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清和,很快被擂响的战鼓碾碎。
木叶的空气在一日之间绷紧如弦,街头巷尾的低语十分压抑。
三代目顶尖的学生,纲手姬、自来也、大蛇丸,将投入那片下着冷雨的战场。
我走向散发着阴冷草药与不祥气息的实验室,手里拎着大蛇丸唯一可能有点兴趣的玉子烧,以及托不知火玄间从忍具商店里购买的据说质量上乘的医疗包——那个曾经香香软软的小婴儿,现在已经是忍者学校的学生了。
敲门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突兀。许久,门才无声滑开一道缝隙,露出苍白如纸的半张脸。
“有事?”
“听说您要去前线了。”我说。
大蛇丸没有开门。
“这个……”我托起医疗包。
“暂时不需要。”他截断,像在驱赶一只飞虫,“还有事?我很忙。”
冰冷的拒绝像针一般,精准地刺穿了我的关切。
“没有了,”我照例将玉子烧放在门边的登记桌上,“请您保重。”
“知代。”大蛇丸叫住了我。
“嗯。”我静静地望着他不算太好的脸色。
“……我很忙。”他再次说。
我揣摩着他这句话的用意,究竟是强调实验忙碌,暗示我不要打扰他,还是在为长久以来的淡漠向我解释一句呢。
理智冷酷给给出了答案。
大蛇丸会解释吗?
连对并肩作战多年感情笃深的纲手姬都不屑于解释分毫,难道还会向我解释吗?
这不是托词,是远离的宣言。宣告一切都是必须排除的干扰,至少,我是一个令人不悦的干扰。
于是我冲他行了个礼。“我知道了。”
“……”大蛇丸闻言,蹙眉看了我几秒,悄无声息地合拢了门。
我随意将食物和医疗包放在门外的登记桌上。茫然走出阴森的建筑,午后阳光刺得眼睛发疼。
玉子烧的香气,似乎还固执地萦绕在我手里,混合着实验室门缝里逸出的药物与防腐剂的气味。
我发现自己是在害怕。
也许那扇门已经成了生与死的最后一道门。
他的实验,他的残忍,他对禁忌反复的突破与挑战……我害怕他的“忙”,是走向深渊的前奏。
这份巨大的孤独和无法倾诉的压抑,像绳索一样勒紧了我的脖子。
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小公寓,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直到暮色四合。
楼道里由远及近响起熟悉的,略显拖沓的木屐声。
接着是两下并不急促,有些迟疑的敲门声。
我勉强起身开门。
自来也立在门外,被走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轮廓。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眼神比平时更深沉了些。
“哦,在呢。”他像是确认了什么,语气寻常,径直走了进来,环顾空荡的客厅,“地方还行,就是太空了。”
“嗯,”我有气无力地说,“住的时间长了就好了。”
“下午去找大蛇丸了?”他问的很随意,像是随口一提。
我没有回答。
房间里很静,只有窗外渐起的风声。
他走近一步,停在我面前,很近。
背光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身上带着尘土与室外空气的味道。
带来无声的压迫感,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茫。
“雨之国……”他忽然开口,低下头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护额冰凉的金属边缘,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听说……雨下个不停。”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像是穿透了墙壁,望向某个遥远而潮湿的战场。
“衣服总是湿的,粘在身上,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语气平淡的像是在描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
我沉默地听着,大部分心绪还沉浸在这次见到大蛇丸后难言的压抑里。
“这种天气,”自来也顿了顿,似乎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视线落到脚下地板上模糊的光影,“……对感知很不利。声音会被雨声盖住,视野模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惯常的满不在乎的笑,只是弧度略显出僵硬。“麻烦得很。”
我依然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摩挲护额的动作越来越快,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纲手又该牢骚满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稍微活泛了一点,但转瞬即逝,“大蛇丸也不喜欢湿冷,那家伙……”他声音低了下去,后面的话含糊不清,“……算了。”
“总之,”他站直了身体,似乎想驱散周身的低气压,“能回来就行。”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几乎像是自语,带着与他性格格格不入的消极。
“自来也大人……”我下意识地开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像是被我的声音惊扰,猛地回过神来,迅速用一层更厚的“若无其事”掩盖住所有泄露的情绪,尽管那阴影仍顽固地盘踞在眉宇间。“
“行了,我走了。”他摆摆手,走向门口,脚步比来时更沉。
一个迟来的的认知,刺入我的意识。
他也在害怕。
名号即将响彻五大国的三忍之一,自来也,在害怕。
他害怕的不是雨之国永不停歇的冷雨,也不是吞噬生命的战场,而是被称作“半神”的存在——山椒鱼半藏。
这份恐惧,被他揉碎了,藏在抱怨天气的平淡语气与摩挲护额那近乎痉挛的指尖之中。
就在门被拉开,走廊昏黄的光线涌入房间,将他高大的背影切割成一道仓促剪影的刹那,我忍不住猛地向前一步,伸出了手——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肌肉在瞬间绷紧,那是被突然袭击的惊愕和下意识的防御。皮肤下传来他脉搏急促而沉重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我的掌心。
“没事的。”我说。
“请相信我。”
“你会活着回来。”
“我看到过。”
“山椒鱼半藏,他不会杀你们。”
语言并非由我思考,却从我口中直接涌现。
他身体明显一僵,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走廊的光线照亮了他半边脸庞,血色似乎在瞬间褪尽。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被猝然戳破伪装的近乎狼狈的脆弱。
“他会给你们‘三忍’的称号。”我长舒一口气。
“你的时代要来了,自来也。”
走廊的风声,窗外的树叶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离。
自来也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遭遇了强光的夜行动物。
“你……究竟……”
走廊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我什么也不是,”我答道,“只是一种准确的直觉。”
“血继限界。”他立刻接口,眉头紧锁,为这超乎常理的解释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容器。
“……”我不愿意纠缠于此。
如此真实,毫无遮掩地投射过来的惧意,可以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人淹没。
自来也是个人,一个会痛会怕的血肉之躯,并非高踞神坛,无所畏惧的传说。
正因为恐惧,他的勇气才显得如此可贵。
我向前挪了一小步,张开手臂,尽量温和地、轻轻地环抱住了他宽阔却紧绷的脊背。
希望这微不足道的温暖能穿透衣物,渗入肌理,安抚住那些潜藏在英雄躯壳下,因未知而生的巨大可怖。
在接触他的一瞬间,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有刹那的松懈,随即却以更大的力量反扑回来
——他几乎是立刻收紧手臂将我整个抓住,近乎蛮横的力道,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挤碎。
接着,他的手,那只宽厚、布满硬茧、蕴含着千钧之力的手,毫无预兆地探进了我单薄的后衣摆。
带着粗粝质感的手掌,直接贴合上我的脊背。
缓慢地。
深沉的困惑与渴望。
不容置疑的探索意味。
他的手在贴着我的后背肌肤移动。
这远超界限的亲密接触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便下意识地想要抽身制止。
他却在这时低下了头。
用一种浑厚低沉、却莫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释然的声音说道:
“你做的点心,都不错。”
“今天的玉子烧,也不错。”
我皱起了眉。
无法理解他突兀话语,更不理解他现在奇异的举动。
“是我吃了,知代。”
“……”
“每一次都是我拿走的。”
简单的话语,重锤般落下来。
在他紧盯着我的,深不见底的黑色瞳仁中间,我看见了自己迷茫惊骇的脸。
“为什么?”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因为那家伙……”自来也的嘴角扯出一个冷淡的弧度,“不会珍惜。”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猛地冲上我的头顶,混合难以言喻的酸涩。
“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被回馈,自来也大人,”我摇头道,“即使大蛇丸不愿意接受,我也不需要你来……”
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或者我的神情泄露出了什么。
一声低笑从他喉咙深处溢出,笑声有点沙哑,甚至带着点少年人般的促狭,与他此刻深沉复杂的气质形成了反差。
“真的吗?”他说。语气平淡如水,却将我彻底压垮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带着淡淡的酒气和令人心慌的亲近。
油彩红痕使他原本向上的眼角微垂,令其同时具备掠夺性与神性。
猝不及防地,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地,我迷迷糊糊地浮上一个念头
——我是喜欢眼前这个人的。
不是对大蛇丸那种仰望的、冰冷的憧憬喜欢……
是一种更贴近的、更温热的、带着烟火气的喜欢。
对“自来也”这个真实存在的、有血有肉有瑕疵的男人的喜欢。
我没有再动,也无法再动,任由他将我打横抱起。
身体骤然悬空,失重感攫住了我。
我突然想起了和自来也的第一次见面。灶上起火了,他似乎也抱起了我。
视野天旋地转,天花板和墙壁的线条扭曲、倾斜,最终只剩下他线条刚硬的下颌,以及在昏暗中依旧灼亮逼人的眼睛。
他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低头看我。
空荡的客厅里,只有他沉重的木屐踏在洁净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穿过空寂的客厅,走向唯一有遮蔽的区域——敞着门的卧室。
【他没有脱鞋就进来了。】
类似的,毫无关联的想法不断从我的脑海里冒出来,又迅速沉落下去。
正如我在自己悉心挑选的柔软床单上沉落下去。
隔着薄薄的衣物,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腰腹肌肉的轮廓,以及某种蛰伏的、极具侵略性的力量感。
“我会负责的。”他说。
【奇怪的台词。】我的意识这样说。
心里又开始感到,这个人是完全陌生的了。
不是自来也。
也不是我在屏幕上看见的自来也。
我不知道他是谁。
我试图找回声音,却只发出破碎的音节。
暮色彻底降下,浓稠的黑暗如同巨大的幕布,无声地合拢,将我整个吞没在深不可测的幽暗之中。
我真的要吐了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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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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