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西西里的黄昏总浸润着一抹洗不净的血色。
对五岁的沢田纲吉而言,最深刻的记忆是那条阴影下的后巷。老鼠在堆积的垃圾间窸窣逃窜,一个醉汉歪倒在墙根嘶吼咒骂着,空气里充斥着食物**的酸臭和一种底层居民困顿无望的黏腻感。
他被一只温暖而极具力量的手牵引着走进了这片肮脏。他的父亲,Giotto·Vongola,彭格列家族最强大的掌权者,身披一袭剪裁精良的黑色披风站在巷子前,与周遭的破败污秽形成尖锐的对比。男人金色的发丝在昏晦光线下依旧耀眼,面容俊美,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唯独那双金红色的眼瞳深处,沉淀着久居高位的冰冷与漠然。
巷子中央一场力量悬殊的争夺正在上演。一个骨瘦如柴的银发男孩正死死护着怀里那点发霉的面包,与几个比他高大粗壮得多的流浪儿撕打。他浑身污秽,额角裂开的伤口淌下暗红的血,滑过苍白的皮肤,唯独那双碧绿的眼睛亮得骇人,燃烧着近乎野蛮的生命力。
“看到了吗,纲吉?弱肉强食。这是世界的底色,在阳光不肯眷顾的角落也同样如此。”
小纲吉下意识地攥紧父亲的手指,未能完全理解话语中的意义,却被少年那双绿眸中的狠戾与不屈攫住。
“你想要他吗?”Giotto忽然问。
小纲吉茫然地抬头看父亲。
Giotto的目光未曾离开那个挣扎的男孩。
“他弱小,却长着野兽的骨头。驯服他,引导他,赋予他新的意义。这是你的权力,纲吉,也是作为未来继承人的第一课。”
他微微俯身,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记住,Vongola之名赋予我们这种权力。力量是保护所欲之物的唯一基石,也是决定他者命运的工具。”
小纲吉懵懂地点头,他听不懂权利和工具,但他听懂了保护。他看着那个即将被击倒却仍嘶吼着反击的银影,心想,他一定很痛。
一股冲动促使他小声却清晰地说:“我要他。”
Giotto唇角微扬,仿佛只是满足了孩子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他略一颔首,身后的随从便上前,驱散了那群施暴者。
那只伤痕累累的幼兽被带到光下,带到他们面前。他紧绷着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喘,警惕地敌视着眼前这两个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尤其是那个被精心保护着眼神柔软洁净的棕发男孩。
他太明亮,太温暖了,根本不是自己这种活在阴沟里的人可以触碰的存在。
某种尖锐的厌恶和自惭形秽促使他猛地朝纲吉啐了一口。纲吉吓得立刻躲到父亲身后,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一步,眼神骤冷。
Giotto却并未动怒,连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他轻轻按住护卫的手臂,蹲下身揉了揉纲吉的头发。
“他是你的了。给他一个名字。你要驯服他,他将成为你的盾,你的剑,你未来的左右手。”
纲吉从父亲身后探出头,望着那双写满抗拒却依然灼亮的绿眼睛,小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银发的孩子怒视着这群光鲜而危险的黑手党,本能地评估着无法抗衡的力量差距,最终,那目光撞上棕发男孩不掺杂质的关切,像是某种无奈的妥协,从齿缝里挤出声音:“……狱寺隼人。”
野犬被带回彭格列的金笼,被清洗,疗伤,套上体面的衣物,被礼仪老师教导规矩。几天后,一个干净却依旧不安的银发男孩被带到小纲吉面前。他不安却又难掩好奇,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地看着他的救世主。
Giotto看着并立的两个孩子,对纲吉重复道:“拥有力量,你才能庇护他。”
年幼的沢田纲吉郑重地点头,心里默默起誓:我有力量,我一定要保护你。
他拥有了一个最亲密的玩伴。
他那时尚未知晓,这拥有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责任与无可逆转的宿命。
——
十年弹指而过。
沢田纲吉站在训练场的阴影里,如同过去的许多次一样,专注凝视着场中央那个挥汗如雨的身影。
十五岁的狱寺隼人早已褪去了幼年的孱弱,身形抽长柔韧,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精准的爆发力。他的动作迅捷如豹,手中握着的枪仿佛是他手臂的延伸,子弹精准地击中每一个移动靶的红心。
那是经年累月由最顶尖杀手指导打造的属于地下世界精英的完美技艺。
狱寺隼人,他是彭格列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苗子,指导他的是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G。
那个男人脸上有一道如火的纹身,性格也如同火焰般暴烈直接。他面无表情的抱臂旁观,在狱寺切换弹匣的瞬间开口:“空隙太大。战场上,这零点三秒足够你死三次。”
“明白!G先生!我会碾碎这弱点!”狱寺即刻回应,绿眸中对强大的渴望**裸地燃烧着。
硝烟味淡淡弥漫,混合着少年汗水的气息。纲吉的心却随着每一发命中的枪响,沉坠一分。
狱寺越强,就越被父亲和家族认可,也越深地绑定在彭格列这辆战车上,他离那个血腥的,纲吉无比憎恶却又无法挣脱的世界中心就越近。G的亲自指导,本身就是一种信号——父亲在将狱寺打磨成最完美的武器,为了他,也为了彭格列的未来。
但这并非纲吉所愿。
他被父亲从日本带回西西里不过十年光景。在五岁之前,他跟着曾经身为花魁的母亲在日本底层社会的夹缝中挣扎求生,见惯了人性的卑劣与命运的无常。他骨子里是母亲那般柔软善良的人,渴望平静与安宁。
然而他的血脉来自Giotto。
Giotto从不接受否定答案。他将纲吉带回,宣告了他的身份,并独裁地决定了他十八岁将继承彭格列的命运。
“你身上流着Vongola的血,纲吉。”
Giotto端着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他的王国,声音无波无澜。
“这是荣耀,也是你不能逃脱的宿命。善良是奢侈品,而我们是提供奢侈品的人,而非享用者。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承受这一切并为之负责。”
纲吉憎恶这宿命,却又无力反抗。他看着狱寺在父亲安排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来越像一把完美的凶器,恐慌日夜啃噬着他的内心。
我有力量才可以保护你。幼年的誓言仍在耳边。
那么,我有力量,是否也可以……送你离开这泥潭?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
时机很快来临。一次任务汇报后,纲吉将狱寺单独留在了办公室。
狱寺站得笔直,碧绿的眼眸因这难得的独处而灼亮,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炽热与忠诚。他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
“十代目,有何吩咐?”
尽管Giotto才是彭格列真正的首领,但狱寺自被带回的那天起,目光所追随的唯有沢田纲吉一人。随着他们一起长大,这份认定早已深入骨髓。
纲吉的目光却落在他挽起袖子的小臂上,那里新增了几道瘀青和一道结痂不久的划伤,这痕迹刺眼得很。
他几乎能想象出狱寺在格斗训练中是如何不要命地扑击,在实战里又是如何以身犯险。
他们已经十五岁了,距离父亲宣布他十八岁正式继承彭格列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意味着狱寺将要面对的危险会呈几何级数增长。
一想到狱寺可能会因为自己而受到更严重的伤害,光是看着狱寺身上日益累加的伤痕,纲吉就觉得呼吸困难。
他把狱寺从泥潭中带出来是为了保护他,不是为了把他带入另一个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迂回。
“隼人,我看了你最近的训练和任务报告。很出色,一如既往。”
狱寺下颌微扬,被认可的喜悦让他脊背挺得更直:“这是我份内之事,十代目!为了能更好地辅佐您,我会变得更强!”
“不,”纲吉打断他,抬起眼,棕色的眼眸里挣扎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疲惫的决绝,“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再继续了。”
狱寺愣住了,“……十代目?”
“我已经安排好了。”
纲吉避开他那双骤然变得不安的绿眸,加快了语速,仿佛慢一点就会失去决心。
“去佛罗伦萨,有一所很好的私立学校,还有一处房产,足够你安稳地过完下半生。明天就出发。”
狱寺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那双总是燃着烈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惊骇与一种遭受背弃的绝望。
“您要赶我走?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依然不够强?我可以加倍训练!我可以去完成更危险的任务!我……”
“不是你的问题!”纲吉提高了声调,心脏因狱寺的反应而剧烈绞痛,“正是因为你做得太好!太适合这里了!但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变成怎样?”狱寺低吼出声,少年人的叛逆与积压的委屈轰然爆发,“我是为您而存在的!我的生命,我掌握的技能,我生存的全部意义,就是成为您的左右手!这是从我被带到这里那天起就注定的命运!”
“那不是我给你的命运!”纲吉猛地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撑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哽咽,心脏因为狱寺激烈的反应而绞痛。他们离继承这个黑暗庞大的组织越来越近,他无法想象狱寺受伤甚至……的画面,那种恐惧日夜折磨着他,远比任何明枪暗箭更令人不安。
“那是我父亲的决定!我现在告诉你,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一个为我沾染血腥的左右手!我不需要你某天因为这该死的命运而横尸街头!”
狱寺瞳孔骤然紧缩,他死死盯住纲吉,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的人。短暂的震愕过后,是滔天的怒火与所有付出被全盘否定的灭顶之痛。
狱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骤然冷峭。
“在您眼里,我终究只是个需要被清理掉的肮脏的□□预备役?您觉得我留在您身边会玷污您?还是您终于觉得我这个武器不称手了,想换个更干净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纲吉心急如焚,他知道狱寺完全曲解了他的初衷,然而那份深藏心底、早已逾越了首领和属下界限的情感正灼烧着他的理智,让他无法清晰剖白。
“我想让你离开这一切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好好读书工作,结婚生子,平安到老,那才是你该有的未来!”
“那不是我的未来!”狱寺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书架上,发出砰然巨响,书本簌簌落下。
他眼眶通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又伤痕累累的野兽,与十年前那条肮脏小巷中的孩童莫名重合,甚至更脆弱。
“没有您的未来,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您所谓的正常生活是对我最大的侮辱,您是在否定我存在的全部价值!”
他猛地逼近一步,几乎与纲吉鼻尖相抵,炽热的呼吸裹挟着不加掩饰的愤怒扑面而来。
“告诉我,十代目,”狱寺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危险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您执意要送我走,究竟是以首领的身份,还是以……沢田纲吉的身份?”
纲吉被问得哑口无言,狂跳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
狱寺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沢田纲吉的一切,他的爱,他的恨,他的堂而皇之与他的闪躲挣扎,果然都无法瞒过身边这个最亲密的人。
他张了张嘴,那个呼之欲出的禁忌答案卡在喉咙里灼烧。
他无法说出口。
看着他犹豫和闪躲,狱寺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他缓缓后退一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至极却又淡漠无比的彭格列礼节。
“我明白了。如果您是以首领的身份命令我,我服从。”
他像一尊雕塑一般沉默着,良久过后,他抬起眼,绿眸中重新燃起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
“如果您是以沢田纲吉的身份……那就请您亲自打败我,证明您不再需要我的力量。否则,无论您把我送到天涯海角,哪怕是爬,我也会爬回您身边。”
“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早已献予您。这不是您能单方面拒绝的礼物,十代目。”
说完,他不再看纲吉一眼,决绝地摔门而去。
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只剩下纲吉一个人站在原地,被巨大的空洞和悔意吞噬。
他做对了吗?为何心痛至此?
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手指深深插入棕色的发丝间,狱寺那双绝望又倔强的绿眸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混蛋……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他低声咒骂着,却不知道是在骂狱寺的固执,还是骂自己的懦弱和口不择言。
——
Giotto为他尚且年少的继承人上了至关重要的一课。他的声音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却蕴含着高位者不容置疑的力量。
“看来,我唯一的继承人正困于责任的迷局之中。”
纲吉垂首,沉默以对。
“你意图送走狱寺隼人?”
“……是。我想保护他。”
壁炉的火光跃动,为Giotto金色的发丝镀上一层宛若圣环的光晕,但那双与纲吉相似的金色眼眸深处,却沉淀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
“我们身处的是一个用忠诚与背叛书写历史的世界。当你选择将一个人纳入羽翼之下,你便承担了他的一切。他的生命,他的未来,他的……忠诚。这不是馈赠,而是契约。单方面的仁慈,有时是最残酷的背叛。”
G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擦拭着他的枪,闻言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他特有的辛辣接口道:“小子,他说那么多,意思就是,别他妈一边享受着别人把命交到你手上的好处,一边又嫌弃他的手脏。要么就别碰,要么就负责到底。这可是你老爹用他那无处安放的魅力惹来一堆风流债后,学到的宝贵教训。”
Giotto对此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风流倜傥,却又深邃难测,仿佛默认了G的指控。
他确实拥有意大利人的热情与多情,他与G是灵魂与事业的伴侣,与朝利雨月有着暧昧的诗意羁绊,与阿诺德和戴蒙斯佩多之间存在着危险而张力十足的关系,甚至与蓝宝之间都流传着一些宠溺过度的传言。
他吸引着身边所有亲近的手下,以不同的方式缔结着牢固又复杂的联盟,他掌控着一切并为之负责。
同时他也是一位冷酷独裁的教父,就像他正如他自那之后再也没有提过纲吉那可怜的母亲。
这是他作为教父的魅力与法则。
“纲吉,统治这片阴影,需的不只是力量,更是洞察人心的敏锐和承担后果的觉悟。你血脉中的宿命无法改变。对于狱寺隼人,自他向你效忠那刻起,他的命运便与你交织。逃避不是解决办法,我的继承人。你需掌控,而非割裂。”
言罢,他轻拍纲吉肩头,与G一同离去。
父亲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纲吉的自以为是。他想要保护狱寺,将他推离这片黑暗,这何尝不是一种单方面的仁慈?他否定了狱寺生存的意义,否定了他的选择。
“单方面的仁慈,有时是最残酷的背叛。”
他差一点,就成为了践行这条法则最残酷的人。
——
沢田纲吉疾步冲出办公室,他穿过幽深的回廊,最终在庭院角落的一颗月桂树下找到了那个背对着他的银发少年。
他肩膀紧绷,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狱寺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是纲吉,他眼中掠过一丝慌乱,随即被强烈的委屈和固执所覆盖,那眼眸深处仍有一丝不肯熄灭的微光。
他立刻站起身习惯性地想行礼,却被纲吉抬手制止了。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尴尬和痛楚,无声的对峙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是狱寺率先打破了这僵局。他一步步走向纲吉,脚步甚至有些踉跄,长久压抑的情感灼热而猛烈,如同终于喷发的火山,将最后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十代目……我不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
“您将来会继承彭格列,站在您身边的,只能是我。”他翠绿的眼眸中翻涌着绝望与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如果‘左右手’的身份仍不足以让我留下……如果唯有更紧密、更不容置疑的纽带才能让我名正言顺地立于您身侧——”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的勇气直视着纲吉那双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我也可以做您的情人。”
纲吉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狱寺那张英俊却倔强的脸,那双向来只有忠诚和杀意的绿眸,此刻却盛满了他从未见过也不敢深究的滚烫和**。
“隼人……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纲吉的声音干涩,下意识地想后退,手腕却被狱寺更用力地攥住。
“我当然知道!”狱寺的情绪彻底决堤,脸上交织着豁出去的狼狈和一种不肯低头的强横,逼迫自己继续下去。
“Giotto先生和G先生之间,您以为仅仅只是首领和守护者吗?”
纲吉愣住了,父亲和G之间的关系在彭格列内部并非秘密,那是一种超越上下级深入灵魂与生命的羁绊,是众所周知却心照不宣的事实。他隐约明白了狱寺的潜台词,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
狱寺的话语变得急促而激烈,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炽热。
“我可以学习!学习如何取悦您,如何……总之,只要您允许我留下!什么样的身份都可以!左右手,护卫,武器,情人!只要您需要,我什么都可以是!
“我可以做得比G先生更好!我能比任何人都更忠诚!更强大!”狱寺嘶吼着,猛地抓住纲吉的手臂,力道大得让纲吉感到疼痛,那双翠绿的眼睛里翻滚着属于少年人特有的不管不顾的炽热。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纲吉耳膜嗡嗡作响。他看着狱寺近乎卑微的乞求,心脏疼得缩成一团。先前所有自以为是的保护,在此刻显得如此残忍和可笑。
他没有回应那惊世骇俗的提议。
他沉默的每一秒对狱寺隼人来说,都如同一场漫长的凌迟。
良久,纲吉抬起手,指尖落向狱寺衬衫上的纽扣。
狱寺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触及逆鳞的猛兽,绿眸中迸射出屈辱与暴怒的火花。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没有丝毫躲闪。
在纲吉震惊的目光中,他自己动手近乎粗暴地扯开了衣扣。
布料发出轻微的撕裂声,少年劲瘦苍白的胸膛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上面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显得愈发刺眼。
纲吉的动作僵住了,他的目光凝固在那片伤痕上。
冰凉的药膏随之落下,被温热的指腹缓缓推开,带来舒缓的触感。狱寺惊愕地抬眼,预想中的侮辱并未降临。棕发的少年眼底氤氲着水光,一滴泪猝不及防地滑落,悄无声息地没入脚下的草地中。
“十代目……?”
狱寺彻底慌了,那滴泪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他无措。强撑的强势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笨拙的惊慌。
“您…您别……是我的错,我……”
纲吉抬起泪眼,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和脆弱:“什么胡话都敢说……就不怕G先生一枪解决你吗?”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所有重负,将脸深深埋进少年精瘦的肩颈之中。他轻轻将深埋心底的话和盘托出。
“我送你走……是因为我害怕啊,隼人……我受不了你受伤,受不了你可能会离开我……”
“你是傻瓜吗?谁要你学那种东西,我……我怎么可能用你说的那种方式对待你…”
“我喜欢你啊……”
狱寺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当场。喜欢……?十代目说……喜欢他?不是上位者的垂怜,而是……
前所未有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将先前积压的愤怒,委屈与恐惧涤荡殆尽。一种更为原始而强势的本能驱使着他,取代了所有犹豫。
他再次抓住纲吉的手腕,这次的力道却再也不容挣脱。
“十代目……!我的心意…我也……”
话语哽咽在喉间,未能成句,然而其中情感却早已汹涌而出。
他不再给自己任何一瞬迟疑的机会。
他倾身向前,近乎掠夺一般狠狠地吻上了纲吉的嘴唇。
那不像是一个吻,更像是一次宣告,带着狱寺隼人特有的暴烈气息。
一触即分。
狱寺喘息着,苍白的脸颊染上薄红,那双碧绿的眼眸却死死锁住纲吉,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眼底翻涌着不安,渴望与一种近乎疯狂的虔诚。
“可以吗……十代目……”
他声音哑得像在嘶语。
“告诉我…这样可以吗?我会为您焚尽一切…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
唇上残留着灼人的温度,他看着狱寺那双充满了不安,爱恋与疯狂的占有欲的眼睛,所有彷徨似乎找到了锚点。
他伸出颤抖的手紧紧地回抱住狱寺,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药膏清苦与汗水气息的颈窝。
这是盟约,是共同踏入深渊的起点。
庭院里,西西里的晚风缱绻拂过,月桂树的暗影温柔摇曳。
两个少年的身影在月光下交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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