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几百年,在月亮初升,次生子女还未苏醒,师维茵还在森林里漫游时。魔苟斯的阴翳重新笼罩中洲,贝烈瑞安德的第一次大战燃起火焰。
洛斯加烧船的冲天火焰引起了魔苟斯的注意,他分派兵力去阻击追杀祂而来的诺多精灵,星下之战打响,火焰是这个战场上最多的东西。
洛斯加的大火也把我照醒了,我睁开眼,在树上伸了个懒腰,脚勾住了树枝晃晃荡荡,几欲坠下来。
我叫文三思,常年混迹于灰港的精灵堆里,喝喝美酒,骗骗直脑筋的精灵,用他们的话说,我就是整个中洲大地最油嘴滑舌的“精灵”,顺便他们还给我取了个比较好念的名字,Aelinandil,爱琳迪尔,意为光明的朋友。
我一向对自己的人生很有规划,五十年当野人,灰港住了一百年,在多瑞亚斯周边骚扰了三十年,企图偷走露西恩公主的芳心未果,我又回到了灰港,老实地当一个酒蒙子。
单纯的精灵们这辈子还没见过人类,所以对我编的“小时候被米尔寇抓走看我美丽的耳朵尖不爽所以削圆了”的鬼故事表示深信不疑且同情。
我在灰港经营了一家酒铺,这其实也不算特别好的生意,因为精灵基本都会酿酒,他们是天生的酒鬼,但和我这种酒鬼不同,我是会醉的酒鬼,他们这种酒鬼把喝酒当喝水。我的酒铺能活下去的噱头就是不同的酿造工艺,品种多类,以及我自己取的花里胡哨的名字。
比如他们把不同色泽和度数的葡萄酒称作葡萄酒、葡萄酒和葡萄酒,而我会叫它们“赤霞火烧云”、“玫红之友”和“一支冰梅”,顺便我也和隔壁烧杯具的店达成合作,捣鼓了不少陶器、瓷器,用来忽悠精灵什么样的杯子配什么样的酒,几百年来在灰港成书的《中洲品酒手册》都传到了多瑞亚斯。
如今我被赶了出来,因为前段时间米尔寇重返中洲,奇尔丹奇袭败退,奥克大军包围了隔壁两个港口,灰港的平民跟随战事迁移,我从中溜了出去,目前在露宿野地。
海港之围被神兵天降的诺多精灵解决,他们的英勇善战让围军不得不去支援,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我看到洛斯加的火焰之后了,我正打算收拾收拾东西回去,在法拉斯往阿德嘉兰的这条线上,我看见一对先锋兵疾行穿林而过。
我不由得抬头望天,观察着夜空的星辰运动,说起来在不久前米尔寇重返中洲时,维林诺的光便消失了,中洲只剩下黑暗与星光,这也让灵敏的精灵们有所准备。而星辰的运动是我喜欢观测的事物之一,在黑暗降临以来,它不同寻常的轨迹等待着有识之士做出预言,在这段时间我看到了数颗星辰的坠落,有时它们照着血红的光,仿佛象征着这片大地上,这些美丽快乐的精灵并不美妙的未来。
忽而远方的火焰将夜空烧得通红,那是安格班的方向,与此同时天空最亮的星忽明忽灭,映照着火光格外鲜红,摇摇欲坠地要坠离夜幕星河,我站在树梢上静立了一会儿,思考过后还是往火光冲天的方向而去。
越靠近安格班,森林与山地的焦土越多,我在一处最高的树冠上停了下来,两人高的炎魔正和一个精灵战斗,精灵浑身浴火,即使满身创伤也愤怒而英勇地和敌人对战。
但终究要落下风。我估摸了一下战斗的情形,踩在树杈上把裤脚袖子什么的扎扎紧,刚把手指伸向自己的眼睛,战局闯入了其他人。
七个精灵追随单打独斗的亲族而来,他们的大部队应当还在后面,先锋却已经脱离到了这里,他们在敌人的烈火与斧头鞭子下救下了生命垂危的精灵,飞驰撤离这里。
眼见着那炎魔要追击过去,我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掷过去击飞了它手里的鞭子,不平衡的冲力让炎魔倒了下去,暂时拖住了它的脚步,我便转身去追那些精灵。
这一路就来到了暗影山脉,星下的精灵们在哭泣,重伤不治的先锋坚持着他的意志,灵魂的灼热更盛他周身的火焰。
我结识的那些精灵,无论是辛达族、南多族还是绿精灵,他们大多有一种安贫乐道的精神,作为这片大地上唯二的多数智慧生物,他们亲族之间情感甚笃,从未发生过什么战争或冲突,与矮人之间也互通有无,建立起深厚的友谊。总体来说,他们是友善的、热爱和平的。
而诺多精灵和米尔寇的出现,就像一颗熊熊燃烧的陨石投入了大地,其火焰燎原不熄,像银剑劈开了平静的海面,久久无法弥合伤口。
我又一次抬头,看到那颗引航星已经黯淡到几不可见,但仍风中残烛地闪烁一下。
见状我便从低地向上过去,迎接我的是一柄锋利的宝剑隔着数十米对准我的心脏,执剑者是一位红发精灵,他满布泪水的眼睛如同在幽潭中蓬勃的火焰,蕴含着愤怒的阿门洲之光,星光一样的泪水滑过俊美的脸颊,带着悲痛与恨意望着我。
我先是鞠了一躬,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盘,“中午好,朋友们,我来此是因为我能救那位灵魂即将离开的精灵。”
“你能……”
“但我是有条件的,”其实这个条件是我刚刚才想要的,本来只是想当个乐于助人的活雷锋,我低头看着表盘,精准掐算着时间,“我要你们用你们所重视的一样珍宝作为交换,交换他的性命,你们还有两分钟考虑这件事,现在是一分钟五十秒。”
我大概清楚,如果现在躺在那的精灵还醒着,他估计会一口回绝并骂我痴心妄想,不过现实是他快死了,而红发精灵只是迟疑了一瞬,便点了头,“我答应你,以费诺里安的名义。”
他应下的一瞬间,引航星停止了熄灭,它的光越来越发红,仿佛要燃烧起来。我一边走上前,一边摘下腕表,跪下身将表盘放到精灵的胸口,随后轻轻一拨三枚指针,它们倒转一格,随后飞快地顺势回倒,停在了一个合适的时间。
我对那个红色的精灵伸出手,“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其实事后回想起来,或许这就和美丽安环带无法阻拦贝伦见到露西恩一样,唯有用命运解释他们的相遇相爱,这或许也是一种命运,因为迈兹洛斯并没有犹豫地将佩剑交给了我,并让我用它指向他敬爱的父亲。
我举起银剑,抚过锋利的剑刃,指腹划开的血液涂满了剑身,血液紧紧地吸附在金属上没有滴落,随后血红的宝剑劈下,落在正中央的表盘上,玻璃与指针碎裂,碎片散成无数细绕的光线吸取着剑上的血液,最后没入精灵的身体。
周围的场景发生了变化,被在场的精灵都看在眼里,充斥耳边的是钟摆与滴漏的声音,重叠的表盘虚影在周遭环绕,它们无不是在倒着转动,而在某一时刻停在了同样的位置。
这样的倒转时间的场景同样应验在那个精灵身上,他身上的创口收敛,连衣物与武器都修补好了缺憾,生机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呼吸与心跳让他的身体不再冰冷。
我第一时间抬头去看星辰,略有惊讶地发现除了复明的引航星,其余星辰的轨迹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它们也不再血红,而是安宁地散发着银白的光辉。
怀里的怀表“叮铃”作响,我拿出来看了一下时间,与本来的现实时间有几秒的差距,应当是刚才有血和“时间”溅出来了一点,但这一点也无伤大雅。我丢下一尘不染的银剑,不等多说什么就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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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尔寇的大军退去,他们侵占的领土也重新回到精灵手里,这诺多精灵一来就差点杀到米尔寇老家,属实和本土精灵的风俗有点出入了,星下之战由诺多精灵这边大获全胜后,其首领拜访灰港与奇尔丹交涉,随后在米斯林暂时驻扎了下来,这支诺多精灵因他们首领,也是现任诺多王的名讳,被称为费诺里安。
“你说这群诺多精灵为什么这么多名字,叫起来怪烦人的。”
隔壁的凯伦米尔这么向我抱怨道,他说诺多族们脾气有那么点差,他只是在和一个诺多交流的时候把他的名字用辛达语简化了一下,人家就不理他了,完了人家还愤怒且眼泪汪汪地说“我们还没熟悉到可以称呼我的母名而且不许叫错我母亲给我的名字”。
我:“你看开点,没准他妈死了。”
凯伦米尔:“你有点太刻薄了。”
我无语了一下,“刻薄的人听什么都刻薄,有没有可能我在正常说话。”
凯伦米尔:“是这样吗,你让我有点PTSD了。”
“……”我扶了扶额头,“下次用我说的词要付费。”
赶走了烦人的凯伦米尔,留下他刚烧出来的浅绿色琉璃杯,我从地窖里随机摸出一坛子陈年美酒,小酌了两杯打算洗洗睡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感觉有点儿没喝够,于是爬起来再咪两口,一不留神把坛子喝空了,心满意足地躺下睡了。
虽然现在中洲只剩下星光,通过诺多精灵我们得知是米尔寇和祂的同谋乌苟立安特破坏了双圣树,噢顺便祂现在不叫米尔寇了,诺多精灵管祂叫魔苟斯,灰港的精灵觉得这个名字特别正确,也跟着这么称呼。
临靠海港的精灵们对时间保持着一定的敏感,他们有明确的计时作息进行渔业工作,城中央的那座钟楼有我参与建造的一部分,它会准时地在黎明与入夜的时候敲响,提醒精灵们一天的时间。第二天我睡到了钟楼敲了十二下,“砰砰砰”的拍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爬起来用两分钟洗漱了一下,犹带睡意地打开门,门口果不其然是凯伦米尔,他一见到我就皱起眉头,“你又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我打了个哈欠,“找我什么事,大早上扰人清梦。”
“恕我提醒你,虽然现在天是黑的,”凯伦米尔指了指天空,“但现在已经是正午了,而你的酒铺还没开张。”
我两手撑着门框,答道:“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每天都准时开门了,明明我喝醉了不开门的情况比较多好吧。”
凯伦米尔深吸了一口气,“那你肯定也错过领主大人今天传下的两条消息了。”
我笑道:“这不是有我的好友给我传信嘛。”
“领主大人打算不久后举办一场庆功宴……”
我:“又办?我酿酒的速度都赶不上他们喝的速度,能不能多给我点钱?”
“这事儿你要自己和领主说,而且这次有所不同,邀请了诺多族,人数会更多,”凯伦米尔说,“第二件事,诺多的王在寻找一个泰勒瑞精灵女性,是个有点特殊的精灵。”
我:“通缉一个泰勒瑞精灵?”
凯伦米尔:“你是不是听不懂精灵话。”
“你看你又急了,”我摆了摆手,“你还说人家诺多精灵脾气差呢,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凯伦米尔面上露出温和的微笑,“我是说‘找’,没有说‘通缉’,据说那个泰勒瑞精灵是个圆耳朵,我想除了你没有别人了吧,所以你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是在通缉你?”
我没有回答,只是岔开了这个问题,“你就当我耳朵不好吧,都是邪恶的魔苟斯害我终身残疾。”
凯伦米尔:“是的,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几百年了。”
我:“……”
凯伦米尔:“总之话又说回来,领主大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只是不知道是等宴会,还是会在这之前召见你。”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酿酒,因为存量实在不多,一边酿的同时我还得喝掉几瓶,不得已我只能调动时间让新酒充分发酵,这确实是不得已,因为我对酒是有一种责任感的,等待时间自然流逝而愈加醇香的酒当然胜过所有,即便这两者在客观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宴会的前一天,奇尔丹的属下来店里取走预订的酒,整整装了有三大车,与此同时也向我递上请柬,请我务必参宴。我很少参加精灵们的宴会,毕竟我既不爱唱歌也不爱跳舞,在宴会上品自己的酒和在家里喝又没什么区别,大部分情况下我是一个很懒得出门的人,因此只是家附近兴风作浪,最熟的精灵自然就是隔壁的凯伦米尔。
我把请柬翻了又看,暂时把它搁在桌上,用酒坛压着,想着无事可做,就出门上街了,找到了我熟悉的那个钟表店,店主是个腼腆的泰勒瑞精灵,他就比凯伦米尔好得多,不会在我挑选喜欢的表盘时说三道四。
因为刚从奇尔丹领主那拿了一大笔钱,我财大气粗地在钟表店一下子买了好几个看上眼的表盘,精灵做的东西基本都像他们本人一样的貌美,即使是毛毛躁躁的凯伦米尔,他烧制器具的手艺和审美都是无可挑剔的。
西尔梅恩替我用礼盒装起这些精致美丽的表盘,关切地问了句,“你看上去有点忧愁?”
“有吗?”我闻言摸了摸眉心,想看看是不是皱在一起,“我在想着这里有点待腻了,去别的地方看看。”
“你又想出去了吗?不过你总是会回来的,这里毕竟是你的家。”西尔梅恩笑道。
我:“我当然会回来的。”
西尔梅恩:“你总是和别的精灵不一样。”
“总会有其他精灵也热爱冒险的。”
其实我觉得精灵和人类也没太大区别,他们除了都长得漂亮点,对时间流逝钝感点,普遍善良好骗容易挑唆,各方面都挺优秀之外,也都是各有各的性情。我居住的这条街道也非常繁荣热闹,什么样的店铺都有,私心里觉得法拉斯的精灵要比多瑞亚斯的更加快乐活泼点,当然主要我是对辛葛王有些意见,就因为我偷偷拐他的宝贝女儿出去约会了两次,他就对我死亡威胁。
露西恩,无论现在还是未来的人与精灵谈起她,总是会说她是伊露维塔的儿女中最美丽的一位,在见到她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坚信我深爱于她,这可能对这些纯爱的精灵有点太超前了,但露西恩是知道这件事的,因此我在多瑞亚斯非法居住了三十年,她时常会与我见面,她“喜欢”我,仅仅只是“喜欢”,她可以欣赏我、赞美我,怜悯我的爱情,但始终无法成全我的爱。
或许是和精灵混久了,我真的以为自己是精灵,一生只为唯一的真爱浴血蹈火,因此在知道注定单恋后我一直郁郁寡欢,哪怕正常生活也带着悲伤忧愁。
不过前段时间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人类了,因为我移情别恋了。想到这里我笑了笑,打算写封信把这件事告诉露西恩。在西尔梅恩的店铺前,坐在旁边的露天座椅上,我把买来的表盘一一和我随身携带的怀表校准好时间,指针转动的声音其实很小,但在这么多钟表都聚在一起时,其“哒哒”的声响就显得清晰了,而我非常喜欢这样的声音,精灵容易忽略时间,而对我来说每一秒的流逝都是可以装点的底色。
在所有钟表都正常运作后,我满意地将它们装了回去,拎着东西起身的时候,我与对面十米处的一位精灵对上了视线,我愣了一下,他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作为十里八乡的社交达人,这个屯的精灵小到特长爱好大到婚恋信息我都了如指掌,而面前这个黑发的精灵显然是陌生的,他的体态与气质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不是法拉斯的泰勒瑞精灵,联系起近来的情形,他多半是个诺多精灵,最主要的是,他还在发光。
在我与他对上视线后,我也意识到他已经看了我很久了,这我已经见怪不怪了,第一次见到我的精灵都会好奇我不太一样的面貌和耳朵,但在精灵堆里的耳濡目染已经让我在举止仪态上和精灵没什么分别,因此他们只会产生好奇而不是警惕。
我向这位陌生精灵点了点头,向他的方向走去,那边也是回家里的方向,只是他往前了几步,向我行了个礼,“夜安,阁下。”
我顿住了,有点疑惑地回礼,“夜安。”
“自从上次您突然离开,已经过去许久,没想到能在这里偶然遇见您,自那之后我们一直在寻找您,”黑发精灵说道,也观察到了我的神情变化,“您似乎不记得我?”
我动了一下自己的脑子,理解了一下他说的话,“抱歉,那天我并没有看清所有人。”毕竟见色起意、移情别恋只注意到了一个精灵。
“我应当自我介绍,在辛达语中,您可以称呼我为‘玛格洛尔’。”
我也用同样的句式回答道:“在辛达语中,你可以喊我‘爱琳迪尔’,顺便,不用那么礼貌的。”
我这么说话似乎让他误会了什么,他眼前一亮,好像有些惊喜,“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待我们安定下来才注意到,此地的泰勒瑞精灵的语言与我们并不相通,那天你与我们交流用的却是昆雅语,你确实是这里的泰勒瑞精灵……”
“我只是向河流学习过一些,”我随意找了个对他们来说很信服的借口,“你知道的,乌欧牟大人一直在我们身边。”
“原来是这样,”玛格洛尔点头表示知晓,“只是你的形貌更像诺多精灵,让我有一些猜测。”
我:“像吗?是因为发色?”
他笑了笑,“或许是这样。”
“我们要在这面对面站着聊天吗?”我提议道,“不如来光顾我的店铺吧,我刚巧花了一大笔钱,正需要做一比生意回回血。”
他笑了起来,笑容显得更加放松随和,似乎对我主动找了话题继续下去的台阶而欣慰,“看来我来得正巧,我是你的第一位诺多顾客吗?”
“当然,请允许我为你带路吧。”
如果我想表现得得体一点,那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而这位诺多精灵也是一个礼貌善于交谈的精灵,一路上我们零碎地搭话,他对我手里的各种钟表很感兴趣。
“你为什么会买这么多钟表?是收藏用吗?”
“你很清楚不是吗?”我说,“当然是实用性质的,派不上用场的时候算是收藏用吧。”
玛格洛尔:“我应当再次感谢你的出手相助,代表费诺里安。”
“事实上你已经感谢过很多遍了,我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他确实看了看我的耳朵,他显得很平淡,“那是你可能并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
我:“你总是这样感谢让我错误地觉得自己有多崇高无私一样,实际上我记得我是提过要报酬的。”我的意思是让他别忘了这事。
“是的,没错,我记得……”玛格洛尔此时看向我的神情有点复杂,我能看出来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好像不太能兑现承诺的忧虑,“你想要费诺里安的珍宝。”
我原话是这样吗?我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差不多。提起这茬我突然有点不太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但我也不能强迫你们。”
玛格洛尔摇了摇头,“约定是必须履行的……只是它现在不在我们这。”
“什么?”我有点吃惊,“它已经属于别人了吗?”
“是的,我以为这件事你们已经知道了不是吗?”玛格洛尔有点疑惑。
我:“呃,我消息有点闭塞……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强人所难……”话是这么说,但多少有点难过。
玛格洛尔:“不,我们终将把它夺回来,我们也会劝说父亲履行承诺,毕竟是你救了……”
我:“夺回来……?难道对方不太受你们喜爱?这事怎么还要家长同意……”
玛格洛尔:“什么?”
我:“什么什么?”
我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我的酒铺,我推开门进去,“到了,你可以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我的酒铺一共就两套桌椅,大部分精灵都是买酒外带,少数会在店里喝。玛格洛尔看上去有点心神不宁,好像还在为刚才的谈话疑虑,随意做了下来。
我只能安慰他,“没事的,主要这件事也该我自己努力,不能挟恩图报,如果你们给予我获得它的权利,我应当自己费心。”
玛格洛尔显得更困惑了,他抬头看着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取回它是费诺里安的誓言,你是想……帮助我们吗?”
“……”我沉默了,经过了深思熟虑,我问出了一开始就应该问出的问题,“你说的费诺里安的珍宝是什么?”
玛格洛尔:“精灵宝钻。”
我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一下,扶住额头。
玛格洛尔:“也许我们的认知有些出入,你想要的其实是……?”
“没有,我就想要这个。”我坚定地说出这件事,眼神笃定,“我记得有三颗,给我一颗就行了。”
玛格洛尔仍是忧虑地摇头,“这并不是问题所在……”
我从柜台里掏出仅剩的存粮,是两瓶蓝莓酒,我放到他的桌上,“不聊这个了,我请你喝酒。”
玛格洛尔也暂时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我记得应当是你要做我的一笔生意。”
我看了看他,“你难道带钱了吗?”
玛格洛尔诚恳地说:“日后我会补上的。”
我也坐到他旁边,和他分饮了这两瓶酒,他在饮酒的间隙打量着店铺,眼睛明亮,“这里的装潢很特别,那是什么?”
“都是我随心所欲装的,那是一个冰裂纹的花瓶,以前没有见过吗?”
玛格洛尔摇了摇头,又转了视线,“那个呢?盖着白布的那个。”
“钢琴,乐器。”
玛格洛尔有点惊讶:“是一种乐器?”
“是的,我想你也没见过,”我说,“我从前闲来无事自己做的,整个法拉斯,不,整个中土应该只有这一台。”
“我能触碰它吗?”
“当然可以。”
好像聊到乐器,玛格洛尔显得兴致高昂,他走过去掀开了白布,抚过键盖,不需人指点便打开了盖子,手指按上那些黑白琴键,一个音符被轻轻按下。
“真是悦耳的声音。”他不禁赞叹道,回头看我,“我可以演奏它吗?”
“当然也可以。”闻言我勾过一张凳子,向前轻轻一踢,正好停在他的身后。
玛格洛尔优雅地坐下,指尖抚过一排琴键,一串流畅的音律便倾泻出来,他熟悉过音阶后,便弹奏起一首曲子。
这是我从未听过的曲子,或许它流行于海对面的阿门洲,我对于音乐的品鉴缺乏丰富的赞美词,不过但凡是耳朵灵光的人,都能分辨出音乐最原始的好坏,它能让人沉醉、让人流泪,不知道是不是我本身心境的原因,竟然能听出一些对家乡的思念,那对我来说已经非常遥远的情感,此刻伴随着酒香重新出现在我平静了百年的心脏处。
曲子的音符落下,我擦去了眼角的眼泪,一口闷完了杯子里的酒,说道:“我可以把钢琴送给你。”
玛格洛尔愣了一下,“什么?我想我没有什么理由接受你的馈赠……”
我:“它留在这只会积灰,我都一百多年没碰过了。”
“我想你是爱惜它的,”玛格洛尔笑着,“上面没有灰尘,并且音准也分毫不差,说明你前不久还养护过不是吗?”
我又沉默了,闷头又喝了两杯后,我站起来,“要是你觉得这个太大不好搬,我还有其他的。”
玛格洛尔:“……我没有觉得太大不好搬,呃,你是不是喝醉了?”
玛格洛尔只能看着我翻箱倒柜,然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凑了过来。
“这是什么?”
“吉他,这样子,按着这里,然后拨这里。”
“这个呢?”
“小提琴,这个是琴弓。”
“这是笛子吧,竖笛。”
“是箫,吹口在这。”
“还有这个……”
“小号。”
“这个也是小号?”
“不,这是唢呐。”
“……”
最后,玛格洛尔抱着满怀的各种乐器,因为推三阻四被我赶出了店铺,期间我把他的那瓶酒也喝光了,在他没法空出手反抗时,我把门在他面前摔上。
片刻后,我又打开一条缝隙,探出半个头,“你们明天都会去参加宴会吗?”
玛格洛尔:“是的,费诺里安都会应邀参加。”
我转了转眼珠子,犹犹豫豫的,还是玛格洛尔善解人意地开口:“你想问什么?”
“那个,红头发的精灵……”
“噢,你是说——”他的声音忽然拉长了一段,卖关子一样地问出,“我们家有三个红头发的,你说哪个?”
我瞪大眼睛,“三个?”
玛格洛尔笑着说:“是的,不过我想你只注意到一个了,毕竟你也没看到我不是吗?”
我:“他会参加吗?”
“当然,我说了所有费诺里安。”
“他叫什么名字?”
玛格洛尔:“或许这个问题在你们见面的时候,你可以亲口问他?”
我看他:“可我如果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我怎么开口和他打招呼?”
“……”玛格洛尔沉默了一会儿,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复杂,好像又恍然大悟了什么,“你不如称呼他,迈提莫。”
“谢谢,知道了。”我又一次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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