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生牛肉有着漂亮的雪花肌理,在炭火的炙烤下噼啵噼啵,滋滋冒着油光。柔润的油脂在高温的烘烤下自牛肉间渗出,粉色的生肉很快变成了淡褐色,空气里满是肉类美拉德反应后独特的炙烤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将烤得刚好的厚切牛肉块用刀切开,肌红蛋白自肉的纹理间析出,外层是恰到好处的焦褐色,内里是柔嫩的深粉色。用牙齿轻轻咬下,鲜美的肉汁就喷涌出来,上好的和牛肉香混合着被炙烤过的脂肪的复杂香气在口腔中蔓延,霸道地占据每一寸感官。
原本是味蕾视觉的双重享受,但因为聊天的冷场,显得多少有些食不下咽。
碗筷碰撞声、肉类和菇类被炙烤的滋滋声、咀嚼声、谈话声。
细细碎碎,压抑而古怪。
相互交换的目光。
烤盘下涌流着心照不宣的禁忌。
房间里的大象,皇帝的新衣,孤僻冷漠的黑发男子,存在又不可言说的事实。
众人都不去戳破糖衣下的真相,不提及佐助和他那位兄长的事,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作为唯一不知道他们过去发生了什么的局外人,我更是字斟句酌,唯恐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能够答应鸣人今晚的聚餐邀约,佐助大概也是想和大家和好的吧……没错的吧?!
毕竟,听说他们是一起长大,由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孩子们。
原来今晚就是破冰烤肉聚餐啊!
灯泡在脑侧亮起,我完全明白了!
但是鸣人固执起来真的很难摆脱,他是个超麻烦的家伙。搞不好佐助只是被鸣人烦得没办法才答应过来,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不如说完全就是真相吧!
没错,新加入的黑发男子,就是鸣人和小樱曾经的朋友宇智波佐助。他是个气质相当冷淡疏离的酷哥,动筷的频率很低,几乎不怎么吃,在大家聊天时从不说话。即使鸣人和小樱主动和他搭话,他回话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他时常嗅闻自己的右手掌,仿佛那里留下过什么令他十分在意的气味。
大概大家很想和久别重逢的曾经挚友重新搞好关系,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想着佐助感兴趣的话题,勾引他主动说话。
暗暗较劲的劲头,简直像在把“谁能第一个让佐助主动开口”当成什么竞赛游戏了。
一时挚友,一生挚友。也不管对方想不想要你这个朋友。
没办法,木叶大学的挚友情是这样的。
“那个啊,”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头,“最近网络上很火的那个月之眼企划,你们听说了吗?!”
“宇智波集团的?”
月之眼企划是当下最火的网络热点,在年轻人之间十分流行。一时间大家纷纷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气氛回温,变得热闹起来。有人看向我:“我记得……你好像是在宇智波集团旗下的公司实习?”
“对。”我匆匆忙忙咽下口中食物,忙不迭点了点头。
月之眼企划是科技文明发展的产物,更是公司这个年度最重要的项目,预计在年底前上线。
广义上来说,月之眼是一个跨时代的大型智脑,它的徽标是一只猩红色的,有着黑色纹样的眼睛。犹如高悬之月。
只需要将意识接入月之眼,就能体验完美的第二个人生。
根据公司的宣传来推测:月之眼能够利用浩如烟海的数据,运算出与这个时空平行的,另一个真实的世界。让你的意识在其中永生。
在那里,所有的遗憾都能被弥补,所有的痛苦都不将存在。无需为打碎的牛奶哭泣,只需要将你的意识交给月之眼,牛奶瓶从未掉落过。
“有点像是大型全息模拟人生游戏?”我不太确定地说,“听公司的前辈说,已经进入测试阶段了,内测名额很抢手,需要抽签。我虽然申请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希望啦。”
我的运气一向很普通。连三色团子都没有抽到过!
鸣人的表情倒是有点皱巴巴的,他皱着眉说:“我怎么觉得……这个企划听起来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
“你们看啊,”鸣人摸着下颌,说,“如果所有人的意识都登入智脑,被别人操控我们自己的人生,那不是很恐怖吗?”他眼疾手快把最后一块烤肉夹走。
“啊!鸣人好狡猾!那是我守护了很久的烤肉——”
鸣人迅速把烤肉塞进嘴里,被烫得嘶嘶吸气。他有着野兽般的可怕直觉,时常能发现别人察觉不到的细节。烤肉的铁夹子点了点正在烤盘上炙烤的生牛肉,鸣人说:“那时候我们真实的身体就像这些烤肉一样,无知无觉地在这个真实世界枯萎,意识在数据世界永存——人都死掉了,这叫什么永生啊?!”
“但是宣传片上显示,用户可以自由选择登入登出啊。”
“我就是觉得怪怪的啦!”鸣人说,“把意识上传到数据空间,重新活一次弥补遗憾什么的……还是过好现实世界最重要吧?!”
“呜哇,鸣人难得的严肃!把它当作游戏玩就好了啦……”
说到这里,聊天声忽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众人看了过来。
“啊,抱歉,是我的。”我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未知号码。可能是公司里的前辈来找,我不敢怠慢,道了声歉,就拿着手机小跑到烤肉店外面。
风铃声响起,出了烤肉店,嘈杂喧闹的声音被关在门内。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微风凉凉地吹拂在面颊上。
我连忙按下接通键。
“您好,打扰了,我看到了您发过来的信息,冒昧打了电话过来。”男声十分有礼貌,嗓音低沉温和,“我是宇智波鼬。”
宇智波?
我愣了下。
宇智波斑、宇智波佐助、宇智波鼬。
最近遇到的,姓宇智波的男人似乎有点多?
“您好。”我连忙说,“是快递被弄错的鼬先生吗?”
乍然从温暖的室内来到屋外,被冷风一激。我的声音带了点沙哑的鼻音。
我连忙吸了吸鼻子,咳嗽了两声,裹紧外套。
对面听到我的声音之后,不知为何,停顿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只有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透过滋啦滋啦的电流传来。令人后背有些毛毛的。
“鼬先生?”我提醒道,“您听得到吗?是信号不好吗?”
手机忽然提示我,对方正在录音。
为什么要把我的声音录下来?
“抱歉,”对方说,“不知您何时有空,我想过来一趟,取走我的物品。”
“那个就放在我的屋子外面,”我说,“鼬先生直接拿走就好。电梯有身份识别,保安那里应该有登记信息就可以拿到的临时身份卡,我会联络他给您的。”
“我想当面取走比较好,您觉得呢?”
我劝说了几句,对方却不肯退让。
我只好说:“我在外面聚餐,大概会很晚才回去。”
“我会等待您回家的。”
……我打了个寒颤,鼬先生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那我到家时给您发短信。”我只好这样说。
“麻烦您了。”
挂断了电话,我擦了擦脸颊上被溅到的雨珠,正要回去,转身之后,却冷不丁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大活人。
这一下好悬没把我吓得尖叫起来。
黑发男子的气质比这下着雨的天空还要冰冷。
手腕隐隐作痛,我对这个冷冰冰、力气又很大,还洁癖的家伙有些心里发怵,出于礼貌,挤出笑脸打了声招呼:“好巧,佐助,你出来透气吗?”
他没说话,黑沉沉的眼睛阴郁地盯着我,下压的嘴角抿着。站得离我很近,前胸后背几乎贴在一起,他的鼻尖耸动,紧紧皱眉,似乎在我身上嗅闻着什么。
……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我讨了个没趣,不尴不尬地摸了摸鼻子,推开门回烤肉店去了。
叮铃。
风铃声响起。
我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佐助跟着我回来了。
我不太想和他一起回包厢,就拐了个弯,先去了趟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妆容。
等我出了洗手间,却看见佐助并没有回包厢,而是站着洗手间外面,双手抱臂,冷着脸靠着墙,像在等人。
烤肉店里十分热闹,不少女生偷偷摸摸指着佐助,激动地和同伴说着什么。还有人偷偷拍照。
就在我愣神的工夫,一对女生相互鼓励着,鼓起勇气走过来问佐助要联系方式。
大概是看到他身边没有女孩子,所以想要搭讪吧。
佐助冷淡地把脸别过去,无言的拒绝。
“帅哥~~”
还是有锲而不舍的年轻女孩凑上去。
“……”
佐助的怒气值正在积蓄,眼神越来越阴郁冰冷。也不知道他在等谁,都这样了还不离开。
忽然,他鼻尖动了动,猛地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
我心里一惊,可不想被佐助发现我在兴致勃勃看他的八卦,立刻把看热闹的脑袋转回去,往反方向走,准备绕个大弯回去包厢。
我走到一半,发现有很多人盯着我的后背。疑惑地转头一看,这才发现,佐助又跟着我了。
就算我是白痴,现在也知道佐助是故意的了。
但是他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像猫似的走路没有声音。冷不丁一回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阴郁晦暗。
阴森森的。
怪瘆人的。
我别扭地走回包厢,一时不慎被路过的烤炉,溅出的炭火星燎到了食指,立刻红了一片。
还好不是特别严重,小樱帮我和侍应生要了冰块冰敷。
很快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开始玩起了幼稚的游戏。
“来掰手腕吧,掰手腕!”鸣人兴高采烈地提议,“谁赢了就可以吃到最后一根蟹腿!”
“好噢!”
“赞成赞成!”
“最后的蟹腿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我是雪蟹大王!”
……这群人完全是小学生吧。
结果当然是所有的男生都输给了小樱。
“哼哼!”小樱得意地大笑起来。
接着轮到我和小樱比赛掰手腕。
“你的烫伤……”雏田小声说。
拿掉冰袋,稍微有点发红,几乎好了。我说:“已经没事了!”
然后握上小樱的手掌。
“加油!小樱!加油!怪力女!”大家像喝醉了的猴子一样嗷嗷起哄。还有人举着大葱当应援棒摇来摇去。
“你说谁是怪力女啊?!”小樱大叫道,脸上露出危险的笑容。
“加油!小樱!加油!木叶校花!”大家很快识时务改口了。
“三、二……”
只有作为裁判的宁次喝了口大麦茶,按部就班地开始倒计时。
小樱的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亮。
“小樱的眼睛……”我看着她宝石般闪闪发光的绿眼睛,温柔地说,“真漂亮呀!就像绿宝石一样呢!”
“……嗯?!”小樱一下子露出了相当动摇的表情,脸颊变得红彤彤的,非常害羞。
有破绽!
我立刻把小樱的手掌按在了桌子上。
大家都傻了眼,大葱啪嗒掉在了地上。
“优胜者是——”裁判宁次平静地宣布比赛结果,举起我的右手。
“好耶!”我跳来跳去欢呼。
“什么?!”小樱气呼呼地来捏我的脸,“你这个狡猾的坏孩子,居然对我说那种话!谁教你的!谁叫你用这招赢我的!就这么想得到雪蟹腿吗?”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呜呜对不起小樱我们一起吃吧)。”我被捏着脸,口齿不清地笑着讨饶。
“什么?!我也要!也分我给我!”
鸣人窜了出来。他是怎么听懂我在说什么的?野兽的直觉?
“哈啊那我也——”
呲——
一声刺耳的噪音打断了我们之间的笑闹,佐助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和我举止亲昵的学生们。看得人毛骨悚然。
我不自在地吞咽了一下。
他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为了掰手腕而特地腾出的空地。坐在桌子的一头,然后看着我。
宁次平静地喝了一口大麦茶:“三、二……”
等等等等?!
刚刚大家比赛的时候,佐助完全没兴趣的样子坐在那里。为什么现在忽然要参赛了?!
还是这种幼稚的小学生掰手腕竞赛?!
为了保卫我的雪蟹腿,我在宁次喊开始之前,急忙把手伸过去,握住了佐助的左手。
立刻被握住了。
不如说是死死抓着我,五指陷入我的指缝间,用力包住。
吓了我一跳。
这家伙就这么想成为掰手腕大赛第一名吃掉雪蟹腿吗?!佐助原来是这样的搞笑人性格吗?!冷冰冰孤僻酷哥什么的是我看错了吗?!
我的力气只能说是普通水平,当然不可能赢得了佐助。
对方的体温透过相接触的手掌传达过来。
这种距离能看到他乌黑的眼珠,颤动的睫毛。
呼吸暧昧地交缠在一起。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又露出那种烤肉店门口,我把雨伞放下后,他第一眼见到我时的阴郁晦暗眼神。
那眼神中,宛如隐藏着千言万语,无比复杂沉重。
佐助嗅闻着什么,仿佛我身上有某种足以迷醉他的,强烈上瘾性的炫惑气息。吞咽唾液,喉结缓缓上下滑动。
他咬着牙,似乎在压抑着莫大的、难以想象的剧烈苦痛。
连触碰我一秒钟都无法忍受。
或许是刺激太过强烈,太过鲜明,令他难以遏制,紧握着我的手掌很快就微微颤抖起来。
理智溃不成军,意志逐渐决堤。
他的喘息一点一点变得紊乱、混乱不堪。
仿佛如果再这样手掌相握下去,他就会压抑不住。
他要做什么?
他会做什么?
“佐、佐助?”我开始紧张起来,试着抽了抽右手,完全扯不出来。
那双漆黑的虹膜,被激荡的情绪染红,变得十足恐怖。
他强硬地抓着我的手凑到唇边,冰冷又妖异的勾玉红瞳直勾勾盯着我。
“都是你的错。”他哑声道,眼神混乱晦暗又微微失焦,“是你先引诱我的……”
接着,猩红的舌尖探出唇瓣,将我微微有些发红的食指,强势又不容许拒绝地含了进去,死死咬住。
强烈的渴求会畸变成无止境的食欲。
“咿!!”
——好痛!!
要被咬断了!
湿润的唾液。
口腔的触感。
贴合的嘴唇。
舌头在隐隐作痛的烫伤处柔软滑腻地打着转。
摩擦、安抚与舔舐。吮吸与啃咬。
他低低地喘息。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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