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及川以为岩泉是约他们在附近爬,或者干脆去有名的富士山,毕竟早个两年就听他时不时在叨叨想从山上飞个无人机,没想到他约的他们去的是宫城,还是学校附近那座有神社的小山头。
哥斯拉什么时候再映:
神社不是最高顶,我们可以再往上爬爬,我记得有片露营地
刨冰店老板:
那要顺带着露个营吗
我这里有工具
是三十来岁还在努力学习的花卷啊:
算了吧……别冻死咱们
及川没怎么在群内说话,但其他三人默认了他的同行。行程很快敲定,归乡的日子定在下周,等岩泉暂结手上的工作就走。岩泉还在感叹,现在最不自由的人反倒成为了他。
出发当天,天气阴沉沉的,及川套了件薄绒的外套。这次回去他们全程自驾,松川开车,先来接的及川,之后是花卷,最后从岩泉的单位出发向西穿过市里直上高速。
“今晚有雪?”岩泉弯身进来,带来冰凉凉的寒气。
花卷在打游戏,分神切屏,“小雪吧,宫城今晚也下。”
虽然每次返乡的心境都不一样,但这次及川觉得格外凄凉,可能是因为确切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的家。忽而他又有点庆幸,庆幸顺一出事后,第一次回来是和岩泉他们一起。
他们是等岩泉下班后才东京开回来的,进入宫城地界已经很晚了。松川家里早就搬了出去,他这几天和花卷住,及川去岩泉家。
松川把车钥匙丢给岩泉,让他明天来接,并叮嘱不要太早过来。离家越俩越近,及川不自觉放缓了呼吸,他将额头抵在车窗上,静静注视那棵大榉树下没有亮灯的房屋。
“外套帮我拿下。”岩泉拔了车钥匙。
外套在刚刚花卷坐的位置上团成一团丢着,及川拎了出来,抖了两下,轻声说:“叔叔阿姨还没睡吗?”他看着灯还亮着。
“睡了吧,这个点,”岩泉抬腕看了眼时间,“应该是给我们留着的。”
换鞋进屋后,一楼的大厅果然没人,桌面上有一碗被保鲜膜包裹着的炖菜,上面粘贴着的便利贴上是岩泉爱子的笔迹,让他们如果饿了就自己热下吃。
“饿吗?”岩泉问。
及川摇头。
岩泉从口袋里掏出盒烟,“那就睡吧,也挺晚了。你的屋子应该还是原先那间,不过浴室的花洒昨天妈跟我说有点问题,你先去我屋洗吧。我抽根烟再上去。”
二楼左手边是岩泉夫妇的卧室,右手边是岩泉的,再里面是间由杂物间改成的客房。及川上楼时可以放轻了脚步,虽然他走路本来也没声音。岩泉家的格局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拧开卧室门,里面的陈设让及川不禁有些怀念。他的视线停留在衣架上被防尘袋套着的部里的队服,而后垂下视线,给岩泉发了消息。
世界第一二传手:
我没带毛巾
岩泉回得很快。
哥斯拉什么时候再映:
用我的吧
内衣带了吗
及川短暂地冲洗了下,出去的时候岩泉还没有上来。他暂时放弃了吹头发,拿毛巾抓着头发就下了楼。站在楼梯上时,及川就听见了好像是在煮水的时候,离得近了,就闻到了奶味。他寻声去了厨房,电磁炉上架着了个小锅,里面的确在煮牛奶。
及川收回视线,拉开窗门,手搭在栏杆上,“第几根了?”
岩泉咬着烟,笑了笑,“第二根还没抽完呢,你洗得太快了。”
及川照旧讨要了根烟,不抽,拿着手里把玩。“我还记得念书那会儿,后来我爸妈也没那么忙了,我自己也大了,但还是有事没事就在你家住,”及川说,“爱子阿姨煮的菜比我老妈弄的好吃多了。说真的,我真怀念那时候,虽然未来永远不确定,但是我们只看眼前,讨论战术,以及怎么打败牛岛。”
岩泉屈指弹了下烟灰,“然后我妈会在半夜给我们端宵夜过来。她总觉得我们还小,还需要补充营养。睡前还会煮一锅加了糖的牛奶。”
“所以你加了糖吗?”及川问。
“你等会可以尝尝看。”
二人收敛了笑意。若是放在以往,岩泉并不会多说什么,他的朋友们,无论是及川还是松川花卷,都有一颗坚强的心。即便生活有时使他们不太如意。
“你还记得,高三那年最后一次比赛……后吗?”岩泉问他。
因得岩泉的顿音,及川没忍住打量了他两眼,“我怎么可能忘呢。”人生路漫漫,也只有几帧的欢愉和痛苦可品。
“你刚回来的时候,我的确有些担心,所以联系了忍足医生。但是后来也许是知道你不总去,每次见你又总觉得无论你会做怎么的决定,我想你都会走下去的,所以也不用再多担心。”岩泉说。就像是那一夜,他想,无论及川在哪里,是否还会继续排球生涯,他都是他们的队长,是他最骄傲的王牌二传手。
及川忽然摸了摸心口,“太温情了,有点受不了。”
牛奶是加了糖的,及川小口渡进嘴里,回房间安然入睡。第二天一早,岩泉早早叫醒了及川,他们出发去接花卷他们。及川在楼底下狂打电话,岩泉一旁很开心地笑着,也不阻拦。直到花卷怒气冲冲下来要掐死及川,才象征性地拦了下。
“还好吗?”岩泉丢了瓶矿泉水给松川。
松川靠着后座,把水瓶压在了眼睛上,没吭声,但是一脸要死的样子。
下车的时候,及川问了嘴,“昨晚下雪了吗?”
“下了吧。”花卷扬起下巴,指向枯草丛中的雪沫。
非特殊的节日外,小山头向来没什么人造访。他们四人一前一后在石阶上走着,聊起念书的时候免不了互相吵嘴。花卷又说起今年的青城,三年那几个人,尤其是平泽透表现最为亮眼。说着,还故意凑到及川身边,“你的小迷弟,要不要去看看他?”
及川把花卷推开,他想起那个雨夜,在前台打工问他还会不会继续打排球的平泽透,和再早的春天,那个说要和自己隔网而战的平泽透。
“在东京见吧。”及川说。在那个我们都曾梦寐以求的舞台上见。
他们照例在山头的小神社里求了签,及川的签运最差,但也是小吉。这次没了网络的阻拦,明目张胆要重抽,直到抽到了大吉才罢休。
再往前走的确有一片露营地,只是好像停业了。他们在这片无人经管的露营地上拍了照,就下了山。
花卷把手插进口袋里,跳了两下,“我们去吃拉面吗?那家中华餐馆?”
及川两步下一个台阶,“还开着吗?”
“开着,只不过现在换了他们家儿子在经营。”岩泉说。
去到饭馆的时候,及川才明白为什么花卷刚刚过于活泼了些。金田一带了自家姑娘过来,国见坐在吧台处冲他们挥了挥手。
店老板还记得他们,几人一聊,发现也没差多少岁数。老板说他们来的时候,他往往在后厨写作业。
花卷这人不光是招烦,金田一家的小女儿看起来也不怎么买他账,可花卷却还要去招惹。面食热气腾腾,金田一端着酒杯凑过来磕了下及川放在桌面上的杯子,“下次回国我们提前约下吧,大家都很想跟前辈们一起聚聚。”
“好。”及川应了一声,敬了金田一一杯。
-
年底,何欢以海猫工作室的名义在六本木地标商厦顶层举办了以“淡色”为名的摄影展,及川受邀参加。到了签票门口,是当初那个他曾在工作室遇见的男人带他进去的。男人的头发比初见时更长了,他还记得他叫不二周助。
不二周助领他进了展厅内,没有离开,但似乎也没有要和及川搭话的意思。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及川渐渐明白了何欢为什么将此次展览起作“淡色”。人生如画,无论底色明暗,遥遥看去,皆是如染料缸般混杂得热闹非凡。但走近了,总有那么两笔如水淡色出现在纷繁之间。
及川在画展见到了这莫约一年何欢以他为主视角拍摄的照片,檐下的空刨冰杯、夏日祭里与周遭格格不入短t青年、垂首看花笑得温柔到似乎没又那么疏离的眉眼……摄影展的最后,作为结尾的照片竟然是年初搬家那天,他们四个人在出租屋里吃寿喜烧的场景。
及川一扫,右下角摄影师的署名是花卷贵大。
“我忽然想起来其实我问过何欢为什么会选择我作为她的模特。”在松川那个未开业的刨冰店,及川并不确定何欢是不是故意又问了遍,不过他想起自己从起初的好奇到当时的不再好奇,现在看来这种心境的转变是件好事。
及川话说了一半没继续说,不二也不恼,最后送了及川这次摄影展的册子留作了纪念。
1月2日,箱根驿传正式开赛。
除去回了家的松川,岩泉和花卷都是在及川家里一起吃着红豆年糕汤看得比赛直播。神童发烧坚持跑步那里揪起了每一个人的心,花卷直接泪洒现场。
也许宽政大这支梦之队走到今天实在太过奇迹,媒体便也格外偏爱他们。及川看着这帮拥有强大灵魂的年轻人们,看着清濑冲向终点那既痛苦又欢愉的表情——
“我们为什么要拼命奔跑?”他喃喃自语。
及川花钱去看了春高的开幕式,尽管黑尾说笑能走个后门给他。及川带着愧疚问黑尾解说员的事情最后解决没,他知道黑尾等他应答到最后时限,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心情实在太乱,无暇顾及。
升任主任的黑尾先生仍笑得浪荡,“就换了更专业的上去。不过我说啊你要不要……”
及川听后睁大了双眼,“可以吗?”
“只要你点头。”黑尾说。
年初这阵子,岩泉忽然来了很多工作,松川还没回,往往是及川和花卷去看。及川嘴上从没说过在意,但回回抢票抢青城的场。四进二的时候,在得知青城势如破竹即将勇闯决赛,岩泉提前用了年假,松川直接打车一路干了回来。
这一年,老将蝉联冠军守住宝座,黑马持枪兵临城下。
及川作为特邀嘉宾为这一年全国最佳的二传手和主攻手搬了奖。背号为1的少年气势灼人,掌声欢呼声都不及面前这人亲手来递给他奖状。
及川直视平泽透,这一路,视线再未从他的身上离开。
“我们在更高的舞台上隔网而战吧。”
这是及川对平泽透的回答许诺和期望。
-
冬雪消融,樱前线顺着春风一路北上。及川退掉了在东京租住的房子,回了宫城的家中。房子需要大扫除,有些裂开的地砖也需要修补。他要在夏天来临前把这栋房子租出去。
一切都很顺利。掐着飞机票离开宫城那天和十余年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个大晴天,少年迈着也许还算轻快的步伐独自启程。在海的对面是未知和希望。
及川拍了下自己飞机票,发了推,又迅速把手机调成了飞机模式。他推着行李箱,大步向前走去。和以往任何一次的奔赴都没什么两样。
全文完。
2024.5.4
感谢阅读到最后的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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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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