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她】不见了。
等到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吉良吉影已经开始将平整的指甲边缘咬成锯齿状了。
他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重击后,再往其中挖出一条可供软管排气的通道那样,等到清醒的现实气泵一启动,繁杂的思绪就混着脑浆一起翻涌出无数污浊的泡沫。
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怎么回事……
——袋子底面有一道平整的裂口。
空洞的裂口透出桌子底面的褐色,和恰巧卡在袋子死角的戒指一起,咧起嘴嘲笑着他。
那个女人难道就没有意识到袋子的重量变化吗……!
果然刚刚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先将她先变成炸弹!
“啊,这里裂开了一道口子呢……怪不得您会看着这个发呆。”
藤森椿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
轻飘飘的、无迹可寻、令人烦躁的声音。
即使在店外有些嘈杂的环境中,这个分贝不高的女声依旧清晰地表达着自己的存在:
“真是不幸,这可是我高价买来的。”
吉良吉影不着痕迹地遮掩住袋角。
紫色的幻影伸出手指,银色的戒指就此灰飞烟灭。
“我也是偶然才注意到的。不好意思,为了确认,就这么擅自动了你的物品。”
“……哪里,您也是好意。”
黑发女性的红色眼睛依旧遗憾的盯着那片裂口,似乎对男人身侧的那位刚收回手、长相如同猫般的健硕幻影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外面的喧扰依旧。
这让男人想恢复平静的心态愈发强烈。
她似乎看不见替身。
……那么,是时候让这个令自己不安的定时炸弹变为真正的定时炸弹了。
被吉良吉影称之为【皇后杀手(KILLER QUEEN)】的替身再次伸出手。
与此同时,藤森椿后退一步,拉开椅子安稳地坐下,错开了本该触碰到的距离。
她偏移视线,看着店门口玻璃墙边的景象,无意般说道:
“刚刚在化妆间听旁边的人惊慌失措的说着什么‘旁边的街道上发生了骚乱’。好像是突然目击了残肢的样子。真是的,路旁明明都会时不时看到巡警的治安,怎么还会发生这种吓人的事……”
女性的抱怨轻巧地中止了。
精致如同人偶一般的脸庞平稳地转了过来。
不带有任何情绪、分辨不出焦距的红色眼睛看向这边。
仿若晶体的深红里倒映着如今不安的现状。
她微笑着。
“啊,我们刚刚谈到哪里了?”
声音漫不经心地轻轻落下。
“……是关于您对‘手’的独特兴趣吗?”
——吉良吉影的杀意从没有如此刻般炽盛。
但与他烧灼的本能同样运转起来的,是冰冷而现实的理性:首先应该处理被丢在某处的手,以防引起更大的骚动。这个女人与自己的相处事实还暂时不能被舍弃,轻则可以用来混淆实情,对应好的话、或许还能成为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难道不应该是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吗?”
听到他故作亲昵的对话,藤森椿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咦,已经到达这一步了吗?”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吉良吉影把即时反应吞回嗓子里,抽动了一下眉毛,做出一副窘迫的表情:“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快推进的,但刚刚我突然接到老板的紧急联络……”
黑发女性颇为理解的点了点头。
“是工作上的事情啊,那就没办法了。”
……
“这么急匆匆地直奔现场而去,在刻意留心的人眼里看来,也太明显了。”
直到男性的背影消失在巷尾,藤森椿才慢悠悠地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至今为止造成了多数的失踪,虽说绝不能因为轻视而麻痹大意……但从紧盯目标、旁若无人这点看来,他是可以因为极度自负而功亏一篑的类型啊。”
咔哒。
手指扭动。
包内绽开一道平整的裂口。
她将手深入不知通向何处的黑色阴影中。
经过特殊处理的诡异香味从包内散出。
“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家伙,你也真是不幸。”
女性的指尖轻轻掠过另一位女性早已干涸冰凉的指尖。
那是饱含着枯萎和凋亡的触感。
女性旁若无人般淡淡的叙述着。
“我想……他还得继续这样紧张下去才行。”
“惶惶不可终日、随时害怕暴露、压抑着自身的本性、忍耐到绝望的样子——”
即使尾音快乐地上扬,藤森椿眯起的眼睛里依旧没有浮现出任何笑意。
“——他的死相、一定得是那样子才行吧?”
20.2
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坐在公园的秋千上。
黄昏的轮廓让黑色的编发都泛上暖色。穿着红裙子的女性就这样双手握着秋千绳,低垂着眼眸注视着地面。
“亿泰,你先回去吧!”
东方仗助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在同行一起回家的朋友即将发出抱怨之前,就急速地迈开了脚步。
“喂、等等,仗助你……”
为什么要去靠近呢。要怎么搭话呢。
……真奇怪,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似乎是捕捉到了明显的动静,黑发女性抬起了头。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有些许变得柔和的预兆,背向夕阳的面庞似乎微微浮现一丝笑容。
或许是微热空气带来的错觉也说不定。
“怎么了,仗助?”
她平淡的问道。
语气里面完全没有探求的意思。
或许她早就意识到了结果。
“那个……就是觉得那个时候椿小姐的状态有点奇怪。怎么说呢……明明在笑着,感觉就是很生气的样子……”少年支支吾吾的声音中断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胖重狮子大开口的原因的话,我替他道歉!”
仗助皱着眉头、紧眯起眼睛,准备迎接对方高深莫测仿若谜语般的语言试探,但却出乎意料地只听到一句很干脆的回答:
“完全不是吧。”
话题被利落的否定一斩而断。
就像准备了很多的剑客去迎接决斗,到达现场只看到对方绑在树枝上的一张请假条那样,少年内心的紧张和忐忑全部变成了茫然和空虚,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徒然的张开眼睛,去面对毫无准备的现实——
“……嗯……其实应该有,但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知为何,藤森椿改了口。她如同在家接待客人一般,自然地伸出手指指了指旁边的秋千:“坐。”
“哦。”
仗助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坐下。
偏窄的秋千和少年发育中的体型配套起来,显得有点滑稽。
“让我想想,按照平常人的对话方式,应该从哪里说起……”
她用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歪了歪头。
“——那个杀人鬼是替身使者。”
这完全不是正常人的对话方式。毫无来由、毫无根据、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跟漫画里突兀出现的救场英雄一样天马行空、不着痕迹。
“……啊?”
仗助呆呆地回以一个傻里傻气的发音,接着开始绞尽脑汁试图跟上对方的节奏。
花了好几分钟,直到手和秋千绳变成同一个温度,他才想起来那件事——当康一和他讨论杀死杉本铃美的杀人鬼的时候,他本人这么反问道:“那个犯人是替身使者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这件事就不是我们普通人应该插手去管的事情了……应该是警察或者法院负责解决的事情。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藤森椿一直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等到他回想起来这件事情之后,她的声音才慢悠悠地响起:“遵纪守法而不去行动的确可以算是理所应当。但是作为‘拥有力量’的人,一旦危急自身,就不可避免的会陷入‘当时我为什么不去行动’的悔恨之中。我个人是属于不想费劲去赌自己运气、也不想到头来再去品味后悔的那一派别。”
——重点不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知道谁是杀人鬼,又怎么知道他是替身使者的……
你能直接看到这么完整的结局吗?
黑发女性没有给他问出疑惑的时间,平铺直述地说道:
“我想杀了他。”
话语平淡如同砍瓜切菜。
从中没有感受到生命的重量,也没有什么深切邪恶的**。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
夏日的热气蒸腾而眩晕。
“……那就杀掉?”
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前,和藤森椿如出一辙般轻飘飘的肮脏话语就已经从嘴中流淌出来了。
只因为捕捉到了女性思维的一鳞片爪。
明明是绝对不能轻率的意见。
女人转过头来,一向只有无表情或者微笑两方二选一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明显的诧异。
“你在说什么胡话?是你先想着要交由社会和法律解决的吧。怎么可以把这种事情赌在一个人毫无根据的天赋和直觉上?要是真的变成不可挽回的结局,你是不是还得亲自送我进去啊?”
……你怎么可能出错。
先行跳出的想法委屈地在脑内环绕。
惊讶的神色从她脸上消去。她叹了口气。
“在有人死去之前,你得去找出来。”
藤森椿轻描淡写地命令。
“理由、经过、或者是证据——怎么说都好,要按照你们常人的逻辑去找到他。”
“不论怎么说,杀人都是不对的。”
“就算用上之前那种将生命重组的方法也行。你不能站到我这边来。”
发音可以听懂,含义也大致能够理解。
少年却忍不住小声嘟囔:
“……那也太狡猾了。”
黑发女性转回了视线。
她自顾自的开始陈述。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经常坐在秋千上看着夜色逼近、街上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的景象,单纯是因为我不想回家。我理解不了父母为何因为自己指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实而争吵,也不明白他们换了三四十轮却要重复同样一个质问的意义是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安定,可较之以往,再没有那种模糊不清的朦胧感,只剩下某些质量沉重而具有压迫的东西:“后来我想,是不是他人想要追求的结果和我看到的事实……从根本上就是不一样的。”
“我要到达的地方和大众希望随大流前行的目标,本质上就有所不同。”
“东方仗助想要做的事情是守护这个小镇,那自然就会因为各种搜索过程、而产生只有东方仗助才能得出的结论。藤森椿想要做的事情是画漫画和杀点该杀的人,这个小镇跟她根本没有丝毫关联,她也不需要体验任何流程,在杀意兴起的时候就可以畅快淋漓地踏出最后一步——只要她承担的起之后要付出的代价。”
“你的守护是放任一个杀人鬼去杀死另一个杀人鬼吗?你的正义是容忍他人因为复仇而去行凶吗?”
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
女人的容颜陷入黑暗之中。
她冷酷而又毫不留情地说道:
“——这些结论只有你自己想出来,别以为能从我这边随便照抄。”
更了,去出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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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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