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霍格沃兹特快后,艾丝特尔在列车最末的学生车厢中找到了她的室友伊妮德·霍尔顿。伊妮德是传统意义上的书虫,敏感、内向,瘦小的手中总是附着一本能够当做物理武器的沉重书籍,就好像有人在上面涂抹了难以去除的强力粘合剂。艾丝特尔认为伊妮德理应属于拉文克劳,是“对知识的过于庞大的野心”引领她来到了斯莱特林。
除此之外,伊妮德的父母都是纯正的麻瓜,她在人生的前十一年中所能接触到的最离奇的超自然现象就只是由麻瓜电视台拍摄的故弄玄虚的伪科学节目——这也就意味着她对发生在艾丝特尔身上的、魔法世界几乎家喻户晓的悲剧一无所知。基于这个原因,艾丝特尔主动和她成为了朋友。
“怎么样,成功了吗?”伊妮德从书本上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若是成功了,我又怎会不写信告诉你这一好消息?”艾丝特尔在她对面坐下,苦笑中透着浓郁的遗憾,“前段时间一直在下雪,荧石吸收的日光不够纯净,达不到实验的要求。”
作为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她们在完成现阶段的学习任务后,也会从事一些得不到报酬的“副业”。伊妮德醉心医学,时常去医疗翼帮忙,从庞弗雷夫人那里学到了不少临床技巧;至于艾丝特尔——经过这个假期,她大概再也当不了斯内普的魔药助手了。
“如果替换成月长石粉末呢?它与荧石粉性质类似,作用类似,而且夜间的月光环境会更稳定……”思考之后,伊妮德给出了另一种思路,但很快便自己摇头否决了,“可是这样一来,所有原料配比也要跟着更改……似乎有些麻烦。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艾丝特尔赞成地笑道,“有了你的帮助,我又何愁算不完呢?”
“我倒没什么,只是斯内普那边,你会不会比较难办?”
“……随他怎么想。”
说着,艾丝特尔从伊妮德的书堆里抽出一本轻薄的小册子,翻开后仰面盖在了脸上,遮蔽窗外阳光的同时似乎也想要中止这段谈话。伊妮德没再说什么,扶稳镜框后低头继续安静地读书,她总是能察觉到朋友细微的情绪波动,并明智地规避“风险”。她很聪明,这也是艾丝特尔喜欢她的原因。
和聪明人相处会省去不少麻烦,但这并不代表艾丝特尔完全不与笨蛋交流。人是社会性动物,在有些场合中她必须与别人建立合作关系,不论他们的智力或品行——比如魁地奇。
“听说没?伍德又去看一年级的飞行课了!上学期的惨败竟然让他指望那群刚认识扫帚的小屁孩,哈哈!”
周围的球员配合地发出一阵哄笑,马库斯·弗林特有些得意,他低头悄悄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队长,希望对方能为他的消息灵通赞扬两句——
“如果你在20比0的那个球之后不自作聪明地加速挡住普塞的视野,或者金色飞贼出现时第一时间遵从我的指示让开道路,格兰芬多或许还能输得更快更惨一些呢。对吧?”艾丝特尔合上手中的魁地奇杂志,微笑道。
……真记仇啊。众人纷纷噤若寒蝉,生怕自己在比赛中的失误也被揪出来反复鞭笞。他们对这位队长多多少少都有些畏惧,由于她场内场外相同的又快又狠的行事风格——有传言说弗林特刚进队时曾因态度粗鲁被她用“酷刑”严惩了一顿,从那之后便放弃挣扎任她宰割了。
“为了让格兰芬多的悲剧在拉文克劳重演,我们是不是也该做好准备呢?”艾丝特尔并没有执着于打击其他队员。作为团体内的领导人物,她深谙“因材施教”的道理,除了像弗林特这种厚脸皮且容易自满的白痴需要定期打击之外,大部分人还是得时常鼓励的。“希格斯,帮我跑个腿吧,去要一张明天球场训练的批条——作为答谢,这次由你来对战马蒂诺,好吗?”
特伦斯·希格斯是艾丝特尔在球队里比较欣赏的球员。他态度温和,比赛中总是遵守规则,长相也算得上英俊,简直就是弗林特的反面。由于球技稍逊于艾丝特尔,近几年他只能担任候补找球手的位置,出场机会少得可怜,但他对此毫无怨言。艾丝特尔起初曾想过干脆把弗林特踢出球队让希格斯做追球手,但她又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弗林特也确实能起到其他球员无法实现的作用。或许这就是均衡之道吧。
“好的——我是说,参赛。”希格斯闻言一振,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但是,队长,我并不确定斯内普是否会同意……”
太循规蹈矩了。艾丝特尔在心中叹了口气,在这一点上希格斯的确比不过冲动行事的弗林特——或许可以把他俩搅碎后排列重组,拼成一个龇着大板牙的完美球员和一个傻里傻气的漂亮花瓶……以魔法界目前的医疗水平,好像不太现实。
“你尽管去,不同意再说。”艾丝特尔站起来,穿上了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大衣,“好了,我也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天赋高的新鲜血液……祝我比伍德更加走运吧。”
场地边的奥利弗·伍德快被来自禁林的冷风吹成了一截真正的木桩,红金相间的围巾明明绕着脖子缠了好几圈,却还是挡不住透骨的寒意。
这飞行课令他越看越难过,没一个格兰芬多一年级能达到已经被他一再降低的入选标准。乔治和弗雷德曾提到过的好弟弟,同样的红发雀斑小男孩,飞行轨迹再偏上几度都能一路歪到爱尔兰去;据说是一年级当中成绩最好的女生,一个学期过去了,依然只能颤颤巍巍地悬浮在距离地面五英尺的高度;而那个父母均是优秀傲罗的黑发男生,没能遗传到一丁点儿飞行天分的小胖子,这节课甚至都没出现——伍德并不知道,可怜的纳威·隆巴顿此时正躺在医疗翼里,刚刚魔药课上因操作不当导致的坩埚爆炸把他直接吓晕过去了。
他出神地哀叹格兰芬多魁地奇队风雨飘摇的未来,没注意到身旁什么时候竟多了一个人,直到对方的声音悠悠响起。
“你的帽子掉了。”艾丝特尔低声提醒着,“我建议你快点,它应该不会比金色飞贼更难抓到。”
“哦!可恶——”
伍德赶紧回头去追那顶差点被风卷进禁林的毛线帽,拍去那上面的灰尘和草屑后,他才想起来“感谢”自己的“死对头”。
“……你来干什么?”他故意挡在艾丝特尔面前,心虚地质问着自己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她一定也是个“猎头”。而且,令人嫉妒的是,这一批斯莱特林里还真有表现不错的小家伙。
“没能找到第二个查理·韦斯莱,对吧?”艾丝特尔直视着他,平淡地反问道。她虽偏瘦,但并没比伍德矮多少,看似随意实则挑衅的态度让她在气势上也能压过对方一头。听到查理的名字,本就沮丧的伍德更像是被泼了盆冷水,干脆在草地上坐下不再说话了。
“我也很想念他,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优秀对手。”艾丝特尔望着远处练习飞行的一年级们,自顾自地继续说,“如果不介意,希望你能替我向他传达一份问候,借助他的某一个弟弟。”
在艾丝特尔刚进入球队的那年,比她大两届的查理·韦斯莱曾以小臂骨折为代价抢先一步抓住了金色飞贼。尽管在那之后的第二年、第三年、一直到去年查理·韦斯莱毕业,她都没有再给赛场上的格兰芬多任何机会,但那一场的失败却始终令她难以释怀。她的队员们说得很对,她非常记仇。
“……你怎么不自己去?”伍德先是一愣,然后瓮声瓮气地问。
包括弗雷德、乔治、安吉丽娜等在内的朋友们一致认为,伍德是个刻板无趣的呆瓜,只有对“Q小姐”的疯狂绝望的爱恋让他具备了几分趣味——Q小姐指的正是魁地奇。但事实上,伍德是个正常的青春期男生,对异性(或者同性)之间自然萌生的情愫还是略有了解的。
尽管说话尖酸,尽管性格冷淡,尽管在每一场比赛中都热衷于文明地羞辱对手,施维尔依然是个漂亮的女生,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弗雷德曾怂恿伍德约她出去,“万一你俩成了,说不定她会在比赛中给我们放水呢!”伍德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第一,艾丝特尔更像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一切的人,甚至可能包括恋爱对象的生命;第二,比起自己,她明显更喜欢查理。
“我和他们都不熟。”艾丝特尔瞥了他一眼,拔高声音,“顺带一提,我并没有仍对某位红发异性念念不忘——不要误会。”
“……谁问你了?”感觉自己被看穿的伍德梗着脖子嘴硬道。
飞行课临近尾声,场地上空一个铂金色头发的斯莱特林男生还在呼啸着来回炫耀自己的飞行技巧,加速俯冲时放肆又刺耳的大笑声不禁让艾丝特尔联想到翻倒巷集市上那些未被驯服的小比格犬。“斯莱特林赢了拉文克劳之后,”突然,她弯下腰,微笑着开口,“……我们一起去三把扫帚喝一杯吧?”
远处霍琦夫人的哨声传来,伍德感觉有两颗隐形的游走球一左一右同时命中了自己的脑袋。“……呃,好,我是说,我会考虑——”他跳起来,磕磕巴巴地回复着。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斯内普被他当做了逃离的绝佳借口,匆忙告别后,伍德便像骑着光轮2000一般飞速消失了。
开学以来,除了周二周四的魔药课,算上课前课后必要的损耗时间以及走廊楼梯处难以避免的偶然碰面,斯内普每周约有四小时十五分钟不得不与艾丝特尔相距二十英尺以内。课堂上二人距离最近,因为艾丝特尔总会坐在第一排,但坩埚内升腾的蒸汽足以令人暂时屏蔽与魔药知识无关的杂念;至于其他场合,斯内普通常会通过一些严谨的推理和精密的计算尽可能将上述时间缩到最短,艾丝特尔似乎也同样如此,也许他们都还没有恢复与对方正常交流的心理状态。
——除非某些不得不近距离交流的场合,比如处理不符合规定的批条签名。
“无意打扰你们,”斯内普一步步走近,手中握着的俨然是希格斯未能成功拿回的批条,“……但我想你应该知道,场地使用只能由队长本人提出申请。”
艾丝特尔就这样站在原地等待着他,只是把埋在银绿条纹围巾中的下巴扬起当做问候——实在目无尊长,但她赌斯内普并不会因此给她扣分。
与批条一起递过来的竟然还有一根用保留咒存了半滴墨的羽毛笔。艾丝特尔略一挑眉,看来他短期内是不敢和她再独处一室了。
“何必如此认真?”她平静地说道,接过批条,在申请人处补上了自己的名字。
“‘何必如此认真’,”斯内普盯着她签名的右手,冷笑一声,“这该不会是你对待他人感情的座右铭吧?”
“……当然不是。”艾丝特尔抬眸,看向面露讥讽的斯内普,跟着故意装作一副气恼的样子,“您难道认为我在玩弄他人感情吗?”
斯内普抿唇不语。他快速抽回艾丝特尔手中干透了的羽毛笔,将它斜插进长袍的口袋,转身便要离开。
“我没在和伍德**。约他出去,是因为别的事情。”
“……这与我无关。”
“既然与您无关,您又何必在意?”
斯内普深知自己不该回头,只要把距离拉到二十英尺之外,就能将她的嘲弄远远甩在风里。但紧接着,身后难缠的声音又响起了。
“还是说,您认为我也像您的某位旧友一样……认为我背叛了您的感情?”
“……”
艾丝特尔笔直地站在风中,双手放在大衣两侧的口袋里,瘦削的下巴和半张小巧的脸又重新缩回了围巾下,只露出一双注视着他的、满含戏谑的眼睛。斯内普大步回到她跟前,一把抓起堆叠缠绕在她颈部的围巾,迫使她仰起头。
“——你在影射什么?”
“这么激动?想必传闻是真的。”艾丝特尔收起那份戏谑,注视着他的眼睛,语调认真又冷淡,“您对那位红头发的女士——波特夫人——仍然念念不忘,对吗?”
“……何处听来的传闻?”
“无可奉告。”
“……”
“放轻松,我只是想说,如果您与她——与波特家仍有联系,希望您能替我传达一份问候。算算年龄,小哈利今年也该入学了……他本应在霍格沃兹读书的,大概会是个格兰芬多,和他的父母一样——”
那双嘴唇的张合在此时停止了。从艾丝特尔恍惚的神情中,斯内普几乎立刻就猜到了缘由:她想起了一个很明显的特例,完全没有承袭父母所在学院的她自己。
无疾而终的单恋,曾恨之入骨的“仇敌”,以及与之相关的所谓“背叛”……这些记忆被斯内普封锁已久,却在今日被艾丝特尔强迫式地无礼地唤醒了。他理应感到恼怒,然而并没有。
“……没有联系吗?真遗憾。”
艾丝特尔叹了口气,侧过脸避开了斯内普探究的视线,“……我没有邓布利多以为的那么脆弱,那件事与他们无关,他们原本不必为我搬走的。如果仅仅为了顾及我的感受,导致哈利只能去二流学校读书,倒显得太不公平了。”
“……”
近乎透明的蓝眼睛被她垂下的眼睫遮挡,但即便能够直视,斯内普也无法彻底窥探她的内心。艾丝特尔一直都是他最好的学生,青出于蓝,那些被刻意隐藏的想法就连他也难以看清。
多年以来,她似乎从未在他人面前表露有关那件事的想法——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吗?
“……教授?”
斯内普回过神,只听到了穿过远处山谷和身后禁林的沙沙的风声。“……你的想法,我会向邓布利多反映。”
“倒也不必强求。”艾丝特尔随意地摇摇头,“毕竟是他们的私事,主要还是得看他们的意愿。”
铂金头发的小男孩带着他的两个跟班故意从场地游荡到附近,却在跟未来的队长混个脸熟之前就被脸色难看的院长给直接吓退了。艾丝特尔眨了眨眼,垂眸示意自己颈部松散的围巾,它的另一端仍被斯内普握在手中。
斯内普缓慢地放开手,“……我知道。”他低声说道,态度回归冷静平淡,就像回到了那个破坏一切秩序的圣诞之前。“起风了,回去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