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尔的阳光降临到这间空荡荡的屋子的第一时间,你睁开了眼。
这是你逃离牢笼的第一天。
实际上,你睡得并不好。
东京和纽约之间15个小时的时差让你在一夜未眠后头痛欲裂。
但是其实你心情很好,在寂静的夜里,你一遍遍地品尝着你的战利品——自由的味道。
你该骄傲的,你今年21岁,取得的成就包括:获得斯坦福大学的经济学博士学位,逃离长年稳居在福布斯前五的父亲的控制。
即使代价是失去来自家族的所有支持、甚至是自己使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你能感受到那种轻飘飘的快乐。
但属于成功的狂喜很快逝去,接踵而来的不确定感把你缠绕的严严实实。
毕竟你一直被人照顾的很好,笼子里的鸟只需要有漂亮的羽毛、足够安静懂事、并懂得的老老实实的待在笼子里,就会得到生存所需要的一切,甚至更多,却从没有被要求用锋利的爪子自己捕食、生存。
你应该为此忧心忡忡、胆战心惊,然后跑回你的安全屋里。
你尊敬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在你提出离开家的第一站是韩国后,没有遭遇任何阻力,一切都异常顺利。
你瞧,即使在成年之后说着要脱离家族的孩子,要去的地方也是母亲的故乡。
你把自己的头浸到水里,一秒、两秒、三秒……
在濒临窒息的前一秒,你猛地抬起头,水珠顺着清晰的轮廓缓缓流下,直至滴落到深棕色的木质地板上。
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黑发黑眼、过窄的眉眼间距很容易让人感到生人勿近,眼下的青黑和消瘦的双颊加上过于白皙的肤色,让你看起来是来自中世纪的吸血鬼,而且是那种严重挑食的。
但只需要微微一抿唇,在睫毛垂下的一瞬,又变成了自带忧郁气质的富家小少爷。
那是你最讨厌看到的样子。
你面无表情,把垂下来的头发扒拉到脑后,它之前受到是最顶级的养护,黑而韧,被水打湿之后乖巧地贴在你的额头、颊侧。
如果是之前的每一天,你现在要做的是确保每一根发丝都规规矩矩待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可现在你能决定它的命运了。
你是它命运的唯一主宰者,从某些方面来说,你也成为了你的命运的唯一主导者。
于是你决定出门吃饭,然后再去剪掉头发,让自己的权利得到全方位的体现。
即使它的长度刚刚好,但没人在你耳边反对你做出的决定让你感觉好极了。
经历了并不愉快地长时飞行,你来到了韩国首尔。
几乎是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你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因为短时间不想再经历一次,你预计会在首尔待一段时间。
这是你第一次来这儿。
但实际上你对韩国没有任何期待,它只是一个随机的选择,而它中选的唯一理由是给予你血缘的一方出生在这里。
好吧,你得承认你对把你生下来的人的国家没有什么好印象。
很难说这不是一种迁怒,毕竟你的母亲,向你展示了她来自一个将虚伪、无耻掩盖在假面之下,实则内里是鬣狗一样的民族。
你努力克制住自己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尽量客观公正地看待它。
但是——
但是你发现你做不到。
即使你有着继承于母亲的黑发黑眼、说着流利的带有首尔口音的韩语,但你能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需要时刻注意的敬语、复杂的礼仪习俗、让你感受到不适的来自陌生人的热情关注。
还有分装到摆了一桌子的小菜、甜辣味的泡菜和黑乎乎的黏在一起的面条。
你不习惯用筷子、从没吃过生韭菜和青辣椒。
你为了把所有的东西吃完,咽下去的速度很快。
你开始担心自己如何在这座城市力生存下去。
在餐厅的大叔热情地询问菜品如何的时候,你撒谎了,出于礼貌和善意。
毕竟你的前22年都生活在美国的土地上,你不该一开始就尝试充满特色的食物。
所以你决定中午去吃点熟悉的东西。
接下来,你随意逛了逛这个国家的首都。
你预约的时间是下午4:00—5:00,而在此之前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你在去造型室的路上,不断被人拦下问是不是艺人以及如果想当艺人的话,明天就可以来公司看看。
刚开始你礼貌地拒绝了,你确定当你的脸出现在韩国的电视机里,大洋那边的阿美利卡会掀起一阵风暴。
即使你承认这对你有吸引力,但你目前不想和那个家族的人再扯上任何关系。
预约的时间快到了,但还有一段路程,你看着在拒绝之后仍坚持塞了名片的奇怪的大叔,勉强保持内心平静。
接下来,你真的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在你装作听不懂韩语后,获得一顿日语、英语、中文夹杂着的手势舞,你开始装作听不见。
在星探的叹息声中,你禁不住感叹韩国的偶像行业真的发达,韩国人也真的很敬业,Respect。
你绕过了两个莫名其妙在大街上互相鞠躬的男人,他们可能是短时间腰弯地太频繁,血液倒流、大脑缺氧,没有注意到挡了你的路。
最后一个转角,红灯。
你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看着车流从眼前划过,内心感叹终于要到了。
一辆电动车在你身边停下,是一个送外卖的孩子。
他频频抬起头确认红灯的时间,有些焦躁地从左脚撑地变成右脚。
他带着头盔,穿的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双眼睛,你无端的感觉他的年龄应该不大。
会是同龄人吗?在韩国是叫亲故吗?是什么原因让他在本该上学的时间出来为生活奔波呢?
你突然有了兴致,开始为他编出各种离奇的身世。
是家人生病了吗?是失去父母的孤儿吗?还是因为讨厌上学,被家人赶出来的呢?
总不会是像电影里演的一样,为了追求什么梦想离家出走吧?
你的视线过于直白,他摸了摸头盔,转过头面向你。
在那一刻,红灯变绿。
他冲了出去,你只来得及看清他的眼睛的颜色。
明明是像蜜糖一样的琥珀色,你只能感受到他有点凶又满是疲惫。
哇,冷酷boy
接着传来的是刺耳的刹车声和彭的一声车辆撞击声。
车祸发生的很快,就在你面前。
周边的行人停下来向那边张望,快速聚集,同时侧着脸和身边的同伴表情夸张地议论不停。
你在人群的间隙看到了熟悉的车和人。
你被疯狂涌来的人群挡在后面,根本看不见人究竟怎么样了。
撞人的车上下来一个大叔,满脸横肉。
原本的慌张在看见倒在地上的人是个毛头小子后,变成了鄙夷不屑,再一看人还在喘气,嘴里更是骂骂咧咧个不停。
“西八,哪来的小子,不长眼睛活该被撞。”
人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哼,算我今天倒霉,你小子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了。”
他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纸币扔到到地上,满脸晦气地开车离开。
围着的路人像是看到了电影的结局一样心满意足,散的很快,人流继续向前移动,如同刚才根本无事发生。
可那辆电动车仍斜躺在那儿,而那个孩子在车旁痛苦地缩成一团。
该死的,你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在此刻到达最底端。
你几步走了过去,在他身旁蹲下。
万幸,手臂只是一些擦伤,没有大的开放性伤口,但也不能排除骨折的可能。
你帮他松开头盔的带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询问他感觉如何。
他缓缓眨了眨眼,从剧烈的撞击中缓过神来,眼神聚焦你的脸上。
“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你确定你的语气、用词绝对礼貌且温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清醒过来、断然拒绝,并且直接无视你的搀扶自己跌跌撞撞爬了起来。
你看着他站起身,用右手、右肩、甚至半个身子用力把电动车支起,然后望向你。
这次你看清了他的脸。
这不就是猫猫吗?
瘦瘦小小、幼态十足的脸和白到曝光的肤色。
完完全全是那种体型小小的白色长毛猫猫啊,是你小时候最想养的那种。
此时,首尔濒临落日,太阳最后的一点光辉从你身后映了过来。
也许是光刺得眼睛难受,他好像在抿嘴,眼睛里泛着水光。
猫猫向你鞠躬表示感谢。
猫猫在你略微不解的目光里走到你身边,弯下腰,把被风吹得四散的钱捡起来。
弯腰、捡起、再一次弯腰、捡起。
他手心里死死攥紧的那少得可怜的纸币——一共四万,正好是你今天吃饭花的费用。
你有些无措,过往的经验教会你的是虚情假意,是冷嘲热讽,是对着人的痛点猛击,是为了利益放弃一切。
没人告诉过你该如何在不让别人难堪的同时,最大限度地提供不需要回报的帮助,尤其是在他明显拒绝的时候。
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才那句询问已经算是你难得的善意,难得到在昨天之前从未出现过。
于是,你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猫猫推着电动车远去,直至消失在街道尽头。
你看看他的背影想:哦,一只警惕性很强的惨兮兮·骄傲小猫。
其实你也有点得意。
刚才你趁着猫猫还不清醒的时候,偷偷在他的外套里塞了一千美金。
希望小猫会自己去医院,而不是傻乎乎地回到自己的窝里舔毛。
远处,太阳坠入海面,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昏暗。
感觉自己好像文案诈骗,明明写的是种子,怎么第一章就变成猫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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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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