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振动的嗡鸣声融化在了地下酒吧燥热沉闷的空气中，略过镲片的残影，望月羽的目光落在吧台边悠悠喝着酒的女人身上，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
望月羽环视一周，站起身来向廖廖无几的将视线投向驻唱乐队的观众问好，鼓棒在她的指间灵活的转了几圈，又被她沁着汗水的手掌握住，塞进了随意堆放在一旁的包里。
穿过稀疏的人群，她走到女人的身边坐下，对着调酒师说道:“一杯Old fashioned（古典）。”
歌海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鼻翼微动，皱起了眉。她身侧的空气中漂浮着似有若无的，她再熟悉不过的福尔马林的气味。
望月羽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将调制完成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我下班啦，明天见。”
她看向了调酒师，用一种俏皮的，带着笑意的语气向对方告别，动作轻盈地跳下高脚凳，就在歌海娜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望月羽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向她挥了挥手，小臂内侧银白色的蝴蝶纹身在晦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歌海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哼了一声，苍白的手指在泛着蓝光的屏幕上迅速按动，很快收起了手机。
走出酒吧的时候，她听见街边醉醺醺的小喽啰，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聊天。
“最近这一带……好像死了好几个人……”
歌海娜点起了一根烟，不远不近地跟踪着身材高挑，一身撞色复古穿搭的少女。
望月羽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站在霓虹灯的背光处回望凌晨寂静无人的街道，黑色的微卷短发掩住了她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浅金色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略显稚嫩的秀丽面庞，也无从判断她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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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心脏下落不明，胸腔塞满了雪色的鸟羽，其余器官保存完整，发现时双手交叠躺在木舟上，地点位于杯户公园的睡莲池。”
佐藤美和子将资料按在了松田阵平的办公桌上，无视了刚从其他案件中抽身的松田阵平绝望的表情，用简洁而清晰的话语总结着案件的重要信息。
这是最近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中的第三起，连续三天出现的年轻女性的尸体，至今仍然毫无线索的凶手，让搜查一课负责这起案件的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除了相同的作案手法，受害者之间也存在一些外貌特征上的共同点。”
在文件袋里翻找了一会，佐藤美和子将死者的照片在松田阵平的面前依次排开，松田阵平一眼就发现了佐藤美和子所说的共同点:海藻般凌乱的棕褐色长卷发以及上翻的湖绿色眼睛。
“法医的鉴定结果呢？”松田阵平问。
佐藤美和子的语气有些沉重:“死亡原因不明，无中毒迹象，无致命伤痕，有长期浸泡福尔马林的痕迹，胸膛被剖开的时间不超过24小时，难以判断死亡时间。”
松田阵平微微皱了下眉，冷静地问道:“死者的身份呢？”
佐藤美和子说道:“居民档案库里没有相关信息，近几年的失踪报案中也没有身份相符的。”
或许是因为松田阵平刚刚调来搜查一课，依赖直觉多于经验，又或许是因为他本人就不习惯按照常理出牌，松田阵平没用多久就找到了调查思路的漏洞。
“调查过近几年遗体失窃的报案吗？尤其是需要长期保存的特殊遗体。”
由于尸体是在相近时间内被发现，并且具备一定的共同特征，基本上可以定性为连环杀人案，按照常规的办案逻辑，会假设死者是被犯人杀害的，浸泡福尔马林是想混淆死亡时间，增加调查难度，但还有另一种可能，这只是一起伪造成连环杀人案的窃尸案。
就在松田阵平思考其犯罪动机的时候，佐藤美和子已经反应了过来，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用力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帮大忙了。”
看着她小跑着离开的身影，松田阵平无奈地揉了揉微麻的肩膀，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快到午休了，于是掏出手机给萩原研二发消息询问去哪吃午饭。
手机“滴”了两声，是萩原研二回传了讯息，大意是让他决定。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选择拿起办公桌角落自制的签筒晃了晃，闭上眼睛，抽出了其中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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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带着萩原研二走进这家因为处于正午时段而生意火爆的连锁料理店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人在排队了，幸好他提前预订了座位。
尽管如此，柜台前仍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待核对预订信息，排在松田阵平前面的是一位身高一米六左右，棕色长卷发，有一双可以称得上漂亮，却颇为冷淡的湖绿色眼睛，穿着白大褂配高领毛衣和长裙，目测年龄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女人。
因为外貌特征符合他刚才还在调查的案件中的受害者形象，松田阵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被萩原研二逮了个正着，顾及松田阵平的面子，萩原研二并没有出声调侃，看好友的眼神却明显是误会了什么。
就在松田阵平无语地想要解释的时候，一直用余光留意着门口的矢野雪注意到了他们，认出萩原研二的时候，她微微怔了一下。
“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讶异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请问你是？”
年轻女人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露出了一个礼貌却疏离的微笑。
“鄙姓矢野，曾经听说过您的事迹，很荣幸见到您，今后请多关照。”
萩原研二接下名片，看了一眼——她名叫矢野雪，是一位心理治疗师。
萩原研二没多想，跟着客套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这边也请多关照，矢野医生。”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源头似乎是正在排队的女高中生，一个浅金色头发，小麦色皮肤，眼尾微微下垂的青年温和地对她们笑了笑，快步走出人群。
他用目光迅速地扫过一遍柜台前的人群，径直走到了矢野雪的身前。
“请问是矢野小姐吗？初次见面，我是安室透。”
在两位好友脱口而出那个名字之前，降谷零率先进行了自我介绍。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了一眼，松田阵平后退一步为两人留出交流的空间，萩原研二侧身看向松田阵平，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是，请稍等一下。”矢野雪简单回应了一句，走到柜台前出示预订信息，降谷零跟随她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共同前往预订的榻榻米包间，在她的对面落座。
菜上齐后，降谷零动作熟稔又优雅地斟了一杯清酒递给矢野雪，略带歉意地表示自己是开车前来的。
“谢谢，”矢野雪啜了一口酒，语气不咸不淡地说，“刚才的两位警官似乎认识你。”
降谷零灰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笑着说:“是吗？没想到我这样籍籍无名的私家侦探，也会被警察注意到。”
矢野雪细长的手指捻着酒杯转了几回，停顿了片刻后，说道:“安室先生过谦了，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今日是为何而来。”
降谷零扫了一眼合拢的隔间门，面色平静地问:“矢野小姐想要委托我什么呢？”
“你应该听说过最近的连环杀人案吧？”矢野雪随意地挑起自己颊边的一缕棕色的卷发，在指尖绕了几圈，“坦白地说，在了解到受害者的共同特征后，我有些不安，甚至考虑过染发和戴美瞳。”
然而她的神色却很平静，并不像降谷零以往见到的那些正在被某件事深深困扰着的委托人。
“那你为何没有这么做呢？”降谷零佯装不解地问。
“因为已经晚了，我这几天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矢野雪叹了口气，“我希望这一切只是我想多了，但以防万一，我还是需要雇佣一个人保护我。”
“很抱歉，”降谷零礼貌地拒绝道，“我并没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
“安室先生误会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会另外聘请专业人士，”矢野雪解释道，“我需要你做的，是帮我找出暗中监视我的人。”
果然还是被她发现了吗……
降谷零面不改色地问:“那么，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样的报酬呢？”
“等到这次事件的风波平息之后，你可以来我的私人诊所做一次心理咨询，在不涉及底线的情况下，我会尽力为你解答疑惑，”矢野雪用指尖按住名片，将它滑到了桌子另一侧，“你应该知道这只是我们合作的开始，而且，继续坚持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是吗？”
降谷零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矢野雪说得没错，既然他安排的监视已经被发现，她一定会更加谨慎，他很难获取有效的情报。
据他所知，面前的女人隶属于ICPO（国际刑警组织），是为了组织的事情前来日本调查的国际刑警之一，也是ICPO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因此他收到了上级的命令，负责相关的接洽与谈判事宜。
而且，从上级的指示来看，她在ICPO的地位并不低，如果继续步步紧逼，局面就未必是他所能掌控的了——在剿灭组织这方面，公安高层还是更倾向于与ICPO合作，毕竟打击跨国犯罪属于他们的职权。
“我会调查清楚的，”降谷零懂得见好就收，而且，这些天的调查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他话锋一转，笑容略带讽刺地说，“不过，矢野医生也不用太过忧心于连环杀人案，我听说公安正准备接手这起案件，犯人很快就会被逮捕归案的。”
矢野雪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很诧异，毕竟ICPO的目的不是为了制造一起完美犯罪，而是让“凶手”成功卧底进那个组织，所以他们只是挑选了几个符合条件的死刑犯，按照流程与她们签订了遗体捐献的协议。
虽然常规的刑侦手段无法追踪到她们的身份，但由于这些死刑犯都是日本人，公安介入调查之后，得到结果并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而且，为了避免内斗导致的损耗，ICPO从一开始就准备打明牌，对于始终保持政治中立的他们而言，这是效率最高的合作方式——无论是与公安之间的，还是与FBI之间的合作。
想到这里，矢野雪微微笑了起来，她并不担心降谷零所说的“逮捕”，在牌局开始前就先把牌桌掀了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这更多只是一种警告，一种不愿示弱的表示。
虽然降谷零是代表公安来与她谈判的，但矢野雪还是从他的威胁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这确实符合她从漫画中所了解到的降谷零的性格——没错，她是一名穿越者，一个热爱《名侦探柯南》漫画的普通人，没有经历任何意外与死亡，仅仅是一觉醒来，她就已经来到了陌生的世界。
孟羽蝶是她曾经的名字，一个曾经名噪一时的女演员的名字，如今她拥有了两个名字，并且继承了两具身体的记忆，矢野雪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名字属于她亲手制造出来的连环杀人犯，望月羽。
“那么，”矢野雪俯身向安室透伸出了一只手，“合作愉快，安室先生。”
降谷零回握住她的手，仅仅握住了一瞬便松开:“合作愉快。”
矢野雪看了一眼桌上没怎么动过的食物，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回去，她确实没吃午饭，而且下午还要工作，虽然气氛有些尴尬，但浪费食物实在可惜。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降谷零在继续试探和暂时休战之间艰难地抉择了一会，最终认为他不能在弄清楚ICPO的目的是否真的如同他们所说的那般纯粹这件事情上过于急切，与矢野雪关系的僵化不利于他套取更多情报。
不过由于态度的突然转变也相当可疑，降谷零只能挂着虚伪的笑，看着对面专心致志地吃饭的矢野雪，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来打破沉默。
还没等他想出结果，矢野雪就抬头看向他，诧异地问道:“安室先生不吃吗？”
“抱歉。”降谷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扫了一眼到桌上的食物，随意地夹了一块金枪鱼握寿司放进嘴里，心不在焉地嚼了几口。
矢野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毕竟是穿越者，能和喜欢的漫画中的角色一起吃饭，确实是她之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但比起她，降谷零应该更想和他的两位同窗一起吃饭。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本该已经死去的萩原研二，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拿起手机，搜索相关案件。
她的穿越发生在四天前，她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按照ICPO的原计划制造出了连环杀人案，也成功联系上了降谷零，虽然公安并没有向她透露降谷零的真实身份，就像ICPO也没有在一开始就摊牌，只是任由他们调查一样，他们都明白，过度示好不利于建立平等的合作关系。
在这期间，她还查阅了不少她能够回忆起时间的案件相关的新闻，确定了当前的时间是在主线的三年前。
既然萩原研二没有死，那么爆炸案的真凶...已经被逮捕归案了？
她不知道这个变化是谁带来的，也许除了她以外，还有别的穿越者...
降谷零注意到了她神色的变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想起了一件事，”矢野雪放下手机，再看向桌面的菜品时已经食欲全无，她揉了揉眉心，起身告别，“我先告辞了，安室先生，请慢用。”
说完这句话，没有等待降谷零的回应，她直接拉开了隔间的门，换上鞋离开了。
这让降谷零有些猝不及防，他本以为矢野雪没有在谈完正事后立即离开是有其他的目的，但现在看来，她好像单纯只是为了吃饭而已。
他又看了眼桌面上的菜品，只是传统的日本料理，和牛，拌饭，寿司，清酒，种类齐全，口味尚佳，价格适中，确实是大众倾向于选择的类型，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在他皱眉思索的时候，服务员走了过来，告诉他帐已经结清了，询问他是否需要打包。
“那就麻烦打包吧。”降谷零无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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