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那个又破又小的公司还能有新的演员练习生，真是不可思议啊。”
金硕珍听着朋友的感叹，想起在练习室里见到的新面孔，同样百思不解，不知道社长又承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拉来一个外貌出色到惊人的新人。
他的朋友朴怔铉想起友人最近去隔壁专业蹭课，恍然大悟：“你的公司不会吝啬到让你当新人的表演老师吧！”
金硕珍心虚抿嘴，他在Big Hit当演员练习生已经被友人蛐蛐很久了。
朴怔铉之前无数次敲他的脑袋，方时赫身为音乐制作人，最多有些爱豆制作方面的人脉资源，韩国国内，爱豆跟演员是截然不同的发展路线，从爱豆转型演员，没有背景和运气，无异于痴人说梦。
之前，朴怔铉劝他：“趁我们还年轻，准备好违约金给自己赎身吧，早跑路早享受。”
金硕珍努力挽尊：“可是社长跟我说，他跟JYP社长的关系很好，到时候可以让我在JYP爱豆团队的MV里面露脸，现成的资源了。”
“呵呵。”朴怔铉果然想起金硕诊曾经挽尊的话术，“怎么，JYP家的MV这么缺演员练习生，一个不够，还要再招一个？”
金硕诊小声反驳：“我觉得他会比我先离开。”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报了名字和出生年月，安回慈面对同年同月的亲故，还是先进入公司的亲故，他没有任何想要寒暄的**，靠着墙角坐下，眼里写满应付和敷衍。
正好金硕诊也没有准备好怎么解决突然增加的任务，只能在电脑里翻出一部课程需要拉片的电影，两个人就沉默坐着看电影。
剧情变得逐渐十八禁，男主和女主热烈地抱在一起啃，衣服越来越少。
金硕珍尴尬地脚趾抠地，第一次见面就带别人看这种电影，可恶，他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奇怪的变态吧。
金硕珍偷偷窥探安回慈的表情，正好抓到安回慈朝着另一边挪动的场面。
金硕诊默默闭眼，社死是如此的令人无言却惊心动魄，这下跳进汉江也没办法洗清变态的印记。
“你怎么知道他比你更早跑路？”
收起回忆，金硕诊看着眼前的友人叹气：“他靠着那张脸，可以进入任何一家演员公司。”
朴怔铉惊呼：“欸！难道他比你还帅？有照片吗，这种程度的大帅哥，我也想看。”
男人也喜欢看帅得惊人的男性。
金硕珍摇头：“不能单纯说帅气，他的气质很独特，脸特别上镜，我觉得他很适合出演朴赞郁老师的电影。”
那种男性里万里无一的忧郁、脆弱，偶尔柔和的特质，放进朴赞郁导演的片子里，契合得仿若天成。
“哇喔，你有他联系方式吗？”朴怔铉好奇极了，“正好今天周末，约着一起出去玩呗。”
金硕诊尴尬地讪笑，那样的初见，怎么可能会主动要联系方式，更像变态了吧。
朴怔铉不停打探：“你俩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冲突吗？”
金硕珍穿好外套，社死是不可能告诉损友的。
两人打打闹闹地来到梨泰院附近，韩国有名的酒吧几乎都集中在这一片，成年不久的年龄正是好奇酒吧夜店的时候。
突然，金硕诊停下脚步。
朴怔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茫茫人群里，安回慈第一眼就挤进他人眼球，像天上不容忽视的月亮。
红绿灯前，等待绿灯的空隙，安回慈抬头望着傍晚湛蓝的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能让人感到他身上深沉动人的迷茫不安。
朴怔铉感叹：“我懂你的意思了，他天生具有好多演员磋磨一生也无法学习到的故事感。”
单独摆在眼前，没有任何剧情，就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探寻他身上的故事，好奇他细微的皱眉，尤其是他们这种电影专业的学生，感触更甚。
两人不知不觉跟在安回慈身后，来到一家挺有名气的酒吧，两人面面相视，好奇就像猫猫拨开的线团，缠着他们舍不得离开，于是两人局促地坐到吧台附近。
朴怔铉：“你们公司允许兼职吗？”
金硕诊：“可能吧？”
他正在读书，从未想过这件事。
另一边，灯光昏黄的休息室里。
安回慈面无表情地脱下身上廉价的卫衣和牛仔裤，一件件穿上酒吧专门给他们定制的燕尾服礼服。
打领带的时候，安回慈习惯性地微微侧头，整理领带的动作突然僵住。
他看到门上镜子里的人影，镜中的面孔，那样熟悉，表情却如此陌生，平静的，空洞的，似乎残缺不齐的镜子里存在一个黑洞，脸庞被笼罩在黑洞深深的阴影中，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一片仿佛颤抖的死亡阴影。
他在难过吗？
我在难过吗？
耳畔传来短暂的嗡鸣声，他张开嘴巴，想要问镜中的自己，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他又硬生生吞回去，化作一声咳嗽。
安回慈讨厌父亲口中的一切，但他发现外面的世界跟那个男人所说的没有差别，他人即地狱，对着他人袒露软弱等同自戕。
难过又如何，哭泣又能得到什么呢？
安回慈扣上衬衫袖口的玻璃装饰袖扣，锁上自己的柜子，深呼吸后，打开休息室的门。
刚刚打卡成功的男同事们跟他迎面撞上。
安回慈不能再当哑巴，轻声用敬语跟这几个正式工作人员打招呼，站着等待听一些无意义的阴阳怪气。
“安回慈，经理叫你过去。”领班的同事先叫走了安回慈。
领班带走安回慈。
同事A纳闷：“这小孩之前故意在脸上打那么多钉子，也不知道图什么，现在取了，干干净净的，看上去跟个明星一样。”
同事B半是嘲弄半是嫉妒：“当然是害怕被变态的富婆看上，要是我有那张脸，早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了。至于小白脸的嘲笑，都是一群当不上小白脸的丑人自我安慰。”
同事A大笑：“哈哈哈，软饭也是饭，谁不爱钱了。”
对啊，谁不爱钱呢？
经理也想不通这个问题，他怒气冲冲地朝安回慈扔出文件袋，四处飞散的纸张在空中缓缓飘落。
经理大发雷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个大男人还要给谁守贞吗？”
安回慈不慌不忙地低身捡起纸张，把文件袋重新放到办公桌上。
“经理，我的兼职是调酒师，不负责开酒，也不负责送酒。”
硬的不行，经理打算打感情牌。
“回慈啊，我知道你的年龄信息是假的，但你那么小一个人辍学找工作不容易。这么多年，我都是给你开的正式员工的时薪，按照公司的章程，兼职生只有正式员工一半的工钱，其他都是我偷偷补给你的。”
他走到安回慈身前，拍着他的肩膀：“哎，我本来也不愿意麻烦你，但隔壁新开的酒吧疯狂挖人，酒保实在不够，回慈，你就帮叔叔这一个忙吧。”
安回慈低着头，嘴角扬起讽刺的笑容，调酒师按照客人点酒的数量和价格收取提成，主要靠提成拿工资，而他的盈利一直靠前，领的却是正式员工的底薪，在经理口中，这样的剥削也能被美化成天大的赏赐。
至于酒保，听着正式合规，实际上跟日本的牛郎花魁没什么差别，出卖暧昧，甚至出卖□□。
安回慈想起一些有趣的观点，笑容越深，有人提倡身体和性是无产者的生产资料，不知道这些人喜不喜欢干酒保。
“对不起，经理，我干不了。”
安回慈道歉鞠躬时，心里想着：活在被剥削还要道歉的社会啊，真是恶心。
经理的小眼睛努力瞪大，瞳孔依然没办法露出大半，开店营业有一段时间了，不能继续把人困在办公室，他扶起安回慈，挤出和善的笑容。
“哎，我理解你，不行就不行吧，好好调酒，去吧。”
经理目送安回慈走出办公司，笑容阴森恐怖，今天不行，呵呵，我们走着瞧，不配合的酒保之前也不是没有。
安回慈感知到如芒刺背的目光，没有停留，也没多少恐惧，对经理的算盘，他心知肚明，兼职干不了就离开呗，只是不知道经理收了别人多少好处费。
调酒的吧台边，金硕诊和朴怔铉望眼欲穿、坐立难安，终于等来主人公上班。
安回慈掀开后台跟调酒台之间的帘子，发现一个熟悉的人，紧紧盯着他，好像他欠他钱一样。
安回慈用湿巾擦手，询问：“请问需要什么调酒？酒单就在吧台玻璃下面。”
朴怔铉跃跃欲试：“我们不常来酒吧，你有什么推荐吗？”
安回慈修长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酒单。
“这几列算经典入门款，喜欢甜味的可以选贝里尼、椰林飘香，喜欢清爽的推荐莫吉托和阿佩罗橙光，想要挑战酒量，还有经典的长岛冰茶。”
两人计算着价格，犹豫后决定：“一杯莫吉托，一杯贝里尼。”
“好的。”
安回慈戴上黑色手套，吧台后的灯光昏黄，他拿出相应的酒瓶，倒入杯中，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雪克杯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冰块撞击杯壁的清脆声跟背景音乐相互映衬，调酒似乎成为一场音乐表演。
最后，酒液从壶口倾泻而出，逐渐分层，如同一副晕染的水彩画。
“您的酒。”
安回慈把酒杯推到两人面前，才唤回两个人的注意力。
“喔喔，谢谢。”金硕诊不安地压低声音，想要问安回慈这个兼职是否和练习生合同冲突。
但他的问话还没开始，就被人打断，一身腱子肉的男人坐到吧台，插入两人的对话。
“五杯冰沙玛格丽特。”
安回慈意识到小心眼经理的报复来了，吧台的客户常是新客，喜欢尝试一些网上很火的彩虹酒，把颜色分层做好就能得到顾客的赞赏，这种冰沙款调酒并不受欢迎。
它更不受调酒师喜欢，因为冰沙玛格丽特需要长时间搅拌摇动，将酒液和冰块打成冰沙形状，确保冰沙细腻，更别说五杯。
安回慈转过身厌恶地皱眉，但还是不慌不忙调好五杯冰沙玛格丽特。
快一个小时的高强度晃动，安回慈的手臂都克制不住地颤抖。
金硕诊端着酒杯，一个小时也没喝完半杯，光顾着偷偷观察，他的同年练习生，安回慈，似乎遇到职场霸凌了。
像打手的男人只是看了眼五杯酒，一杯都没动。
“很不错，听说你的调酒技术很好，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男人笑着把酒推到安回慈身前，“这些酒就请你喝了。”
安回慈用湿巾擦拭吧台后的操作台，头也不抬地拒绝：“抱歉，酒吧不允许我们喝客人的酒。”
男人胸有成竹：“我说能喝，你就能喝。”
果然，领班过来没有帮安回慈拒绝喝酒要求，反而让他喝下客人点好的酒。
“喝了不算我违规吗？”安回慈脱下手套，从燕尾服口袋里掏出纸巾，笑着对经理说：“还是说我不喝才违约，我需要一个承诺才行啊，张哥。”
领班脸色很难看，但夹在两个硬骨头中间，背着房贷的他还是掏出一根笔写下言不由衷的承诺。
安回慈收回纸巾，顺便拿走那支笔，左手端起酒杯，细细嗅着，仿佛品鉴，另一只手用笔在纸巾背后写下一段话。
趁男人不注意，安回慈把纸巾和小钥匙一起塞给一旁忧心忡忡的金硕诊。
【帮我去休息室取走我的东西，用钥匙打开303柜子。】
金硕诊读完这句话，借口上厕所，拉着朴怔铉离开吧台，等他们找到休息室入口，成功带走柜子里的东西，重新回到吧台时，安回慈已经被逼着喝了七八杯高酒精调酒了。
趁着意识还没完全消散时，安回慈爬上吧台，抱住两手空出来的金硕诊。
安回慈把脸埋到他胸前，带着哭腔大声喊：“哥，我听话，再也不逃学来酒吧打工了，你千万不要跟爸妈说啊。”
一番哭诉，把经理叫来整人的几个人说愣了。
金硕珍迅速拿出全部的演技：“弟弟，我本来也不想说的，但爸妈发现不对，已经来梨泰院这边一家家找你了。”
说着，他把安回慈抱下来，好轻啊。
朴怔铉提着一个大袋子，假装看向酒吧门口，惊呼：“我的天，叔叔阿姨过来了，快跑啊。”
说罢，金硕诊半扶半抱着安回慈，像害怕家长发现逃课的学生一样，一溜烟地跑远了。
领班第一个反应过来：“那小子来这里打工三年多了，怎么可能今天才闹出家长，肯定有鬼，给我追。”
只是两个年轻人同样鸡贼，专往人多的地方挤，金硕诊抽空把安回慈背起来，混在闹腾着的醉酒年轻人里，如同一滴水落入大海，哪里能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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