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来也宅时,白日的暖阳早已沉入山峦。春夜的空气还带着料峭的凉意。
廊下的木地板残留着白昼晒过的微温,此刻正慢慢沁出春夜的清寒。
我坐在廊下,灯光微动,照亮了庭中初开的藤花,花瓣边缘凝着细小的夜露,微微发亮。
自来也走出来,随意地倚着柱子,单薄的浴衣松垮地系着。
“那个新地方,离这儿远不远?”
他手里拎着个小酒壶。仰头灌下一口时,下颌线清晰而利落,颈部的脉搏给人以粗粝的生命力。
“不远,”我回答,“就在商业街边上。”
“那地方挺吵的吧,”他咂咂嘴,像是在品评,“晚上能睡好觉吗,你睡觉不是挺轻的?”
“是有点吵,”我老实承认,“但位置方便,下去就能逛街吃好吃的。”
“原来如此。”他说,眼神似乎飘远了一瞬,随即又落回我脸上。“听说那种小户型最容易潮湿了。”
我忍不住笑了。“洗手间有个大窗户,阳光很好,不会潮湿的。”
“唔。”他说。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担忧”被轻易化解了,半晌才道,“你一个人住,得格外小心才是。”
“是新建的公寓楼,安保不错的。”我耐心地说。
“行吧,看着还行就行。”他咕哝着,仰头把酒灌下去,那么一大壶,喉结就滚动了一下。
晚风带着庭院里初生草木的清冽气息,还有一丝他沐浴过的皂角味,拂过我的面颊。
白日里的忙碌与喧嚣,似乎都被这春风吹散了。
身体里那点残留的倦怠,也在这份安宁中变得遥远。
“真多啊。”他仰着头望向星空。
墨青色的天幕无边无际地铺展开,上面缀满了星子,并不刺眼,只是密密匝匝地聚着,安静地闪烁着清冷的光,如同撒落一捧细碎的玉屑。
白发在夜色中光泽流转,像未经驯服的野马鬃毛,又奇异地融合着一种仿佛历经世事的沉静。
晚风吹动他额前散落的几缕发丝,拂过他的额头。不知为何,我忽然发现他整个人的存在感过于强烈地占据着廊下的空间。
他转过头,不大的眼睛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混合了力量、沧桑以及一丝未泯童真的独特气质。
廊下的木板自我脚下传来轻响,我发现自己在晃动。
他几乎是欺身上前,高大的身影完全遮蔽了我。
春夜的寒气渐渐渗上来,我听见了自己细微的惊喘。
“时间过得真快呀。”他低下头,看着我的脸感叹,喉结随着话音轻轻滚动。
我们相对沉默,只有新叶摩挲的沙沙声,是春夜的低语。
他忽然向上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啊——该歇着了。明天还得继续跟稿子较劲吧?”
“自来也”又自然地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别贪看太久,春寒露重。”
他说着,脱下外褂,轻轻一抖,落在了我的肩头。
“我最近要去挑家具,”我想起了这件事,“午饭您得自己解决一下。”
“去就去吧,我无所谓。”他道。
“您不会扣我工资吧?”
“我在你眼里是那么小气的家伙吗?”他不满道。
“难说。”我抬眼。
有流星划过,在夜幕上留着极细,极淡的一道亮痕,转瞬即逝。我下意识地屏息,再想追寻时,早已无迹可寻。
“刚才那颗,看到了?”他忽然问。
“嗯,很快。”
“许愿了么?”他侧过头看我,轮廓英挺又柔和。
我摇摇头:“太快了,来不及想什么愿望。” 况且,前世的星空下,也曾有过相似的凝望,愿望最终如流星般消散无痕。
“也是。”他随意了然道,“愿望这东西,有时候不如眼前实在。”
“至少,今晚的星星清亮,风也清爽,人……精神头也好多了。”
“真是个好夜啊。” 他丢下这句话,趿拉着,慢悠悠地踱回屋里去了,脚步声在寂静里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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