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组织集会上,安室透坐在隐蔽的角落里,尽可能避免引人注意。在这一方面,他做得一直很出色,就和他低调处理的那些事务一样,有一部分见不得光,还有一部分面向光明,却注定不会为人所知。因为这种机敏的行事风格,他一度深得朗姆的信任。有那么一次,朗姆让他到车库取车。他看着陌生的电话号码,听着无法辨识身份的机械音回答:行。朗姆说,然后去接一个人。他把对方的长相、年龄、身份,以及接下来该干的活计全部交给了安室透,安室透还是回答:行。
他表现得很完美,神色冷淡,懒洋洋的,似乎只专注于自己的驾驶。他和车上的那名乘客一路无言,直到驶进一条漆黑的隧道。朗姆通过耳麦指挥他,“开枪。”一个呼吸间,安室透躲在脱下的外套后面,同时扣动扳机。血肉和碎骨溅得到处都是,他把那件衣服揉成一团,丢向旁边。在这个过程中,他想过自己该如何表现,是手忙脚乱地爬出车门,还是继续保持沉稳和平静。最终,他选择饰演后者。朗姆对他说,“清理尾巴。”他就点燃一把火,焚毁了车子、尸体,以及一切残留的痕迹。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至此以后,他正式接替了那位死者的工作,以及属于对方的代号:波本。
当然,这种脏活并不太多。组织只是需要新手杀人明誓。既然安室透已经通过了考验,他就可以去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搜集情报、处理纠纷,或者从旁牵制,总而言之,这些工作很少会沾染血腥,但也无可避免。就像经过沙场总是需要掸掸身上的灰尘,你无法保证自己的双手永远洁净。
同他相比,琴酒的行为就显得惹眼许多。安室透看见对方从外面进来,原本嘈杂的气氛有一刻陷入寂静。他看见酒保对琴酒说了些什么,后者眼望前方,冷漠而不动声色地聆听完毕,随后便朝向二楼走去。他注视着琴酒的背影,同时留意到数十个与自己意图相似的视线。那些人的脸上无一例外地闪过冷笑、戏谑,以及幸灾乐祸。
这时候有人拉开椅子坐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对方说,“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新鲜事。”安室透喝了一口波本酒,“基尔死了。”
基尔死了。这件事其实不应该以如此平静的口吻叙述。无论是基尔本身的死亡,还是死亡背后的意义,那都绝不应该像这样轻描淡写。但是听者对此好像也兴致缺缺,“那真叫人遗憾。”她耸了耸肩膀。
琴酒得到这个消息是在前日,伏特加在电话的那端慌忙告诉他,“大哥,基尔死了。被人从很远的距离狙击,一枪毙命,这该不会是——”
琴酒冷哼了一声,“赤井秀一。”
他紧接着问,“你确认过了吗?”
“看见脑浆了。”伏特加犹疑地说,“这是那家伙的报复吗?”
琴酒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飞快下达了指令,“收紧一下正在跟踪的长线。就算撬掉几枚钉子,也无所谓。我们总要给fbi一点回礼。”
他挂断电话,望向窗外,然后露出了一个堪称残忍的微笑。一年前,基尔,或者也可以称作水无怜奈——前者是她的组织代号,后者是她的常用姓名——因为失去组织的信任,受到内部严密的监视。琴酒在彼时派给她一个任务,也就是杀死美国调查联邦局的王牌:赤井秀一。基尔没有拒绝的权利,她只能遵照琴酒的命令,至少表面如此。
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地点被琴酒设在环山公路上。那是一个夜晚,好像还是冬天。漫长、单调,弥漫苦涩的冷空气。琴酒戴着耳麦,盯着屏幕,那个和监控仪器相连的摄像头,就固定在基尔的视野上方。他看见赤井秀一准时赴约。基尔问对方为什么从反方向来,赤井秀一平静回答:“多少需要调查一下,这里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他打开车门,在月光下扭过头,面容很冷峻,高颧骨、薄嘴唇,绿色的眼珠正从针织帽的阴影里望向基尔。后者不动声色地说,“调查得怎么样?”
“姑且算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基尔抬起手,连开两枪。一枪正中赤井秀一的肺部,一枪抵住了他的脑袋。一团血雾喷薄而出。琴酒在那一刻只能看见这些东西:面前的镜头笼罩着一团红色的雾气,也许中断了几秒,他看不清楚。随后他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窸窣的杂音,“琴酒。”基尔的声线有些打颤,“我按你说的做了。”
伏特加发出了一声喝彩。琴酒却认为事情不应该如此顺利。他皱紧眉头,用力抓住耳麦,“把尸体烧了。”
他加重语气,又复述了一遍,“我看着你,把尸体烧了,然后处理掉痕迹,别想耍什么花招。”
基尔在另一端勉强笑道,“你不打算祝贺我,完成了如此艰巨的任务?”
琴酒冷笑着说,“前提是你真的完成了。”他还在回想刚刚的画面,子弹穿过赤井秀一的针织帽,也许打碎了头骨。赤井秀一盯着枪口,眼中划过尖刻的嘲笑,像是对这场偷袭以及自己的死亡全都不屑一顾。他的肺部先被射中,所以弯着腰,血从嘴里不断冒出。然后是第二枪,正如上述所言,穿过头颅,在其身后留下一道凹陷的弹印。
基尔知道琴酒仍在怀疑自己,她知道对方一直是这样谨慎难缠的个性。这时候她有点想抽烟,似乎只有尼古丁才能掩盖□□和灵魂背后的疲惫;但是这把火在此刻只能献给“赤井秀一”。她划过火柴,扔进泼满汽油的车子里,就像脑海中无数次预演过的那样,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黑夜里将她的面孔照亮。她望向琴酒藏身的位置,只是望着,没有出声。她的脸上写满倦怠与无奈:现在你满意了吗,琴酒?
同样望着琴酒的还有伏特加,不过后者的心中显然只有困惑。琴酒告诉伏特加,“事情还没有结束。”然后对基尔说,“到山下汇合。”
基尔感到如蒙大赦,但也只是一瞬。她的神经很快变得紧绷,在离开的路上,她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造就的火光,而是在想赤井秀一说过的话,“作为回报。”对方说,“我希望你能和我们分享情报。”
一阵寒风骤然刮起,基尔按了按鸭舌帽的帽沿。她意识到自己的境遇不会因为此次任务变得更好,组织依然坚持对她的怀疑,这都要归功于琴酒。她时常认为,对方已经掌握了某种预感的规律。这种虚无缥缈的学问是他们这类人的必修课,通常来说,它倏忽而至,一闪即逝,或许并不十分可靠。你可以在不回头的情况下感到有人瞄准自己,但是绝大部分时候,这种直觉不会应验,哪怕非常明确。琴酒则与此不同,他坚信自己的直觉,并且从中获取确凿无疑的信念。基尔不会见到第二个像他这样按直觉办事的人,他凭此躲过了几百次伏击,处理了无数个叛徒和卧底;基尔很可能就是下一个被他铲除的对象,这好像成为了一件板上钉钉的事。
只不过,在其发生以前,赤井秀一就破坏了这件事的根源:他先一步杀死了基尔。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在组织集会的二楼,首领看着跪在地上的琴酒说,“你在那份关于'赤井秀一'是否死亡的任务报告栏上,填写的是'存疑'。是这样吧,琴酒?”
琴酒回答,“是。”
“我一直相信你的判断。”首领说,“接下来的事情,你也做得很好。挖出fbi埋在组织里的钉子,公开对他们的处决。这样可以威慑叛徒、警告敌人,展现组织没有变得软弱和愚蠢。吃冷枪倒是无所谓,只是我们也得挽回颜面。”
他的语气很温和,“这些也还是其次,我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叫你上来。我只是想听实话,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所有的。贝尔摩德已经和你打过招呼,我就不再重复一遍了。”
“现在该换你说了,琴酒。我给你了三天时间,应该足够打个腹稿吧?”
琴酒仰起脸,他的眼睛仿佛笼罩着永无止息的风雪。即使他正跪在地上,衣服的下摆紧挨地面,他的脸上也没有因此失去骄傲而有自尊的神情。首领听见他说,“我的回答也许不会让您满意。”
他约莫花费两天时间做出这个决定:隐瞒还是坦诚。他选择了后者。
首先是工藤新一的事,“喂药”、“红字”、“第二代系统”......然后是宫野明美。琴酒也许会换一种称谓,“那个女人”,或者说——“雪莉的姐姐”,这个称呼更方便他引出下文。在宫野明美死亡之后,雪莉失去了忠于组织的最后一个理由。朗姆将她关进毒气室,她却通过某种方式成功脱逃,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前提。琴酒说,“我看见了雪莉。”
“在杯户饭店?”
“不。”琴酒回答,“比那更早。”
清晨,雪莉从黑暗中惊醒,她看了一眼时间:四点整。这是一个不详的数字。她捂住双眼,试图摆脱梦境遗留的恐惧。黑色保时捷、乌鸦、银色长发,这些元素很容易构成一个清晰的轮廓,她梦见琴酒抬起手臂,扣动扳机,枪口对准的是挡在她面前的江户川柯南。这一枪很准,足够致命,一大片温热的血雾喷洒在她的身上,而她则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紧接着,琴酒将枪口指向了雪莉,这也就是梦境里的最后一幕:黝黑的枪口、冰冷的目光,以及死亡——寂无声息的死亡,像海水一样咸腥,像海水一样漫无边际。
她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然后便从黑暗中惊醒。这个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令她以为此时的安宁才是虚假。她打着哆嗦,搂紧手臂,同时在恍若寒冷的颤抖中重复一个音节,显得咬牙切齿。
我已经开始厌倦了,死亡、恐惧、阴雨连绵,还有与这些意象相连的庞大组织。她想着:祈求那一刻早日到来。
她不会知道自己的死亡是真实发生过的。琴酒开了最后一枪,他确信只需要一枚子弹。雪莉倒在地上,血从后脑流出,就像有什么东西骤然爆裂了一样。巷子口的灯光黯淡闪烁了两下,琴酒垂下手臂,他知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人们将会看见雪莉的尸体,像是一具保留完整的标本,前额只有一个小孔,脑后是一片殷红的玛瑙一样的血。
但是第二天没有如他所想那样到来,他头一次对错乱的时钟、嗡嗡作响的鲜红文字生出冰冷的怒意,不过没有表露出任何痕迹。伏特加还是像昨天一样告诉他,“皮斯科已经潜入了杯户饭店。”
由于眼睛的剧烈疼痛,他和伏特加更换了驾驶位。当伏特加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偏着脑袋,望向窗外,那行只有他才可以看见的文字改变了内容,“警告!警告!警告!”
“在'漫画世界'里,主要角色不能死亡!”
他瞧着这行字冷笑,然后对伏特加说,“你觉得皮斯科会成功吗?”
伏特加琢磨不准应该怎样回答,好在琴酒没有紧揪不放。后者把双手揣进口袋,紧紧地握住了枪柄。他认为皮斯科太过冒失,不够谨慎,反应力和警觉性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衰弱,所以死亡也就成为一件注定的事,不是在这次,就是在下次。他的眼里闪过刺骨的寒意。
雪莉在那一天同样出现在杯户饭店。皮斯科怀疑她的真实身份,于是把她关进酒窖。她在发烧,喝了点白干,痛楚就像水一样流淌出来。江户川柯南通过耳麦指导对方躲进壁炉,她照做了。如果能够顺着壁炉爬上天台,那就还有一线生机。她照做了,她不能不照做。活着。活着。活着的本能指引她继续挣扎。她在此时已经从**岁的模样恢复到原来十八岁的体格,衣服已经穿不下了,太小了。她换上了一套饭店里的工作服,然后从壁炉爬上天台。那时候在下雪,她光着脚站在雪地里,冷入骨髓,但是还活着。希望就在眼前。她笑着对耳麦另一端的柯南说,“果然如你所说。”
如你所说?不。他们还是犯了大错。
雪莉跌倒在地。她的肩膀中了一枪,血像红色的蛛网一样弥漫开来。她甚至无需回头,她知道是谁来了——如此清楚地知道,琴酒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像梦境里一样用枪指着她的脑袋。她看见琴酒露出微笑,“我不愿意在肮脏的壁炉里杀死你,雪莉。”对方说,“黑暗中飞舞的白雪,配上滴落的鲜血。这一次,我想至少让你死得更好看一点。”
雪莉说,“那真是难为你,在雪天等我这么久。”
琴酒盯着对方问,“他没和你在一起,那个协助你的家伙?”
雪莉对此仅仅回以了讥笑与沉默。她知道琴酒的身上有一种可怕的的东西,像野兽一样敏锐,没有任何人能在他的追捕下脱困,这些她都很清楚。希望的世界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她不属于这里,而是属于那边,灰暗、悲惨,充斥死亡与不幸的土地,注定没有明天。
都结束了,她想。你也早晚会来的,琴酒。我只是比你提前一步。
但是最后一枚子弹迟迟没有到来。她看见琴酒弯下腰,朝自己的手臂开了一枪。柯南在门后用变声器说快跑。伏特加询问琴酒接下来该怎么办,然后便被枪口对准了脑门。“去追那个用麻醉针的家伙。”琴酒说,“现在离开我的视线。”
等到伏特加跑走后,他才放下枪,虽然还是紧紧握着,手臂却不可抑制地颤抖。他对麻醉剂有抗体,这不是麻醉针的后遗症,而是“系统”,或者说“世界意志”的影响。那些鲜红的文字从刚才起就在他的耳边疯狂尖啸,仿佛钢钉刺穿耳膜。剧烈的嗡鸣致使他头晕目眩,感到反胃、恶心,有些想吐。首领的消息在此刻传来,他看了一眼手机,随即抓起一把雪,抹在脸上,冰冷的水流顺着下颌落入衣襟,他已经清醒许多。
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皮斯科在射击时太过大意,他的影像被人拍到,所以也就不能活了。琴酒给了他一个痛快,很利落,对方不会感到任何痛楚,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想到死亡。
在回组织的路上,琴酒坐在副驾驶位,很安静沉默的样子,就像睡在阿笠博士车后座上的雪莉,一方驶向黑暗,一方驶往光明。他们的关系变得如同纸巾和棉花,单薄、苍白,而且难以咀嚼。当柯南就此事问起雪莉的时候,后者没有做出应答,她只是沉沉睡去,然后在很多以年后为自己还没死去而感到惊讶:脓包腐烂进骨髓,但她还是活着;痛苦和过去像毒刺一样插入肉身,但她还是活着。带着黑暗世界在灵魂深处烙下的印记,然后继续活下去。
听到这里,首领说,“如果不是因为足够了解你,我恐怕会以为你在讲故事。”
琴酒说,“再后来,那个'系统'上出现了创作者署名。”
“板仓卓、泽田弘树、坚村中彬......”
首领思考了一会,“这些都是死人的名字?”
“无一例外。”琴酒说,“而且都是信息行业的人才。”
“信息行业。”首领说,“我记得板仓卓设计的软件由你负责交接,但是那个软件至今尚未完成。你在这里提出来,是因为其中又有那位'雪林福特'的身影?”
琴酒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这件事虽然离奇古怪,但也不难解释。他看出“板仓卓”不是诚心和组织做交易,对方从一开始就对伏特加设下了种种陷阱和圈套。好在琴酒知道伏特加虽然愚蠢、没头脑,但是挺忠诚,所以他用自己本就不多的耐心替对方处理了尾巴,而不是直接处理对方。
“在软件光盘上缠绕胶带,这是为了获取你的指纹。”琴酒冷笑着,捡起地上的烟头,塞进伏特加的嘴里,“故意延迟时间,让你在等待中留下烟头。这样就可以提取唾液检测血型,还有你的齿痕。”
“不过这家伙还是犯了个错误,上面的指纹虽然擦干净了,但是温度没有。”说这话的同时,琴酒脱下手套,用掌心感触到光盘残存的体温,“他还没有走远。”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又一次闪过“世界意志”血红而无情的身影。琴酒没有在现场找到人,伏特加告诉他来过这里的只有一名流浪汉和一个小鬼。前者由此想到那个站在宫野明美的尸体旁边,以及挡在雪莉面前的男孩。伏特加惊疑不定地看着琴酒一格一格打开柜子,然后又突然停下动作。“一个成年人就算练了缩骨功也钻不进这里。”对方说,“你觉得我们的敌人会是毛头小孩吗,伏特加?”
伏特加哈哈大笑,“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琴酒关上打开一半的柜门,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可能。”
他在猛烈的疼痛中得到了一个清晰准确的答案。找到你了,他想。雪林福特·福尔摩斯。
这是组织内部流传的戏谑称呼,意为年幼而愚蠢的、不成熟的侦探。
“'系统'阻止你打开那扇门,就像阻止你打开潘多拉的魔盒。”首领笑着说,“现在只剩下阿加沙·列昂诺夫的事情了。我来猜一猜,你不信任波本?”
“他不值得信任,但这不是主要原因。”琴酒说,“我找到了第二个'雪林福特'。”
“贝尔摩德和我说过,你最近和一个孩子走得很近,是叫卡尔·布莱特吧?”首领说,“现在我已经大致明白了,不过好像还差一点。你可以再过来一些吗,琴酒?”
琴酒站起来,走到首领的面前。他的膝盖因为跪得太久而隐隐作痛,但这是可以忍受的;他俯下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颊霎时红肿,这也是可以忍受的。首领递去了手帕,让他擦拭擦拭嘴角的血渍,然后问他,“我以前有像这样打过你吗,琴酒?”
琴酒回答,“没有。”
“那这就是第一次了。”首领说,“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即使你说得再如何不可思议,我也没有丝毫不信。”
首领望着琴酒的眼睛,用一种恍若叹息的语气说,“是你不信任我啊。”
“你本该从一开始就将事实告诉我,但是你没有。你在自作主张,但是我不怪你,我的责备就到此为止了。”他说,“至于你的那个阿加沙游戏,也到此为止吧,可以吗?”
琴酒保持沉默,这就是他的回答。首领问他,“为了组织?”
琴酒说,“为了组织。”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首领笑着说,“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那就放开手脚吧,我不想听到失败的消息。”
不久之后,琴酒顶着脸上的伤痕走下楼。现场嘈杂的氛围再一次归入寂静,只是幸灾乐祸的目光明显增多不少。贝尔摩德和安室透仍然坐在角落里,而且刚巧结束了一个和琴酒有关的话题。从他们脸上微妙的神情来看,这个话题的结尾貌似并不愉快。琴酒径直走过来,贝尔摩德抬头看着对方问,“需不需要来点冰块?”
琴酒只是回答,“出去说。”
贝尔摩德最后看了一眼安室透,后者举起酒杯,冲她微微一笑。他看着二人走出门外,在保时捷的旁边交谈了一阵子,然后坐上车。他看着那辆车远去,车尾灯消失在视野里,这才收起笑容。此时此刻,他回想了一遍自己和贝尔摩德的交谈,除去一些客套的寒暄,对方传达的意思非常明确,那就是组织再一次对他产生了怀疑。这意味着他需要做点实事表表忠心,这也意味着考验他的风暴即将来袭,而他并不恐惧。他依然坚信自己可以如往常那样度过风浪,这种信念甚至达到一种偏执的程度: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他的肩上扛着五个人的光辉理想。
这类事情一旦细说就会变得伤感,也许安室透在注视琴酒的背影时就无意中流露出了这种伤感。总而言之,贝尔摩德问他,“在想什么?”
“琴酒。”他说,“他一直都这样独来独往吗?”
贝尔摩德笑着说,“你觉得奇怪?”
安室透说,“我觉得孤独。”
贝尔摩德几乎乐不可支。“就算这种怜悯是一种兔死狐悲。” 她抹去了笑出来的眼泪,“那也很危险呢。”
她重复了一遍,“非常危险。”
也许是作为听到笑话的回报,她请安室透喝了一杯酒,很难喝,简直难以下咽。安室透在后来向贝尔摩德致意的时候也是举起的这杯酒。他缓慢而艰难地咽下第一口,继而是第二口。贝尔摩德笑出眼泪的那一幕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很难喝,对吧?”对方说,“没人会把琴酒和波本酒调到一起,因为真的——”
安室透笑着咽下第二口酒。喝两口已经足够了,他不准备再喝下去。彼时阳光正好,他从阴暗的角落走到光明之中,舌尖上的苦涩气息似乎已经消散而去。
“我们度过了一次寒冬。”他对自己说,“在下一次寒冬来临以前,不妨享受春夏。”
如果可以的话,请问能给我点评论吗,不知道为什么评论总是被吞,好难过,还好我都截图辽,想要更多的评论(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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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深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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