼里燃烧着复仇的快乐与痛苦,“还好没让埃弗里先生来这里……否则,只要体验过这种感觉,便忍不住想要对其他人进行审判——审判每个人的罪孽!”她努力支撑着自己,任由卢西恩帮她戴上兜帽,抬起脸看着他,“但是……哪怕他们都罪有应得、他们都该死,我们真的做对了吗?”

法外的正义还是正义吗?我染着鲜血的手依旧干净吗?我的灵魂会被罪孽撕裂吗?我在往后余生午夜梦回时,会下意识忏悔吗?

“……我不知道。”卢西恩低头,“但我觉得你跟他说的那句话是对的——”

他回想起斯嘉丽在罗德里戈接下毒药后微微抬起下巴,轻声解答了父亲的最后一个疑问:“你说一个罗齐尔换一个罗齐尔,所以我们的复仇应该结束了——实话告诉你,罗德里戈,是一个罗齐尔的命换一个罗齐尔的命。”

“所以,我用你的命换我的命,罗德里戈:今日便是我的新生,我自出生起遭受的困境、痛苦与桎梏,在你的死亡后将会得到解脱。”斯嘉丽俯视着她的父亲,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我恨你,去死吧。”

至少,罗德里戈的死亡的确换来了斯嘉丽的新生——卢西恩如此想着,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你了,斯嘉……除了这枚戒指。”

他垂下眼睛,表情颇为挣扎,内心的情绪翻涌似阿兹卡班的海面——卢西恩想起自己替她戴上这枚戒指的情形,无比眷恋又温柔地摩挲着斯嘉丽的手,同她一起幻影移形离开。

这是卢西恩的罪孽:他用一枚戒指将斯嘉丽又困入第二个囚笼。

他们本不该如此——原本斯嘉丽与雷蒙德想要找一份虚假的婚书蒙混过关,而卢西恩只是平静又恰到好处地告诉他们,爱尔兰的婚姻法允许他们极其迅速地拿到一本婚书:只要有新人与证婚人的签名即可。

“那不是正好?”雷蒙德并未更仔细地问下去,只是饶有兴致地看向这一对小情侣,“你们完全可以这样。”

“死老头肯定会大受刺激。”斯嘉丽露出一个十分罗齐尔的笑容,满眼都是复仇与报复的喜悦——卢西恩正欲开口继续解释这份婚书会让新婚夫妻永远没法离婚,但看着斯嘉丽的笑容、看着她眼底满满的爱与恨,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可耻的想法:既然她说她爱他,那么为什么他们不能就这么踏入婚姻、在所谓复仇结束后在爱尔兰生活,像一对无比平凡的夫妻一样呢?

这是错误的,却又是卢西恩的私心。于是他默许这两位对爱尔兰婚姻法并不了解的英国人策划了一切——当他伤痕累累地躺在自己位于爱尔兰的家里时,他的母亲忒弥斯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轻轻理顺了儿子的黑色头发:“你是为了保护斯嘉才这样的,是吗?”

“没什么,妈妈——可能需要你和爸爸帮忙。”卢西恩避开母亲的视线,低声恳求他们帮他购买一对钻石戒指,还有预订他们家附近那家小教堂在礼拜五晚上的使用权。忒弥斯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表示一切都可以。

“只要你问心无愧,卢克,妈妈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可他偏偏问心有愧。斯嘉丽和雷蒙德如约而至:这是一场极其简陋的婚礼,只有三个人参加。斯嘉丽甚至不需要挽着父兄的胳膊,只是脱下她黑色的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系的衬衫与西装裤,一路小跑着来到圣坛前,随即拉上卢西恩的手——后者身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斯嘉丽默默避开了那些会让他疼的地方,尽力安慰着他。

“宣誓,然后交换戒指。”雷蒙德伫立在圣坛中央,“不然我就直接宣布你们结为夫妻——反正你们已经在婚书上签好字了。”

“……我尽可能将这一切说的很简短:我知道罗齐尔家的女孩不喜欢、也不需要那种俗套的、靠一个男人拯救人生的戏码:她们需要的只是一把剑或是一柄刀,而我很乐意成为你反抗的武器,哪怕你要反抗的正是你的父亲和压在你身上的……传统的制度。我爱你,斯嘉,我不后悔。”卢西恩顿了顿,将戒指推入斯嘉丽的无名指,笑容里带着一股疲倦与内疚。

“……我妈妈在今晚发现我在翻窗离开:她在我身后试图叫住我、让我回去,否则就别回来了——但我反问了她一个问题。”斯嘉丽顿了顿,拿出戒指,将那一枚小小的圆环套入卢西恩的无名指,灰蓝色眼里满是坚毅,“我问她,如果一桩婚姻是不合适的,为什么我不能逃离?为什么她不能逃离、为什么我们所有人必须受制于此?我只会同我心爱的人缔结婚姻,而我一直希望那个人是你,卢克……”

他们额头相抵,十指相扣,晶莹剔透的钻石戒指靠在一起,似是整个小教堂里最漂亮的一点。

“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妻。”雷蒙德签署完婚书,头也不抬,“新娘可以亲吻新郎了。”

爱意化作唇齿间的温柔触碰,他们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短暂地忘掉外界的一切烦忧,只是享受着这一刻的彼此。

世间很少有这样的新婚夫妇:在结了婚后并未一起归家,而是各奔东西。卢西恩继续在爱尔兰养伤,斯嘉丽短暂借住在谢珀德家中,直到他们相约去探望罗德里戈?罗齐尔——这位阴险狡诈之辈死后,他们又收到了法律执行司的邀请,前去接受一场审判。

不过魔法部什么也没审出来。在他们走出魔法部后,卢西恩无比郑重地表示,这一切都结束了。

“如果……如果我们的婚姻也是计划的一环,那么——斯嘉,你可以摘掉戒指,成为一个自由的人了。”他深吸一口气,“不必跟着我回爱尔兰……我知道,斯嘉一直梦想着可以环游世界、去写很多东西,去看更多东西——你可以去做这些,不用管那个婚书:我现在就可以把它烧毁。”

“他真的这么做了?”西维娅挖了一勺桌上的巧克力布朗尼,上面微微融化的开心果味冰激凌入口时带来了满溢的香味。奈芙提斯正在斟酌着是先吃焦糖布丁还是点缀其上的水果脆饼,抬起眼看向此时正将蓝莓味拿破仑蛋糕切成两小块的斯嘉丽——有着灰蓝色眼眸的罗齐尔小姐还未开口,三把扫帚店门口的风铃轻响,姑娘们才意识到霍格莫德里不知何时已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窗边刚路过一对黑发金发的小情侣,身着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的校袍亲昵地牵着手。

“姐姐——还有斯嘉丽和西维娅,我考好试啦。”刚进入三把扫帚的正是奈芙提斯的妹妹克莉丝汀——同样有着金发绿眼的十八岁姑娘一派温柔,与几位小姐们打过招呼后并未直接坐在那个空位上:克莉丝汀看见,那个位置前摆放着一杯热可可,便轻巧地绕过那边、坐在姐姐奈芙提斯边上,小口抿着属于她的茉莉花茶。三位年龄稍长的姑娘看向刚刚结束N.E.W.T.s考试全部科目的克莉丝汀,忍不住相视一笑,又将那些甜点往她跟前推了推。

“辛苦啦,克莉丝蒂——我们该策划一些旅游项目之类的,让你好好放放松。”奈芙提斯托腮,见妹妹摇头,不免故作不开心的样子,“摇头干什么啦?”

“我还要在学校待一周——等毕业典礼结束才……”做妹妹的那个眨了眨眼,“我答应了蕾切尔同她一起思考毕业演讲主题——”

“那她的未婚夫肯定也会帮她的忙。”斯嘉丽懒洋洋地搭话,同时替西维娅解释那位蕾切尔?罗兰是谁家的小姐:来自法国罗兰家族、在进入斯莱特林后一路成为级长和女学生会主席,这一历程似乎有些耳熟。

“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小姑娘。”西维娅并不掩饰心里怀念,随意拍了拍正在打哈欠的小白猫,任由它跳回软垫上。

“也是我们克莉丝蒂的好朋友——厉害的人总归喜欢玩在一起。”奈芙提斯眼神怀念,在橱窗外看见簇拥在一起的三四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后转过头,温和地理了理妹妹的碎发,“你们预设过要讲什么主题吗?”

“有关未来、有关梦想的——我们想鼓励我们的同学,尤其是女孩子们去追求梦想:不论我们来自什么家庭、什么学院,都不应该将梦想抛之脑后。”克莉丝汀捧着花瓷茶杯,目光一一看向面前的三位她可以称得上“姐姐”的姑娘们:她曾一度跟在奈芙提斯身后,试探般触碰大人的世界,也被姐姐的朋友们所鼓舞过。即使对未来仍旧一知半解,但克莉丝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特别是在战争结束的情况下……大部分人很迷茫、无助和伤悲,我跟蕾切尔希望至少能够让大家有所收获。”

奈芙提斯、斯嘉丽与西维娅注视着克莉丝汀的脸庞,意识到她们曾经一度保护的“小妹”也长大了。时光飞逝,她们无法折返回自己的十六七岁,但永远有人年轻、永远有人心怀热血,也永远有人愿意为了公众而提起那盏象征着“启蒙”的灯。

“我们该敬你一杯的,克莉丝蒂,我们甚至还没正式庆祝你的毕业。”奈芙提斯用小勺敲了敲自己玻璃杯的边沿。斯嘉丽与西维娅同时举起自己的汽水瓶与茶杯,轻轻与小姑娘手里的茶杯碰了碰。

“敬毕业。”

“敬成长。”

“敬梦想。”

“敬变成优秀姑娘的克莉丝蒂和她的朋友们——”

“也敬你们四个,姐姐们。”克莉丝汀最终将自己的杯子碰了碰那杯尚有余温的热可可,眼神温柔而坚毅,“我知道……你们从来没有忘记,而她也该是我们的榜样。”

茶水、黄油啤酒、汽水与热可可荡漾开一层浅浅的波纹,又一次归于平静。三把扫帚最里面、靠着窗的小桌旁依旧坐着四位姑娘,在茶话会间歇交换着八卦与茶点、安慰与喜悦,就好像从未有过任何变化。罗斯默塔女士远远地看着她们,正欲感叹时光易逝,却又觉得她们真挚的情谊也许会随着时间更为坚韧。

“……瑞娅一直在影响我们。”许久,奈芙提斯轻轻开了口,“从人生抉择到我们的现状。”

“不知道是不是她当年许的愿成了真。”西维娅靠在椅背上,想起一些陈年往事,却意识到记忆里她们都熠熠生辉着。

她们的确一起庆祝过阿德瑞娅的十六岁生日,在雷蒙德邀请她去约会的前一天:她坐在那些香槟色玫瑰与浅金色的礼物之中,对着分成五片的小蛋糕忍不住笑,在蜡烛燃尽时只是轻巧地表示,我祝愿未来的大家都能够找到正确的路,然后,得到幸福。

于是在她未能看见的未来里,被蒙骗的金丝雀打破了囚笼,无所事事者在悲剧后活出生命的意义,桎梏之下的联姻败给了真正的爱与自由,她们最小的妹妹则致力于将美好的一切带给更多的人。

而这只是她们的二十岁,她们还会一起度过更多的岁月,直到最小的那个也已然比阿德瑞娅要大上一轮、两轮:可是这并不影响她们会永远记得她,记得她们最好的朋友。

我们的确很想你,阿德瑞娅,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人生啦。

斯嘉丽猜阿德瑞娅看见她们这样,肯定会露出她一贯的笑容,微微颔首,敬她们的友谊一杯、再一杯。

于是她们眼含热泪,却只是笑着,迎接1982年的夏天。

*私设小巴蒂在麦金农一家的惨案里也推波助澜了。

*改编自《奥本海默》台词

*《飘(Gone with the Wind)》听起来很像跟飞行有关的书籍,这里是贝奥沃夫理解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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