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莫妮卡却自认为,她对王九可以说是宽容过了头。
不谈过往,只看眼前。单是王九依旧会公然质疑她的决定这一点,就该让她大力敲打对方,奈何王九怒火中烧时的卖相实在太好,她上一次就发现了。不着急回答,莫妮卡贴近两步,凑在王九身前,眨动一双明眸:“我脾气好不好,你不清楚么?”
“我不够清楚啊。”掌爪沿莫妮卡后颈掐抚,每一下都比前一次来得更重,就像是要隔着皮肉剔出骨:“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放过他?我才好放过你。”
越是不加遮掩的侵掠,王九酒窝中的笑意越显得干涸,金刚叱目相呼之欲出。可莫妮卡却盯着他唇腭上的浓须,冷不丁地想起一个词——吹胡子瞪眼。可惜王九的胡须不够长,他自己是吹不动了。
莫妮卡也不去反抗那钳制,反倒绕臂圈住王九,使他不得不从俯视降等为相看:“咦,这么快就失忆?我不是才说过,人各有命。”说罢,莫妮卡故意使恶作剧,吹了吹胡子尖尖。
轻风无差别扫过喉结,像触及什么开关,王九低哮一声,正要咬住那张兴风作浪的嘴,又听门一开一合,索娟回来了。
不待王九不管不顾地啃上去,莫妮卡已经迅速预判,捏住狗嘴筒子,将他推远了些,再对索娟道:“送出去了?他没有想不开自杀吧?”
不是读不出暧昧的空气,只是索娟向来有大将之风,果断选择视而不见:“没有,我看着他离开码头的。”
“那就好,现在鱼漂算是丢出去了。”莫妮卡扭过头,这才正经给了王九真正的理由:“盯紧点,看清楚是谁下的口。”
索娟点头应下:“我明白。”
人各有命,而阿贤的命,还有诱饵的作用。
“嘁,老套。”王九耸了耸肩。他没觉得有什么新奇之处,这理由并不难猜,只是他刚才满腹邪火烧得厉害,才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套无所谓啊,有用就行了。”莫妮卡的声音轻若叹息:“既然他不肯说,就只有拿命交代。”
这才是莫妮卡必须亲自跑这一趟的真实原因。只有幕后之人知道阿贤和莫妮卡会过面,他才有可能活到最后一刻,将剩余的价值完完全全实现。这才是阿贤得到这份特殊宽容,需要付出的真正代价。
索娟掸掸袖子上的灰,到底相识多年,也多少有些唏嘘:“何必呢,安安生生揸数收钱,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他活该咯。”王九没那么多感慨,只觉得以阿贤的蠢相,没准他到死都还记着莫妮卡的好。可是,为什么越笑人蠢,就越觉得像是在照镜子?
王九略过若有所思的索娟,注意力归于莫妮卡的双眼,却发现她早就预备好一般,静静地等待着他开窍。
哦,原来他也是个傻货,阿贤之于他,就是儆猴用的那只鸡。
可是这样张牙舞爪、算计人心的莫妮卡,只会让他更中意,中意得要“死”啊。
“现在搞清楚了吧?不会再吃味啦?”告别索娟出来,莫妮卡又恢复一副轻松相,拍拍王九肩膀,似哄又似挑衅。
“你说谁?吃什么味?”王九敞着耳朵装聋,东张西望,根本不可能认账:“哇,谁这么重口味?”
莫妮卡一边同他斗嘴,一边大步走,抢在王九身前:“是是是,刚刚谁眼红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谁是狗咯。”
果然,王九亦步亦趋跟上来,指着鼻子反问:“喂,眼红?我为什么要眼红?那个反骨仔连底裤都快被你算没了,我眼红他?”
“别这么说。”莫妮卡的笑容淡去几分,惆怅便浮现出来:“你以为我不难过?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毕竟是跟我这么久的人。”
她竟然亲口承认会为阿贤难过。王九嗤了一声,立刻眼不是眼,鼻不是鼻:“跟了你这么久都没长进,有什么好难过?就算是养只蠢驴,也好过养他这头憨猪啊。”
莫妮卡却反问:“如果蛙仔出卖你,你也这么想?”
“哈?他有本事卖到我?那算他厉害。”王九志得意满地答过,立刻又变了脸,不满皱眉:“为什么你只问他?”
“……是哦,为什么呢?”莫妮卡努起嘴,吹了声悠扬的口哨:“你慢慢想。”
一路上。两个人始终维持着你追我赶的步调,时不时传来几声或张扬或暴躁的吼叫,很快又被飘忽的笑声牵引,渐渐远离永和会管辖的观塘厂区。王九的脑回路总是令莫妮卡觉得莫名其妙,她甚至觉得,她要是多看路边的狗仔几眼,王九都会冲上去踢两脚。
“哈哈哈……”莫妮卡越想越忍不住。
王九当然知道她在笑什么,却不知该怎么阻止,当他第N次想捂住莫妮卡嘴却被灵活躲开时,只能干巴巴地口头威胁:“你再笑?再笑大声点!”
瞎佬果然说的没错,这个女人就是克他,一定要杀了她!
追逐到车前,莫妮卡已经闹够了,王九却意犹未尽。
他一把扣住莫妮卡开车门的手,顺势将人压在车窗上,贴着耳环哼哼唧唧:“我饿了。”
莫妮卡用手心抵住冰凉的车身,试图撑起身后强悍的重量:“那我们去吃海鲜大餐?”
“我现在只想吃黄曼玲啊。”王九抱得更实,浓密的胡茬在领口处来回刺蹭着。
“……”
倒映的窗镜里,王九满眼只有对涩涩的渴望,纯粹得令人失语。莫妮卡抬肘顶了顶,循循善诱:“九哥,其实做人呢,总要荤素搭配的,是不是?”
“没关系,”奈何莫妮卡撞上的是一片不用憋气也板板硬硬的肌排,王九也是郎心似铁:“你九哥我可以一直荤。”
“我不可以啊!”软的没用,莫妮卡索性转过身,振振有词地抗议:“因为这样我会迅速对你的body感到厌倦,然后看你和看一块叉烧都没区别,为了让我对你的兴趣长久一点,我们想点别的事情玩好不好?”
对此王九很是不服气,他本想顶嘴说自己技术过硬花样繁多包你不会生厌,但听得莫妮卡提到“长久”,又鬼使神差地松了手,没好气道:“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王九根本不知道莫妮卡喜欢什么,爱好什么。
调查过,相处过,哪怕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关于莫妮卡的一切,依旧有可能是她的伪装。就像她说自己喜欢珍珠,但认识这么久以来,王九从未见她戴过。
而哪怕就算知道,他们之间也一定不会相通。
王九不喜欢莫妮卡办公桌上那一堆堆的纸片,更不喜欢同她谈论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就好像说得多了,便是将自己如个裤袋般翻了过来,抖搂不了几下,就会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尽管谁都没盼望一个h社会能做“培根”,但王九显然不想被莫妮卡当“腊肠”。
还不如上床。至少彼此之间想要什么不要太好懂。
丢!管她喜欢什么,我喜欢就好了啊!王九甩甩脑袋,清醒过来,眼瞳里重新焕发出光亮:“我知道了,跟我来!”
“去哪里啊?”
“我的快乐老家!”
三藩市夜总会,金门乐园包厢。
双开实心门紧紧关闭,然关得住无死角扫射的球灯,却关不住阵阵鬼哭狼嚎的歌声。莫妮卡面如死灰,正坐在环形沙发正中,被一堆花里胡哨的长发小弟簇拥环绕,与他们一起注目吧台上的噪音制造者。
如果说初见时的《爱拼才会赢》只是初露端倪,这首《爱情陷阱》才是实实在在让莫妮卡觉得掉进了陷阱。
“我要再见你只想将心声透露!!!爱!!!慕!!!”
王九已经全身心投入了自己的表演,他将手麦都快怼进咽喉,颤声从哈曼音响中喷薄而出,效果堪比核爆。
“到处去看到出去碰堕入陷阱方知太糊涂——”
是要谋杀她吧,是要用歌声谋杀她是吧。
莫妮卡不敢捂耳朵。因为除了嗓音以外,王九完全拥有作为一个live歌手成熟的素质——超爱互动,他会间歇性从自己的表演中清醒过来,然后冷不丁军训观众,倘若谁的小眼睛没有看向他,他绝对会当场发疯。
更不要说,王九唱的这一首,摆明了是想专门军训她!
果不其然,一个不太标准的wink同手指齐齐朝莫妮卡的方向狙击而来:“你那美态 已叫我醉倒——”
“……”再配合小弟们烘托气氛的猴叫,莫妮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根本不敢动,唯恐露出一丝丝不适,就又会被王九找到理由往床上拐。莫妮卡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绝望地碎碎念着:“没理由的,他们是不是全都聋了?果栏成班人都是音痴?原唱变原告啊……”
仔细看旁边的蛙仔,莫妮卡只能说能跟王九这么久的人都不是简单人物,他的笑容看上去毫无虚情假意,眼神中全是对音乐的渴望……等等,黑长直没挡住,他耳朵里塞的那是什么?
王九一曲唱毕,拍掌声连绵不断,把他烘托得像个歌神。趁着这空档,莫妮卡连忙叫住蛙仔,想找他匀两颗染色棉球堵耳朵,却见王九一屁股岔坐到二人中间,递上一只麦来:“你来陪我唱啦,就唱那首……那首什么《爱人女神》,你扮邓丽君。”
“收到啦,九哥!”马仔立刻帮忙换了歌。
这一首倒是烂漫诙谐,王九也再没用先前野兽般的嘶吼唱法。可他却掐着嗓,势要将每个转音发挥到淋漓尽致,毫无自知之明,只有满腔对音乐的热爱……
“系~我嘅爱~人~敬爱嘅女~神~”
王九一边深情演唱,一边将人紧紧揽住。莫妮卡的左耳见过鬼,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张口时很难不被王九带着跑调,唯有一句“莫再制造废音”唱得格外真情实感。
在王九的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懂音乐的人可以璀璨如明星,不懂爱的人更是唱了一整晚属于爱情的靡靡之音。
到最后,莫妮卡已经麻了。
一曲接着一曲,苦海般看不到尽头。莫妮卡生无可恋地看了一眼还在仰天大唱“狂呼我空虚”的王九,问蛙仔:“他通常还会唱多久啊?”
蛙仔淡淡地饮了一杯白兰地,贴心为莫妮卡解答:“平常都玩到三四点啦,不过今晚九哥难得这么开心,通宵也有可能。”
“……一刀捅死我算啦!”莫妮卡绝望地瘫倒在沙发上。
就在她彻底放弃治疗前,余光忽然瞥到桌台上的烈酒,宛如看到了救星。来不及思考,莫妮卡干脆抄起整瓶,匆匆和蛙仔碰了碰:“干杯!”
不等人反应过来,莫妮卡仰头吞饮几大口。世界,终于安静了。
莫妮卡倒了,却没人敢扶,自她周围自发形成一圈真空区,只待王九丢了麦过来。他满脸都是浓浓的疑惑:“搞什么?为什么突然喝这么多?”
“黄小姐今晚玩得太high啦。”蛙仔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接着八卦了一句:“九哥,是送黄小姐上楼休息……还是去你那里?”
王九一抬眼,蛙仔同其他看热闹的马仔统统噤若寒蝉。他不想让这些人议论莫妮卡半句,因为他太清楚,他们到底会说些什么。将不省人事的女仔一把抱起,王九毫不留恋地朝外走,只留下一句:“用得着你问?自己玩啦!”
时间刚过十二点,这对王九来说完全是早退行为。
奈何今晚唯一的观众醉得不像话,他也只好将人带出来,气哼哼地转动脑筋,誓要从别的地方找补。
“自己喝到烂醉,”王九将怀里的人掂了掂,咧着嘴,嬉笑出了声:“就不要怪我,想怎样就怎样咯。”一只手冷不丁放在他胸口上,也打断了他的美好畅想。果然喝高了就热情的多,王九自得不已:“衰女,回去随便你摸,不过你非要现在摸的话,我也不介意。”
“王九……”莫妮卡从他臂弯中抬起头,醉眼朦胧,被烈酒熏红的腮颊犹如饱满的果实,几乎快要送到王九的唇边。可她却说:“我晕……要吐……”
王九眼疾手快,立刻将莫妮卡推向路边栏杆,由着她大吐特吐,自己则庆幸地检查衣裤:“好险,差点中招。”
要是莫妮卡还清醒,绝对要骂他半点不体贴,可她现在自顾不暇,抱着栏杆如浮木一般起不来身。
“吐完没有?我抱你回去。”等莫妮卡吐得差不多了,王九才过来,帮着擦了擦嘴。
“不......你别抱我……”莫妮卡连连摆手,抱怨道:“就是你刚才把我折来折去,才弄得我想吐的。”
“怪我?”王九叉着腰气笑了,贱嗖嗖地耍嘴皮子:“没到三个月就想吐,你现在来怪我是不是早了点?”
莫妮卡腹内不再翻江倒海,脑袋却昏沉得厉害,她懒得找话还嘴,只向着王九摇摇晃晃地伸手,发号施令:“背我回去。”
王九条件反射就要拒绝,却见莫妮卡仰起头向他,举起的手臂如雏鸟展翅般不稳地扑动,一双眼醉得湿蒙蒙,却还在竭力睁大、睁圆。就像他才是莫妮卡唯一需要注目的焦点。
算啦,算她会求人。王九转过身,缓缓蹲了下来。
王九唱歌选了谭校长三连《爱情陷阱》《爱人女神》和《夏日寒风》,感觉听着很有既视感,完全能脑补出九破音跑调的惨状,所以没有卡太死歌曲年份的问题,安利安利,这三首都好好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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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歌神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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