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忽明忽暗,映在人脸上,显得神情也阴晴不定。
柳七刀拿着信封,感觉它有千钧之重,这一路上他都处在大脑发懵的状态,一脚深一脚浅地随众人回到了扎营地,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篝火旁,师襄特地拿出唐催寒的信件对比了一下。唐催寒的字龙飞凤舞,而柳七刀手里这信封的字写得却非常工整,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况且唐催寒应该没有什么需要指名道姓说给柳七刀的话,就算有,也不用搞得这么大费周章。
再回想起来那种状态,柳七刀自己都觉得诡异,那感觉就像他是冥冥之中被这封信叫出了帐篷,目的非常明确地拿到了它。
这绝不是常理能够解释的事情。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柳七刀亲启”五个大字,简体,炭笔,一笔一划写得很端正,绝无看错的可能;至于那口箱子,已经被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个底朝天,里面确实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也太诡异了,一口不会发光的宝箱里竟然有一封写给他的信。
而且,透过薄薄的信封,他能感觉到,这里面除了信纸还装了别的东西;那东西个头不大但很有分量,很可能是什么金属制品,这使得这个信封也变得沉重起来。
“所以……要拆开吗?”
他小声问。
一片沉默中,还是仇非拍了板:“拆吧。既然点明了你的名字,那其他人打开信件说不定会触发什么禁忌。”
平心而论,这句话说得更吓人了。柳七刀捏着信应了声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将信封打开,抽出一沓纸来。
就在这时,篝火火焰突然暴涨几尺,一瞬之间天地变色,乌云遮罩、狂风大作,卷着无数细小砂石和落叶草屑的暴风吹得人无法睁眼,脚下甚至站立不稳,柳七刀手中的信封连同信纸更是直接被风卷进了熊熊烈火之中,瞬间被烧得焦黑卷曲起来!
暴风席卷、天地昏暗,林木狂摇齐啸,这号称绝对安全的第六天竟然说翻脸就翻脸!
说时迟那时快,殷炽链刃出手,已经将木柴堆打散,这会儿大家也顾不上信了,什么舍身探梅渊鸟盾山河乘龙云生全都在疯狂地往柳七刀身上落,各种颜色的技能炫光和特效漫天飞舞,几乎要闪瞎人眼;然而,也就是这么几秒钟的事,狂风说停就停,随着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向大地,一切又平静下来。
再看柳七刀,全须全尾地站在那里,除了身上爬满藤蔓,什么事也没有,倒是其他人肩上头上全落满了树叶草屑,比他狼狈多了。
刚要解开的谜底突然被火烧了个一干二净,而且显然是浪客行有意为之,简直是在搞人心态,几乎没人能够接受,一时之间竟然没人说话,还是心态最好的行守一边打哈哈一边安慰道:“烧都烧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其实,还有一点救。”八秒后,柳七刀从南风吐月里出来,道。
他心有余悸地摊开自己的手心,里面是皱皱巴巴的一个小纸团。
——那阵妖风来得又急又快,就是奔着卷走他手中的信来的,但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死死地将其中一张纸攥进了掌心,再加上南风的禁锢,竟然硬是扯下了小半张。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裴洛川顿时扬眉吐气,要把队名里的蓬莱改成花间游。不过现在也不是改队名的时候,众人都围了上来,看着柳七刀展开手中的仅剩的那小半张信纸。
和信封上面的字一样,信的内容也是用简体字写就的,但这字却十分潦草,即使是用炭笔,也在信纸上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迹,可以看出写信的人心情似乎非常激荡,用了很大的力度。
这是那一沓信纸中的最后一张,好像已经是结尾部分了,被风撕掉大半之后能够辨认出来的,只剩下短短的一句话。
“我知道……任我,心里也一……第七天一定要按……!不然你们团队中的……人都可能因此死去!”
“这……”
柳七刀心下骇然,他求救般看向身边的同伴,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差不多。
有间客栈早已恢复了平静,月色朗朗,清风习习,但玩家们的内心却是一片惊涛骇浪,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不对,还有!
柳七刀扑向还冒着白烟的炭火堆,灰烬中依然残留着炽热的余温,他不顾双手被烧灼的疼痛,在里面来回翻找,终于找到了信封里的另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箭羽,尾羽已经被烧没了,但铜制的箭杆却完好无损,借着月色,依稀能看到上面竖排刻着的两个字。
“颂命”。
颂命。
柳七刀看着手中的箭羽,在心里默念。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有些搞笑的名字,却因为信件的内容而无端平添了一分阴森。他无比确信,在今天之前,无论是在浪客行里还是现实中,自己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颂命之于他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
他站起来,吹了吹还在发烫的箭杆,递给身边的人。
箭羽和信件在一群人手里传来传去,小声的、急促的讨论声响了起来,而他站在满地狼藉旁,垂着头,看着那些还在冒烟的灰白余烬,心中无比茫然。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问:这屋里还有谁叫柳七刀啊?颂命是谁,为什么会给他写信啊?
情感上是这样想的,但是柳七刀的理智又告诉他,他作为当事人都一无所知,队友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难受起来。
为什么是他呢?搞得他好像很特别一样。
柳七刀迷茫地想着,他各方面好像都还行,但好像都差那么一点。
——就拿饿了么队来说,他觉得自己不如仇非冷静果决、不如龙葵细心有主见,既不像谢不若天生开朗乐观,也比不上祁云纵那么洒脱自在。如果放到整个团队来看,他更是普普通通的二十分之一,每个人都各有所长,而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又鲜明又突出的特点。
把收信者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合理一些。而他却连这么重要的信都没有收好,还是靠南风才勉强留下了这么几句话,最关键的部分却被烧掉了。
这时候,他的后背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两下。
动手的人没收力,柳七刀被拍得往前趔趄了几步,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站稳后回头一看,龙葵手还没放下。
“我可没用力,不是故意的嗷。”她也有点心虚,干咳了两声。
说是没用力,柳七刀毫不怀疑掀开衣服背后能有两个鲜红的巴掌印。如果给他们队伍排一条食物链出来,那仇非肯定是当之无愧的榜首,其次便是龙葵,而他、祁云纵、谢不若和谢不若的鹦鹉,要共同平分金字塔底座的位置。
“咋了?”他一开口,口音就被龙葵给带跑了。
“没咋呢,这不看你在发呆。”龙葵说,左右看了看,放低了音量,“没事儿啊,信被烧掉肯定是触□□客行的机制了,不是你的问题。没人会觉得是你的问题。”
柳七刀呆呆地看着她。
“傻啦,就一句柳七刀亲启就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当我们不存在吗?”龙葵笑道,指了指人群,“有问题大家一起商量啊!”
顺着她指的方向,柳七刀看过去,出乎意料的,竟然是祝灵正慢吞吞地在分析信纸上剩下的那几句话。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没看错吧,是祝灵正主动站出来了?
“瞧瞧,可以一起解决的。”龙葵把他往众人的方向推了推,“那颂命是敌是友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别为这个有压力,给你写信可能就因为你的名字笔画少呢。”
听着她大大咧咧的声音,柳七刀感觉读完信后就缠绕在心头的郁气散去了一些。他重重点了点头,朝祝灵正他们那边走了过去。
看着柳七刀的背影,龙葵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走到身边的仇非。
“别是师襄那一回给他留下PTSD了吧。”她低声说,“我怎么觉得,七刀好像总把这些事情当成自己的责任呢。”
“也许吧。”仇非轻声道,“他本来就是这种责任感很强的人。”
偏偏留给他的,又总是这样的生死抉择。
她看着柳七刀走到人群中,立刻被谢不若和祁云纵一左一右搭住肩膀,咋咋呼呼地聊了几句之后,才重新露出笑容。
“从华清宫那时候开始,七刀的心思就越来越重了。”仇非皱起眉头。
“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非姐,你也别老盯着他啊,你瞅瞅你自己。”龙葵无奈,苦笑了两声,“七刀纯粹是跟你学的……你、还有一个付井仪,你们都是差不多的人。”
猝不及防地被龙葵调转矛头,仇非一愣:“嗯?”
龙葵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头一次如此严肃:“我知道你们认真、聪明、负责,觉得保护大家是你们的责任,但是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让大家共同来承担的,真没必要一个人担着。
你看李千驰他们队,虽然总是在互相嫌弃,但大家都是非常自然地把事情平摊到每个人的头上,他们是完全一体的,共同承担着队伍的命运,我觉得这就是很好的相处模式。好莱坞呢,虽然平时做决定的基本上是师襄,但是你能感觉出来,其他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和行动,他们就好像是完全独立的,但是又紧紧联系在一起。呃,我不是说咱们和谜语人的队伍构成不好啊,我觉得咱们的模式也很好,由最强大脑作为主心骨来指引方向,这很好、真的很好,但是这样对你们来说也真的太累了。”
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你猜为什么七刀压力会这么大?从荒雪路那时候起,他就有这样的苗头了,他恨自己不能护住大家全身而退,他恨自己做不到让每一个人都好好的,他恨自己在该选择的时候做不出选择……我想,他已经察觉到了,他知道这份担子有多重,想要把它完全凭自己的力量接下来,却又发现自己还做不到。这和你很像吧?可是非姐,这并不是任何一个人的责任,我们本就是密不可分的一体,我们可以自己对自己负责、对彼此负责,就像我虽然没有你那么聪明,但是我也想保护你啊。”
仇非难得地怔怔看着她,好像被龙葵这一大段话绕晕了。
“不好意思,我说得太乱了,想到哪就说到哪了。”龙葵嘿嘿笑道,“但是非姐,你懂的吧。”
仇非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轻轻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才说:“你把这话去跟付井仪也说一遍吧。”
龙葵一噎:“……哎呀,怪矫情的,多不好意思。”
又沉默了一会儿,仇非才轻轻道:“我知道。谢谢你们一直在给我提供足够的支撑和信任。我感觉得到。”
说完这句话,她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心头好像有什么重担被放下了,忽然就有点莫名其妙的惆怅和感慨。
这一路并肩走来,每个人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随着天数和难度的增加,心境和刚进入浪客行时肯定大有不同,但好像大家心里都憋着这股劲儿,谁也不愿意先说破。像谢不若和祁云纵,难道他们就没有失落和低沉的时候吗?但这两个人依旧每天嘻嘻哈哈的,看着他们,就能感觉到好像密不透风的沉重负担被掀开了一条小口,漏进了新鲜的空气。
那两个家伙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仇非,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每个人表达信任的方法都不一样,即使不说出来,也能感觉得到。
越是这样,仇非就越发确信,自己的心中一直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
无论如何,一定要平安结束浪客行,大家一起在现实里相聚,一个也不能少。
另一边,祝灵正放下手中的信纸。
“结合后文来看的话,这个任,可能是信任的意思。提到了‘心里’,那后半句话应该是跟感情有关。‘第七天一定要按’,后面接的很可能是具体的做法,至于这个‘人’字,前面应该不是具体的名字,可能是数量,一个两个,或者很多。”
他慢慢地说:“‘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或者‘现在没办法信任我’,‘心里也充满疑惑。’‘但第七天一定要按以下的方法’……不,这里太短了,写不下后续那么多字,那可能就是‘第七天一定要按照我前面说的方法去做’,‘不然你们团队里的很多人,都可能因此死去。’我猜,是这个意思。”
他的音色本来就有些空灵,此刻念出来这样的话,更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言,令人不寒而栗。
“我也是这么想的。”师襄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很无所谓地点点头,“前面被烧掉的那几张纸上,可能有让我们避开第七天死亡陷阱的关键方法,但是它涉及到了‘剧透’,因此被浪客行强行和谐掉了。”
“那这个颂命,很厉害啊。”方叱羽忍不住说,“他既知道我们马上要迎来第七天,还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情况,甚至连结果都知道……就好像他亲眼看见了一样。”
这句话一说出来,反而让众人都陷入了沉默。眼看气氛越来越不对,行守赶紧催促大家各回各的帐篷继续睡觉,有什么话,结束第六天回了客栈还能坐下来慢慢聊。
这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是下半夜了。漆黑的帐篷里,曲小蕨左翻一下、右翻一下,一直发出窸窸窣窣的小动静来。
“小蕨,怎么了?”亓秀秀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被子。
曲小蕨停止翻身,瘪瘪嘴,一溜烟钻进亓秀秀的被窝里。
亓秀秀抱着她,像抱着一只暖融融的小动物,便听到她小声道:
“我刚刚想到啊,唐催寒的信里说,这个奖励关卡就像是目录一样,是时空的交汇地,那颂命会不会有可能来自未来啊?那他不就是真的亲眼看到了吗?”
——也就是说,第七天里,他们这个团队真的可能会有人……
亓秀秀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呢,现在想这个没有意义。”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曲小蕨低声聊着天,直到察觉到这小姑娘的声音逐渐含混起来,呼吸也变得绵长平稳,才停下手,转身平躺着望向黑漆漆的帐篷顶。
果然,大家都想到了这一层。
信上的话看似故弄玄虚,但如果颂命是在他们之后进来的新玩家呢?
师襄也睁着眼睛。
放下的门帘隔绝了月色,黑暗里,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但心绪却并不平静。
如果颂命真的是新玩家,那潜藏着的问题就很大了。
为什么颂命要指明“柳七刀亲启”?如果未来柳七刀和颂命的关系很好也就罢了,但这种生死攸关的信件——师襄默默在心里向柳七刀道歉——但凡颂命对这个团队的其他人有所了解,也应该优先给仇非才对吧。
所有人中,只有柳七刀被选定为收信人。她呢?其他队伍里擅长分析的人呢?
是不想给他们信,还是不能?
如果顺着这条线想下去,只能被指向一个最坏的结果。师襄不信没有其他人想到这一点,但是并没有人主动说出来。
毕竟谁也不想面对,自己在第七天有可能死亡的事实。
很奇怪,在这种时候,她想起的却是曲小蕨磕磕绊绊背书的声音。
“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书页被翻着,眼睛在看着,命运在等待着划下句号的时刻。
但是师襄不相信命运。她觉得,这个团队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相信命运。
哗啦……
潮水一波一波地涌上岸边,林间落叶在阳光下像金色的蝴蝶群,随风飞舞着。
柳七刀站在那片木栈道上。
明明和龙葵他们聊完之后,他放松了很多,回到帐篷里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此刻却再度出现在客栈外的河边。这不对,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梦境中,但是思绪却十分混沌,有种身体不受意识控制的感觉。
一种非常奇特的情绪涌上柳七刀心头。也许是因为做梦的原因,这种情绪并不真切,他花了一点时间去感受——疲惫,冷淡,万念俱灰,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了关联,阳光明明是灿烂的,却并没有照到他的身上。
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的面前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的面容是模糊的,佩着一把半人高的长弓,黑发扎成高马尾束在脑后,腰间挂着两条长长的红色凤翎,身后跟着一只鹅黄色的小兽。
颂命。这个名字,几乎瞬间就出现在柳七刀的脑海之中,而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却只能看到对方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是梦境之中,只有风声在耳边一刻不停地呼啸。
他觉得有一点熟悉,还有一点悲伤,那不是他本身的感觉,而是来自颂命。
颂命还在说话。尽管柳七刀听不清,也看不清他的口型,但随着颂命的诉说,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悲伤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好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巨大的孤独像一只看不见的手,要拉着面前的人沉入水底。
这种绝望的情绪,终于冲淡了梦里的“柳七刀”身上那种死气沉沉的冷淡。
我得帮帮他……
产生这个想法的同时,柳七刀忽然感觉有点呼吸困难。他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醒了?”
谢不若松了一口气,手里还拽着他半边里衣的领子,眉头快拧成十字结了:“你不对劲啊,怎么天天搞这些神神鬼鬼的。”
“我怎么了?说梦话了吗?”
柳七刀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坐起身来,发现天已经大亮,营地里十分热闹,不少人都在忙碌地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归客栈,祁云纵正在外面拆帐篷,而李千驰的声音远远传来:“柳七刀还没起吗?睡懒觉啊他。”
你来我往的热乎气儿瞬间就把柳七刀拉回了现实。他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场梦的,但是如今那个梦境已经像一阵风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只有莫名其妙的惆怅还留在心头。
谢不若看他没什么异常,松了口气,松开手道:“肚子饿梦见大餐了?在那里咕哝着什么要吃。”
“好像不是。”柳七刀拼命回忆,怎么也不觉得自己像是梦到了大餐的样子,但无奈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老老实实地爬起来穿好衣服,出去和祁云纵一起拆木楔了。
“错了,错了。”谢不若的鹦鹉站在斗笠边缘,嘟囔着,“要吃……要吃!”
“你又在哔哔什么?”谢不若有点无语,伸手轻轻地弹了它一个脑瓜崩,被炸成胖球的鹦鹉愤怒反啄了一口:“愚蠢的人类!”
《第六天·有间客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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