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通出现了障碍。
吴苏玉现在算个哑巴,但也不耽误她无声骂街,什么扑街我丢雷楼谋我顶你个肺冚家铲都往外冒,急眼了把身上的荆棘都崩断几根,疼的抽几声气继续骂。
可看靓仔平静中带着些疑惑的眼神,她就知道完了这扑街仔没看懂她在骂什么,相当于刚才白费口舌给自己找气受。
人的情绪和精神紧绷到一定程度就会像只被针戳破的气球瘪下来,吴苏玉瘫在石凳上喘着气,任由荆棘绕上她的脖颈。
她没力气了。
“我叫白六,”靓仔的手松开了她的脸,回到了她对面坐好,简略的做着自我介绍:“是个邪神,收割痛苦和**。”
“今天的情况是我与方点塔防游戏的收束,他们找到了我的【塔】,是他们自己选择用自杀式袭击来攻【塔】,我没有教唆。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这份愚蠢的执着是异端处理局所有人的通病。”
“至于你……”白六支着下巴,银蓝色的双眼直视着她黑棕的瞳,语气轻描淡写,并没有被骂了后的恼怒:“你是个人类,却没有灵魂,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人类没有灵魂会死亡,会昏迷,而不是像现在活蹦乱跳的去骂我。”
“问题出在你父母和【十字审判军】他们身上,对吗?”
“我……不知道。”短短四个字,吴苏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音调都沾着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灵魂……”她费劲的呼吸着,脸色因为荆棘的收缩而变的涨红:“没有就……没有!”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荆棘猛地收到最紧,吴苏玉甚至听见了自己的脊骨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响动,她的眼前阵阵发黑,肺腔里稀薄的氧气所剩无几。
“阿妈……阿爸……”她呢喃着,蜷起的手指慢慢放松,发紫的指甲和指尖轻微的颤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
神殿只余风声和海浪声。
缠在吴苏玉脖颈上的荆棘重新缠上了她的腰,白六的手指按上她的脉搏,他心里有分寸,这条脱水脱力的小鱼暂时晕了过去,微张着嘴,一点点奋力呼吸着。
看来【游戏】才刚刚开始他就又要去见“老朋友”了。
白六在石桌上放了一杯热水,又觉得不妥,吴苏玉现在手腕被捆够不着,于是乎直接让荆棘代劳,黑色的植物挥舞在自己纤细的身体,沾着水珠滋润“小鱼”干裂的唇瓣。
而他,走到了神殿那漆黑的池子前,这连通海底,池壁上有不少藤壶海星“安家”,他抬起手,池子里的仿佛沸腾了般往两边分开,露出一条潮湿粘腻的大理石阶路,奇形怪状的海底绿植从深处蔓延在他的脚下,白六叹了口气,抬脚迈下第一节台阶。
可能是刚来的原因,方点状态不错,尽管双手都被铁链悬吊,但她还是挥了挥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要把我换个地方关吗?”
白六摇了摇头,他在方点面前站定,脸上的笑浅的几乎看不出来:“在半个小时之前,我在神殿外发现了一条搁浅的小鱼,身上还披着一件【十字审判军】队员的队服外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兰貌似少了件外套。”
方点的脸色逐渐变的凝重,她好像猜到了白六来此的目的,攥紧拳头,不卑不亢:“普通孩子罢了,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可不认为普通孩子会没有灵魂。”邪神依旧淡然,他抬起手,似乎是想打个响指:“在三分钟前,我在她的脖子上缠了些【小东西】,方队,你可以大胆猜测一下当我从你这里回去她是死是活。”
“你卑鄙无耻!”锁链因为方点的动作而发出“哗哗”的响动:“对孩子下手算什么?她是无辜的!和你对赌的只有我们!”
“冷静点方队,这是交易,那孩子的命现在可是掌握在你的手里。”白六笑的风轻云淡,他放下自己的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腿:“说几句话就可以挽救一条弱小的生命,这可比你之前要简单多了。”
“我说……你别动她……”
*
方点组成【十字审判军】那会总局百废待兴,异端资料堆成山,她和吴瑞书分门别类整理的焦头烂额,结果苏兰敲门支支吾吾和她说有点事需要借一步说话。
“一队一团队员尹素的女儿需要做个体检?学龄儿童不应该都是学校统一组织吗?”
“尹姐她女儿的情况有些复杂……”苏兰边说着边把一件防护服递给方点:“这不是我现在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确实复杂。
无菌病房里,头骨都缺了大半块的小女孩躺在地上艰难的呼吸着,她的腹部在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下一秒就会把她开膛破肚爬出来。事实上也确实如同方点所想,在小女孩呼吸停止的那一刻,一双同样稚嫩的手从内里撕开了她的腹部钻了出来,接着是脑袋,躯干和双腿。
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从那具瘦小的尸体的腹腔里爬了出来,随后开始啃食撕咬地上干瘪的【自己】。
宛若破茧重生。
“生命体征稳定--”
“心率稳定--”
“血压稳定--”
观察结束,方点友善的邀请了小女孩的父母,也就是尹素和吴萬二位去她的办公室喝杯茶,她严肃的说明人类饲养人形异端对社会造成的危害,尹素痛苦的捂住脸,涕泗横流:“方队,苏玉还小……我和她阿爸欠她太多了,我们没办法下手伤害她……”
“你可能理解错了,我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方点友善给她又添了些茶水,她翻出了当年那件事在异端处理局的档案,笑的温柔:“她不是你们亲生的,几年前,一队一团去临海的一个城市出外勤处理长着人脸的飞蛾抓走人类孕妇的怪象,当时有个孕妇自告奋勇说当诱饵帮你们引蛇出洞,你们同意了。”
“可你们没有料到异端是群居,孕妇被异端拖入了那个巢穴,你们在里面发现了许多失踪孕妇被飞蛾幼虫吸干的尸体,当然,也包括她,你们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很不幸的被那些虫子选为了母体,她死亡后,她的孩子仍然存活,自己啃穿了母亲的子宫爬到了你们脚边,你们检测了她的污染指数,0%。”
“尹素,你在一次外勤任务中失去了生育能力,因为对她母亲的愧疚,你们起了恻隐之心,把那孩子带了回来补全了收养手续,成为了她的【阿爸阿妈】。”
“我说的对吗?”
全对。
吴苏玉的个人档案也夹在那张异端资料里,她在五岁之前发育缓慢,三岁连话都说不明白,可五岁时,她独自在家跌下七层楼高后一切都变了。
她完成了第一次【破茧】。
尹素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她看到小小的吴苏玉穿着那条她最喜欢的连衣裙完好无损的从一堆七零八落的人体组织里站起身,沾着一身血委委屈屈的扑进她的怀抱里撒娇问她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而她震惊的看着那些被啃咬啃噬的幼童人体组织,颤抖着手抱住了自己的养女,捂住了她圆溜溜的眼睛。
“乖玉仔,唔好睇,阿妈返嚟喇。”
尽管异端处理局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但关于女儿是个“怪物”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没办法,尹素和吴萬只能自请出别的城市的外勤,吴苏玉也跟着他们两个到处跑,她完全没有那天坠楼的记忆,只记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醒来就在阿妈怀里了。
而她【破茧】的原因,大概是濒死,旧的躯体会为新的躯体提供养分,就像幼虫破茧后会吃掉自己的茧一样,吴苏玉也会吃掉她的【茧】,用自己小小的乳牙去咀嚼自己的【血肉】,去消除那些不该存在的痕迹。
她是个天生的人形异端。
扭曲的,诡异的,可偏生包裹着一层乖巧懂事的外皮,活的像个正常人类。
“异端0541,鬼脸蛾,怪物怎么可能有灵魂呢?”方点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嘲的笑着:“你就算是杀了她也会出现第二个【她】。”
“白六,你连你自己造下的孽都记不清了,何必再去折磨一个孩子?”
“你原来也有徇私舞弊的时候,我还以为正义如方队你心中永远黑白分明不存在灰色地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白六也没了想要聊下去的心思,他的身形慢慢隐于黑暗之中,声音越来越飘渺:“你放心,我目前不会伤害她。”
“至少不会在拉莱耶动手。”
*
吴苏玉已经醒很久了,她的头脑还是混沌,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沾着水的荆棘尖刺把她的口腔和舌头划的鲜血淋漓,她麻木的吞咽着自己的血液,整个口腔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为什么还活着。
最应该死掉的是她。
她不确定自己爹娘死前有没有因为想到自己而分心被杀掉,如果是真的,最罪该万死的其实是她吴苏玉。
她永远是他们的软肋。
“在发呆吗?”白六的手从后面搭上了她的肩膀,吴苏玉的脸色苍白,连呼吸都小心翼翼,那些荆棘又活跃了起来,那架势仿佛不刮掉她嘴里的几层肉誓不罢休。
“说几句话,我不觉得你想变成一个哑巴。”他的手指按上吴苏玉锁骨间的飞蛾,用力压着那一小片皮肤,似乎在尝试如果把这里捅穿是否真的能放它【自由】,吴苏玉的舌和齿隔着荆棘和血液相碰,每一个字泛着都尖锐的疼痛。
“请…杀了……我。”
唔该杀咗我。
Please kill me.
三种语言在脑海里重复着这句话,这是她最熟悉的模式,在老家的时候,每天放学她基本上都会去车站,期盼一趟从境城发来的列车被广播里的女声播报,期盼她最爱的两个人在出站口冲她张开双臂唤她玉仔。
“请杀了我。”
放我去通往冥府的列车上拥抱阿爸阿妈冰冷的身体,让我放肆的在他们怀里哭一场。
我们永远不分离。
0001世界线点姐的年龄我没算出来(不确定,但吴瑞书是十五岁被她救出来的,那时候她肯定是成年了,后面是陆驿站(他是十八岁),再加上找拉莱耶的两年……点姐0001世界线可能已经奔三了(oh go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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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请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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