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人不是雨果,不会因为荣耀的虚无而感觉胸膛被秃鹫啃食,如普罗米修斯般遭到酷刑。
汉尼拔是骄傲的、自负的,也是冷酷的、精明的。这些你都再清楚不过了。
你躺在酒吧卡座的沙发上,秘书贴心地为你合上房门,随着关门声的落下,喧嚣一瞬间离你远去。面前大屏上,DVD里的视频正在加载中,奇异的光线到应在茶几上静静伫立的高脚杯中的红酒上,折射出艳丽的光,加深了葡萄酒香的醇厚。
“嗯。”你发出短暂的鼻音。
“这么快落幕会很遗憾吧,医生。”你看着DVD里人影一点点用木锤锤烂砧板上的肉,再撒上面粉,泡进调制好的料酒之中。香草、迷迭香、麝香。你将自己代入到肉的视角,享受着生前被医生杀死的快感,再预设着自己反杀的美景。
实在是太令人亢奋了。
你抬手想拿起酒杯,才发现手抖的不像话。
长袖衬衫和长袖毛衣,你绑在胳膊上的刀片没有任何人能发觉,但你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疼痛的侵蚀。
就像吸毒的人那样,你已经彻底爱上了自残带来的虚无的幻觉,乞求着死神能带来更大刺激的快感。
成瘾性让你的理智告诉你必须戒掉,但一旦减少自残的行为,你就开始恶心、开始头晕目眩。
之后的一次心理治疗医生并没能给你提供什么可行性的方案,你深知他最近忙的焦头烂额,猎狗正在他身后穷追不舍。不知道他是否在克劳福德办公室里看到签着你名字的文件,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发觉你布下的一整盘棋局。
某种程度上,你也是希望猎物能够在掉入陷阱前发觉异常,随后再和你进行狩猎的。
“登登——登咚--”你哼着钢琴曲。
隔壁的包间能听到略微的挣扎声和痛苦的哀嚎。不过这点声音在包厢外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party中不值一提。
似乎一场谋杀已经完成,隔壁的门被合上,有人从那里走出来。对方停在你包间的门口许久,还是轻轻敲响房门。
你熟视无睹。
“有人吗?”门外的人大声喊道。
“哦,谁啊?”你起身,拉开门。
“是……医生?”
汉尼拔·莱克特看到你松散的打扮和桌上喝的见底的红酒杯,歉意地摆手表示自己走错门了。
“要不要喝一杯?”你假意招呼侍应生。“这边的酒不错呢。”
“确实,不过我还看到有人在吸食大麻,一个女性独自来这里并不安全,马尔克斯小姐。”医生的视线再次落回你的身上。
“是吗?”你笑笑:“不过这些应该和您没什么关系。”
你似乎意有所指,视线的余光看向医生深色大衣上斑驳的血点。虽然酒吧的光线眼花缭乱,你依旧眼尖地注意到他取走隔壁女士内脏时沾到衣服上的血迹。
“这边酒吧安全性挺好的,何况进出都有监控。”你抿了一口酒,辛辣在喉咙间炸开,“时间不早了,我还约了人来呢。”
“再见,莱克特医生。”你拨动大拇指上的戒指,就算在包厢酒气之中,汉尼拔依然能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
是在包厢里自残了吗?他眯眯眼。
你似乎看出来他的疑惑,将袖子挽起,撕开缠绕了一圈圈的绷带。在包厢暗紫色的光芒下,刀片随着绷带的解开掉落在地,应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好意思,还是有点忍不住。”你的手支起脑袋,“之前医生确实说对了,我嘴里可没什么实话,自/残给我带来的精神刺激实在是太令我着迷了,以至于我忍不住把刀片绑在胳膊上,随时都能感受到自己炙热的心脏跳动的感觉。不知道医生在杀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能感受到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激荡和快/感?——只是有点好奇,请原谅我的冒犯。”
“医生真让人失望。”你海蓝色的眼眸因为内心阴暗的情绪而变得幽深可怖。或许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极致的残忍、疯狂。
“再不好好整理你的衣服,一定会被猎狗发现踪迹,狠狠咬住一块肉吧。”
你手上多出来一块绣着小花的手帕,像对待即将出征的丈夫的妻子那样的,为他擦去衣摆的血垢,喷上家里的香水。
“伊莎。”食人医生汉尼拔·莱克特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或许我有幸和你深入探讨一下?”
“哦,下次再聊吧。”你毫不客气地用他曾经的回答回复。“你杀了她的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我真的感到遗憾。”
你合上包厢的门。
新的一叠DVD也录制好了。
你从录像机里取出硬盘。
这次是紧张刺激的现场猎杀呢,医生。
【7】
你出现在克劳福德的办公室,其实是一个信号:代表着马尔克斯家族正式介入BSU。
实际上这样的行为在富人之中并不新奇,绝大部分上流社会的家族都会和当地警方有联系,必要的时候,警方出警会更加快速,追查也更加方便。何况,马尔克斯集团及附属公司遍布马里兰州,随着犯罪率的逐步增加,警察企业的合作有助于控制风险、挽救损失。
你放下见面的礼物,笑着和克劳福德握手。
本来在谈论圣诞晚宴的汉尼拔和格雷厄姆警官正好路过克劳福德办公室,看见你们一套套的官腔,威尔·格雷厄姆有一阵阵的反胃。
伊丽莎白·马尔克斯给他的感觉像极了绝对的领导者、控制者,而这与她在沟通交流中表现出来的松软态度和苍白的脸庞完全不符。上次克劳福德向他介绍马尔克斯时,两人视线刚刚交汇,寒意就从心底蔓延到全身上下。
伪装者。伪善。
他拍拍脑袋。
自己可能还没从共情的状态中回过神,大脑在分析这位年轻女士的过程中产生极大的不适。
似乎是注意到威尔的目光,你分了一个眼神看向门口的两位男士。
“嗯?威尔也认识她吗?”汉尼拔注意到威尔的异样,绅士地拉开办公室的门,示意他先进。
“稍微聊过两句,算是一面之缘。”威尔·格雷厄姆回答。他并没有打听莱克特为什么认识马尔克斯,他对这个没兴趣。再者询问,作为心理医生的汉尼拔·莱克特,也不能回答马尔克斯的信息,毕竟这都是基本的职业道德。
“又见面了,格雷厄姆警官。”你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到来,“幸会,莱克特医生。”
“你好,马尔克斯小姐。”
“下午好,伊莎。”
“这次来BSU主要是参与切萨皮克开膛手追捕一案的进度,以及后续合作评估。”
你把从家里带来的文件摊开,坐在办公室窗前的沙发上。
“根据专门和BSU对接的公司的财务部门发来的超额账单,我是否可以理解为针对这起案件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据悉,BSU鉴证科本月购入了海伦科技的生物信息样本追踪机,同时在安置费用上也有不小开销。”
“根据历史分析,我们发现在有马尔克斯家族援助后整体预算水平拔高了108个百分点,但是案件侦破效率——看起来仍然低迷。”
“切萨皮克开膛手一案不仅让巴尔的摩陷入恐慌,整个马里兰州都对此案十分关注。希望BSU能不要辜负纳税人的期待。”你拍拍手,秘书会意地递过来另一份文件,“马尔克斯旗下的朗·诗顿酒吧及林斯克汀酒店都有相关人员卷入此事。”
“根据马尔克斯集团董事会普通决议,我们认为对BSU的合作应由马尔克斯方派遣相应人员全程管控,负责第一时间调取和控制舆论信息等。”
“马尔克斯小姐是被派来的监管者吗?”
克劳福德在此之前被上级通知过这件事,但是实际交涉之中,他依旧感到自己乃至整个BSU被冒犯。
的确,商人出现在这里给人的感觉总像是勾结团体、不可言说的黑暗政治一样。
“是。”
你站起来,微微欠身。
“当然,马尔克斯只进行监督管理,不会干涉BSU正常调查。”
【8】
马尔克斯集团作为有相当历史的家族式产业,因为集团并未上市,董事会及股权结构都并没有向大众公开。同样,因为作风低调,能被外界调查到的信息也不多。汉尼拔在另一个人口中得知,主要以马尔克斯身份抛头露面的是伊丽莎白的舅舅和母亲,反观伊丽莎白的父亲,则是很少掺和公司内部事务。
他向绝大数人询问伊丽莎白·马尔克斯的情况,得到的也大多是不了解、貌似还未正式接手业务。
这和你所表现出的行事果决、大权在握的样子完全不同,他清楚的知道你在众人面前伪装的太好了,所有人都以为你不谙世事,却不会料到最无害的少女往往是最优秀的猎人。
汉尼拔略带烦躁地看了眼时钟,下午四点需要去BSU总部给最近来的几个杀人犯做精神评估。这意味着他很快会再次遇上你。
“伊丽莎白·马尔克斯……”
医生轻轻念出你的名字。
你的行为充斥着矛盾的两个极端,这让他难以判断你的真实意图——尽管现在他唯一能确认的是,你对他并没有恶意,甚至相反,你很喜欢他——这种喜欢可以是少女对心爱之人的喜欢,也可以是掌控者对自己的玩具的喜欢。
前者,他很满意,后者,他不喜欢。
也许他也在期待着你是后者,这将意味着你们之间有一场非常美妙的较量。
唱片机旋转出哥德堡变奏曲悠扬轻快的旋律,沉闷的厚窗帘布遮挡住外面投来的所有目光。如此惬意,如此芬芳。
【9】
第六次心理治疗。
你刚从机场赶回马尔克斯老宅,就看到汉尼拔端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
“克劳德先生,麻烦泡两杯茶。”你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摘下手套,将人引导到办公室。“下午好,莱克特医生。”
“下午好,伊莎。”汉尼拔笑着打开记录册,“最近情况好一些了吗?”
“好像又变糟糕了呢。”你略带歉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只是去英国那边出差了一趟,已经被折磨的半死不活了。”
“是因为那边的气候吗?”
“很可惜,猜错了。是因为那边的人。”
“哦?”
“被一个很烦人的家伙盯上了呢。”
你笑笑,端起管家泡的花茶,抿了一口。
是的,相当麻烦的家伙。但他的道德观念似乎并不强,你肯定只是一眼他就看出了你的问题,随后几天的行程中,他都迫不及待的和你搭话,似乎想通过矛盾的逻辑戳破你的伪装。小孩子心性。
“疼痛就像是毒药一样让我无法戒断,医生,真想让你感受一下刺痛的感觉。”你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惬意地躺在沙发上,“听马尔克斯的合作伙伴说,你最近有意无意地向他们打听我?”
“最好不要让伤口反复被撕裂,伊莎,胳膊上缠着的绷带又要换了。”
汉尼拔对这件事闭口不提,熟练地转换话题。
“这么久了,都没见到马尔克斯先生和夫人呢。”
“我的父母吗?”听到他谈到基本上不回祖宅的父母,你显然有点惊讶。“他们有各自需要做的事,我想也许过段时间……他们会回来吧。”
“家族这边的事情也不需要他们处理什么。”
“医生的父母呢?”
“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
“抱歉,节哀。”你虽然这么说,但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歉意,你对医生的父母并没有任何兴趣,除了好奇他们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孩子以外——不过按这个状况,大概是后天因素导致。
真是感激天意。
你们随后聊了聊朴素的哲学,你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试探、满意、兴奋。随着会客厅墙上的吊钟敲击六下,你们才缓过神来发现疗程已经结束。
临走前,汉尼拔一改之前的毫不犹豫,微微弯下腰,绅士而浪漫地和你贴面告别。
“我们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他用那双紫褐色的眼眸捕捉住你所有细微的动作,你还是像以前每次那样眯眯眼:“我想是明天。”
你挥了挥手中的邀请函。
春季时装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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