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老鼠细弱的声音。
“布莱克......黑魔王打给你了。”即使我们之间隔着长长的线路,彼得·佩迪鲁仍然会恐惧我。
他所害怕的一直都不是站在他面前的具体的人,而是他精神世界的一种投影。有时候我在想,像‘老鼠’这样的男人究竟在害怕什么。他好像天然就矮了别人一头——物理意义上也是如此——他是怎么和西里斯那种家伙做朋友的?
“是吗,我每天都会接到很多电话。大部分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像个接线员。”
他没有被我逗笑,甚至连牵强的附和声都没有发出过。我听见听筒那一面手指不断敲打机器金属外盖的声音。
“是的,”他重复,“您每天会收到很多电话。但是黑魔王——英国的黑魔王只给您打过一次。黑魔王很有自尊心,他是一个强大、倔强、傲慢的人。”
佩迪鲁的声音越来越坚定,他说得很慢。那股子尖细的缓慢的语调融合进我的房间里昏黄的烛火中,令人昏昏欲睡。
克利切帮我把收音机调到音乐电台,小精灵的手指轻巧地扭动旋钮,巨大的耳朵轻轻摆动。那件罩在身上的油光水滑的绸缎桌布在灯光下更像一副黑色的铠甲。有点像蟑螂。我斜着眼睛盯着它的衣服,克利切注意到了,侧过身子,但是没有办法避开光。
它拽着衣摆,同样倔强地消失在房间——顺便带走我的收音机。
“于是,这位强大倔强的英国男人祈求我的唯一方式就是挂断我的电话?”我盯着空落落的台面,数了三下,收音机又回来了。
克利切怎么可能抢得过我呢?
-不要欺负老动物了,派瑞特。
旁白说,
-这个老家伙只是不想在人前表现出对机械的好奇。
‘但是那是我的收音机。我的所有物。’我笑了一下,‘当然,克利切也是我的财产。’
‘老鼠’在电话里哀求我,希望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将说服黑魔王。
“不,彼得,他不会再求我了。”我说,“里德尔知道我是谁之后,他只会希望我去死。唉,彼得——小老鼠——你说,原本好歹算得上体面的汤米小绅士——想当爵爷的小汤米怎么会活成那样呢?”
“越是嫉妒,越希望别人过得不好,内心就越容易招致魔鬼。彼得,魔鬼只会将人引入地狱。”我说着,眼中泛起光亮,“你想要拯救他,必须得先驱散他心中的魔鬼。”
彼得·佩迪鲁显然被我对里德尔的称呼吓了一跳。他很快将一系列的事情串联起来——“派瑞特,你——”
“他不是想要重启那个故事吗?”我说,“让他去小汉格顿,在我们按下中止键的地方,我给他留了一件礼物。”
“献给即将破茧成蝶的小汤米。”
彼得连连称是,但是他却不知道那件东西的真实所在地。在把连续几日的秘密调查之后,他只能把这个消息带给里德尔。
我当然知道老鼠同样有欺瞒我的可能性,所以那个地方,只有里德尔知道,也只有他能够到达。
*一扇姜黄色的门*
门有许多寓意,但是它们往往指向两个截然相反的主题:迎接与拒绝。
里德尔在得到‘老鼠’的记忆之后,狠狠惩罚这个曾经背叛过他的仆人。但是‘老鼠’确实做了他所期望的事情——去向奎格求情。于是,里德尔自欺欺人地觉得,他并没有依赖奎格的帮助,相反,是他欺骗了过去那个狡猾的坏东西,获得胜利。
这是真实的吗?
他在小汉格顿找到门,却又缺少钥匙。
站在门前,他忽然回忆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奎格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的时候。
钥匙......
对于“中止键”,里德尔想,他与奎格之间有太多可以称得上“中止”的回忆了。在孤儿院,他离开那个破旧的房间去上学的时候,打心底里高兴。因为他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堪称监狱的地方,充满骗子和野蛮人的地狱。
至于后来,奎格如噩梦一样尾随而至,又在战争前离开。他以为一切真的结束了。
但是,小汉格顿,她的脸融化在诺尔文身上的时候,里德尔真实地产生过一种或许他和奎格就是两条波浪线,每当他觉得远离,就又会迎来重逢,每当他开始接受命运开始反击,奎格就又跑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当他真正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奎格又活过来了!
我与她,里德尔想,像两个巫师棋的棋子,不断的破碎,复活,破碎,复活。
几乎是福灵心至,他知道打开这扇门的钥匙在哪里了。
它确实在一个中止的地方,但是不在他回忆里的任何一次,而在最开始——派瑞特以为的中止。
“我不在乎你所谓的偷窃癖。”幼年时的派瑞特·奎格笑眯眯地站在圆形水池前,她将视线从他夺来的曲别针上移开,“但是,只要有人问我,我就去告发你。”
她还是像过去那样以自我为中心。
孤儿院已经被拆掉,过去几年,这里又经过规划,在一家制药公司的投资下,变成一个广场。圆形水池早就不是之前那个了,但是却与里德尔记忆之中的模样惊人地相似。一大捧水静止在空中,灰色和淡紫色散在光里。
奎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里德尔再一次陷入迷茫。
站在广场上的工人也是这样——他们隶属于赛德雷特制药公司——赛德雷特是一个虚构的医学博士,由*制药公司*在1979年创造——没人知道这个,也没人需要,大多数人都认为赛德雷特是真实存在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胆怯的老鼠接到指令,去问工人。工人回答,他们在罢工。
“罢工?”
“是的。”领队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们所有人站在广场上,什么都没有喊,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消极地低着头。
“你们在这里站着有什么用呢?”
“没有任何用。”另一个老头说,“赛德雷特安排了一切,所以我们也不需要做任何事。”
“什么?”
“你不清楚吗,兄弟。”老人说,“赛德雷特*制药公司*是一个庞然大物,但是它是我们组成的,我们是他的双腿。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它就会*砰*——”
“——摔倒。”
老鼠将畸形的黑魔王藏在怀里,他歪着头,“什么才是‘公司’?”
“一家大型制药厂。”领队说,他指了指老鼠怀里的婴儿,“如果你需要养那个孩子,你又没有钱,就可以把自己卖给制药厂。”
“这里只有这个吗?制药厂?”
“只有这个,它是伦敦——英格兰——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他嘴里某个地名被咬的格外重,“唯一的一家*制药公司*。”
“听起来很糟糕。”
“还有更糟糕的,小伙。”领队说,“这是他的私人土地。”
“什么?这不是公园吗?”老鼠惊讶地望着喷泉,一些工人正在把油漆倒进水池,“‘他’是谁?”
“赛德雷特博士。”老人说,他的眼睛盯着一边的山楂树,枯枝骨瘦嶙峋,站在雪白陈旧的冬天里,“他只是把这里公开给民众,只有这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还有三天——之后,它的门又会关上,我们也会被赶回工厂里,像牲口一样地干活。”
“放牧和圈养。当赛德雷特博士觉得我们累了,就会把我们放出来,等到他觉得我们把外面的草吃得差不多了,又会把我们拽回去。”
“为什么不辞职呢?离开这里。”
“因为我需要钱,它能给我钱。”
“站在这里也给?”
老人把香烟夹在他干瘪的嘴唇之间,烟雾顺着喉咙,流淌进肺叶。很快,他眯起眼睛,佩迪鲁看见乳白色的气体从他嘴角淌出。
“站在这里也给。它买了保险。”
黑魔王觉得这是愚蠢的。废物与叛徒在可以被替代的情况下就应该毫不犹豫地除掉。他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麻瓜身上了,拿走藏在水池里的钥匙——那扇门确实只为里德尔打开,看守钥匙的是一条魔法毒蛇。
大罢工也只持续了八个小时,工人像从流水线离开一般离开公园。所有人从那扇门离开。
门像是在时间尽头张大的嘴。或许门后的世界藏着一只鲶鱼?
呆蠢、肥胖、软绵绵的鱼。舌头也被水里的寄生虫吃掉了。
-
当里德尔打开那扇门的时候,我便知晓了。他喝下魔药,矿石自他双腿一点一点溶解,消失无踪。我就像给勇士布置任务的女巫,告诉他应该如何做才能解除诅咒。可惜,童话故事里女巫的下场一般不怎么好,如果我有个孩子,说不定还能约定把孩子嫁给他。
相比起里德尔,我还有一位重要访客——多洛雷斯·乌姆里奇。
她带着我去见被关起来的贝拉。
一开始的时候,贝拉像一条畏光畏水的疯狗。听到脚步声,就抬头怒视一切。说句实话,这些年里她变化很大,但是并没有变到难看的程度,然而却有一种丑态——乖戾、扭曲——这不是一张脸,而是一种心情,一副长在她脸上的面具。
这个表情挂在脸上久了,就变成一张厚厚的皮。
“贝拉。”多洛雷斯殷勤地拿过来一张凳子,我坐在栏杆外面,看着坐在矮凳上的房间里的贝拉特里克斯。她在看见我的时候,似乎是想收回脸上的表情,但是也只是脸颊抽动两下。倒是隔壁的罗道夫斯一把撞在栏杆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不断喊我的名字。
“派瑞特!派瑞特!”
他的眼睛挣得很大,像一种远古的鱼。消瘦的脸颊贴着栏杆缝隙,鼻子压在空出,使劲呼吸。
“真好!”我笑起来,用活泼的美国口音说:“我还记得你们写信给我的时候。多洛雷斯,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庭审在下周。”好助手的声音里也洋溢着喜悦,只是,她接着说,“这只是一次试探,福吉正在买通陪审团,女士。或许还有下一次——再下一次——直到我成为部长。”
多洛雷斯得意地昂起头。
不,她不必成为部长。
我不会让这个充满泥点子的手套再回到我的手上。
*我不用脏东西*
跟着派派有低保,派派确实是一个喜欢建标志和奇观的家伙,它很重视生活里特殊的符号——人或物都会被它编织成一张用来捕捉猎物的渔网。河流、渔夫、鱼,这些在宗教上都有特殊含义,算是一个伏笔(现在,开始伏笔大竞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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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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