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第二个周五的晚上，汤姆带着艾蕾奥瑙拉在学校八楼的巨怪棒打傻巴拿巴挂毯对面停下脚步。尽管此时走廊上空无一人，他还是垂下头，在少女耳边悄声低语了一句，再换回正常对话的音量：“……集中精神，默念我刚才说的，在这堵墙前来回走三遍。”
之所以等到现在才把暑假时的许诺付诸兑现，倒不是他有意拖延，纯粹只是因为新学年刚开头的这一段，学校里多的是过分松懈的老生和兴奋过头的新生，教师们除了日常的教学工作之外，还需要在强调纪律上额外花点时间。身为一名课程表从早排到晚的必修课教师，不太见光的私人事务只得多给工作让点路。
艾蕾奥瑙拉一丝不差地依照着他的要求做了。汤姆背向挂毯，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前方，在远离的脚步声第三次停下、准备折返的时候，空白的墙面上也应声浮现出房门的轮廓。一切都和记忆里完全相同。
“有求必应屋。”汤姆一边按下铜制的门把手，一边简单解释起房屋的运作原理。“屋如其名，它回应使用者的任何要求，但也仅限于此。如果使用者在描述自己的需求时不够严谨，就可能产生随之而来的风险……我也是在‘这次回来以后’才注意到这一点。”他咬了重音，知道艾蕾奥瑙拉肯定能明白自己的言下所指。
“很合理。‘完善的必然简洁，简洁的必更复杂’。”
“魔咒构筑的基础原理之一。觉得怎么样？”
艾蕾奥瑙拉原地转了两圈环视四周，目光闪闪发亮，愉快地评价道：“我喜欢这里。就算关起门住几个星期也完全没问题。”
他们面对着一间颇为宽敞高阔的房间，挑高显然超出了城堡八楼的正常层高，穹顶大概被施了和食堂天花板相似的魔法，正展现一片繁星闪烁的遥远夜空。数十支蜡烛在枝形烛台上静静摇曳着火焰，暖光不仅提供照明，也与深青色的墙纸和深棕色的木饰板相得益彰，营造出仿佛置身森林深处般的沉静气氛。房间一角还设有配软垫和毛毯的长躺椅，旁边的小桌上放着成套的茶具和酒器，壁炉里燃烧着的木柴偶尔发出“噼啪”一声脆响。
舒适宜居显然算不上这房间最大的优点。主要空间被划分成两个区域，各自配备了数张作用不同的工作台，超过一半的墙壁被架子和柜子占据，每一层都塞得满满当当，从书籍笔记到工具材料一应俱全，距离坩埚稍远的一个墙角里甚至还有三只不同尺寸的魔法花盆，和其余的草药学用品堆在一起。除此之外——汤姆用魔杖隔空点了点地上某个不太起眼的圆形黑曜石台，一层水晶护壁自动从石台边缘升起，在一人高的地方接合，形成一个密封的钟形罩。
“咒语加强过的——虽然不算太对症下药的防护措施，总好过没有。”
听他这么说，艾蕾奥瑙拉眼含笑意地飞来一瞥：“考虑到你要做的是全巫师界只此一家的研究，就别太为难区区一个房间了。我倒很好奇，这些原材料是真实的还是魔法制造的？”
“我猜是后者。不管你用房间提供的材料制作出什么，成品应该都仅限内部使用，想要带到外界，就得用从房间外带进来的材料。否则‘魔法的消耗必定大于或等于获得’的守恒定律早就被证伪了。”
“猜？”
汤姆耸耸肩：“这间屋子不太能提供我那时需要的耗材。”
“什么耗材？”
“活人。”
“……你就庆幸房间不会记录你的黑魔王笑话吧。”
汤姆禁不住笑出声：“开个玩笑而已。我上学的时候其实很收敛，奖杯室里有好几个名字的模范学生，除了邓布利多之外的每个教授都喜欢我。后来回过一次学校，然而那时我已经一呼百应，力量、地位、财富——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追求的东西，我什么都不缺，没什么是再需要用到有求必应屋的了。”
“除了隐藏你珍贵的一部分之外。”艾蕾奥瑙拉顺口接下去。
“要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办法是藏在树林里。也许改进描述能让这个地方创造出更适合存放重要物品的空间，但需要投入测试的精力和时间太多，而是否会有成果、成果是什么样都完全未知。于是最终我选择了历代霍格沃茨学生藏东西的房间。”他轻嗤一声，“一个一千年来没有清理过的仓库。结果不管是布置重重保护，还是装作无人问津，最后都一样被邓布利多和波特找到。”
“当时对你来说，那是最恰当的选择，那就够了。再说，现在你已经领先他们一步了，不是吗？”
她的沉静态度仍然一如既往地难以撼动，让叙述过往的失败这件事也变得像说下午茶要放几片柠檬一样平淡。汤姆弯了弯嘴角，从长袍口袋里摸出那枚镶着黑宝石的粗大戒指，对着灯火照了一照。尽管它自从重见天日以来已经被做过不少魔法实验，颇有几分面目全非的意思，此时黄金打造的戒身表面依旧闪出一连串反射光斑，晃得整个房间都似乎在一刹那间亮了些。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公开把它戴在手上。”他若有所思地用两根手指捏住戒指，缓缓转动。“现在想起来，邓布利多曾经问过我，介不介意让他更仔细地欣赏一下……我记得他盯着上面的纹章看了很久。”
“至少你肯定不是因为喜欢它的外表。”她只瞧了一眼，立刻像难以忍受那幅光景似的移开视线。“至于校长嘛……我一直以为他的独特品位是年纪大了才发展出来的。”
“斯莱特林天然尊重那些古老、显赫的巫师家族的后人，把一件传家宝戴在身上，比背诵一百页发烂的羊皮纸家谱更容易令他们敬畏。据说这石头上刻的图案是佩弗利尔的纹章，我猜，邓布利多大概是先认出纹章，再通过佩弗利尔和斯莱特林两个家族的交集，一直查到冈特家——”
他没能继续说完，因为艾蕾奥瑙拉就在这一瞬间猛地扭过头去，直盯着其中一面空无一物的墙壁。
大约十几秒后，她的站姿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些，蓝眼睛里却透出一丝困惑。汤姆抓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握了一下，压低声音：“艾蕾？”
“……我不确定。给我的感觉和幽灵有些相似，但不同，而且非常微弱……有求必应屋的机制对幽灵也能起作用吗？”
“先不考虑幽灵能否让房间出现的问题。如果有人正待在房间里，外面的人必须精确地提出同样的要求才能进入，无法试图破坏或以其它方式穿过墙壁，这一点可以确定。”
“那就奇怪了，因为我感觉到的东西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完全没有移动路径可言。除非这种情形本身就是房间的一部分……”
艾蕾奥瑙拉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往那面什么都没有的墙走去。她抽出魔杖，在墙上几处敲了敲，又往后退两步，杖尖在空中书写起魔文字符。最后一笔落下，其中一块饰板“咔哒”一声弹开。
汤姆不禁皱起眉头。
“这是……三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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