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隐村是一座与木叶完全迥异的村落。
囿于沙尘飞舞的恶劣环境，这里的建筑采用厚实的黄泥和石块垒砌，窗户狭小，且大多呈拱顶或圆顶。街上行人的衣着也以白袍风帽为主，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十分具有沙漠特色。
在前往任务管理中心交接机密文件后，木暮老师便轻车熟路地带着大家去了当地一家汤馍店享用久违的正式午餐。
在吃到热腾腾的豆腐汤和烤肉馍后，延年简直快要落下幸福的泪水。
木暮：“这顿我请客！”
众人欢呼起来。
就连一贯矜持如井上织姬同学，与堀川勘太抢夺最后一个烤肉馍时也丝毫没有手软。
堀川勘太提问道：“凉介老师，话说昨晚那群偷袭者是什么人啊？”
木暮：“看清他们的忍者护额了吗？”
堀川勘太：“……”他迷茫地回忆着。
延年记得真切，那个男人的护额戴在了脖子上，那是砂隐忍者的标志，只是忍村标志上有一道清晰的横痕。
宇智波清志：“那一道横线是叛忍的标志么？”
“没错。”木暮老师点点头：“理论上来说，他们是砂隐叛忍。”
井上织姬：“理论？”
木暮老师意味深长地拉长了音调：“他们虽然戴着砂隐叛忍的标志，但也不排除是砂隐别的政派或者其他国家派来的暗部忍者故意伪装而成。所以说看事，要多想想，别光看表面。”
延年不由斜瞅了默默喝汤的银平一眼，别人家的老师时刻将教导、传授经验的责任铭记心中…
银平对上延年略带谴责的目光，似乎能看穿他心中所想，银平对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你们的第一次C级任务恐怕要被取消了。”他笑眯眯地说。
堀川勘太一脸不敢置信：“什么？”
“为什么？”同样莫名其妙的延年忙追问道。
银平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因为，它被提升为B级任务了。”
延年：“……”
“本次任务过程中你们与下忍、中忍交战，并成功击退敌人。虽然后来出了一点岔子，但还算圆满完成任务。你们都非常出色地诠释了下忍所要具备的团队合作意识。”银平老师道。
“并且在此特别表扬鼬和栗旬同学，两人联手击退了一名中忍！”
堀川勘太和水野遥是属于“哇！太厉害了”的围观群众，井上织姬则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而宇智波清志呢，他的脸色微微一凝，就垂下头去看不清神色了。
延年心想：同为宇智波一族，在鼬当之无愧的天才光环笼罩下，那些属于自己“不错”、“厉害”的夸赞便黯然无色了吧。
鼬不曾显露没有丝毫少年人的骄傲，大概在他看来这些的确是算不上称道的事。他问道：“老师，从头到尾还有一个上忍没有露面么？”
木暮点点头：“不知道是掉以轻心或者别有目的，总之现在已经没有情报可以进一步推断了。”
银平老师补充道：“虽说敌人没有夺得文件，但他们的实际损失也不大，最后的A级土遁·沙暴流是一个非常适合困住对手并回收同伴的忍术，但它的缺陷就在于准备术式时间太长了。”
——鼬曾说过：任何忍术都有它的缺点。
总之这场对战的脉络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按照曾经推断的思路继续思考，如果敌人挟持成功，隐藏上忍会现身制衡老师，如果挟持失败，他就会发动准备好的沙暴流全员撤退。
而这样万全计划必不可少的前提是充足的情报。
于是延年在笔记本上写下一笔：论情报的重要性。
吃完中饭入驻旅店，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
老师们的安排是休整一晚，明日清早准备返程，然后，在第二班和第六班的强烈请求下，又不得不把出发时间推迟到了下午。
这次木暮老师没有腆脸说经费不足云云，延年和鼬分到了一间房，堀川勘太和宇智波清志分到了另一间房。
待鼬洗漱完毕，延年去洗了澡换好衣服，便舒舒服服扑到在床上滚了几圈。
然而受伤的腿不小心磕到床沿上，他疼得嚎了一嗓子，直直从床上蹦了起来。
目睹全程的鼬：“……”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合拢手里的书，从忍具包里翻出药粉和绷带。
鼬招招手：“我帮你先包扎。”
延年卷起裤边，白皙的皮肤衬着三五道红猩猩的划痕有些触目惊心。
他自我唾弃地想着：这细皮嫩肉像个姑娘似的。
鼬熟练地帮他处理好伤口，便坐在另一张床上看书了——利用赶路的闲暇之余，这本小说他已经看了四天，此刻已接近尾声。
阳光全部铺在麻色窗帘上，顽强地透过中间留有的缝隙钻了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分界线。
房间里内氤氲着昏沉而温柔的气息，一时间与外面隐约的嘈杂声隔得很远，宛若两个不同的世界。
延年觉得这是一个睡觉的好时机，但他闭上眼时，脑海中却浮现出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
今天晚上要吃什么。
砂隐有什么好吃的。
木暮老师曾经来过这里，可以去打听打听。
鼬的体术真厉害，手里剑简直是出神入化。
幻术也厉害。
好吧忍术也很厉害。
鼬为什么喜欢看一些……
他直觉上不太喜欢的书。
准确来说是无法认同的价值观。
譬如他曾经推荐过的《枭示录》，又譬如他现在阅读的《古炉》。
两本书相似之处在于，拨开人性外衣袒露出赤/裸裸的恶面前，无论是为了所谓众生，或是所爱之人，主角奉行的自我奉献与自我牺牲，在延年看来，都是一种极端而病态的逃避。
若放在忍者道里，这大概便是初代火影意志所宣扬的大义吧。
总之。
看完这些书并不让人好受。
延年睁开眼。
地板上那条“阳光分界线”完美地将房间划分为两半——延年在里面，鼬在外面。
他便伸长腿灵活地用脚趾头勾住窗帘角。
于是阳光“唰”得涌进来了，把整个房间染成了漂亮的金色，鼬也沐浴在阳光下了。
延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鼬看了他一眼。
“好。”
砂隐村不存在冬天，这里的人大概一辈子都看不见雪。
为了防风尘延年特意戴了一条围巾，在炽热的阳光下走了几步便热得浑身冒汗。
于是他俩买了支双棍冰棍，从中间折断，延年吃一半、鼬吃一半。
旅店四周都是居民区，不远处立了很大招牌的地方似乎是一所忍者小学。
延年和鼬顺着街道直走，便看到了一处公园。
公园的面积十分狭小，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简易休闲设施的空地，此时三五个小孩儿正追着一颗皮球嬉戏打闹，在欢声笑语的衬托之下，一个孤零零坐在秋千上的红发小孩儿便异常地显眼了。
——年龄大概同佐助差不多大小，此刻低垂着头、看不清脸。
而这块空地明显被划分为两个区域，踢球区离秋千区远极了，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把皮球踢到边缘地带，像是带着不越雷池半步的意味。
延年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
不想那颗脏兮兮的皮球滚呀滚滚到了延年脚边。
他弯腰捡起皮球，对上那群呼喊奔来的孩子，心中微微一动，把球扔给那个不知道是喜欢独处还是被孤立的红发小孩。
总之大家一起愉快地玩耍吧，延年默默为自己促成了某段友谊而鼓掌。
然而下一瞬，古怪的事情发生了——那颗球被一道突兀出现在空中的沙墙攥住，砂子飞快地变换着形状，最后竟幻化成一双畸形的手，将球狠狠地掷了回来。
并以一种相当惊人的速度。
这次是鼬接住了它。
沙手赫然崩塌重归土地，在一众孩子惊慌远离的尖叫声中，延年对上一双茫然的眼睛。
天生的浓黑眼线勾勒出微微上挑的弧度，眼仁是罕见而纯粹的淡绿色，像是通透的冷翡翠。
——冷而亮，瞧着竟让人情不自禁地躲闪。
延年震惊地讷讷道：“这算特殊能力么？”
说是能力而非忍术，是因为他并没有看到任何结印动作，但那砂子中却包含着大量的查克拉。
秋千上，那张空白脸一下子出现了裂痕。
“对不起。”他紧绷着声音，“我……我不是故意的。”
延年：“呃。没有关系，不过这种情况的确有点危险。”
对于同龄普通小孩子而言。
延年继续问道：“你能控制它么？”
小孩沮丧摇摇头，声音不禁带上了几分委屈：“不…我不能。夜叉丸哥哥说过它在保护我。”
——带着自我意识，阻挡一切靠近他、可能伤害到他的东西。
延年有些好奇，他接过鼬手上的皮球向小孩儿走去，温和地、慢慢地靠近，最后蹲下来将球递给他。
这次没有任何砂子的阻拦。
延年笑道：“看来这是很厉害的天赋，如果你能控制它就更好了。”
他回头看向鼬。
鼬无奈地摇摇头，表示对此没有半点头绪。
延年十分抱歉地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淡绿色眼睛。
“这明明更像是诅咒……”小孩儿垂下头，声音低了下来。“他们都叫我怪物。”
平静地微微颤抖。
延年一时心软，不禁想摸摸那头看着毛绒绒的红发。
但摸到的却是一手砂子，砂墙温柔而坚决地把小孩儿护在荫蔽之下。下一秒延年敏捷地收手跳开，只见砂墙陡然暴胀出数根尖刺，瞧上去像是一枚张牙舞爪的海胆。
里面传来惊慌的叫喊声：“你没事吧！”
延年：“我没事。”
海胆重归沙土，露出一张仓皇的小脸，他眼泪汪汪地说着：“对不起！”
像是一只眼睛湿漉漉的幼鹿。
延年突然想到那个叫做漩涡鸣人的小孩儿，以他具有感染力的朝气蓬勃的个性，两人大概会成为朋友吧。
焦急的呼唤声让延年回过神来。
“我爱罗大人——”在街口出现的年轻男人瞬身到小孩身前，他微微鞠躬，沉声道：“二位有伤着什么地方么？”
延年和鼬摇摇头。
男人松了一口气，他直起身子，露出一张精致似女人的面孔。
“咦？”他吃惊道：“你们是木叶的忍者？”
一边感叹着：“看起来年纪可真小啊……”
延年同样惊奇地看着他额间的砂隐村忍者护额，不禁暗自揣测着所谓“我爱罗大人”的身份。
男人歉意地笑着：“在下夜叉丸，替我爱罗大人向二位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我爱罗大人体质有一点特殊，还请见谅。”
躲在夜叉丸身后的我爱罗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脑袋。
延年忍不住问道：“这种能力难道无法控制吗？”
“很难。”夜叉丸蹙起眉头，斟酌着回答。
延年十分敏锐地察觉到夜叉丸的抗拒，他将这个尊称我爱罗大人的小孩牢牢藏在身后，以一种微妙的戒备姿态，似乎并不想他们有过多接触。
少有地产生了类似于心疼怜惜的情绪，他在一瞬间内联想到了很多事情，譬如被秘密当作杀人利具或者实验体的悲惨一生。
延年在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最后嘱咐将皮球物归原主，便礼貌告别了。
我爱罗看着延年和鼬离开的背影，在原地愣了很久，小声说：“夜叉丸，他们不怕我。”
夜叉丸：“嗯”。
我爱罗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
“我忘了问他们的名字。”他沮丧极了。
夜叉丸温和地微笑着：“不必担心，以后会再见面的。”
延年和鼬继续顺着街口往左走。
延年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他本以为是我爱罗的缘故。
然而在沉默中走着，一些刚刚被忽略掉的情绪此时后知后觉般一股脑的涌现而出。
他像是在为画像中一个眼里总是掩着迷雾的男孩着色，色调阴暗又厚重。“宇智波鼬”从平板的文字逐渐抽立鲜活起来，被一笔一笔填出想象的模样，却也仅仅是想象的模样。
延年突然道：“鼬？”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过于出众近乎于怪物的天赋，被人艳羡嫉妒或者是惧怕，习惯了独自思考、独自看书、独自修炼忍术。面对主动示好的新同伴，却冷静地发现自己思考问题的角度已经超脱了同龄人，只好贯以旁观者的疏离身份，保持着一份年长者的纵容。
…一份自己能深深体会到的纵容。
可这番矫情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延年只好装作刚刚什么也没说的模样。
只是鼬疑惑目光的注视下，他的脸越来越红。
鼬：“……”
中途发生的小插曲没有影响到鼬的计划——奇迹般地几乎没有走错路，他把延年顺利带到了“砂隐村忍者医院”。
延年本以为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此刻看着医院的门牌，细枝末梢的神经跳动着渐渐复苏，就连洁白床单上置了一束含苞欲放的苍兰花的画面也栩栩如生。
熟悉又陌生的压抑感从四面八方笼罩住了他。
“这是小伤而已，走啦走啦，找个地方吃晚饭吧。”延年转身欲走。
鼬将他扯了回来。
“这种环境里伤口很容易感染的。”鼬看着他，没能想明白他反常的原因。
是怕疼么。
鼬的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展开，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处理好伤口之后要不要去吃冰沙？”
延年：“……”
你当是哄佐助吗！
但竟然莫名其妙地被这样一句说辞安抚，鼬拉着延年走进医院，等坐在医生面前，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液气味，延年才回过神来。
鼬：“这是昨天被手里剑划伤的。”
医生检查后说：“伤口不深，使用医疗忍术后就能基本愈合。”
于是延年惊奇地看着医生蒙着翠绿色幽光的双手虚抚在伤处，伴随着难言的酥麻感，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种医疗忍术分支吗？延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想转行当医生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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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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