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暖洋洋地洒进窗,轻柔的风恰好穿过这方宽敞的房间,扬起了窗纱。
把格斯带回来后,三浦便将隔壁那间稍大些的房间布置成婴儿房,连自己的工作台也一并挪了进去。配套的婴儿用品紧急送到后,原本宽敞的空间一下子被堆得满满当当。
矮柜是用整块胡桃木挖成的,柜面铺着的亚麻布每天更换。上面摆着象牙碗和象牙小勺,这大概是特意定制的喂食器——按三浦的吩咐,并没有用贵族家庭常用来盛放婴儿食物的锡镴碗勺。细棉布襁褓叠得方方正正,最上面那件的袖口露出一段丝带,是用来系住婴儿手臂防止乱抓的。
窗边的橡木摇篮是特别赶制的,正沐浴在阳光里。上方悬着三颗彩釉小球,蓝、绿、金三色釉面在光线下泛着微光,在风中轻轻摇晃,碰撞出清脆的叮咚声。
摇篮旁的矮架上摆着几样小玩具:一束用彩色羊毛缠成的绒球串,红、黄两色交替着系在细麻绳上,风一吹便簌簌打转;还有个掏空的胡桃壳,里面塞着晒干的薰衣草,摇起来会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据说能让婴儿睡得更安稳。
墙角靠着张窄床,本是特意为守夜女仆准备的,结果倒成了三浦专属的睡觉的地方。每当深夜格斯安睡后,他便会在此稍作歇息。
窄床旁边是占去半面墙的工作台和书架,三浦打算在这里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书架上除了其他资料,还摆放着适合幼儿听的寓言故事手抄本——这类读物多用鞣制过的羊皮纸抄写,边角被细心地卷成圆弧,封皮则用粗麻线装订着。
三浦对他人情绪有着敏锐的察觉力,婴儿不会说话,表达需求的方式只有哭泣。
三浦在刚照顾格斯的第一天,就开始留意他的喜好:把婴儿床挪到窄窗前让他沐浴阳光,哄着他入睡。格斯刚来的那几天,晚上经常做噩梦惊醒,似乎怎么也无法在黑暗中安心入睡。三浦便抱着他,在房间里傻乎乎地转了好多个圈,直到怀里的格斯连连打起哈欠,才赶紧把他放进摇篮的被窝里,轻轻吹灭蜡烛,再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工作。
三浦发现,格斯的目光总追着他的木刀,于是解下洞爷湖塞进摇篮里。小家伙伸出小胖胳膊一把抱住刀,眼睛弯成两弯小月牙,脸蛋红扑扑的。
这把木刀是一个飘在空中的可疑大叔送来的,说是署名[世界意识辅助终端B-612号]的家伙从电视购物广告里订给他的。三浦盯着刀上沾着的咖喱渍,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还有心思搞电视购物,看来白担心了,那家伙压根没事!
后来三浦又发现,格斯在白天反倒容易入睡。格斯似乎很喜欢他那一头麦子似的金发——这头发在白天像吸饱了秋日最和煦的阳光般灿烂,只要到了白天,格斯就爱抱着他的脖颈酣睡。
而三浦的作息也变得更紧凑:清晨天未亮便起身训练,随后压缩时间,快速完成贵族传统教育课程;接着他埋首处理一些简单事务,期间总忍不住几次折返查看格斯的动静,若小家伙醒了便再哄睡一次。待夜色深沉,他就开始一点一滴地转化和吸收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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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斯正叭叭地吃着温好的羊奶,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三浦停了停手中给格斯喂奶的象牙小勺,格斯立刻扬仰起脸,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这模样,可比他先前在心里勾勒好的孩子形象可爱太多了。
三浦不由得侧眸看了好一会儿,格斯像只小海豹似的动来动去,试图一点点朝他靠近,突然“噗呕”一声,吐了自己一身奶,三浦赶紧用手帕帮替他吸干奶渍。
小格斯吐完了奶,也没有哭。他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三浦,两只短手抱住三浦的手臂,再用两条短腿蹬着玩。
女管家罗莎恰好在此时进来,目光扫过三浦挽起的袖口——那上面沾着点奶渍,她回头轻声吩咐女仆:“安妮,去把备好的热水和干净衣服取来。”
罗莎看着三浦和格斯,忍不住放柔了声音:“这个孩子.....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三浦搅动羊奶的手顿了顿,他低头看着格斯——婴儿的胎发不像寻常婴孩那样服帖,反倒像被人用指尖轻轻捻过似的,在头顶支棱起一绺一绺小尖角,带着股倔强的硬气。发丝短短地立在头皮上,看着虽有点扎手,摸起来却透着柔软。
他又下意识抬手拂过格斯的发顶,心里忽然清晰地冒出一个念头:他是我的家人。
“格斯......是我的弟弟!”三浦听到自己的声音对管家这样说着,话语间的停顿像是在胸腔里酝酿了许久,语气从起初的不确定,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是,米乌拉少爷。”罗莎的发髻依旧梳得一丝不苟,鬓角服帖得没有半分乱发。她站在一旁,心头掠过一丝喟叹——半年前,少年痛失双亲与兄长,拒绝了熟悉的事物,搬到了城堡西侧塔楼,独自舔舐伤口。如今少年主动将这失怙的婴孩纳入家人范畴,是那份被唤醒的爱与责任将他从泥沼中拽了出来,他终于肯敞开心扉了。
三浦看出罗莎误会了,对着她浅浅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人类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三浦想。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回想过去的人,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当下。这也是他能坦然接受自己两次“毕业即穿越”的原因——过往已逝,来者不追,惜取眼前才是务实的生活态度。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正是过往的一切造就了现在的自己。
身边的人总叫他“米乌拉少爷”、“公爵大人”:递来的牛奶会特意多加半勺蜂蜜,说这是他最爱的甜度;每日送来的白面包总要切去硬边,说这是他换牙时养成的习惯。
他们对我的感情,究竟是寄托在“他”身上,还是在我身上?我们虽是同位体,但我真的能等同于“他”吗?这是属于米乌拉的牵绊。
三浦同样分不清,自己对他们的感情,到底是出于“他”的本能,还是源于自己本身。
他忽然想起另一个世界的小伙伴。三浦是中途加入的,虽与恋次、露琪亚在治安恶劣的南流魂街相依为命,却总感觉他俩之间有某种无法插入的羁绊,自己总是格格不入。
对格斯的这份“特别”,不仅仅是因为他特殊的出生。这孩子从被他抱在怀里的那天起,当他说出“格斯是弟弟”时,那份忽然涌上来的坚定,或许是他作为异世来客,在这陌生时空里抓住的第一缕归属感。
对格斯而言,他就是他,只是他这个人。
这份羁绊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俩——三浦轻轻抱起格斯,心里泛起暖暖的热意,家人的怀抱,原是有温度的。
窗台上的积雪化了又融,檐下的蛛网结了又破,四季在摇篮的吱呀声里悄悄转了圈。
春天,格斯更好动了。三浦瞥见格斯正啃咬贝黑莱特,见那东西眨起眼睛,吓得忙抢过来。格斯转而啃起他垂在胸前的头发,罗莎笑着说是口欲期,送来了准备好的咬嚼物:象牙乳牙棒和丝绒琥珀咬块。
夏末,格斯已经能爬能走了,总爱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三浦忙着处理事务时,也总能眼疾手快护着他,一次也没让他摔下来过。后来添了个木质学步架,格斯站进去扶着木栏,小短腿一蹬,学步架 “轱辘轱辘” 往前挪,那晃晃悠悠的小身影,总让三浦忍不住弯起嘴角。
秋天,格斯含混地呜呜着,吐出了第一声“哥哥”。三浦惊喜极了,抬手就把小家伙往空中抛去,刚脱手才想起自己的力道惊人,忙不迭伸长手臂捞回怀里,小心翼翼抱稳了。落回三浦怀里的格斯非但没哭,反倒眯起眼睛笑了,喉咙里发出一串绵软的气音,活像一只小猫在哼哼着表达高兴。三浦先是怔了怔,随即欣喜地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头顶,轻声夸道:“真勇敢啊。”
冬天,格斯已经能说出一些简单的话语了。他不仅比一般孩子聪慧,力气也格外大,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小格斯就在蜜糖般的宠爱中一天天长大。
[撒花]摸摸格斯的头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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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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