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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元祐元年,金陵的血色还没有被洗净之时,宫城之内,静嫔却在儿子还朝冲撞皇帝后一改往日的淡然模样,急急前往武英殿请罪,皇帝本对宸贵妃有愧,连带着对静嫔生了几分怜惜,竟同意见她。

除去请罪,静嫔亦为靖王请婚,择了陈郡袁氏族女、袁晨风之妹,皇帝想起萧景琰到底没有与祁王牵连,且赤焰案发之前就有为他聘妃之意,便有些犹豫。

陈郡袁氏虽是名门,袁晨风之父亦是前朝状元,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开文年间,袁氏在朝并无根基人脉,袁晨风又借丁忧上书请辞,徒有个好名声罢了,靖王再不得皇帝喜欢,娶袁晨风之妹为正室到底是将就了,但静妃言辞恳恳,兼之萧景琰早开了府,弱冠之年仍不娶妃,面子上也实在说不过去,皇帝仍是准了。

越妃不忿静嫔此时还能在皇帝眼前说得上话,寻了个伐子和皇后告状,不日静嫔遭皇后斥责降位为次嫔,皇帝听了到底也没说什么。皇子大婚,生母却遭降位,王妃母族毫无根基,不论怎么看,这位皇子似乎对任何人都再也构不成威胁。

而诸如纪王将一名侍妾赠予萧景琰的这等小事,自是无人生疑。

萧景琰已经一言不发地在芷萝宫跪了一个时辰,静嫔望着哀毁骨立的儿子,终问道,

“你要求见你的父皇,然后把之前那些话再说一次?”

母亲的平静愈发激起他的悲愁,后来的许多年里,萧景琰发现自己似乎总是看不清那些平静背后藏着的、能把他的一腔愤懑消弭于无形的力量,是以不断地伤人伤己,大错特错。

年轻的皇子昂起头,“是,哪怕陛下降罪,儿子三尺微命、血溅御台,一人承担,绝不牵连母亲——”

“你随我来”,静嫔打断了他的慷慨陈词,虽然她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四平八稳,但对于心绪激荡的萧景琰而言,尚不能关注到母亲轻颤的尾音。

步入内室,雕花案几上不似往常堆着一簇簇的草药,而是一些散乱的纸张,静嫔屏退了宫人,示意他上前来。

萧景琰翻看着那些宣纸,几乎都是他从前练字的废帖,每张的第一个字都骨清神秀——那是祁王兄的字,他心中大恸,手里的宣纸似乎也变得滚烫,不觉间,墨迹已经被泪滴晕染,化开记忆中的人和事。

祁王府的日子,是他一生最好的时光,从前,他和林殊亦步亦趋地跟在兄长身后,那少年在书房带他们读书练字,也在花树下笑着看他们骑马射箭。

兄长说,父母在,不远游,你和小殊征战在外,多想想身后至亲。

兄长说,持礼道,行正途,君子比德与玉,也比德于礼。

兄长说,贤者未必尽善尽美,佞者未必百无一是,你身在朝中遇人遇事都需三思而行、切记事缓则圆。

……

静嫔抚着萧景琰因痛哭而抽搐的后背,泪花潸然,声音却平稳许多:

“你三岁那年,景禹开府,你大半日子都随他住在宫外,那孩子有心,你作的诗画、临的书帖,都收了好些教人拿进宫给我”。

“今天我能拦你一时,可你若执意以身殉道,有千千万万种法子,就是你要学你晋阳姑母,谁也拦不住你,可景琰,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阿娘怎么办,谁又能为他们正名?”

“来日宫车晏驾,你父皇膝下诸子,谁会再论前朝之事?林帅还是乱臣,景禹还是逆王,赤焰还是叛军,景琰,且不问你二哥五哥愿不愿意为他们平反,他们平日所作所为,可有半点比得上景禹?”

萧景琰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不谙书道,却觉得这幅字最好,你一会儿带回去罢”,静嫔抽出其中一张递给儿子。

依旧是他兄长的字迹,“虽有镃基,不如待时”。

他虽仍跪坐在地上,却逐渐挺直了脊背,望向母亲的眼中不复死灰般的沉寂,恍若沉睡的图腾渐渐苏醒,用铁和血给他重铸了一双新的眼睛。

琅琊山。

林殊扶着门框,缓慢地迈出房间,日光打在苍白的脸上,他神情有些涣散,漫不经心地望着地面上的青砖,一边听着黎刚汇报。

“少帅,金陵来人传话”,黎刚觑着他神色,不知这对他是个怎样的消息,“靖王府月前添了位世子。”

林殊一怔。

“是好事啊,只是我以为,他至少会为景禹哥齐衰不杖的......”

他知道萧景琰开府后循例会有侧妃,而从内心,他更有一丝微妙的怅然,原来他与他遮遮掩掩,却能与别的女子恩爱缱绻。

不过那感觉只有一瞬,他已经决定走上一条怎样的道路,从此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

“可惜,不能去贺他一贺了”

分明是欲盖弥彰。

算算日子又发现不对。“你刚刚说的是月前?”。

“是殿下嫡子,可王妃早产,已然薨逝了。”

黎刚心里没那么多弯绕,他只当靖王是林殊莫逆之交,便续道,“只可怜那孩子年幼失恃,靖王殿下又将持节入楚......”

“你说什么!”

黎刚有些懊悔自己报事抓不住重点,向他抱拳请罪,后者抬了抬手示意他赶紧说下去。

“七殿下皇子之尊,却行使臣之事,可见陛下不爱重”

“非也,皇子亲使倒显陛下信重,可南楚......大渝皇属军已被我们剿灭,赤焰之殇举国皆知,南楚又怎会作壁上观,正是渔翁得利,你说这个时候陛下派皇子出使,打得什么主意......”

“陛下不会是有以靖王为质之心吧”

“宇文霖才回去多久,南楚没有这个胆子。我只怕,陛下如今愈发不喜景琰,又看他元妃亡故,有联姻的意思。若得了个敌国公主为妻......让咱们陈法师从生辰八字上想想办法吧”。

然而他所忧之事并没有应验,靖王上书为亡妻守丧一年,萧选由得他去,也没有夺情之意,王使无人,便将誉王萧景桓加封为双珠亲王,持节临楚。

这也是大梁朝堂动荡的开始,贞平那个年号所承载的父子之情、君臣之义就此湮没在那场血的浩劫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元祐绵延十余载的党争之风,浩浩荡荡,风过林绝,摧枯拉朽地侵蚀着大梁因北境平定而刚刚安稳不久的根基。

这些与为“亡妻”守丧的靖王暂时无关,只有列战英知道,那日萧景琰跪在灵堂,吐露了一个怎样的秘密,从此又是怎样担起那份贯穿余生的千钧之任。

“生我者母,鞠我者兄,景琰再拜顿首,敢昭祭于大嫂之灵,睿庭少孤,我必爱如亲子,如违此誓,为天所绝”。

后世史书对梁武帝的发妻仅着墨寥寥数句,人们只知其因难产撒手人寰,萧景琰终其一生未曾续娶。

有人说,萧景琰待这位发妻情深义重,登基后一直空悬后宫;也有人说,他不曾续弦正是为了元妃诞下的世子;还有人说,纪王送来的那名侍妾与王妃难产脱不开干系,萧景琰自觉愧对王妃……

萧景琰践祚后,对这些尘嚣尘上的流言选择放而任之甚至推波助澜,如是,外人只知雾里看花,便无从窥得堂堂帝王煞费苦心地想要保护的那区区一人。

但元祐元年的那段日子实在是过于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也许人都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萧景琰几乎回想不起这场偷天换日的婚事的更多细节,他只记得诸事底定、袁晨风辞行那日,自己向他郑重行礼,“令妹贤媛,如此,终究是折辱”

袁晨风急忙将他扶起,恳切道“舍妹从小离经叛道,行事乖张,既入江湖,死遁在先,名声有什么要紧,此番既襄助殿下,又能保全......晨溪如今在济风堂,他日殿下若有驱遣,便往松山书院报个信,我兄妹万死不辞。”

“此生已难为,何敢劳烦翰林,唯求翰林死守此事,景琰替王兄谢过。”

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将成为支撑言阙等一干人走过寂寂无声的十二年的唯一希望,他只知道从此他将用他孤独的肩膀去担护亡兄的血脉,再用他迢迢的一生去追思心底的挚爱。

情为契阔生,心由别离死。

……

蔺晨捧着一大堆纸稿跳进书房,问道,“爹,既然都找好法子了,您怎么还不施针呢”

老阁主还在练字,头也不抬,“尚不知道他会选哪种解法,如何施针?”

蔺晨觉得老爹简直是不可理喻,“这还用选?他又不——”

蔺子卿的手顿住了,仿佛看到了曾经与林燮相知相交的岁月,“偏安一隅,逍遥山水,当然对养病最好的选择,可他姓林啊”

“我不信”,蔺晨难以置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砸了我琅琊阁的招牌,哪有人一心求死的?”

他放下纸稿,只听身后父亲自言自语般:

“求死之人救不得,可他的生门又在哪呢……”

……

“你告诉我,要我如何贪安苟活?”

七万人,不是虚像,不是一个空洞的数字,不是一些单薄的姓名,而是无数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战士,而他们死在君王的猜忌和奸臣的构陷之下,死在与大渝血战力竭之际,甚至没有机会和亲朋喊一句冤。尸山血海,箭雨锋芒,这些梦魇中无时无刻不撕扯着自己的痛与恨,不是一句隐忍就能轻而易举地让他放下血海沉疴、用苟延残喘换来妥协的自由。

“林殊本该身死魂灭、堕入轮回,可我既然活了下来,就绝不会白白地活着”

蔺晨接不住这样沉重的话,唯有以沉默回应,转身离去。

屋内的人逐渐平复了心绪,将赤焰手环套在细瘦伶仃的手腕上,复垂下手,那刻有林殊二字的手环竟就这样从他腕上滑落到地上,又滚远了些。

于是他吃吃地笑了,并不去捡,也不再看,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一旁桌案上方才拿来练字的书笺上,他如今腕力不足,练习许久竟也写不出和从前字体相同的三个字来。

长弘化碧原抱恨,更死复生谓之苏。

那是他的新名字,梅、长、苏。

“情为契阔生,心由别离死”——《送乔随州侃》

化碧苌弘原抱恨,渡河宗泽漫相猜。——柳亚子《追怀亡友赵伯先》诗之一,苌弘因忠贞而遭奸佞诋毁,剖肠而死,其血藏三年而变为碧玉。后遂用“苌弘化碧、化碧苌弘、血化碧、碧化、三年化碧、苌弘怨、苌弘(宏)血、苌叔血”等写刚直忠正、为正义事业而蒙冤抱恨;更生死而复生谓之苏。——小尔雅·广名

这几章写的我真的好难受,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清楚,欢迎讨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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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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