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要我为你们做什么？”望月羽微微抬着下巴，眼神透着些许的倨傲。
歌海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必须承认，望月羽真实的性格比与初次见面时望月羽给她留下的印象有趣多了。
大部分人会厌恶与自己相似的人，歌海娜却相当喜爱与自己同类型的人，这会让沟通更加便捷，比如琴酒，也比如已经亲眼见到了自己的罪证，依旧能够这样冷静地与她谈判的望月羽。
“只是抓几只小白鼠而已，”虽然没有见到预想中对方情绪崩溃的场景，但是歌海娜并不失望，“不过，你需要从现在工作的酒吧辞职。”
“为什么？！”望月羽皱眉质问道，并且提高了嗓音，“我并不认为这会影响到我为你们做事。”
歌海娜没理会她的反抗:“我会给你一个酒吧的名单，一个星期之内，你必须找机会混进其中之一。”
不需要歌海娜解释，望月羽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自己辞职，她现在工作的酒吧来往的人太正常了，而歌海娜需要她找的“小白鼠”是混迹在□□控制下的酒吧里的，无人知晓姓名的小喽啰，她之所以会在现在的工作地点遇到歌海娜，是因为它的调酒师是组织的外围成员，经常为歌海娜传递情报，当然，他实际上的身份其实是ICPO的线人。
ICPO针对组织的计划并不是最近才开始的，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安插线人，被她抛出的几具尸体的死亡时间也并非最近，所以才会有长期浸泡福尔马林的痕迹。
“好吧。”望月羽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照片，心脏标本当然已经被组织转移走了，照片并不能证明什么，它只是一种象征，象征着拴在她脖子上的狗绳，但狗绳的另一端究竟是谁，望月羽很清楚，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歌海娜。
所以，她当然不会真的生气，甚至为一切都在按照她预料的发展而感到轻松，但她仍然装出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愤愤地抓起桌子上的照片，三两下撕了个干净。
歌海娜并没有阻止，也没有斥责她，既然她已经顺从她的安排，只是撕一张照片又有什么关系？歌海娜不是脾气暴躁又会冲动行事的蠢货，想要真正驯服手下，自然也要容忍她偶尔的宣泄。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烟灰缸中的照片碎片。
“你可以回去了。”她看向望月羽，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即使那份真心，是流着脓的污秽之心。
-
赤井秀一沉默着坐在烧烤店的露天座椅上，没错，这是一个很违和的场景。
让他高大的身躯缩在这样空间狭小，充斥着烟与火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像是在恶搞，以至于矢野雪看见他脸上一如既往淡淡的，以至于显得有些冷漠的表情时，忍不住有些心虚。
然而，赤井秀一只是说:“这里不适合谈话。”
啊，对，矢野雪想起来，自己一开始是想要在诊所见他的，连地址都报给了他。
至于为什么现在会改到这个地方，矢野雪可以编出很多理由，因为这样比较自然，像朋友间的见面，方便联络感情，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可以联络，只不过是一起合作过几件案子而已。
但其实她只是想吃烧烤了而已，所以才会把如约而至的赤井秀一带到了这里来。
“是这样没错，”矢野雪讪讪地说，“但是我们不能只是一起吃顿饭吗？”
赤井秀一怔愣了一下，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你难道不着急吗？”
矢野雪认真地想了想，确实不急，虽然望月羽已经潜入了组织，但距离她成长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里她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替歌海娜抓“小白鼠”，暂时还接触不到其他的代号成员。
她找赤井秀一，主要是想给他透个底，再顺便询问他一些事情，FBI与公安不同，他们在这个国家与ICPO一样是外来者，是有可能危害到国家安全的危险分子，即使ICPO有相应的职权，与公安的合作也不可能非常顺利。
相对而言，ICPO与FBI的合作几乎是没有阻碍的，ICPO需要FBI的人脉与渠道，FBI也需要ICPO为他们的跨境执法提供一定帮助。
换句话来说，ICPO和FBI的合作是高度的利益捆绑，与公安目前还只是形式上的合作，并且公安对ICPO始终是抱有防备之心的，ICPO需要用时间来向公安证明他们并无恶意。
虽然表面上ICPO不存在任何政治立场，但事实上没有任何国家会相信他们绝对公正，这是无解的命题，而矢野雪要做的，也不是解决这道命题，只是让它不会影响到ICPO在日本的行动，在这一点上，他们和FBI是相似的。
既然一切都顺理成章，聪明人之间也无需多言，矢野雪当然不急。
不过，她没有将事情一直拖延的习惯，更何况约赤井秀一见面谈合作的人是她，临时变卦确实是她的不对。
于是矢野雪提议道:“等到吃完饭，我们回诊所再继续聊吧？”
“OK。”赤井秀一不再多问，在美国半工半读的留学期间，他没少和大学里认识的朋友一起出去喝酒，对现在的环境适应良好。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开瓶器，开了一瓶啤酒，倒进了面前的玻璃酒杯里，他现在住的安全屋就在附近，所以今天不是开车来的。
“要喝吗？”赤井秀一端着酒瓶，看向对面的矢野雪。
矢野雪也不客气，把酒杯递了过去，看着他往里面倒满了酒，又将自己的酒杯伸过来，与她碰了下杯。
“Cheers！”
他们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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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美和子抱着文件夹，走到松田阵平面前的时候，他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嘴里叼着一根烟，神色疲惫却平静。
关于连环杀人案的调查毫无结果，受害者的身份至今无法确定，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人一样，没有在社会上留下任何痕迹，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人为地转移，或者抹消掉了，即使从对方大量购入福尔马林的渠道调查，也一无所获。
这很显然不是一起简单的刑侦案件，转移和抹消掉受害者在社会上生活痕迹的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事情，犯人的背后一定存在一个力量庞大且手眼通天的组织，而这不是他一个普通刑警能够调查清楚的事情。
正如松田阵平预料的那般，公安很快安排人前来接手了这起案件，他没有违抗命令，按照程序将它移交给了公安，却还是私自做了备份。
他想起了那天在餐厅遇见的金发混蛋，想起了“安室透”那个陌生的名字，和那个真实身份不明的心理医生，当天他还收到了降谷零发来的短信——不要调查，我有计划。
而他发给萩原研二的短信只有很短的一句话。
——拦住松田。
松田阵平很清楚这是一个警告，如果他还是刚从警校毕业的愣头青，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地搅进这滩浑水里，无论如何都要将降谷零毫发无损地带出来。
但现在的他已经明白，他冲动鲁莽的决定很可能会让降谷零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一炬，但他仍然做不到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公安的移交申请已经批下来了，这是移交协议，”佐藤美和子将文件夹和签字笔一起递给了松田阵平，“我已经签完字了，轮到你了。”
松田阵平掐灭了烟，接过文件后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有犹豫，唰唰几下签完了字。
佐藤美和子看着他签完了字，才犹豫着问道:“你真的要申请调去公安？你应该知道即使通过了审批，你也来不及参与进这起案件的调查吧？”
“我知道，”松田阵平的神色依旧很平静，或者说是坚定，“但我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
即使他已经错过了进入公安的最好时机，无法更深层次地参与进某些事件的调查，比如这次的案件，松田阵平很清楚，即使他在案件发生之前就加入了公安部，也没有权限继续调查，降谷零的警告并不是假话，它牵扯的东西太深了。
但他仍然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了正义，也为了友人，即使他看不清盘踞在降谷零身后的是多么恐怖的势力，也相信他所说的计划能成功，但谁知道那会不会是以牺牲他自己为代价？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松田阵平不会原谅选择了退缩的自己——他就是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萩原研二。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佐藤美和子的语气有些失落，“但是祝你好运。”
“我也祝你工作顺利，”松田阵平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佐藤警官。”
-
“那么，进入正题吧。”矢野雪半靠着办公室内的单人沙发，姿态慵懒而随意。
然而，她说出口的话却是理性而强势的，一如她以往的风格，这让赤井秀一内心的疑虑打消了一些，刚才的好些个瞬间，他甚至有些怀疑是换了个人。
虽然他们不算熟，他也并不了解私下里的矢野雪是什么模样，但那只是一种直觉，直觉不需要任何理由。
“你在那个组织里应该已经取得代号了吧？”矢野雪的问题很直接，“是什么？”
“哈，”赤井秀一忍不住笑了，“这也太直接了吧？”
“嗯...有吗？”矢野雪挑了下眉，不解地问，“还是说你更喜欢在没必要的试探中浪费时间？”
“不，”赤井秀一收起了唇边的笑意，“还是直接点吧，Rye，这是我的代号。”
“噢，你是说黑麦威士忌？”矢野雪假装自己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代号。
赤井秀一点了下头，不客气地问道:“那么作为回报，可以请你告诉我，你们来东京之后，打算做些什么吗？”
“当然是和你们做同样的事，虽然它不够正义，但是足够有效。”矢野雪神色沉静地说，“我们已经做好了牺牲一部分人的准备。”
“意料之中。”赤井秀一没什么反应。
“望月羽，这是我们派进去的卧底的名字。”矢野雪说，“当然，我们也掌握了一些其他组织的卧底的名字，就像你们一样。”
这当然是最昂贵的情报，也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与其他组织的合作的最高机密，在非必要的情况下，矢野雪不会擅自打破与包括FBI在内的其他组织之间的关系平衡。
她告诉赤井秀一，并不是真的想要透露什么，因为还远远没到将所有卧底都联合在一起对抗组织的时候，但今日的铺垫就仍然是有必要的，毕竟组织内部的斗争相当严重，各个组织之间虽然立场不同，但毕竟是相同阵营，无论是ICPO还是FBI都会尽力避免同室操戈的情况，在这一点上他们还是有一定默契的。
赤井秀一有些诧异，但他也懂得分寸，没有多问:“你们在这件事情上比我想象中涉入得更深。”
矢野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在脑海中将自己掌握的卧底名单过了一遍，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件被自己遗忘了的事情，一件因为她已经接受了，所以被下意识忽略了的事情。
冷汗一下就从她的背后渗了出来，哪怕赤井秀一就坐在她面前，她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诸伏景光，她在心底念出了这个名字，连同着它背后的痛。
她遗忘的不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它是生与死之间无法跨越的距离，它是活下来的人背负的沉重枷锁，却也轻飘飘的，仿佛只是漫画里的一页纸。
矢野雪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正视过这个世界的真实，她始终因为自己掌握了上帝视角，而蔑视着现实。
可是掌握了上帝视角又怎样？她仍然会犯错，而它的代价，也许会是另一个人的死亡，并且，在这个世界，它不再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
她收敛住外泄的情绪，看向了赤井秀一，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她微微勾起唇角，问道:“或许，FBI有意向与公安合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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