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日是晴天,连城搭了松叶的车去缘朱市南部的磁浮列车站。她穿着黑色的抹胸上衣与鹅黄色的中裙,肩上搭了一件米白色的皮质短外套。松叶摇下车窗打量她,不说话,只是笑。连城说:“你笑什么?帮我把后备箱开一开。”
“箱子拿得动么?”
“当然!”
行李箱一落地,叶伊布立刻蹿上箱子顶。连城托了托它的屁股,让小家伙四平八稳地坐着:“你说,会有人同我一起走?”
话音刚落,有人喊:“松叶先生——”
来者是眉清目秀的少年,着polo领工装T恤、牛仔裤,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头枫红头发异常醒目。少年身旁跟着一只狃拉,一路活泼地挥着爪子。连城迅速记起了少年的名字:银。出院初期,他与名叫茂的青年一同看望过她,虽言语不多,留给她的印象不逊于茂。
“嗨。”她大方地笑,“原来松叶说的人是你,请多指教。”
银向松叶问过了好,再看向她,神态明显多了局促:“请多指教。”
取票,验票,安检。连城拖着行李箱在候车大厅中走来走去,叶伊布全程趴在行李箱上,惬意地一动不动。她注意到银的狃拉一脸艳羡,想了想,俯身对着叶伊布的长耳朵道:“我抱你,你让狃拉坐一会儿行不行?”
小叶子非常勉为其难地点头:“布……”
连城打开手臂,叶伊布一下子挂到了她的臂弯里:“狃拉,你要不要坐坐看!”
狃拉的眼睛更亮了,但它先是看向了银,待后者迟疑着点头,才敏捷地蹿到了箱子顶部。银接过拉杆,试探着走了几步,狃拉畅快地叫出声来:“狃~~~~”!
“快一点吧?”连城怂恿。
银犹豫,继而加快步子小跑起来。行李箱的滚轮碾过地面发出“骨碌骨碌”的声音,他的眉眼也渐渐地舒展。狃拉在箱子上举起双爪,双眼因兴奋而睁得大大的:“狃,狃拉~~~”
车站人流来来往往,纵使银小心地避开了行人,很快被值班的君莎小姐拦下来了:“不可以跑,小弟弟。”
“诶,对不起……”
连城抱着叶伊布赶来。君莎看了看两人,问道:“这是谁的行李箱?”
“我的。”连城说,“是我教唆他的,对不起。”
“在车站奔跑可是很危险的,下次注意。”
连城吐吐舌头,目送着君莎与卡蒂狗一路走远了,这才拍拍胸口,对银说道:“是我不好,下回我们找别的地方玩去。”
银一脸意犹未尽地说好。
松叶预定的是商务车厢,包含两张两米长的软座、一张四方的桌台。光线从偌大窗户照进来,照得车厢十分敞亮。狃拉将两手扒在窗台上,满脸新奇地瞧着窗外景色飞驰而过。小叶子则趴在桌台上的阳光里,百无聊赖地摇着尾巴——显然它不是头一回坐这磁悬浮列车了。连城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它的柔软皮毛,另一只手翻着随手取来的杂志。偶尔抬头看银,红发的小少年只是安静瞧着窗外,两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不期然他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略显腼腆笑了一笑。
连城随意地找了话题:“你没同茂一起回去?”
“茂是常青道馆的首领,不能外出太久。”
“你呢?”她托腮笑,“你在读书?或者,你是野生的训练家?”
“目前我在空木博士的研究所帮忙……嗯,他有建议我去上学。”
“你从前没有上学吗?”
些微出乎意料地,银点点头:“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后来……后来被空木博士收养了。”
这个话题让狃拉离开了窗台,依偎到银的身边。连城伸长手臂,安慰地摸了摸宝可梦的小脑袋:“真不容易呢。”
悠长的汽笛声中,列车在满金市南停靠。两个姑娘来到了一走廊之隔的车座,怀里分别抱着皮皮与玛丽露。两人叽喳了好一会儿,拿出了自拍杆与手机,咔嚓咔嚓地拍了一阵子后,又压低声音商量起了什么。连城料想她们想要合照,果不其然,一个女孩子举着手机走过来:“小姐姐,能不能帮我们拍张照片?”
“好呀。”
连城放下叶伊布,挪到了对座去。她拣着好的光线、角度,仔仔细细拍了好些照片。姑娘们满意之余,拉着她聊上了天:“我们是金黄市中央大学的学生,趁着周末来满金观光。你和——”
姑娘看向了银,得到一个不自然的点头作为回应,掩嘴笑了起来:“是弟弟吗?或者,你的小男朋友?”
“是同路的小朋友,别开他的玩笑啦。”
“姐姐你呢?是模特儿?”
“我是无业游民。我正要——正要去关东找工作。”
“真的?姐姐你来金黄市吧,西尔佛总公司正在招人呢!”
西尔佛,连城对这一名字有些微的印象:关都地区的制造业龙头,掌握诸多先进技术与产品专利,甚至一度垄断丰缘,直到本地的德文制造崛起。当然,她明白对方提这一茬是开玩笑,索性笑着应了一句:“我会考虑的。”
交谈时,另一个小姑娘专注整理着她们的购物收获——将购物袋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展开,叠好,并到一个更大的购物袋里去——塑料包装被拨拉出窸窣窸窣的响。连城注意到了一件眼熟的黑色斗篷:“那是……”
“那个?”她的同伴快嘴快舌,“那是渡先生的同款斗篷,我们专门去满金市的‘百万吨百货购物中心’买的哟!”
“排了好长的队。”整理购物袋的姑娘补充道,“但是值得。”
“你是渡……先生的粉丝吗?”
连城得到了一个腼腆的微笑。“她很早就开始喜欢渡先生啦。”她那爽利些的朋友插话,“是不是有十年了?那时的渡先生还在与科拿小姐交往!”
连城:“啊?”
渡年长了她五六岁,又有那样的相貌与气度,连城倒没有预设他在感情方面是白纸一张。只是到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仍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以及一股脑的复杂情绪:“科拿,是谁?”
“科拿小姐是从前的四天王之一,是冰属性的好手。后来她回了家乡,与渡先生再也没有交集了。”
“说不定他们转地下情了哦?”
“不至于吧……”
连城挪回座位,懒得维持笑容,埋头往电脑的搜索框里输入“渡、科拿”的关键词。八卦报道确实有一箩筐,附有两人出双入对的照片。连城细细端详了科拿的相片——美艳又聪慧的女子,身材亦是凹凸有致;再翻阅几页搜索结果——最早的报道时间在十年前,最晚也有六七年了。连城陷入沉思,眉头一皱一皱,忽地听见银说:“那个……”
“您很介意渡先生与科拿小姐交往吗?”他很认真地问。
“你怎么关心这个?”
银的目光飘忽了一下:“我受了渡先生不少关照……”
这倒有些出人意料,连城推断银是一个不赖的训练家,因此得了些许渡的看重:“恋爱是人之常情,我没什么介意的。只是……”
十年前,那时的渡不过十**岁,是此时银的年纪吧?连城想象着他少年气十足的模样,心里愈发有些吃味了。
“十八岁时喜欢的人,搞不好会决定一辈子的审美。哎,我也不是有意见啦。毕竟我什么也不记得——搞不好,我也有一个超级超级帅的前男友呢!”
越说越是心情不佳,她将两片手掌合在一起,“啪”的一声像个句号。“银仔,要不要看电影?”她雷厉风行地清空了所有网页,“还有两个小时才到站!”
“呃您叫我什么……”
“银仔,要不要看电影?”
银沉默了一会儿,抱起狃拉坐到了她的旁侧:“要的。”
两小时后,列车抵达常青市站。拥挤的人流中,连城注意到银频频转头确认她的存在,提议:“你抓着我的行李箱好啦。”
好主意。行李箱的拉杆,一人拽一边,既无过度接触的不自在,又杜绝了走失的风险。两人走到乘客通道的末端,银忽然抬头,口中发出一声抽气似的惊叹声。
……那是什么,气球?
攒动着的人头上方,赫然悬着一只巨大的粉白色气球,表面用彩色油性笔写着“热烈欢迎小银”,并且……呃,气球正微微鼓动着,仿若活生生的呼吸。
这是宝可梦吧?
“蓝姐姐!”银喊道。
“哎,小银!”
两人一相认,粉色气球便瘪下去,转眼显出粉色卷毛,大圆眼睛,以及白花花的肚皮——这是一只胖丁,果然。连城瞧着它落在了一名棕发姑娘的头顶,而那姑娘一边将它从头上搂下来,一边用空余的手对着两人挥舞:“这边这边!”
前来接应的是上回见过的茂,以及他的女朋友、银的姐姐蓝。蓝是古灵精怪的姑娘,从她往胖丁的肚皮写下接驳标语的巧思便可瞧出端倪:“连城小姐?终于见到你了,小银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哎呀,你比照片里漂亮一百倍——”
“蓝,”茂提醒道,“我们可以先上车……”
“啊,对!”蓝说,“快上车吧,大木博士在等着你!”
茂开着敞篷车来,油门一踩,瞬间往真新镇疾驰而去。连城回过头,常青市的葱绿屋顶被远远抛诸后头。她的心头掠过一丝别样的感触,但终究说不清是什么。
十五分钟后,敞篷车驶入一片祥和的小镇。连城看见一座山坡,坡顶的红色大风车呼呼转着,风车旁的白色建筑便是大名鼎鼎的大木研究所了。松叶曾经让她过大木博士的照片,印象里是精神矍铄的老者,头发花白,一身体面的西服搭白大褂,尽显学者风范。她回忆着,茂一脚把车刹住了:“爷爷?”
路边,一只袋龙首先停下脚步,与它一同跑步的人接着停下了:穿着老头衫和运动短裤的长者,肤色灰黄,一头白发就着汗水被揉得乱糟糟的。连城瞧了好一会儿,才在蓝与银一声迭一声的“大木博士”中反应过来。
这反差可够大的……
“孩子们好、孩子们好。”大木博士应着,目光逡巡一圈,刷地落定在了连城身上:“哦呀?连城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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