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对我进行了灵魂三连，包括但不限于：
“有我在的话你就会幸福吗？”
“我喜欢你的话你就不会难过了吗？
“你希望我活着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艾斯要这样问，就好像他原本不打算活一样，还是说其实他会对任何有强烈靠近他意愿的人都这样灵魂三连。
我嗯嗯嗯地敷衍他，也知道我要哄哄他。
至于怎么哄……我和艾斯是不一样的，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个体，所以我确信我是永远不能够共情他的。
可我现在确实不想让艾斯死了。
我很认真地告诉他要好好地活，最好能和我活得一样长，一定不可以比我先死了，如果我们两个是一起死掉的话那也行，因为这样我就不会无聊了我就不会孤单了。
我不掩饰而直白地对艾斯表达他是我目前的人生中遇到的最有趣的人，是特别的人，他是很重要的人。
这些话倒都不是假的，效果显著。
艾斯就像一只落水的小狗，当我用这样的话语抚摸他、擦拭他时，他会很乖、很听话，完全不挣扎地露出一点儿肚皮来，那双桀骜不驯凌厉的眼睛都会露出圆润磨平的圆角。
我承认我有故意的成分，但我这样说，我开心了，艾斯也开心了，这可不就是双赢吗。小男孩整个儿都开朗了不少，特指现在艾斯会主动牵我的手带我回达旦家。
艾斯，路痴之友。
艾斯第一次牵我回家，七八根烟从达旦的嘴巴里同时落地，大概是太震撼，达旦差点生吞一整根二手烟。
我巴着艾斯的背笑，额头抵在他的肩上，笑得发抖，艾斯的身体就和我一块儿抖，我肆无忌惮地笑艾斯也没有打开我的手。
真好，真好啊。
我越来越喜欢艾斯了。
小孩的喜欢本来就莫名其妙。
我是最莫名其妙的那个，当我意识到艾斯果然也和其他人一样喜欢我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和他展开互动。达旦家只有我们两个小孩，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艾斯不跑、只要我牢牢拉住他，我们总能凑到一起干点什么。
艾斯拒绝了和我玩“捉迷藏”，他说这根本不是游戏。
他牵着我在戈尔波山翠绿的山林中翻滚。
艾斯告诉我有鳄鱼的那条溪流里有漂亮的小鱼，有熊频繁出没的树林就会有最甜的蜂蜜，跟着三只以上的蝴蝶追赶的话就会来到那片最大的花圃。他拉着我爬上森林中最高的那颗古树，在布满青苔平坦厚实的枝干上带我看远处的城市、紧挨着戈尔波山的小国家。
我问艾斯是不是经常跑到那里去。
他说是的。
我说这样啊，然后抱住他的胳膊。那也带我去吧，我这样说，把野花编的王冠戴到他头上，和他说从高处俯瞰的感觉就像世界之王。
The King of the World
也许我们两个应该张开双臂抱一抱，我提议。
艾斯怪怪地看我。
到最后我们也没抱在一起，在到达旦家几里路前艾斯都没把“王冠”丢下。我开心了，拉着他的手从裙摆里掏出所有东西塞给他，艾斯照单全收。
说起来很丧心病狂，明明山贼土匪窝里都是大人，但是伙食居然全都是身为小孩儿的艾斯一个人从山里打野带回来的。自从知道了这件事后我就开始高强度跟艾斯，之前还只是偶尔巴巴他，现在我可以为了跟艾斯跑放弃每日蹲点看《海上战士索拉》，艾斯在我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如果可以我晚饭想吃绿色的蔬菜，求你了求你了，这是我一生的愿望，我双手合十如此请求他。
你麻烦死了。艾斯嘀咕，拉着我在山野间跑。
可能是因为我一直牵着他的关系，艾斯会主动拉我的手了。
来自海洋和峡谷的水汽被风带进这片丛林，再由经树叶的缝隙和阳光折射落在我们的身上。在这片舒畅的绿色里，好像无论如何都不会感到疲惫。我们一路奔跑，没有言语，相连的手形成自然的纽带，我没有和艾斯说过人类的心跳和脉搏几乎是同步的。我从拇指处感受着男孩的心跳，鲜活、热烈，且在我看向他的目光中愈来愈躁动。
我感到无比快乐。
打着“和艾斯一起打猎”的名号。
但我做得最多的事情其实是帮艾斯倒忙。
我是那种无聊的时候看到路边的狗都会上去踹一脚的死小孩，这点不会因为我喜欢艾斯就改变。不如说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喜欢别人就改变自己呢？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会在艾斯打熊的时候去招惹吃野番薯的野猪，会在艾斯打野猪的时候朝岸边小憩的鳄鱼扔石头，会在艾斯打鳄鱼的时候用大石头砸蜂巢，会在艾斯打蜜蜂的时候拽大蛇的尾巴做跳绳玩，还在他打蛇的时候从土里挖出了不得了的超级巨大蜈蚣。
哇哦，刺激。
我显然是个恶劣且品德低下的人。
“你这个家伙！为什么一直在找死啊！”
“因为无论如何艾斯都会来救我的呀！”
我的态度诚恳笑容灿烂，就好像令他遍体凌伤浑身疲惫的人不是我一样，我还给他上药包扎了呢。
达旦欣慰且震惊艾斯是个会保护小妹妹的男子汉真看不出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艾斯是因为我才受了这些完全不必要的伤，因为艾斯一次也没和达旦他们解释过原因。
一次也没有。
这只会让我有恃无恐更加乱来，因为我意识到这是“偏爱”。
不给所有人好脸色的艾斯独独对我产生了“偏爱”。
我有些痴迷却又惶恐这样的感觉。有奇异的情绪在我的身体里蔓延，我急切地想要知道关于这“偏爱”——它的一切，它的底线、它的广度。我想要将这股未知的情绪所带来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以至于我一次次让艾斯受伤。
我想知道究竟要到什么程度才好，究竟要到什么程度艾斯才会又变回讨厌我的那副暴躁模样，变回那日在浴水中发狠地撕咬我的模样。
但艾斯对我的容忍度超出了我的预期。
黑头发的雀斑小男孩浑身是伤也不哭也不闹，好像所有的疼痛都被他连着牙齿一起吞进肚里。我给他上药，手指揉摁他青紫色的淤青，就好像他白皙的肌肤从那一块儿开始溃烂，青青、紫紫、红红、蓝蓝……它们让艾斯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调色盘。我调和着这些色彩，渴望从那双融合了所有色彩、黑色的眼睛里看到些什么。
但我目光所及只有柔和。
被磨得圆润光滑的柔和。
这可真奇怪。
我的脑海里闪过“弃猫效应”，视线落在艾斯毛茸茸的脑袋上。那儿似乎有一对不存在的耳朵抖动，莫须有的不存在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拍在地上，他不安地看着我。
再一眨眼，是艾斯啊。他那双黑曜似的眼睛在光下闪烁，倒映着我，可爱又漂亮。
艾斯抓我的手按在他的伤口上。
“还有这里都没有上药。”
“嗯，我会慢慢来的，伤口要很小心地对待才可以嘛。”
我使出了点力道摁在他的伤口上。草药研磨的药物药效良好，后劲的刺激性也分外十足。艾斯的瞳孔放大有一瞬间我看到了他隐藏在黑色的瞳孔下薄红色的虹膜。
终于有眼泪从他的眼眶里出来了。
那双凶狠的眼睛泛红，死死盯着我，但却不是痛恨、也不是讨厌，我甚至无法感受到厌烦。
我奇怪，可是忍不住靠近他，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越来越近，额头相抵时艾斯一把抓过我的手，就像他每次拉我的手带我跑动起来时一样，可这次他并没有带我去花圃也没有带我去有小鱼的溪流。
他的五指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他咬上我的手指。
湿润和热意在我的指头上开花，疼和痛在我的手指上结果。
艾斯啃咬我，感觉真实，很痛。
他把我的手指咬破了，我的血染红了他的嘴巴，如同完全不合嘴鲜红的口红涂膜在他的唇瓣上。
艾斯舔了舔嘴巴，吐出舌头。
“难吃死了你。”
“人怎么可能会好吃啊，就算我超级可爱超级甜的但是又不是真的是蛋糕糖果做的。”
我搓着伤口，这一刻的感觉很怪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成长，可以它被一层雾蒙蒙的东西遮挡住。
“你会痛吗？被咬成这样子。”
但是我这样子是你咬得耶。我冲艾斯展示手上明明的大牙印，被大家看到的话肯定要说的。
艾斯揉脑袋，想要给我上药，但是我不要。
“这个药超级痛的，我才不要上。都是艾斯的错！如果艾斯不咬我也不会有痕迹啊！而且你咬得好用力！我超级痛！都是你的错，我要告诉达旦和卡普爷爷，然后让卡普爷爷揍飞你。”
我冲他比划冲他不怀好意地笑。
“喂，你明明…”
皱巴巴的艾斯不知怎得不说后面的话，他的手背不断擦着嘴巴，却把我的血擦得到处都是。
好滑稽。
他根本做不好。
我帮他擦干净，艾斯没有反抗，他昂头，我的目光和阳光一同落在他的脸上，他眯着眼，像一只黑猫。
“艾斯，为什么你都不叫我的名字呢？明明卡普爷爷和达旦都会叫我的名字，你肯定早知道我叫什么了，可是你到现在为止不是叫我喂就是叫我这家伙那家伙的。”
对于这点我确实挺不满。
“你还说喜欢我，但是都记不住我的名字！”
“难道你其实是骗我的吗！骗我说你喜欢我！”
“我都喜欢你了你居然还要骗我！”
“我每天都和你一起玩！还帮你上药！和你一起回家！还会送你好多好多宝物！”
“你不喜欢我！你还叫不出我的名字！艾斯是天底下最讨厌的人了！我不要和你天下第一好了！”
我说一句就戳戳艾斯的伤口，说一句就摁摁艾斯的乌青。我将男孩脸上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我观察他，乃至他唇角的每一次蠕动，他眼中流转的一抹光彩，还有他身旁细微摇动的手指，都给我纳入脑海中。
“…你原来和我是天下第一好吗？”
“对啊，因为我只有艾斯。”
雀斑男孩挠脸，在挠到伤口时露出了一个“真可恶”的表情，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低下视线，半天哼不出一个字。
“……幼稚…”
我只听到只言片语。
我一定要听清楚，我一定要看看他的脸。我强硬地掰正他的脑袋让我好好看看他。
“你的名字叫起来太幼稚了。”
我瞪大眼睛，他居然说我的名字幼稚！？
露娜可是月亮的女神！他居然说我的名字幼稚！
我不满地拉扯他的两颊，好生气啊！这个早熟幼稚的家伙居然说我幼稚！
“露…露……露露！”他急切地喊起来，口齿不清，脸蛋被我扯得通红，我可不记得我的手原来会发烫能把人掐得要冒烟。
但是他好好叫我名字了，我满意地收回手。
“……露露。”
艾斯说话的声音蚊子一样大，我掏掏耳朵让他多说上几遍。
“露露”两个字对他来说好像是什么破羞耻，他眼睛一睁看我一眼，眼睛一闭一睁又看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开始“露露”“露露”地叫唤，一声又一声，从口齿黏腻到愈发清晰，直到我满意了我终于让他停下来。
我希望他下次喊“露露”至少不要喊得像是逗小狗。
艾斯愣了愣，看着我眨巴几下大眼睛，偏过头笑。
我倒是无所谓。
抓起猛劲的药继续给他涂涂涂。
直到艾斯的笑声结束，直到我给他涂完药，他终于安静了。
在午后宁和的光晕里，艾斯认真郑重地叫我。
“露露。”
配上孩子才会有的特别的笑。
这不是叫得挺好？我点点头。
我想着等一下是要去挑衅野牛还是踹一脚老虎。
“露露喜欢艾斯，我喜欢艾斯。”
轻描淡写。
风吹散言语，艾斯在前面牵着我，再没回头看我一眼。
至于我，我感觉今天很热。
手心要出汗了。
露娜的这种行为简称为pua
她显然不是好女孩，喜欢火上蹦迪，非常危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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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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