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暮雨归·狭路
泽道衡回到安全屋，看着盘腿坐在地上捣鼓零件的松田阵平顿生一种人在外面养家糊口，猫在家里无忧无虑的错觉。
他忍不住深深地叹气，获得了松田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事。”他十分慈爱地说：“这都是为了大义！”
松田把脑袋从他的零件、半成品、和成品间拔起来上下扫视他。半晌说：“摊上事了？不是去东京湾那边的酒店见人吗？”
“我要真摊上事了你还能在这坐着？”泽道衡恶狠狠地压了一把卷毛脑袋：“观察和推断挺准，警惕性还不够。”
松田半月眼，指指耳朵：“听的出来。你的脚步声基本没有，完全消失时又和钥匙开锁声相距很短，很好认所以猜到是你了，不然我手边就有炸/弹。”
“好吧。”泽道衡撇嘴：“会玩炸/弹了不起啊。”
“对。就是了不起。”松田举起两个插销比对内径：“所以呢？是出什么事了？”
出事倒也真不算…但这的确是个麻烦。泽道衡回来的路上就盘算好了，但他不知道要不要全部告知。
这次的事，要是放在另一个组织高层身上妥妥是个可遇不可求的馅饼——不过敢抢这么大的馅饼，也要有不会被泥潭里的毒蛇扑上来狠狠咬一口的自信。
换成谁都可以抢。但是他，白酒，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进入组织两年内地位就飙升到足以被boss借着打压手越伸越长的Rum，他不可以。
两人可谓积怨颇深，组织内但凡有点地位或者跟这两位沾点关系的谁不知道白酒有多虎视眈眈Rum的实业、Rum有多眼馋白酒的资金和研究部。换作平时，他也乐意顺着boss给Rum泼脏水，顺便知情知趣地捞一点好处。可这事不能光明正大放上台面来说，尤其是他身兼多职——比如ICPO卧底的情况下——他不能跟地头蛇Rum彻底撕破脸，也不能真的去染指Rum那些根深蒂固盘杂交错黑白皆沾的“实业”——或者说，起码不能是现在。而且，谁知道这是不是boss的又一次隐晦的考验，他不能得意忘形，就算Rum的根系里就隐藏着他来到这里的缘由——就算他的阴翳下埋着他苦苦求索追寻的旧事的线头。
不能急躁。他在夜风里告诫自己：不能咬这个大饵。鱼饵太诱人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钩——他不能急，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
他想到某个人告诉他的消息，勾起一个平静的笑：该急的人可不是他。
但是归根结底这件事还是个麻烦。泽道衡也坐下，看后辈专注的继续手头的工作。他不能真的赢下这场游戏，【安室透】必须归Rum；但是也不能输的难看，而是要给boss看看他的实力，正如贝尔摩德所言，展现他“除了手上的‘hope’之外的价值”。要演好这一出戏，还得拿捏好尺度；他不可能在情报网这方面比得过地头蛇Rum，要是真的展现出太强的能力，也有可能被怀疑借助了什么不该借用的力量…比如官方。说不定这也是boss试探的一环。
泽道衡越想越气。他想到资料上安室透的丰功伟绩和贝尔摩德的“私人补贴”——所以她果然知道这场局他就不可能赢打算稍微可怜他一下端水吧！
太麻烦了。他的身份最忌沾上麻烦。
这个情报贩子如果真的沾过血…他也不是不能…
泽道衡杀心渐起。
松田阵平初步完成手头的构件，不耐烦地敲了敲地面唤回男人的神智：“说话？”
泽道衡叹气，把资料扔给松田阵平，自己起身打算去找点水喝，也因此错过了松田阵平瞬间古怪的表情。
他想起这个家伙那股不管不顾的劲，转身低声道：“解释起来太长，总之我现在在考虑怎么做掉那个家…”
他看见了卷发青年脸上更加古怪的神情。松田保持着僵硬的、似乎在憋笑的面部表情说：“你要拉拢他？”
泽道衡：？
他中断话语，凑过去：“有什么问题？还是你不能接受？没打算让你沾手，我来处理…就…”
他看着松田阵平的表情，瞬间领悟了什么，没出口的话迟疑在嘴里。
“他…安室透…这家伙、是你同事？”
松田阵平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那是同行？”
松田阵平再次摇头，十分肃穆地道：“是同期。”
他停顿片刻补充：“警校同期。”
他用庄严如同瞻仰什么永远离开的东西的眼神浏览【安室透】的资料，看着那一长串“通过honeytrap接近渡边组小姐以接触渡边组事务并且在帮助山口组取得xx盘口并挑起两方火拼之后逃往广岛”等等诸如此类的事迹，表情越来越庄重。
“…”泽道衡欲言又止：“你在干什么？”
松田阵平默哀般低头：“在哀悼曾经的警校第一·威严首席·古板优等生·降谷零逝去的清白和节操。”
他以手掩面：“愿它永远安息。”
泽道衡友情提示：“松田，你幸灾乐祸的笑快要挡不住了。”
松田阵平拍腿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泽道衡拿过资料，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疑惑道：“这么模糊的图片，你怎么认出来的？虽然金发深肤在日本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吧。何况看起来他还有在美国活动的经历。”
“哦。”松田阵平结束嘲笑，老神在在道：“这个，是同期之间独特的确认方式。不只是我，当时几个关系比较好的都应该能认出来。”
“听起来很玄妙。展开讲讲？”
“意思是看到他我的拳头就会硬。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感情真好啊，你们年轻人。”
“不要用一副五六十岁的语气说这种话。”
“好吧。”泽道衡耸肩：“你的意思是，你保证他绝对可信。所以，他是日本公安，他也在卧底…或者说，在为卧底做准备？”
“而且目标看起来就是组织？”他再次看了看安室透的丰功伟绩，感叹：“你们日本警察玩的真花！他搞这么大阵仗，野心可不小。”
他煞有介事：“感觉他要打破我的【最速拿到代号】榜上第一名的记录了！”
“你们还有这种榜？”松田阵平下意识问：“…不对，你的记录是多久？”
“zero哦。”泽道衡故作嘚瑟：“在进入组织的当天就拿到了呢！”
“那要怎么打破…”松田阵平意识到什么，眼神突然犀利：“你又凭什么——”
泽道衡开朗道：“比如他可能在进入组织之前boss就想好了代号？”
他强行无视松田阵平逼问的眼神：“那些东西不重要，之后再说。我得和你讲讲这个事。…”
如此这般。松田阵平恍然：“那好办啊。我们可以串通起来演——”
“不行。”泽道衡却突然打断他：“不行。起码目前还不能告知他我们的卧底身份。”
“为什么？”松田阵平皱眉：“…啊，因为警视厅里不干净。不对，那也可以先通气，让他不要把我们的身份上报给联络人，顺便给消息让他们内查。”
“这是个问题，但是不大。内查是必要的，但不能由我们直接给消息。”泽道衡摇头：“问题在于：其一，从他的履历可以看得出来他远超常人的谨慎小心且思虑周全，情报搜集能力也非常强悍。这点很好，比你强多了，非常适合卧底。”
“好好说话。”松田阵平啧道：“不要人身攻击。我的专长又不在这里。”
“好咯。”泽道衡笑嘻嘻：“那继续。毕竟你已经’死‘了，而我在组织里的风评…嗯，稍微有点糟糕。我们直接大大咧咧找上去，他不仅不会相信我们，反而会觉得这是不是组织安排的一场试探——以我们的低调谨慎程度，这是很有可能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后续要想建立信任就很难了。”
“那么…其二。”他的黑眼睛里是恶劣且兴致勃勃的光：“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对于我们和他而言都是。做好准备吧阵平，要开始飙戏咯。”
“要是全和他说了——演的就不像啦。”
松田顿生不详的预感。电光火石间他灵光一现：“喂…你不会…！”
*
萩原研二把男人拖到一边，两人藏身于黑夜的阴翳里。
怎么办？
他摸出两部手机。
这种时候会打给1107或者神奈真一郎的，要么是那些“客户”，要么是酒吧同事，要么是所谓的“老板”。
而这种时候会打给萩原研二、或者说萩原队长的，要么是值班队员，要么是上司，要么就是同期中的一位；鉴于其他四人之中应该有三个人都没法给他打电话，那么就有可能是班长。
萩原研二这边拖不得。他作出决定。
接【萩原】这边。
他看看来电显示：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联系人。也就是说，不是队员、不是上司、不是班长——那会是谁？有这样的人吗？
他把手机攥出一声轻响：当然会有。那个炸/弹犯——或者说炸/弹犯背后的人，那个在浅井别墅区广场接起他打给小阵平的电话，并且以轻慢的姿态说出犯罪宣言的男人。那个可能带走了小阵平的混蛋。他可能记得他的电话号码。那么如果真的是他…他要干什么呢？
他给自己做好了全面的心理准备，然后按键、接通。
“…萩原。”
萩原研二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紫瞳里溢出不敢置信的情绪：怎么会是他？
熟悉的温和声音带着无奈的语气响起时，他在感到安心的同时又全方面提高了警惕——这个时候，他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打电话。这通电话后面是什么？是电话那边的人要卧底的犯罪组织的试探？又或者即使谨小慎微到这个地步、他的行动还是牵连到别人了？
心思千回百转，电光火石间青年带着轻佻的笑意说：“嗯？是哪位呀？”
“…”电话那边一时没有回应，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和风声，还有一点点酒吧音乐的背景音，但是几乎听不见…等等。
酒吧音乐？！
萩原研二猛地回头看酒吧街。
“我这边暂且是安全的。”温和的声音说：“你那边也在我的狙击盲区哦…开玩笑的。虽然事出突然，但是我们可能得面对面好、好、聊聊了。”
“你说是吗，神奈真一郎先生？”
萩原研二一瞬间冷汗直流。没有想到先拿捏住他的把柄的不是小阵平，而是更为恐怖的hiro旦那…！救命。谁来救救他。
“啊、啊，哈哈…”他干笑几声：“呃，虽然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但是见面的话、要不还是别了吧？说不定会给你的工作带来麻烦呢…？”
“你已经给我的工作带来麻烦了。”诸伏景光的声音仍然很温和：“毕竟，你手里的那个，算是我今晚的任务对象之一呢。我要他的人头，你把他带走了，我怎么办？”
最后的咬字很清晰、也出乎意料的漠然，温和又无奈像是普通的文员白领抱怨领导布置的文书工作太多了，又偏偏谈论的是人命的事——几乎带着一种非人感，让半长发青年毛骨悚然。
好吧。他碰上了卧底中的同期的任务现场。还多此一举带走了人家的任务目标…可是。萩原研二哽住：可是这也太他妈巧合了吧！？他这是什么运气啊？？？
他讪笑：“小诸伏…你的演技真是大有长进呢！”
“哦？”诸伏景光大概正在收拾狙击设备，发出金属碰撞和布料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仍然很温柔地反问：“我倒是不这么想。毕竟没有人比我更懂的如何收敛所有情绪、控制好自己的反应，以及如何扮演一个变态杀人犯了。你觉得呢？”
啊啊啊啊啊！萩原研二快要原地爆炸了。他虚弱道：“hiro旦那你、变得好黑好黑啊。可是真的…这也太地狱了吧…？我说，要不我立刻离开，他应该一时半会不会醒，可以随你处置。你好好工作，我就不打扰啦！”
他强行开朗，试图挂掉电话，却听见电话里的人慢悠悠道：“建议你不要走动。我马上就到哦…下次走在路上，记得找好狙击死角。你要是不会，我也可以教你。”
萩原研二瞬间顿住：小阵平小降谷班长救命啊啊啊啊…黑化的小诸伏也太吓人了…
他十分乖顺的应答道：“好的hiro旦那，没问题hiro旦那。我怎么会乱走呢？我当然会在原地等好，顺便看住这个渣滓的！”
青年失笑：“啊，稍微有点没气节啊。这就是情报商的道德水准吗，hagi。”
“怎么会呢。”萩原目移：“我只是…”只是害怕把柄落到更多人手上。虽然以他们五个的关系，这似乎也就是时间问题了…但是还是能拖一会是一会。
他强行一转话题：“等会我们是在哪里聊？什么神秘的天台或者黑暗的小巷？又或者是狭窄的楼梯间？还是我和小阵平之前合租的公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萩原你…算了，等会说。”他又迟疑道：“不过这些地点…该说你想象力丰富呢、还是癖好奇怪呢…？非得选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接头。”
萩原：…？
萩原：。
萩原：（惊恐）hiro旦那你在说什么啊！
“好啦。”电话那头青年似有似无地低笑，报了一串地址：“来这里。这是绿川光的安全屋，神奈先生。”
“欢迎来到东京的里世界。”
1.松田和zero半斤八两，全部都要被迫害！谁也别想跑！哈哈！
2.泽哥在组织里的风评不是一般的离谱。这点后面会解释。
3.有些时候，泽哥有很强的掌控欲，并且稍显傲慢。之后会让他吃点亏。有时候也会有点无伤大雅的恶趣味，体现在和萩原一拍即合的迫害后辈/同期身上。
4.随时可能修。想到再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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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暮雨归·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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