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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番外】太阳之下

*群像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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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挂在墙上时钟的指针刚好指向3。

已经恢复身体几个月的宫野志保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大脑被大量数据充斥,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身看向窗外照在树上的太阳。院子里种着的树比之前又高了许多,不时有几只鸟儿飞上去,引得树叶沙沙作响,撒在树荫下的细碎阳光也随之晃动。

这样安静的下午惬意的过了头。

今天是梅雨季节里难得的艳阳天,夹带着潮湿泥土味道的空气顺着打开的窗户涌进来,其中好像还掺杂了一丝其他什么香味。阳光从四周环形的窗户透进,晒在地板和吧台上,变成几块金色的形状。

门口有细微响动,是钥匙开门的声音。宫野志保撑着吧台从坐着的高凳上下来。她放下手里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咖啡,将杯子放到吧台上后便朝着门口走去。

大门被人侧着身子推开,阿笠博士拎着从百货公司里买回来的大包小包站在门口。今天是一月一次的打折日,他一个不小心就买多了些。

塑料口袋的边边角角被里面装着的东西撑得近乎透明,几个苹果从上面掉下来,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儿后滚到宫野志保脚边。

“小哀,帮我捡一下!”他还抱着三个塞满的袋子,实在是腾不出手,也弯不了腰。连身后的门,也是他用脚勾着关上的。

“家里的冰箱应该还有很多东西吧,干嘛又买这么多,两个人也吃不完。”宫野志保叹了口气,蹲下来捡起落在地上的苹果,还从他手里拿走了一个看上去最重的袋子。

“哈哈,这不是碰巧遇上了打折日吗。”阿笠博士跟在宫野志保后面,将东西都放上桌后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他坐在沙发上微微喘着气,还不忘向一边的人炫耀自己今天都抢到了些什么好东西。

“要叫我志保才行博士。”宫野志保拿着听诊器和血压仪坐到他身边开口提醒。看着那张和以前没多大变化的脸,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笑着将袖子捋起来伸出手。

“反正孩子们也不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哪怕是已经用新的身份相处了好几个月,阿笠博士还是习惯像以前那样叫她小哀。甚至有几次,险些被放假后照常来这里玩的孩子们听出端倪。

藏在塑料口袋里的蛋糕盒露出一角,阿笠博士脸上的笑容一收,颇为紧张的瞄了宫野志保一眼。

他都忘了要把这个东西藏起来。

还好还好。见她还盯着血压仪没注意这边,阿笠博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要是被小哀看见他又买这些高热量的甜食,指不定还要怎么唠叨。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装作无聊似的吹着小曲儿,另一只空着的手,则贴着身体悄悄移到了口袋边缘。

“蛋糕你就别想吃了。”

指尖距离口袋只差一点,在即将要碰上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冷淡的声音。

“最近明明都有控制饮食,这几天你的血压却高了很多。”她取下戴在耳朵上的听诊器,视线从血压仪上的数字移到阿笠博士那张明显慌乱起来的脸上。

“是不是又跟着孩子们一起偷吃了?”

之前年幼的灰原哀就已经足够有威慑力,更何况是成年的宫野志保。光是站起身眯着眼睛看他,就能让人说不出话。

“这个,那个??”阿笠博士低着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只能尴尬的笑笑,试图拯救自己新买回来的蛋糕。

“我说过的吧,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几年前那么好了!不要跟着工藤还有孩子们乱来!”

她声音越来越大,说到一半的时候又停下来。博士悄悄抬起头看来一眼,原本还坐在旁边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朝厨房那边走去。

“等等小哀!你要干什么!”阿笠博士着急忙慌的跟上去,发现原本堆积在壁橱里,允许一天吃一个的零食被宫野志保全都拿了出来打包装进口袋里。

她拴紧塑料口袋,直接将这一大包扔进了自己房间。

“在连续一周血压正常之前,你就不要想了。”

“怎么这样!”她无视了阿笠博士那可怜的语调,语气格外强硬的挡在门前。

“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知道她一向言出必行,阿笠博士只好低垂着脑袋晃晃悠悠的又坐回了沙发上。

而宫野志保跟在他后面,看着他那副样子只觉得格外无奈。她有时候会觉得阿笠博士就是之前跟变小的工藤新呆在一起太久,所以连带着自己,性格也越来越像孩子。

她坐到沙发上,将阿笠博士买回来的东西一一分类放好。冻货,蔬菜,水果还有孩子们提到过的电玩和零嘴,他买的东西确实很杂。

宫野志保拿起那个咖喱块,看了眼一旁似乎已经快要绝望的阿笠博士还是忍不住开口:“今晚吃鸡肉咖喱饭。”

旁边没有动静。

“你可以吃两碗。”

“我来帮忙!!”

刚刚还萎靡不振的老人瞬间来了精神,兴奋的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宫野志保看着他拎着口袋一蹦一跳朝厨房奔去的模样,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组织在日本的分部覆灭的第二年,这样的生活幸福和平静的有些不太真实。

她跟工藤都选择了吃下还在实验阶段,但已经近乎完全体APTX4869的解药来恢复身体,回到属于自己的正常生活里。

刀具和菜板接触,博士哼着歌,手下切菜切的哒哒作响。恍惚间宫野志保想起来,在吃下那枚解药的前一天晚上,工藤新一来博士家里找她的事。

“为什么那么执着变回去呢灰原,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那个少年在组织分部覆灭后变得更加沉稳了,她想其中可能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江户川柯南歪着头看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许不解。

宫野志保知道他的意思。

他曾受几人嘱托,要保护好自己。虽然组织在日本的分部已经被彻底铲除,但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潜伏在人群里伺机行动。在FBI和公安那边知情的前提下,以灰原哀这个身份活下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已经没有人在等宫野志保回去了。

但是她不想,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该要做些什么。

博士的身体没有几年前那么好了,随着年龄增长各种疾病也逐渐找上了他。这段时间被她拉着频繁的出入医院检查身体,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依旧是小毛病不断。

在某个研制解药的深夜,感冒中的阿笠博士压制着自己咳嗽的声音来地下研究室替她盖被子的时候宫野志保就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博士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她长大了。她也不敢拿博士的身体去赌。

“那你呢,大侦探。你又为什么那么急着要变回去?”她微微一笑,转头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APTX4869的药物配方随着组织的覆灭彻底消失,唯一一个存有全部实验记录的U盘,也被逃出日本的琴酒一行人带走。

现在这个由三方研制的解药并不是完全体,作为唯二吃过APTX还活下来的人,他们两人只需要一个去吃那种试验品就足够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户川柯南这一次,表现出了远超以前的,想要变回去的意愿。

“拜托——”他半睁着眼睛拉长语调,像是在说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当时还是灰原的志保挑挑眉,侧着身双臂抱在胸前,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我一直都是工藤新一啊。”

是他会说的答案。宫野志保只是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低声笑了笑。不管是那个享誉全国的高中生侦探,还是变小后寄住在毛利大叔家的小鬼,他一直都是工藤新一。

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就逐渐适应新的生活和身体,他一直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看样子,自己平日里那些提醒,多少还是有被他听进去。

志保套上围裙,捏了捏自己的手掌。这是恢复身体的第四个月,而习惯了孩童的身体,看着这纤薄的手她偶尔还是会觉得有些不适应。

“谁骂我了!”

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从后门进来的工藤新一,直到他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开口小声抱怨了一句,宫野志保跟阿笠博士才双双回过头去看他。

他泪眼朦胧的抓着门把手,另一只手捂住鼻子,看上去不太好受。

高三学生假期不多,工藤新一今天难得没有穿着校服。宫野志保手里还拿着汤勺,背对着那人也不忘打趣他。

“我们的高中生侦探先生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

工藤新一消失了五年,连当时和他同龄的毛利兰都已经上了大三,他现在却还在重修拿毕业证。他当时来博士家抱怨,被看着杂志毫不关心的宫野志保白了一眼。

“感谢你的双亲吧,能让帝丹高中帮你把学籍保留到现在就不错了。”

“又不是我想的!”他大声控诉,得到的只有一本朝他飞来的医学杂志。

“好香,你们是在做咖喱饭吗?”他抽走几张摆在桌上的纸用力擤了擤,说话时还带着厚重的鼻音。

“感冒了还能闻到?”宫野志保掀起盖子用汤勺搅了搅,故意开口调侃。

“只是有人在念叨我而已。”

“所以说,今天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博士吃不了口味太重的东西,所以她只能改做其他口味的咖喱。宫野志保拍开博士那只想要尝尝味道的手,倒了小半瓶牛奶进炖锅里,扣上盖子后才卸下身上的围裙。

“园子啦园子。”他摆摆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一想起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脸上的表情就露出些许不满。

“她让我来问你铃木集团最新那个药物研制的企划出成果大概还要多久。”

逐渐开始接手铃木家企业的园子变得成熟了很多。高中毕业后的铃木园子早早被铃木夫人送进了东京有名大学的金融系,那位雷厉风行夫人好像看不见她的哀嚎,甚至以京极真作为要挟,让她必须以优秀的成绩按时毕业。

不过这样的威胁也确实很有效就是了。或许是为了这庞大的家业后继有人,铃木夫人这几年并没有给她什么特殊的权利,即便是大三上期进了自家公司实习,也是从底层做起,确认过各方面都没有问题后,才慢慢将一些项目交给她做。

而宫野志保,则是铃木集团旗下最新药物研制企划的研究所所长。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高三的小朋友。”知道这件事的晚上,工藤新一觉得她近乎是用藐视的姿态看着他。

“不过为什么你会去铃木集团啊。”他扒拉着放在膝盖上的抱枕,将下巴放在上面。

“谁知道。”坐在他旁边的宫野志保喝了一口茶,淡淡开口。

“我投了十几个简历出去,他们先回复,所以我就去了,就是这么简单。”

“这大概是命运吧。”

但事实并非像她说的这么简单。

那几页纸上堆满了她优秀的过往,跳级,日本有名大学的高材生,美国留学,参加主导过多次药物实验。

光是宫野这个姓氏能够让人想起很多东西来。

在把简历投送出去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了铃木集团的回复。没有繁琐的面试流程,她直接被守在前台的秘书带到了铃木家正在历练的二小姐面前。

“嗯……你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小鬼长的还真像。”

铃木园子的头发长长了很多,成年前一直戴着的发网也取了下来。没了以前的肆意张扬,她坐在宫野志保对面的椅子上盯着她那头茶褐色的卷发看了好一会儿,久到宫野志保都以为对面是不是真的看出些什么来才缓缓开口。

“我想您今天找我来不是说这些的。”宫野志保和她对视,语气颇为冷淡。

“哈,你这种说话的口气跟她简直一模一样。”铃木园子两手一摊,显得有些无奈。她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一沓资料递过去,自己则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嘴里还不忘抱怨自己那个说一不二的老妈,一点也没个面试官的样子。

宫野志保快速翻阅着她递过来的东西,嘴唇因为她刚才的话而微微抿紧。

当初为了让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合理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他们确实是花了很大一番功夫。小到工藤新一的父母出面,再次做好伪装帮忙接走在小兰家借住的江户川柯南,大到FBI和公安那边帮她抹除被组织探查到的痕迹。

她跟工藤新一间隔两个月,分别回到各自原本的生活。江户川柯南移居海外,而灰原则是回到家人身边。再次住进这里的时候,她用的是阿笠博士亲戚女儿的身份,也相当于是他半个孙女。

陪伴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没能送行的孩子们当天在阿笠博士家里哭的昏天黑地,好说歹说才让三人止住了眼泪。在离开的两人答应会常常打电话回来后,空旷的别馆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才吃完药还处于观察期的宫野志保被这声音吵醒,晃晃悠悠的从楼上走下来,她撑着扶梯,一边揉眼睛一边询问阿笠博士怎么那么吵。

孩子们曾经见过她一次。在那座燃烧的森林木屋里。或许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他们,又或许是这张脸和灰原太过相似,所以连带着刻意表现冷淡的她,现在也被几个人团团围着。

“没关系。”在三人走后,阿笠博士才走到她身边轻声开口安慰。

“孩子们都还小,迟早有一天会把那些事忘掉的,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宫野志保点点头,抬头看着大厅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游戏手柄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她想,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忘掉的话,就太好了。

“还有她呢,你们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吗?”宫野志保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博士。

“啊,这个……这个,新一他说……”阿笠博士被她这个眼神看的心虚,他双手晃动着,说话都有些打结。

“我就知道,又是那个家伙的注意。”她冷哼一声,嘴角向下撇了撇。

其实在恢复身体之前,他们曾经就商议过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毛利小五郎和毛利兰。当时他们坐在博士房子的楼顶说话,而已经大三的小兰来这里则是准备跟博士告别。

她带了自己做的小点心过来,顾及着博士的身体,刻意少放了糖。毛利兰看上去还是那么温柔,不过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在她跑来这里之前,江户川柯南有过要把真相说出去的想法。

“告诉她吧!”他牙一咬大腿一拍,脸上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大不了就是被当街揍一顿,小兰也不会真的对我下死手。”

宫野志保瞄了一眼在大厅里喝茶,正跟博士聊的起劲的毛利兰,无言的白了一旁的工藤新一一眼。

她觉得,现在的毛利兰,就算是知道了真相,恐怕也不稀罕打他。

她又想起来工藤新一刚刚说起毛利兰来这里的目的,于是又开口询问:“你刚刚说她来这里干什么?”

“小兰她……要出去留学。”工藤新一沉默了很久,他有些干涩的开口,透过房顶窗户看向下面的人。

毛利兰依旧温柔的笑着,只是眉眼间比以前又多了几分坚毅。

出国留学的名额小兰所学的专业只有两个,而她就是其中之一。他眨眨眼,看着下面的人,想起她前段时间手忙脚乱准备申请材料,想起她脸上兴奋和坚定的表情,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工藤新一回过身,用双臂撑着身体微微扬起头,他看着繁星布满的天空,笑着冲一旁的宫野志保开口。

“果然,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

“为什么?”宫野志保被他的变化无常给磨得没了脾气。

“嗯,你就当我真的是害怕被小兰揍吧。”他笑的开怀,声音在发现一旁宫野志保的手机正在录制的时候戛然而止。

工藤新一被自己呛到。他狠狠拍了拍胸口,指责一旁的宫野志保不厚道。

“一个芙纱绘的新品背包。”她一点儿不在乎工藤新一说了些什么,只是挥了挥被自己握住的手机,便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看完了,觉得怎么样?”铃木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到了她的面前。

即便是收敛了些许年少时的脾气,铃木家骨子里带着的那种骄傲依旧能在她身上看见。站在宫野志保面前的女人微微扬起下巴,像是笃定了她一定会接受。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一沓比手掌厚的资料,怎么可能瞬间就记住全部。她只粗略的翻阅了前几页,中间夹杂的,不乏有铃木集团的待遇和最新研制成果。

没有什么漏洞,甚至大部分对她来说都格外有利。不过其中有一个条款,像是为了防止她看不到似的,刻意用了黑色加粗字体——本司高层员工家属享有铃木集团旗下所有医院免费诊疗。

宫野志保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人,握着资料的手慢慢收紧。她一定是先前调查过自己和阿笠博士的关系,还有博士最近出入医院频繁的事,才会临时加这么项条款进去。

让人不爽,但确实有效。

“怎么样。”铃木园子笑着开口。

“铃木集团不错吧。”

“有点混账。”被人捏着软处的感觉不太好受。宫野志保笑了笑,然后朝她伸出手。

“但我接受。”

“合作愉快。”铃木园子笑着伸手与她相握,而生活好像从宫野志保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又回到了正轨。

博士知道这件事后显得比她还要焦虑,忧心再次从事药物实验会不会让她想起以前那些不好的记忆。

“这只是工作而已博士,我又不是被强迫的。”

博士家的地下实验室环境不比铃木集团实验室来的好,但是只用于她的日常研究也是足够的。宫野志保看着在门口走来走去,探头探脑望向这边的阿笠博士有些无奈。

她坐在椅子上,电脑里密密麻麻闪过的数据看的人眼花缭乱。博士在她身后一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算是她想好好工作也没有办法。

“博士。”宫野志保撑着桌面,突然跟着转椅一起转向身后。

“额,对不起啊小哀,是不是打扰到你了……”阿笠博士显然还没有想好措辞,他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却被宫野志保接下来一句话给打断了。

“等我这个月休假,就叫上孩子们一起去露营吧。”她喜欢旅行,但鲜少像这样主动说出想要跟他们一起出去的话。

阿笠博士一顿,看着宫野志保那张脸,有一瞬间幻视成了还是幼年时期的灰原哀。他感想起自己参加过的老友孩子的婚礼,想起她平日里对自己的管束,只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有些难受。

“啊,好,好。”他连应两声,拉着门把手退了出去。等到地下室的门彻底关上,四周无光的时候,阿笠博士才吸吸鼻子,用手抹了抹眼睛。

这样的场景在宫野志保的发薪日那天再次上演。

“小,小哀。”铃木园子开的工资很高,所以即便是她将一半交给阿笠博士当做生活费,剩下的钱也足够支撑她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面前的老人似乎开了屏蔽器。他手里还拿着宫野志保递过去的存折,恍惚间只听见了她说让自己去买点喜欢的东西。

“要记得你还在控制饮食。”

不过短短一句话,就将他从天堂打到地狱。

而她没有回答工藤新一的问题,只是翻着手机,淡淡的开口询问身边这个人。

“你还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厨房的炖锅往外冒着热气,宫野志保坐在沙发上,瞄了一眼坐在旁边拿书盖着脸装死的工藤新一不满的踢了他一脚。

“嘶,能不能轻点,高跟鞋踢人很痛的!”他果然瞬间清醒了过来。

见宫野志保若无其事的打着哈欠,工藤新一也不打算跟她吵架。他揉了揉刚刚被踢到的地方,转头便看向博士挂在大厅里的日历。后天那一页用红色的水笔写上了特殊的标注,是他们要去机场给小兰送行的日子。

连阿笠博士都记得,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小兰那个家伙,前段时间明明还兴奋的不得了,这几天快要走了,反倒是安静下来了……”

工藤新一说到一半再次把书扣回脸上。书页里散发的油墨味此时没由来的让人心生烦躁。他想或许是因为小兰先他一步,或许是他还得在这里待到明年三月才能去美国那边跟赤井秀一他们一起继续追查组织的下落。

组织。

原本闭上的双眼猛然睁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直起身体翻找自己落在沙发上的手机。脸上的书随着他的动作落到地上,宫野志保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工藤新一,良久才缓缓开口询问:“想起来了?”

工藤新一翻到了手机上的日历。他突然间觉得,五年或许真的有点长,长到足够让人将很多东西遗忘在时间的河流里。

“我都快忘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手指不断滑动手机上的日历界面。

“原来她都走了那么久了啊。”

遗忘在幸福里是很件简单事,所有人都不例外。

毛利兰准备离开日本的那天是假日,来送行的人比工藤新一想的还要多。

他看着着那三个明年就要升初中,不去补课班现在还跟博士混在一起来送小兰的孩子,忍不住想要开口吐槽。

妃律师是在他们到达后又过了十几分钟才匆匆赶过来的。她跟小兰和其他几个女孩儿站在另一边说话,这里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大概。

“妈!”小兰看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惊喜。

她要离开的前一周,妃律师就打过电话到毛利侦探事务所。她说那天她要出庭,时间正好跟航班的时间撞上了没办法去机场送她,只能先打电话过来跟小兰说声抱歉。

“哼,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去送小兰就足够了!”毛利小五郎也开始戒酒了,虽然不是说一下子就完全戒掉,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一有空闲就在事务所里喝的酩酊大醉。

他在这边大声嚷嚷,妃英理自然听得见,她没有理会毛利小五郎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跟小兰道歉。

只是没想到,她今天居然来了。

“妈,你不是说今天要出庭吗,怎么……”毛利兰松开刚刚被自己抱紧的妃英理,有些疑惑的开口询问。

“大学时期一直在我事务所里实习的那个女孩儿,现在也在我那里工作。我觉得交给她没有问题,通知过栗山小姐后,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她还穿着上班时才会穿着的职业套装,说话的时候还微微弯着腰喘气,看样子确实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没错。

妃英理一边跟小兰交待出国要注意的事情一边帮她整理头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很久,最后才盯着彼此的眼睛笑出声。

“怎么,今年不劝我跟你爸爸和好了?”妃英理笑着看向自己面前羽翼已经逐渐丰满的女儿。

其实不只是今年。在她的记忆里,毛利兰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提起过要让他们两个复合的事情了。

“妈……以前那些自作主张的事,我很抱歉。”

毛利兰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妃英理。她今年四十三了,容貌丝毫不减当年,甚至气势比以前更足。

妃法律事务所的规模这几年在她的经营下扩大了很多,也招收了几个行业里有潜力的新人。其中一个女孩儿一直被她带在身边学习,想来也就是今天说的,那个代替她出庭的人。

她明明把自己的生活过的很好。

毛利兰有时候会想,自己之前为什么一定要撮合爸爸妈妈和好。是因为觉得两人都还爱着对方吗?她不解。

“妈妈。”毛利兰扯住妃英理的衣袖轻声开口。

“你……还爱爸爸吗?”

毛利小五郎站在远处替小兰看着行李,机场本就吵杂,就算是在这边说些什么,他那里也听不清。不过看他那副左顾右盼的样子,想来也是因为临近小兰离开的时间而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了。

妃英理又一次在心里唾弃青梅竹马带来的坏处与不便。他们心照不宣,只需要对视一眼,一个小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这也成为了痛苦的根源。

妃英理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儿,微微一笑:“爱的。”他们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要说没有感情,那才是骗人的。

她看着毛利兰惊讶的模样又接着开口:“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妃英理可以确定,毛利小五郎是爱着自己的。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为了一个不爱的女人徒手爬三楼,赤手空拳与歹徒搏斗,甚至还吃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的飞醋。

但是他们不可能了。

毛利小五郎一边爱她,一边又伤害着她。明知道她会因为某些事情难过还是会和她对着干,年少时期揪辫子的喜欢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完全行不通。在错误累积无数次后,毛利小五郎彻底在她这里宣告出局。

毛利兰点点头,听的似懂非懂。而妃英理只是看着她,责怪自己没能更早把一些东西教给她。否则,她一定会比现在更早站在这里。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旁就先传出了啜泣。先前还跟铃木园子说话说的好好的远山和叶,似乎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出声音。

“怎么啦怎么啦。”毛利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突然就被远山和叶给紧紧抱住。

“对不起啊小兰,原本说好今天不哭的说。”

她是从关西刻意赶过来的。前一天晚上还住在侦探事务所里,跟小兰睡在一个卧室。浓厚的关西腔带着鼻音,脸上的眼泪好像擦不完似的,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原本以为今天先哭的会是园子。

“应该高兴的!小兰你那么厉害!”她边哭边说话。

“可是,一想到小兰你一个人飞去那么远的地方呆那么久,我就……我就……”远山和叶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只能伏在她的肩头抽泣。

原本站在她身后的铃木园子也走上来,她将手轻轻放在远山和叶的肩膀上拍了拍当做安抚。这几年她们忙碌着各自的事情,虽然呆在一起的时间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但是感情也一直没有淡过。

她看着毛利兰的眼睛,歪着头冲她笑:“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要分开那么久过。”

幼儿园、小学、国中、高中她们都一直在一起。以前不觉得她们会分开,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分开。

直到毛利兰在某一天突然提出,她要出去留学。

妃英理在帝丹念高中的时候就曾经被推荐到哈佛,如今从事律师行业,在其它国家也算有点人脉。而工藤夫妇常年居住在美国,如果选择那些地方,在生活上他们多少能够给予一人前去的异国他乡的毛利兰一些帮衬。

可是毛利兰都没选。

纤细的手指滑过地图上一个个国家,最终在德国停下。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笑着看向她的导师。

“我要去这里。”

“为什么要去德国呢,小兰。”帮毛利兰收拾东西的晚上,毛利小五郎有些不解的开口。

毛利兰拿过他手上被叠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重新整理,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她摸到床头的一本书,她放在那里应该有很久的时间了,书签都还放在里面。

她拿着书看了看,发现这是自己小时候所喜欢的一位冒险家所写的故事。她一直放在这里,有空了就会拿起来看一看,表皮和书页磨损的厉害,有些特别的地方还写下了批注。

无关于书,而是她自己。那些笔记比起现在来说稍显稚嫩,记录的也无非就是些琐碎日常。像是书里提到的食物好像很美味,插画里的图片好黑好可怕。

但其实她很早之前就不怕黑了。

小时候妈妈跟爸爸吵架搬出去住,还在警视厅工作的爸爸常常工作到半夜三更才能回家,毛利兰放学回家吃过东西后便窝在自己的卧室。她大部分的时间都靠看书和听音乐度过,直到门口传来钥匙开门和爸爸的声音。

她想,习惯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书桌上昏黄的台灯给纯白的纸页添上一抹暖色,仿佛连书里描绘的内容也变得真实了许多。毛利兰依稀记得自己看的书很杂,冒险家的游记,音乐相关的知识,甚至还有她不怎么喜欢的虫子百科图鉴。

为了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做好准备,毛利兰在告诉所有人这个决定之前,独自一人将自己最熟悉的路走了一遍。

她从侦探事务所出发,下楼左拐走到上高中时最常走的那条路。这条路会经过工藤宅,阿笠博士的家还有帝丹小学。毛利兰站在那两栋房子外面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

岔路口的右边是米花商店街,她知道哪家店的蔬菜新鲜,哪家的牛肉质量最好,甚至是哪家可乐饼味道最好,她也都知道。

她的脚已经朝向了那边,可不知为什么,毛利兰今天克制住了那种想要进去的**,转而直走朝帝丹高中走去。

负责看门的保安大叔还是当年那一个,似乎是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竟然将她错认成了新招来的老师,就那样给放了进去。

那天帝丹高中还在上课,室外灼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温度持续升高,连礼堂的木制地板也受不了,隐隐散发出一股胶味。

毛利兰站在舞台旁,看着自己曾经躲进去的那个阶梯暗阁。楼梯依旧把它挡着,边缘积了一点薄薄的灰尘,看上去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被移动过了。

汗水顺着她的脸滴落在地板上。毛利兰呼出一口气,抓住那个楼梯往旁边推去。她拉开那扇小门,却发现舞台下方的那个暗阁里打开后什么都没有。灰尘被风带的飞起,一股陈旧的味道钻入鼻腔毛利兰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凉爽。

她想,她好像把以前自己从狭小的地方里放出来了。

那本破损的游记被毛利兰一并塞进行李箱里,她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才慢慢转过身去看站在后面有些不知所措的毛利小五郎。

她笑了笑,慢慢开口:“我只是不想一直待在一个地方而已爸爸。重复了二十几年的路和事,也该试着换一条路走了。”

那天,毛利小五郎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沉默着帮小兰收拾东西。而毛利兰,从侦探事务所走到工藤宅和阿笠博士家,走到自己曾经念过的小学国中,走遍了她所熟悉的每一条路——然后站在了这里。

她要准备走了。

毛利兰接过毛利小五郎手里的行李箱,转身冲站在她身后的众人微微弯下腰身:“各位,我要走了。”

该说的话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早就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她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看着从后面走上来的工藤新一扬起下巴。

“这一次,换我走在你前面了。”

有很多次,她都只能站在原地,站在后面,远远的看着工藤新一朝前跑去,看着爸爸妈妈还有许多人挡在自己面前抗住许多东西。

或许是没有办法立刻朝前奔跑,但至少现在,他们站在一起了,她还比工藤新一走的快了那么一小截。

而站她面前的人先是一愣,随即无奈的笑了笑。工藤新一靠近毛利兰,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后分开。他看着那张比以前更有朝气的脸,故意拉高了声音。

“那你可得走的再快些,否则就要小心被我追上了。”

毛利兰看着他,语气也是格外坚定:“我会用跑的。”

“小新,不可以这么跟女孩子说话哦。”背后的肉突然被人隔着衣服拧了一下,工藤新一顿时疼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他往前跳了几步,一边伸手去揉刚刚被自家母亲拧过的地方一边抱怨她下手太重。

“嗯?小新,你刚刚有说什么吗?”那人脸上还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话语里却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威胁。

工藤新一立马噤声,装作没看见她眼神似的把头撇向一边。

回国来帮忙,顺便在这里住几个月带儿子一起飞回美国的有希子跟工藤优作自然也参加了这场送别。

“小兰,过段时间我们就会回美国了,如果在那边遇见什么问题,一定要说出来。”

工藤有希子捧住毛利兰的手,话语里是藏不住的担忧。即便这些年接触的时间不长,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儿。

“没事的。”毛利兰回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

“现在的我,已经什么都可以解决了。”

她的英文口语没什么问题,有着一手好厨艺,东西坏了也能自己修。除去第一年在交流上可能会出现问题外,其他事情,她几乎都能够自己解决。

“小兰你……不会害怕吗?”工藤有希子看着交叠着的两双手,有些疑惑的抬眼看向毛利兰。她觉得,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小女孩儿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我当然会害怕。但是就算是害怕,我也要去。”

就像是小时候崇拜妈妈。所以即便是身边的大部分女孩子都在学跳舞和画画,她也毅然决然的跟爸爸提出了要去学习空手道。

那是勇敢的第一步。

“这样啊……那我们都祝你好运,小兰。”

工藤有希子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这一次,她没有用自己一直以来都喜欢使用的可爱称呼,而是极其正经的叫了她的名字。

不是拥有可爱昵称的女孩儿,是已经成熟,可以依靠自己的小兰。

毛利兰还没来得及说完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催促的广播便再次响起。她紧了紧肩上的背包,再次跟众人道别过后便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朝前方奔去。

今天的太阳很大,前面的路亮的人睁不开眼。毛利兰似乎是在向一团光跑去,行李明明不少,她的背影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至最后快要完全融进那团光里。

“啊啊……我是不是也该考虑,再重新回去演戏呢。”看着毛利兰的身影,还在原地的工藤有希子自言自语般开口。

“嗯?可是你已经很久不演戏了吧。”一旁的工藤优作看着自己可爱的妻子有些无奈,毕竟她常常想一出是一出。

“你这是什么话!”工藤有希子双手抱在胸前不满的朝他看过去。

她下巴一扬,语气里满是骄傲:“我可是藤峰有希子,哪怕是70岁了,站在大荧幕上,我也是最夺目的那个明星!”

“好好好。”工藤优作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将人带回自己身边。

“我会提前准备好鲜花,去颁奖仪式接你的。”

众人相继离去,丝毫没有发现队伍里少了两个人。而相比机场,先后离开这里去了海边的另外两个人那,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雨,沙子还是湿的,宫野志保把脱下来的鞋袜拎在手里,任由被晒得温热的海水没过脚踝。

脚下踩着的沙土微微凹陷,凉意超过了温热的海水。待到这一波海浪褪去,她便只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全身。太阳照在脸上,明明可以感受到温度,她的脸颊却依旧冰凉。

宫野志保笑了笑,踢了一脚再次涌来的海浪。

好在,她的心已经热了。

飞溅起来的浪花沾湿了她自己和来人的裤脚。抱着花的金发男人似乎比几年前看起来精神了很多,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眼下经常泛着青黑。

他走到宫野志保身边,感叹着这梅雨季节里难得的好天气。

“好久不见了,宫野小姐。”降谷零慢慢开口。他说今天没有休假,只是在出任务的途中顺路过来看看。

“你手里的花,可不是这么说的。”宫野志保瞄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大海。

降谷零在两年前组织覆灭后重新回到了公安工作。

那起事件里有关于组织的报道并不算多,上层也不打算让除关系人以外民众知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那次大型事件被媒体定义为化工厂爆炸,避重就轻的敷衍了过去。

跟几年未见的好友打作一团,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出席迟到许久的表彰仪式,藏在暗处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制服重新被降谷零翻了出来。时间似乎终于愿意在这个男人脸上留下些痕迹,让他那张脸看起来成熟了一点。

“听说新一明年三月份要去美国?”他微微笑着,对宫野志保冷淡的态度仿若未闻,只是自顾自的询问,小心翼翼将包装好的花一枝枝取出来扔进海里。

海浪阵阵,几下便将浮在上面的花吞没,是望不到的边,是回不来的人。

“你还真敢穿着这身衣服来这里。”宫野志保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也不怕半夜她的鬼魂找上门。”这句话反倒是让旁边的降谷零笑了出来,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手里还抱着空掉的花束包装。

“求之不得。”

晴朗的天气海边总是不会缺人游玩。往常这个时间,来看她的人很多,今年却只在离这里不远的沙滩上发现了两束花。宫野志保想,那大概是以前跟你接触的那两个警察送来的东西。

他们跟降谷零关系不错,即便是后来知道事情的全貌,这几年也一直会来祭拜。

不过,相信你已经死了的,恐怕也只有他们这群正常人而已。还有一群疯子,带着那具靠仪器维持的尸体逃去了美国。

他们攻进组织分部的时候,发生过几次爆炸,现在想来,那估计也是他们被逼急了才做出的下下策。资料室严重损毁,在日本和组织有关的人除了底层人员外,死的死,逃的逃。贝尔摩德在两年前的大战里挨了三枪,有两处都是致命伤,至今依旧生死不明。

赤井秀一曾经给工藤传递过美国那边的消息,说暂时还没能得到组织里有关琴酒他们的任何线索。

降谷零对此嗤之以鼻。毕竟他很早之前就看FBI不顺眼了。而工藤新一明明有望进入警视厅甚至是公安部门做辅助工作,现在却偏要跑去美国,这更是让人觉得不爽。

“要怪就怪他们逃去美国了吧。”

“那个大侦探,可是一直没有放弃过要把她的尸体给带回来。”

那个人不比降谷零好说话。当年再次潜入进组织的诸伏景光,不亚于是在悬崖上走钢索,只要稍有差错,就会摔得粉身碎骨。而他们从他那里得到的情报,从始至终都只有一张照片。

一张你被关在培养皿里的照片。

得到消息的时候,工藤新一一度认为你还活着,甚至欣喜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当时就在一旁赤井秀一。而那个男人只不过是看了一眼,便摇摇头,用有些干涩的声音开口回答。

“她已经死了。”

诸伏景光几乎不和他们交流,情报也都只往降谷零或者公安那边传递,他传这张照片过来的用意他自然也是明白的。赤井秀一熄了烟准备离开,走到半路又折回来,让工藤新一将图片传给他一份。

“她的死是你造成的。”宫野志保坐在他的身边,她透过玻璃看着赤井秀一逐渐消失在街头的身影轻声开口。

“哈?”工藤新一没有听清楚她的刚刚在说什么。

她轻轻点了点手机上那张照片:“这就是他会给我们递消息的原因。”因为诸伏景光知道赤井秀一在跟工藤新一接触,所以也料定了,这张照片会被他看到。

就像是上原和也恨琴酒一样,诸伏景光也恨着另一个害死她的凶手。

宫野志保问一旁的工藤新一还记不记得那天跟降谷零他们追到的那家孤儿院。因为地方实在是太过偏僻,所以他的印象其实也不深,只能记得,当时出来开门的是个年近八十岁的老人。

她想,可能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逃亡的琴酒一众用枪挟持了人质逼迫孤儿院的院长为他们提供藏身之所。但她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后,又重新返回那家孤儿院去看过。

大厅的墙上不知何时又重新出现了上次来时没有的二十多年前的合照。

上面大部分是被领养走的孩子在分别前和这里的院长所拍下的照片,贴在正中央的那张,宫野志保一眼便可以认出是Martin跟琴酒。

在这里做义工的女大学生见她好奇,便贴心的上前解释。

她的手指着照片里那个小女孩,说她是院长以前最疼爱的孩子,虽然每年都有打钱过来资助这里,但是这些年几乎都没有回来过。反倒是站在她旁边那个小男孩,听院长说回来了一次。

“突然回来带着几个人在这里住了两晚,早上天不亮就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女大学生絮絮叨叨的说着,手下擦拭相框的动作也没停。

“好像正好是那几天,警察说是有恐怖分子跑到这边来了,吓得我也待在家里没敢过来。”

宫野志保没有听她说了些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张照片。上面揽着两个孩子的女人依旧年轻,脸上还微微带着些笑容。她轻轻的取下相框握在手里,背面异样的触感让她又把手里的东西翻了个面。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紧紧贴在上面的白色便条与木制的相框几乎快要融合在一起。即便是宫野志保凑近去看,也只能隐约看清一行还没有消失的字迹。

Viel glück, mein kind

是德语。

可能不会有人知道,在琴酒他们从这里离开的那个清晨,这个老眼昏花已经认不出人的老人早早等在了门口。基安蒂反应激烈,以为是敌人,下意识出枪抵在她的额前,却被琴酒出声给拦了下来。

“过的还好吗。”老人家看上去比以前矮了很多,眼睛也看不清了。她面朝着琴酒,似乎还知道他是谁。

想来也是。不然他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放了进来。

琴酒朝停在外面的车子指了指,示意他们几人先过去。他自己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沉默的盯着面前的老人看了许久,才准备转身离开。

院长耳边没有听见脚步声,却清晰的察觉到有人离开了。

她握紧手里的拐杖,又再次开口:“下一次,把她也带回来吧,至少在我死之前。”

这一次,走到门口的男人没有再沉默,他下意识抚上手臂上的刀痕给,低低应了一声。

“会的。”

那天,他们又改变了原本的计划。从美国到德国,琴酒几乎是在那短短的几分钟内做出了决定。

玻璃反射的光线刺的人眼睛生疼。

宫野志保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已经快要傍晚。孤儿院周边没有大楼,只有几户独栋的人家和几座不高的山。金红色的光斜斜的照进院子里,照到她手上的相框上。

光遮住了相框上两个人的脸,独独留下站在中间的院长一人。

今天的太阳,有点刺眼。

宫野志保将相框重新挂回到墙上,看着又逐渐清晰的照片如此想到。她跟义工道别准备离开这里,在走出大厅前,又最后看了一眼那挂满相框的墙面。

她自嘲的笑了笑,随即关上大门。

果然,这种有太阳出现的日子,不适合去想那些陈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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