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才出现在组织里的那个女人未免太过招摇了一些
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就在某一天,她突然的被贝尔摩德带了回来。就连琴酒大人,对她的态度似乎也和常人不太一样。
“哼,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用了什么方法…”
细细的流水声和有些刻薄的语气隔着一道并不算厚的门从外面传来,站在厕所里面的女人收回了将将放在隔间内门把上的手转向一旁,抽了一张放在旁边盒子里的纸,她扬起嘴角,慢慢擦拭着白皙的手指。
自打被那个女人从流浪的街上带回到这里以后,像是这样的话,她早就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可每当那些嫉妒的眼神针扎似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却又止不住的开始兴奋,那种诡异的满足感总是会顺着她的神经涌进大脑。
这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似乎都为她指明了一个方向———她在这里是特殊的
黑色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滑进敞开的衬衫领口,手里的纸巾被草草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她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翘着脚上的高跟鞋,红艳的唇随着外面愈加强烈的语气而勾起。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隔间里传出来的哒哒声,原本还在继续的交谈突然之间便停了下来。
她原本就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暴露,女人也不再继续躲在隔间。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原本以为会看满脸尴尬两人的场景并未如她想象中那样出现。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反倒是用那张板着的脸,冷冷的看着她。
说起来,这个满脸冷漠看着她的女人她还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说得上熟悉。毕竟当初贝尔摩德才把她带回来的时候第一个在研究室里见到的,就是面前这个和别人一起谈论她的女人。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褪去了先前的稚气,脸上戴起了眼镜来遮住已经结痂的伤口,早已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研究员。她盯着这张和那个人无比相似的脸,垂在身体两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冷汗顺着鬓角流下,只觉得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让她想起以前那些让人难以释怀的往事。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脑海里重复。
也在提醒着她,面前这个女人,不是她所怀念的那个。
这是第几个?她也快记不清楚了
站在她旁边那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原本就没有要跟她客气的意思,见她毫无顾忌的走出来,更是发出一声冷笑,毫不客气的呛出声。
“哟,这不是我们领导面前的大红人吗?”
这回尴尬的人似乎变成了她
先前的得意瞬间被冲淡,女人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有些不安的揪了揪裙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局促的冲她们笑了笑,绕到一旁的洗漱台放大水量,企图大过耳边的那些声音。面前的镜子映出她有些阴翳的面孔,这幅模样被站在后面的两人看见,眉毛拧的死紧,表情显得更加不悦。
更不像了
女人的手在水流中不断的揉搓着,思维也有些发散。即便是已经逃离了以前的生活来到了这里,穿上以前穿不了的衣服,跟着贝尔摩德学了以前学不到的东西,可那种刻在骨子里自卑感,还是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她。
只需要别人一个眼神,一句讽刺的话语,就能彻底将她这些日子精心包装好的外表打回原形。她抬起头瞟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黑发红唇,皮肤白皙。和以前那个浑身脏兮兮,还需要靠偷东西来维持生活的人已经完全不像了。
这还是她吗?女人忍不住抿紧了嘴唇,不断的给自己暗示。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想到她们刚刚说起的话,女人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就算她们不喜欢她又怎么样,她在贝尔摩德和琴酒那里得到的特殊对待是她们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将额前凌乱的几缕头发捋到后面,语气又高傲起来。
“琴酒大人还在等我,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她很聪明,找了一个自己满意又不会被人为难的理由。
路过两人的时候,她的肩膀还“不经意间”与抿嘴保持沉默的女人相撞。见女人连反驳的语气都没有,她扬起头走了出去。自动关上的门替她挡住了两人变换的表情,还有最接近真相的话语。
“不过就是因为和那位大人长得像罢了,竟然敢用这张脸摆出那样的表情…”
少女愤怒的声音被彻底隔绝在门后,只有紧握成拳的手和阴沉的表情,才是此刻对两人心理的最好诠释。就算是长相再怎么相似,脸上那副充满了**和野心的恶心嘴脸,始终是和记忆里那个常常微笑着叫她们的人无法重合。
可女人这番话其实也算不上是在说谎,琴酒小队的人现在确实就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等着她。以往的生活早已决定了她的思考方式,好不容易等到“先生”有任务指派给她,只有把握住这次的机会,她才有可能往上爬。
女人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思考时下意识低着头往前走,在穿过人来人往的研究所时,一个不小心便撞上了别人的后背。
如果不是那个留着半长头发的男人及时转过身来把她接住,她今天怕是免不了要和研究室的地板来个亲密接触了。正在和工作人员交接药物研究的男人缓缓转过身体,看着女人脸上浮现出不安的表情的时候,下意识的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没事吧?”温和的嗓音让女人回过神来,她半伏在男人怀里抓着人家的手臂,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就连道歉的话语都变得磕磕绊绊。
她之前是见过他的,就在这个研究所里。
即便她是由贝尔摩德带回来的人,可身边的闲言碎语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就连最底层的人员,也会时不时来讽刺挖苦她。只有这个男人,他是唯一一个在这里无比受人尊敬,却依旧会对自己十分客气的人。
“不、不好意思…谢谢您!”
女人只觉得自己脸颊发烫,连他的脸都不敢直视,道过歉后便直起身匆匆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刚刚站在一旁的研究员脸上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都没来得及发觉。
“Martini大人,刚刚、刚刚那个!”站在男人身边的研究员显然还没能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说话时甚至比刚才的女人还要结巴。他就是那种长期沉迷于药物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工作狂,在实验进行期间,就连组织内部发生了什么变化都不清楚。
男人将溜进衬衫里的长发拨弄出来,看着步履匆匆,几乎快要看不清影子的人,并没有回答身边那个研究员的问题,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又将手中的资料翻过几页,继续跟他讨论刚才没能说完的话题。
“慢死了!你到底在干什么!”靠在跑车旁的基安蒂早已等的不耐烦,见女人一路小跑着过来,忍不住便吼着踹上了轮胎。
没有了熟悉的安抚,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有时候就算科恩在旁边,也很难压制的住。如果不是“先生”先前提醒过不能对她动手,恐怕她刚才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将手中把玩着的摩托车头盔朝着那张恶心的脸砸过去。
在车上闭眼小憩的几人听见这番响动,也只不过是懒懒的抬眼朝这边望了一眼,似乎早已习惯了基安蒂这副模样。只有刚刚才赶到的女人,被她这副模样吓得站在原地,像只鹌鹑似的被她尖锐的语气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脖子上前些日子被基安蒂掐住脖子留下的血痕似乎又在隐隐作痛,让她不自觉的捂住自己的脖子。
过了好一会,见她还站在原地不敢过来,贝尔摩德才放下车窗出声搭救。
“好了基安蒂。”她的声音比起前些日子更加沙哑,此时此刻却足以让基安蒂从混乱的情绪之中找回自己的理智。
贝尔摩上下打量了一眼脸色发白,额头不断冒出冷汗的女人,转过头像是叹息一般出声“都已经教了那么久…”
怎么就是学不像呢。
看着逐渐消失在升起的车窗后的面容,原本松了一口气的女人再次因为她的这番话而有些身形不稳。
她害怕从贝尔摩德口中得到否定,更害怕回到过去那种狼狈难堪的生活,于是她赶忙稳住自己的身体,疾步走上前去想要拉开保时捷后座的车门跟她解释。可手还没来得及碰上,车子便已经被不知何时醒来的琴酒发动开走了,横冲直撞的车子还险些将她也撞伤。
没有给她触碰车身的机会,只有残留下的黑色尾气呛的她流出眼泪,惹得还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基安蒂发出尖锐的笑声,在这个略显空荡的停车场里回响着,显得格外渗人。
她靠在跑车上,弯腰捂住自己有些发痛的肚子,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嫌弃的扫过女人的脸颊,发出不屑的啧啧声。
充满恶意的话语从她嘴里吐出。
“还没发现吗,你的脸…”笑声混杂在话语里,让她显得更加刻薄。
“够了基安蒂。”
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摆弄狙击枪的科恩终究是忍不住出了声,空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的手腕准备带她上车离开。这回基安蒂倒是没有过多的抵抗,只是看着满脸不解的女人冷哼一声,自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见面前的女人依旧摸着自己的脸,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样子,科恩也只是沉默着往下拉了拉头上的帽子,准备和基安蒂一起离开。
又被丢下了。
女人看着后车窗里越来越模糊的贝尔摩德的身影,有些痴痴的想到。那个位置,只有在她被带回来那天才坐过一次。
其实保时捷的后座算不上有多大,后面坐两个人刚刚好。那个位置,曾经有人和她并排坐在那里,打瞌睡的时候还会将头搭到她的肩膀上。可现在,不过只有她一个人。消瘦的肩膀拉开伸展到最长,才勉强将整个位置占满。
这个方向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贝尔摩德那脸,似乎从她被捡回来的时候开始,这个女人就好像得了什么严重的大病,脸色一直如此苍白,唇上那紫红色的口红更是显出一股病态的美感。
想要被承认,不想再听见那些研究员恶毒的话语,更不想像现在一样沦落到被同组的队员丢下的尴尬境地。
女人想起前些日子刚刚来到组织时前来找过她的男人,粗糙的手指在她的手臂上滑过,布满横肉的脸上满是贪婪的表情,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也能再次激的她出一身鸡皮疙瘩。
但女人明白,他开出的条件,她没有办法拒绝。
回过神来的她搓了搓发凉的手臂,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停车场,下意识弓起身体保护自己,垂着头不安的用牙齿咬住指甲。这是她还在流浪时为了保护自己而下意识养成的习惯。
琴酒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只剩她一个人还呆在这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现在上去的话势必又会受到那些研究员的冷嘲热讽,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来她们在嘲讽她时脸上那种轻蔑的表情。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快速想着办法,嘴上啃咬指甲的力量越来越大,等到尝出血腥味回过神的时候,大拇指早就已经被她咬破,鲜血伴随着刺痛感流到手腕,艳丽的红色流淌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怎么不小心弄成这样?”轻柔的男声从面前传来,女人下意识松开嘴里咬着的手指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带着笑容的男人。
原来在她出神思考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前,恰好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男人。
“Martini……大人?”女人下意识的开口,张了张嘴。却是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再也没能发出其它声音。
面对他,其实女人更多的感到难堪。
Martini和琴酒小队的人关系不错,这在组织里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而她不过是刚刚才被他们丢下的人,像只丧家之犬一样,狼狈不堪的出现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
这样的认知让她下意识想要躲藏起来,抬起手臂企图遮住自己的脸,却被人抓住了手腕。明明是温热的体温,在触碰到她而瞬间,却莫名有一种被烫到的错觉。
仿佛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男人并没有提及她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的事情,只是避开她受伤的地方,轻轻的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电梯。
地下三层
看样子应该是要带自己去实验室处理伤口了。在电梯内,即便是他背对着自己,女人依旧低垂着头,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下次小心一点,别再走神了不然…”轻柔的男声絮絮叨叨的讲着话,说到一半时顿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只是笑了笑,便接着叮嘱。
这份突如其来的安慰让女人有些不知所措,原本紧绞在一起的手指也放松下来,将垂落在脸颊旁的头发别到耳后。她想,或许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或许,或许也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呢?
这样的认知让女人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颤颤巍巍的伸手想去触碰男人的肩膀。可就差一点儿的时候,又被他身上传来的电话铃声吓得缩了回去。
“放心吧,我已经找到她了。”上原和也仿佛早就知道是谁会在这时候给他打电一般,甚至没有去看来电显示便接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听见这句话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在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侧过头来笑着斜了她一样,明明是和之前差不多的表情,在此时却显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像上原和也一样拥有那么好的耐心和脾气,听见他带着笑意的语调只觉得格外烦躁只想要快点结束这场令人不适的通话。
“处理好了就把人带过去,波本现在应该也在酒吧。”低沉的语调从电话那头传来,让在这边的上原和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有些扭曲的地步。
“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成功呢……”电话那头没有挂断的忙音,也再传来任何回应,两边的人都沉默着,直到上原和也发出一声嗤笑,才为这次并不算愉快的通话画上了句号。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并无度数的眼镜,将手机放进白大褂的口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就这样一辈子活在痛苦和愧疚里吧,琴酒
“大哥……一定要这样吗?”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坐在副驾驶座的伏特加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现在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么多年来的相处,他一向觉得自己足够了解琴酒。足够冷静,也足够理智。可在这几年里,在这件事上不管是贝尔摩德还是琴酒,似乎都逐渐丢弃了以往的理智,在不断的尝试中变的有些疯魔起来。
“啊…”琴酒打开车窗将手搭在上面,好让保时捷里的烟味快些散去。藏在黑色大衣下手臂上的三条早已结痂的刀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能想到的办法他们都用过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调了调后视镜,原本坐在后座的女人早在他们离开大楼的时候便下了车,想一想,今天她会去的地方,应该也只有那里了。
“走吧,赶紧处理完这些,才好去做正事。”从指尖飘散出的香烟让伏特加看不清琴酒的表情,只能通过他低沉的声音来判断他此时的情绪并不怎么高。
他又何尝不是呢
那是他视作亲妹一般的人,是他的家人
等到再次转过身面对站在自己身后有些害怕的女人的时候,上原和也早就调整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电梯早已到达指定的楼层,门开了又关,见站在前面的上原和也没有动作,女人也只能怯生生的站在后面。
“去实验室吧,那里会有人帮你处理伤口的。”
就在电梯门即将再一次关上的时候,上原和也伸手按住了电梯的开关,原本要合上的门又被打开,吓的还没反应过来的女人一个激灵。盯着面前的上原和也看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可现在是地下二层,并不是实验室的位置,女人张了张嘴,看着上原和也一脸笑容,一副就是这里没有错的模样,终究没有将自己的疑虑说出口。
要从这里去实验室的话,就必须穿过酒吧才能找到安全楼梯下去。这里平时就有很多她不认识的人,只要那些人想,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在实验室里,可千万不要乱跑。”
电梯外的酒吧和里面似乎被划分成了两个世界,玻璃灯折射出的黄色灯光只能勉强照亮整个昏暗酒吧的一小部分。
电梯门关上前,女人听见了来自上原和也的最后一句叮嘱,从即将关闭的电梯夹缝里,女人看见了他不知何时散下的头发,和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笑容。
可尽管如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老式的唱片机还播放着几年前流行的曲子,吧台后的酒保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只是懒散的抬了下眼皮看了看便不再理会。
敢在今天这个日子闯进来的人,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
女人走的有些跌跌撞撞,同时也在内心感慨着,或许是因为时间的关系,今天的酒吧人并不多。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她甚至可以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到达实验室。
路过酒保面前的吧台时,女人被原本醉倒伏在吧台上的男人拉住了手腕,差点吓得惊叫出声。
“Martin…”他面前摆满已经空掉的玻璃杯,不知道有些是不是还被酒保收了下去,可常年流浪的女人还是凭借着嗅觉闻出来那是甜马丁尼的味道。
喝的有些醉的男人嘟囔着什么,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人。那双被碎发遮挡住的灰紫色眼睛里盛满了水雾,深色的皮肤上满是红晕,也不知在她来这里之前这个男人到底喝了多少酒。
她认识他,在组织里那个男人来找她的时候,这个人也跟在身边,所以应该可以算是跟她同一个阵营的人。
波本
女人出声轻轻叫了他一声
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刺激到了他,刚刚还不太清醒的男人瞬间睁大了朦胧的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人。他捏住女人手腕的手下意识更加用力,直到女人忍受不住的痛呼出声,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松开女人的手腕。
“抱歉。”波本转过身去不再看她,用被自己枕的有些发麻的手搓了搓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刚刚有一瞬间,自己居然真的以为是她回来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不同的声音和刺鼻的香水味…
“哈……”
“从那里下去,就是实验室”波本无奈的笑了笑,随手给女人指了一个方向后便又垂下头,自顾自的把玩着面前已经空掉的玻璃杯了。
被手指卡住的玻璃杯在桌上不停的旋转、碰撞发出哒哒的声音,反出的光线刺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伴随着动作的暂停,让调酒师觉得吵闹声音总算是消失了。
波本仰起头,用手臂遮住了有些酸涩发涨的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独自在这里喝了太多酒的关系,就连喉咙在刚才说话的时候竟然也隐隐有了疼痛的错觉。
正在擦拭玻璃杯的调酒师不自在的咳嗽两声,似乎意有所指,波本这才发觉手臂传来阵阵细微酥麻的感觉。早先被搁置在一旁的手机从先前开始便不停振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引起主人的注意。
屏幕上十几个没有被他未标注姓名的鲜红的未接来电在此时显得有些刺眼,他似乎毫不在意,慢吞吞的抓起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看,又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朝电梯走去。
他今天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
调酒师扶正歪倒在吧台上的杯子,看着走路明显没有之前稳实的男人如此想到。直到看见他进入电梯后,才叹了口气准备收拾这一桌的狼藉。
每年的这个时候,酒吧总是格外的难打理
去年的昨天,从白天就跑到这里来喝闷酒的爱尔兰阳在酒吧角落的沙发上昏睡了将近一天的时间都没有醒来。
在这种季节里,即便是酒吧里开着空调,面对他们这种浑身都是肌肉,一看上去就是经常锻炼的人,调酒师也会觉得只穿着一件工字背心睡觉实在是有些冷了。
可其实他手里攥着一件外套,明显和他体型不符的,属于女性的外套。他悄悄撇过几眼,很熟悉,但不记得是谁穿过了。
来这里的人很多,离开的也很多,他能记住的,就只有那么几个。
好心的调酒师曾经尝试从爱尔兰手上将衣服拿下来盖在他身上,却被暴起的男人揪住衣领提起来,险些丢了一条小命。
如若不是当时一通电话来的及时,让爱尔兰变了脸色不管不顾的离开,可能自己今年也就不能完整的站在这里了。
想起那件事情,原本还在擦拭玻璃杯的调酒师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窒息的感觉任然让他心有余悸,他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自己。
能在这里学到不要多管闲事后活下来,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啦。
“安室先生,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波本便按下了接通的按键。电话那头传来江户川柯南有些急躁的声音,恐怕现在唯有些许残存的理智让他没有做出什么失控的举动。
他听得出来,因为他们都一样
不过波本并不为此担心,因为他知道,那个长时间呆在江户川柯南身边的那个小女孩,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会制止他那些发疯的行为。
哪怕是用你来刺激他用在所不惜
电话那头传来不断呼喊他名字的声音,惹得他发出一声轻笑,这才不紧不慢的回答他的问题。
地下三层这个特殊的实验室和里面的研究所为了成果的保密性,组织里那些人并不允许在这里安装监控设备,所以他根本不担心自己和江户川柯南的通话会被人窃听。
“放心,我们这里已经准备好了。”那边的江户川柯南还在喋喋不休的追问着些什么,但已经到达实验室门口的安室透已经无心再听他说了些什么了。
他空着的左手正放在大门的密码锁上进行身份验证,在录入指纹后慢吞吞的输着密码。
冰冷的机械音透过听筒传到江户川柯南的耳朵里,没理头的他听见对面的男人说了一句
“江户川,你知道吗,这是今年的第二个。也是我见过像她的一个。”他甚至用了对平辈才会使用的敬语。
正在阿笠博士家,拿着电话等待答复的人听见他这么说有一瞬间的愣神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对面的人似乎也没有想要给他说些什么的机会,下一秒便切断了电话,微笑着看向正一脸惊恐的站在自己面前企图逃走的女人。
“他怎么说?”相较于还沉浸在刚才那句话回不过神来的江户川柯南,坐在一旁喝着咖啡灰原就显得冷静了许多。
“嗯…”他正思考着该如何跟灰原转达安室先生的意思时,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又发出一声嗡响。
他下意识的点开查看,简讯的内容只有一个女人的照片,和一句格外简短的话语
“万事俱备”
“哼——这就是他们说的,跟她长的很像的人?”江户川柯南并没有刻意遮挡屏幕,因此她只需要稍稍侧过身体,便可以一眼瞥见全貌。
灰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看着手机里传来的照片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上下打量了照片上的女人好一会儿,见江户川柯南还没缓过神来,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发出嘲笑。
“确实很像,对吧,大侦探?”
“啊…?啊…是”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灰原到底说了些什么,便下意识的应和。
灰原叹了口气,心道照片里那个女人除了那张脸之外,明明哪哪儿都跟你不像。神态、动作还有藏在眼底那让人无法忽视的野心和**。
见江户川柯南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看,便知道自己现在说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反正这个家伙现在也听不进去。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嘱咐了几句后,便端着杯子朝地下室走去。
这几年还真是,多亏了那个易容后重新潜入组织卧底的公安,从你的电脑里带回来了不少有用的资料,她制造APTX解药的过程才能那么顺利,虽然还不够完整,不过已经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在暗中保佑他们呢?
大门关上的声音惊醒了江户川柯南,同时也打破了女人最后一丝希望。
她被刚刚踏进实验室的波本抓住了手臂,眼睁睁的看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大门就那样关上,阻断了她逃走的最后一条出路。
原本男人脸上温和的笑容,此时也变得让人不寒而栗起来。
女人一想到刚才看见的画面,更是觉得一股凉意直冲脑门。发软的双腿有了力气,她一把甩开波本的手,颤抖着向后退去,惊恐的尖叫出声。
“疯子!你们都是一群疯子!”她原本紧紧抓住自己头发的手慢慢下滑,摸到自己脸上时,她才反应过来。
“这张脸,就是因为这张脸!”女人作势要往自己脸上抓去,还没来得及等波本上前阻止,那个悄悄从身后靠近她的人便揽住她的肩膀,将手里准备多时的注射器刺入静脉。
见她没有力气再挣扎,姗姗来迟的上原和也揽住她的手一松,任由她滑落在地板上。
平日里那张温和的脸上现在已经看不见一丝笑意,隔着口罩,波本只能听见他有些沉闷的声音。
“早就让你们把她看好了。”
“我的错,一个不小心就让她跑出来了。”身后传来贝尔摩德沙哑的嗓音,上原和也和波本几乎是同时朝她看过去。
那个平日里面色苍白的女人今天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真是不乖的小猫啊…”贝尔摩德撩开遮住女人脸颊的头发,手臂穿过人的腋下一个用力便将人架了起来。
女人在药物的作用下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能顺从的靠在贝尔摩德的肩膀上,任由眼泪不断顺着脸颊流下。她不停的喃喃着,仿佛透过模糊了视线的眼泪又看见了先前的场景。
她的好奇心驱使着她推开位于实验室最深处的大门,在推开门看见里面的一瞬间,真让人惊讶的其实并不是里面类似于温室花圃的装饰,而是那个,静静沉睡在花圃中央轮椅上的女人。
又或许,她已经不能够称之为人了。
她身上呈现出的,是不像活人的青灰色,布满诡异花纹的双臂搭在膝盖上,脑袋乖顺的低垂着。如果不是已经反复确认她的胸口没有人类正常的呼吸起伏的话,她恐怕真的就要以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不过是睡着了。
而真正令她感到恐惧的,是贝尔摩德
她站着那个女人身后,双臂放在轮椅的把手上,俯下身靠在她耳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她的头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唇边带着难得的笑意。
就像是带着刚刚痊愈的病人出来晒太阳的家属一样。
女人被吓的几乎快要站不住,只能匆匆蹲下,企图用灌木丛遮住自己,拼了命咬紧下唇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
难道…难道是贝尔摩德没有看见吗?!那个女人手上的标志!那可是死后用做于研究的尸体才会带上的东西!!!
正常人谁会面无表情的离一个尸体那么近?财富也好,名声、权利什么都好,她通通都不要了,只要能马上离开这里!离这群变态远远的,怎么样都好!
女人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贝尔摩德的衣服,几乎是呜咽着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让我走吧,我不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的,求求您了贝尔摩德大人……”
“不行哦”贝尔摩德回头看了一眼,眼神落在那个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相较于平时,显得格外温柔。
她还在生气,还是不愿意见我
“所以这一次,就要拜托你,好好表现才行了。”明明是鼓励的话语,明明是美艳的外形,此时在她看来却像是索命的厉鬼一般恐怖。
女人拼命摇着头,尖叫和求饶的话语不断从嘴里涌出。可贝尔摩德并不为此所动,只听她发出一声低笑,跟战在一旁的两个人打过招呼后,便驮着女人往隔壁的实验室去了。
“别愣着了,跟贝尔摩德一起去准备一下吧。”
上原和也取下脸上的口罩,和刚刚摘掉的手套一起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见波本任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又忍不住开口催促了一声。
“嗯…我这就去”握紧又松开的拳头,这些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小动作,此时却被上原和也尽收眼底。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了一种,如果可以让你醒过来,那么是否能够成功把这个女人救出去这件事似乎也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波本嗤笑一声,摸了摸自己后脑的头发,像是在嘲笑自己,什么时候自己居然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侧过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个仍旧坐在轮椅上的人,什么话都没说,径直朝着贝尔摩德离开的方向走去起。
“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等到波本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听见大门发出关闭的声音后,上原和也才长舒了一口气,慢悠悠的走到你身边,伸手碰了碰你的脸颊。
无人回应
“你是不是又瘦了?也不知道那些研究员也没有按照我给的标准来给你补充营养啊……”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一面将手从你的膝下穿过,将你整个人抱入怀里。
无人回应
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里回荡的上原和也也不觉得可笑,只是觉得怀里的人似乎又比上一次接触时轻上不少。
宽大的实验袍下露出纤细修长的双腿,只可惜上面肌肉萎缩的程度依旧到达肉眼可见的地步,脚踝和膝盖处的骨头比起常人更加突出,不再像是以前那样绵软的触感了。
他低头蹭了蹭你的鼻尖,语气柔软的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别睡太久了。”
他抱着你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朝着研究室的深处走去,那里有一处嵌入地下,专门为你打造的营养舱。
上原和也把你放进营养舱,自己却伏在一旁不愿关上舱门,用留恋的眼神盯着你,迟迟不肯离开
他的手指顺着你手臂上诡异的花纹滑下停留在掌心。
这几年里,他们真的是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医术、科学、宗教、祭祀、甚至连贝尔摩德曾经服用过的药物,也不过仅仅是留住了你的身体。
他头一次觉得,想要留住什么东西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看着你依旧紧闭的双眼,上原和也轻轻拉起你的手放到唇边,丝毫不在意上面截至手背的诡异花纹,像先前许多次一样,虔诚的吻上去。
嘴唇印在冰凉皮肤上的温度就和他的心脏一样滚烫。
他顺手摘下一枝种在一旁的洋桔梗放在你的胸前,站起身来按下关闭营养舱的按钮。
“如果你能醒来的话,那我一定是做了一场美梦。”看着已经完全闭合,不断有药液涌出的营养舱,上原和也如此想到。
可如果不成功呢?
琴酒猛地从床上惊起,防备的看向四周,冷汗早已浸湿了身下的床单。入睡前忘记关上窗户此时被风吹的咔咔作响,不少雨被带着进来,淋湿了一大片地毯。
几个小时前从警视厅回来着实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疲惫,原本只是打算靠在床上小憩一下,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
房间内一片黑暗,琴酒沉默着没有起身去开灯,整个房间里只有他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系统正提示着电量不足,下一条便是伏特加几个小时前传来的简讯。
“抱歉大哥,这次还是没能成功,那个女人被波本带走处理了……”
已读,未回复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不是吗
琴酒抬手,将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前的头发顺到后面,沉默着走下床去想要关上窗户。弄脏了你的宝贝地毯,等你回来看见肯定又免不了一阵抱怨和唠叨。
他没有开灯,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琴酒几乎都住在这里,只有在这里的时候他才能睡个好觉。
可就在碰上阳台窗户的一瞬间,琴酒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原本放在柜子顶部的香薰炉被风吹的掉了下来,滚落至他的脚边。
窗外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屋子,也将映在地上的人影拉的很长,唯有脑海中想起的这段话语,才让此刻显得不那么孤寂。
“这样说不定能睡个好觉。”记忆里的你,偶尔也会在工作疲惫的时候用用这个看起来闲置了许久的香薰炉,燃一根不知名的香丢进去。
可那个时候,他往往都会睡得很好
“睡个好觉啊……”琴酒捡起脚边的香炉,看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上稍稍一用力,那香炉上便出现了一小段裂痕。
对他们来说,有时候美梦其实是噩梦才对
对吧,赤井秀一?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朝车窗外望去,没有注意到指间的香烟已经燃烧殆尽。直到点点火星滚落在他的手指上,坐在后排的朱蒂忍不住皱着眉头出声提醒。
“秀一,秀一!”
“前面已经绿灯了!”赤井秀一没有出声,只是一脚踩下油门,让刚刚前倾着身体想过来叫他的朱蒂一下子又摔回后座。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这孩子我们还要赶紧送回FBI接受治疗……”赤井秀一应和着她的抱怨,一边调了调后视镜的位置。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了那个被朱蒂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却依旧瑟瑟发抖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朱蒂把她包裹的很严实,就连脸的只露出一小部分,他只能从缝隙中看见一些溜出来的黑色长发和苍白的肤色。
朱蒂去接应波本和再一次潜入组织的诸伏景光护送这个诈死的女人出来的时候,他便呆在远处的车子里,透过窗户看过一眼。
身形确实是有八成相似,如果不是熟悉的人的话,大概率都会认错。
可他不会
你的背影伴随着枪声和鲜血,早就在他脑子里留下无数道。
那个女人被波本搀扶着狼狈逃出时的场景和你中弹后不稳的身形不断的在脑海中交替,像是卡壳的幻灯片一般,直至最后重叠在一起。
“朱蒂。”赤井秀一踩下刹车,看着从仓库内走出来准备接应的FBI成语,小声叫住了准备下车跟着詹姆斯离开的朱蒂。
“怎么了?”她随手关上车门,来到驾驶座的窗前伏着身体,有些疑惑的看着此刻有些心不在焉的人。
平日里锐利的双眼正出神的看向那个被同僚带走的女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从那件事发生过后,朱蒂发现他出神的次数愈加频繁了。
“多派点人看着她,还有…”用点烟的方式来遮挡自己不自在的表情或者动作,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下意识的习惯。
“看看能不能启动证人保护计划吧…”本该是对你的愧疚,对你的保护,却因长久的愧疚和无法实现,此时通通反馈在了另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女人身上。
而那只不过是因为她长的有几分像你
刺痛感涌上眼睛,就连家住香烟的左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赤井秀一想起,在把这个女人交给他们的时候,诸伏景光看向他的眼神,让他有一瞬间觉得,多年前那个温和有礼的男人只不过是他的错觉 。
现在的诸伏景光,比波本更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天边渐渐开始泛白,太阳从城市的地平线出升起,日出的金光让赤井秀一长时间没能好好休息的眼睛有些酸涩,只能伸出手挡在眼前,让自己靠在椅背上,再次陷入黑暗。
在组织地下三层一片漆黑的实验室里,只有营养舱附近散发着莹莹的微光,有个看不清面容的人隔着舱体轻抚你的头发,亲吻你的脸颊,用着和往日相同的语调
“睡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该起床了?”
天亮了,做梦的人,也该醒了
———————————————全文完
#全文完的意思是,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但是Martini小姐暂时就只能陪大家到这里啦,希望下一位故事里出现的小姐会像她一样得到更多人的喜爱。(就是要开新文的意思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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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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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亲爱的Mart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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