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的喧嚣彻底散去,只留下清理咒语的微光和费尔奇不满的嘟囔。德拉科·马尔福独自穿过空旷的门厅,冰冷的石壁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舞会的燥热,以及……那抹浅蓝色身影带来的、挥之不去的悸动。邓布利多宣布的宵禁令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所有人心头,但压在德拉科心上的,还有玛丽戈德最后那个无声的点头,和她手腕上曾短暂停留的温度。他烦躁地扯了扯领结,快步走向斯莱特林地窖,仿佛走得快一点,就能把那些混乱的念头甩在身后。
接下来的日子,城堡的气氛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弓弦。三强争霸赛以一种惨烈的方式落幕——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讯像冰冷的湖水淹没了整个霍格沃茨。礼堂里再也没了欢声笑语,长桌上堆砌的食物也失去了滋味。教授们行色匆匆,脸色比城堡的石头还要沉重。关于“神秘人回来了”的低语在角落里蔓延,恐惧真实而粘稠。
德拉科起初听到那些流言时,心底曾闪过一丝家族立场带来的、扭曲的兴奋。但当他看到赫奇帕奇长桌上空出的那个位置,看到秋·张红肿的双眼,一种陌生的寒意悄悄爬上了他的脊背。父亲卢修斯最近的来信也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和隐晦的警告,让他那些关于纯血荣耀的模糊念头变得苍白而空洞。
一天下午,魔咒课后(弗立维教授的声音都失去了往日的尖细),德拉科和克拉布、高尔穿过城堡中庭。几个低年级学生挤在布告栏前,看着新张贴的、措辞严厉的宵禁和安全通告,脸上写满了不安。
“……是真的吗?”一个拉文克劳的女生声音发颤,“神秘人……真的……”
“闭嘴!”德拉科猛地低吼出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意外的戾气,瞬间压过了那几个学生的议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他。德拉科自己也怔住了,冰灰色的眼睛扫过那些惊恐的脸,胸口堵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厌恶这种无处不在的恐慌,更厌恶……这种恐慌让他想起玛丽戈德在走廊里平静穿行时,那些投向她的、带着猜忌的目光。
他粗暴地推开挡路的高尔,大步离开,留下几个学生面面相觑。克拉布挠着头,困惑地问:“德拉科,你干嘛管他们说什么?”高尔也瓮声瓮气地附和:“就是,胆小鬼们吓破胆了呗。”
德拉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吵死了,影响我走路。”这个借口拙劣得连他自己都不信。他加快脚步,只想快点回到地窖的阴影里,把那些关于死亡、恐惧和某个混血女孩的复杂思绪统统关在外面。
暑假终于来临,霍格沃茨特快喷吐着蒸汽驶离站台,暂时将城堡的阴霾甩在身后。对角巷的阳光似乎也无法穿透笼罩在魔法世界上空的沉重乌云。人们步履匆匆,交谈声压得很低,店铺橱窗里的商品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德拉科跟在卢修斯·马尔福身边,行走在略显冷清的鹅卵石街道上。卢修斯拄着他那根蛇头手杖,每一步都敲击出冰冷的回响,脸上是惯常的、带着审视与疏离的高傲神情。德拉科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店铺招牌,脑子里还在回想着离校前最后一次魔咒课——弗立维教授演示的“盔甲护身”咒语,咒语的光芒似乎比平时更亮了些。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优质魔药材料”店的门口。玛丽戈德·艾略特正从店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但看起来分量不轻的牛皮纸袋。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素色长袍,粉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神情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采购清单,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马尔福父子。
卢修斯·马尔福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他锐利的目光落在玛丽戈德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
“艾略特小姐。”卢修斯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街上的嘈杂,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腔调。
玛丽戈德闻声抬头,看到卢修斯和德拉科时,脸上惯常的平静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她的目光飞快地掠过德拉科,随即礼貌地、不卑不亢地迎向卢修斯:“马尔福先生。”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对角巷的魔药材料价格飞涨,尤其是某些……特定品种。”卢修斯慢条斯理地开口,蛇头手杖轻轻点着地面,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玛丽戈德手中的纸袋,“看来艾略特小姐的‘小生意’,并未受到时局太大的影响?斯拉格霍恩不止一次提到过你改良的提神剂,效果确实……稳定。”他最后两个字咬得清晰,带着一丝商人式的、冰冷的赞赏。
德拉科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他看着父亲审视玛丽戈德的眼神,又看看玛丽戈德那副平静却仿佛竖起无形屏障的姿态,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正好挡在玛丽戈德和父亲视线之间一点点的地方,尽管这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
“父亲,”德拉科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促,试图将话题从玛丽戈德身上引开,“弗拉茨基说翻倒巷新到了一批……”
卢修斯却像没听见他的话,目光依旧锁定在玛丽戈德身上,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德拉科,不介绍一下吗?看来你们在学校……交流不少。”他刻意加重了“交流”二字。
德拉科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玛丽戈德就在他斜后方半步远的地方,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和羊皮纸混合的气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努力维持着马尔福式的镇定,侧过身,冰灰色的眼睛看向玛丽戈德,声音有些干涩地正式介绍道:“玛丽戈德·艾略特。这位是我父亲,卢修斯·马尔福。”
他没有用“艾略特”,而是直接叫了她的教名。话一出口,德拉科自己都愣了一下,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他能感觉到父亲投来的、带着探究的锐利目光。
玛丽戈德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称呼的变化。她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恢复平静,对着卢修斯再次微微颔首:“马尔福先生。”
“艾略特小姐,”卢修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在德拉科泛红的耳根和玛丽戈德平静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下,最终落回德拉科身上,语气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看来霍格沃茨的教育,确实让你认识了……一些有价值的人。走吧,德拉科,博金先生还在等我们。”他不再看玛丽戈德,转身继续前行。
德拉科如蒙大赦,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失落,匆匆瞥了玛丽戈德一眼,便跟上了父亲的步伐。擦肩而过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玛丽戈德也正看着他,那双平静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
马尔福庄园的书房弥漫着陈年羊皮纸和昂贵雪茄的气息,沉重而压抑。卢修斯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听着妻子纳西莎低声谈论着魔法部最新的风声。壁炉里的火焰跳动着,在卢修斯冰冷的灰蓝色瞳孔里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那个艾略特家的女孩?”纳西莎放下精致的骨瓷茶杯,微微蹙眉,“斯拉格霍恩鼻涕虫俱乐部的那个?改良提神剂的混血?”
“就是她。”卢修斯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对角巷遇见了。德拉科的反应……有点意思。”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
“哦?”纳西莎挑了挑眉,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好奇,“我们的小龙,对那个混血女孩?”
“他叫她教名。而且,”卢修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下意识地想挡在她前面,虽然动作很蠢。”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但眼神却锐利起来,“斯拉格霍恩对她赞不绝口,诺特家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子似乎也对她改良的某种稳定剂配方很感兴趣。听说她在学生和部分教授家养小精灵圈子里口碑不错,价格公道,效果稳定。一个混血,能做到这种程度……她的脑子,确实是个稀缺资源。”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纳西莎若有所思:“价值……确实不可估量。尤其在现在这种……微妙的时刻。纯血家族的魔药配方大多是祖传,效果虽强但副作用也明显,改良空间有限。她这种实用主义的思路,反而……”
“哼,”卢修斯轻哼一声,放下酒杯,“价值是一回事。但德拉科……”他想起儿子介绍时那瞬间的窘迫和脱口而出的教名,眼神变得深沉,“他今天在书房门口磨蹭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卢修斯模仿着德拉科那种强装镇定却底气不足的语气,“‘要是……要是非得找个人结婚的话,玛丽戈德·艾略特也不是不行。’”
“什么?!”纳西莎的声音拔高了一瞬,随即立刻压低,脸上写满了震惊,“他亲口说的?!”
“然后他自己也愣住了,像被自己说的话噎住了,耳朵红得像滴血,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就跑了。”卢修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看来我们的小龙,在他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人划进他的‘领地’了。虽然方式……还是那么幼稚。”
震惊过后,纳西莎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她走到窗边,看着庄园外精心修剪却显得格外阴郁的草坪。“混血……马尔福家从未有过……”她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窗帘的流苏。
“时代在变,茜茜。”卢修斯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算计,“纯血的荣光……正在被现实的阴影笼罩。伏地魔的归来,魔法部的风向……未来充满变数。一个拥有卓越才能、头脑清醒、甚至已经开始建立自己小小‘声誉’的联姻对象,哪怕她是混血……在某些情况下,可能比一个空有头衔的纯血花瓶更有价值。”他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冷酷的精光,“当然,前提是她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并完全……融入马尔福家族。”
纳西莎沉默了许久。窗外,一只白孔雀拖着华丽的尾羽走过,姿态高傲,却显得有些孤独。她缓缓转过身,看向丈夫:“所以,你的意思是?”
“观察。”卢修斯的手指再次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让德拉科继续接触。看看这个艾略特,值不值得马尔福家为她破例。也看看我们的小龙……”他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是不是真的长大了。”
德拉科冲回自己位于庄园二楼的卧室,反手甩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雕花木门,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刚才在父亲书房门口到底说了什么蠢话?!“结婚”?“玛丽戈德·艾略特也不是不行”?梅林的臭袜子!他一定是被舞会残留的迷情剂熏昏了头!父亲和母亲会怎么想?那个粉毛怪知道了会怎么嘲笑他?!
他烦躁地抓乱了自己一丝不苟的铂金头发,在华丽却空旷的卧室里来回踱步。镶着金边的穿衣镜映出他此刻的模样——脸颊泛红,眼神慌乱,像个做错事的毛头小子,哪里还有半分马尔福继承人的从容?
他强迫自己停下脚步,深吸了几口气,试图找回平日的冷静。目光落在书桌上那根被他摩挲得无比光滑的木头火柴——那是玛丽戈德“赔”给他的变形课作业。他走过去,拿起那根小小的木头,指尖无意识地刮擦着上面的纹路。
“玛丽戈德……”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心脏似乎又被那个名字轻轻撞了一下。舞会上她浅蓝裙摆的流光,图书馆里她安静低垂的眼睫,魔药课她受伤手背上狰狞的水泡,雨雪中她撞进怀里的温软和冰凉……还有对角巷,父亲审视的目光下,她平静却挺直的脊背。
他想起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蠢话,耳根又烧了起来,但心底某个角落,却奇异地没有后悔。只有一种更加混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确定感——如果将来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这个总让他失控、让他烦躁、却又让他……莫名安心的粉毛怪,那似乎……才真的无法想象。
这个念头清晰得让他心惊。
德拉科攥紧了手中的火柴,冰灰色的眼睛里,那些惯常的傲慢和浮躁之下,第一次沉淀下某种更为深沉的东西。窗外,马尔福庄园的黄昏降临,阴影笼罩了华丽的庭院。他走到窗边,看着远方逐渐暗淡的天空,第一次没有感到那种属于马尔福庄园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口袋里的火柴贴着他的皮肤,带着一种微弱却固执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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