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菲克庄园的圣诞宴会厅，奢华得近乎令人窒息。空气冰冷，昂贵的雪松香薰在巨大的银烛台之间袅袅升腾，却在触及高耸的彩绘玻璃穹顶前便凝结成细微的霜晶，无声坠落。
厅中央那棵高耸入云的圣诞树，枝叶间缀满了真正的、金光闪闪的金色飞贼装饰，它们偶尔轻微振翅，折射出千百道跳跃的碎光。
我端坐在铺着墨绿天鹅绒的长桌旁，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光滑的桌面，目光空洞地数着面前一排十二道镀金餐叉上流转的烛火反光——每一道反光都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场纯血家族的盛大表演。
长桌另一端，祖母伊丽莎白·弗利正优雅地举起水晶高脚杯，与沙菲克家主碰杯。深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映衬着他们礼袍下摆上用秘银丝线精心绣制的、繁复而古老的如尼文图案——那是纯血二十八家族之间心照不宣的身份密码，无声地宣告着圈层与壁垒。
水晶杯相碰的清脆声响，在刻意营造的和谐气氛中显得格外刺耳。
“你的珍珠别针，似乎有些歪了。” 一个熟悉而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苦艾酒浸润过的微醺感。
我猛地回神。阿尔伯特·沙菲克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那座剔透的冰雕天鹅旁，月光透过穹顶落在他身上，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一层银边。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极其自然地拂过我发髻间那枚精巧的珍珠别针。
动作看似体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我注意到他墨绿色礼服的翻领上，别着去年我送给他的那枚胸针——用冬青浆果与白蜡木叶缠绕成的简单样式。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之间互赠的圣诞礼物，只会在这种象征性的场合，如同勋章般佩戴出来，宣示着某种被安排好的联系。
我几乎是本能地向后一仰，避开了他带着苦艾酒气息的手指。他指间那枚蛇形戒指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蛇眼镶嵌的两颗细小绿宝石，仿佛正冰冷地注视着我。
“听说你最近和某个‘混血种’走得很近？” 阿尔伯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淬了毒的细针，“格兰芬多塔楼传出的笑声，连斯莱特林地窖冰冷的石壁都能穿透。真是……活力四射。” 他刻意加重了“混血种”和“活力四射”的发音，带着纯血特有的、居高临下的评判。
壁炉里巨大的柴堆突然爆出一阵噼啪作响的绿色火星，一个瘦小的家养小精灵托着摇摇欲坠的火焰威士忌塔，踉跄着从我们之间快速闪过，卑微的身影在华丽的地毯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我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那刺眼的浆果胸针上移开，迎上他灰蓝色的眼睛，那里面像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格兰芬多塔楼的动静了，沙菲克？”
我的思绪却瞬间被拉回了三天前的霍格沃茨深夜。在废弃的走廊里，里昂·霍华德举着荧光闪烁的魔杖，光芒照亮了某位调皮祖先在墙砖上留下的涂鸦——一个戴着尖顶帽的巫师正煞有介事地给一头喷火巨龙喂食甘草魔杖！
“看这个！” 里昂指着那滑稽的画面，爆发出毫无顾忌的大笑，那笑声如此纯粹、响亮，像投入沉寂湖面的石子，在寂静的走廊里激起涟漪，甚至震落了古老砖缝里沉积多年的灰尘。
那些微小的尘埃在魔杖光芒和月光的交织下，仿佛变成了无数细碎的金色蝴蝶，在他周围翩然飞舞……那是一种与此刻沙菲克庄园的冰冷奢华截然不同的、带着生命热度的喧闹。
阿尔伯特突然毫无预兆地俯身靠近，温热的、带着苦艾酒和淡淡苦橙香的气息猝不及防地拂过我的耳垂，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知道为什么沙菲克家的玫瑰园，从来不用家养小精灵修剪吗？”
我僵在原地，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和话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掠过我礼服的肩线，带起一丝清冷的苦橙香气。
“因为，”他继续低语，目光却越过我，投向远处那些衣香鬓影的宾客，“有些野蔷薇，会狡猾地伪装成高贵的月季混进来。” 他的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冰锥，“它们或许开得同样艳丽，甚至更富野趣……但它们的根系深处，往往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毒素。足以……污染整片土壤。”
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玫瑰，只觉得这番话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带着一种隐晦的威胁，让我极度不适。远处，祖母和沙菲克家主再次举杯，水晶杯相碰的脆响在喧闹的音乐声中异常清晰，如同某种冰冷的宣告。
就在这时，阿尔伯特的魔杖在他修长的指间极其轻微地一转，杖尖指向不远处餐桌上一个被遗忘的苹果核。
无声的咒语下，那干瘪的果核竟瞬间抽芽、疯长！细小的、带着尖锐倒刺的绿色藤蔓扭曲着窜出，迅速缠绕成一簇微型的、开满诡异深红色小花的“玫瑰丛”。
它疯狂生长的枝蔓猛地刺穿了旁边一把精致的银质餐刀，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那深红的花朵在烛光下妖异绽放，尖刺闪烁着寒光。
“看，”阿尔伯特的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目光落在那簇危险的微型荆棘上，又缓缓移回我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野蔷薇开得再艳，也永远上不了圣诞宴会的餐桌。它们只配在角落里……自我腐烂。”
那簇扭曲的、刺穿银器的荆棘仿佛一个具象化的警告，直刺我的心脏！一股冰冷的愤怒混合着被冒犯的羞耻感猛地窜上头顶。
“我想，” 我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发颤，裙摆扫过旁边那座巨大的天鹅冰雕，冰凉的尾羽碎屑簌簌掉落，有几片甚至落进了我低跟鞋里，“我们的关系，远没有亲密到需要沙菲克先生来随意干涉我的交友选择！”
我几乎撞上了一个正捧着巨大银托盘匆匆走过的家养小精灵，它惊恐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卑微地缩成一团。我无视它，目光如冰锥般钉在阿尔伯特那张完美却冰冷的面孔上，一字一顿：“还请您，自重。”
不再给他任何回应或反击的机会，我挺直脊背，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决绝，转身没入衣香鬓影的宾客群中，将那片令人窒息的、带着苦艾酒和荆棘气息的空气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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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弗利庄园那间空旷得能听见回音的卧室，窗外已飘起了细密的雪花，无声地覆盖着冰冷的庭院。宴会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我脱下那身沉重的礼服，换上柔软的睡袍。
就在我坐到床边时，床头柜上一个不起眼的、手工编织的小猫玩偶突然动了起来！它歪歪扭扭地跳了一下，用粗糙但充满活力的嗓音反复喊道：“圣诞快乐！伊芙琳！圣诞快乐！”——这是里昂·霍华德在放假前一天的早晨，塞给我的圣诞礼物。当时他头发上还沾着晨露，鼻尖蹭着一块白花花的面粉，手里还捧着一个用彩纸勉强包好的盒子，里面除了这个会说话的玩偶，还有一盒形状歪扭、颜色各异的姜饼人。
“我妈妈说姜饼可以预防感冒！” 他笑得眼睛弯弯，像盛着阳光，“特别是这种加了超多肉桂和一点点辣椒粉的！保证有效！”
此刻，我拿起床头柜上那个姜饼人——它的一条胳膊已经被我无意识地掰断了一点。我犹豫了一下，将那段带着肉桂甜香的“胳膊”放入口中。瞬间，浓郁温暖的肉桂气息混合着一丝独特的、带着刺激感的辛辣在舌尖轰然炸开！
这粗糙而直接的味道，带着一种笨拙却无比真实的暖意，瞬间冲散了沙菲克庄园残留在我口腔里的冰冷酒气和雪松霜味。
强烈的味觉冲击，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画面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魔药课教室，坩埚里某种不稳定的魔药突然剧烈沸腾，深绿色的粘稠液体带着刺鼻的气味猛地飞溅出来，直扑我的方向！
就在那一瞬间，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臂——是里昂！他几乎是用身体侧挡了过来，那滚烫的药液大部分溅在了他的龙皮防护手套和袍袖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一小股白烟。他疼得龇了一下牙，却立刻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有点夸张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鼻尖上还滑稽地沾着一点之前搅拌时溅上的紫色药粉：“嘿！不用感谢我！我只是个……嗯……路过的热心狮子！纯属巧合！”
那“路过的好心狮”的形象，带着他特有的傻气和真诚，与沙菲克庄园里那簇冰冷刺穿银器的荆棘、与阿尔伯特那带着苦艾酒气息的警告，形成了如此鲜明、如此强烈的对比。口中姜饼人的甜辣滋味还在蔓延，那股暖流仿佛顺着喉咙，缓缓流入了被纯血世界的冰冷规则冻僵的心脏。
[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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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圣诞节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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