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闭眼几秒钟，盛渊就睁开了眼，慢慢的下楼来到厨房。
循着白日见到的，贝莎徘徊的位置，盛渊在壁橱边缘摸索了一会，就摸到一点点小小的凸起。
是一个很小的纸条，卷起来塞到了缝隙里。
是贝莎留下的——盛渊回想起，白天里见到过，贝莎背对着布里格斯的情形，好像是往他这里看了一眼。
他当时还觉得，贝莎是顾虑他一个外人，但是回顾细看，就发现有不同。
盛渊拿着小纸条回去卧室，按照上面的一串电话号码，输入手机拨打电话的键盘。坐在床上，思量了一会，他拨打了出去。
上面署名未知地点，嘟嘟嘟的忙音响了很长时间。
盛渊觉得要不是自己脖子疼，他这会已经抱着软乎乎的被子舒服的睡着了，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等着对方接——
“Hello——”
盛渊顿了顿，没吱声，对方先是开口，“你是阿里瑟吗？”
盛渊攥着手机，还是没吱声，对方率先不耐烦了。
“不要装傻，我知道你不是傻子！我是珀斯维尔上校，你这个电话是我的堂妹给你的，我找你是想问艾瑞斯如何了。”
盛渊握着电话，问他一句，“你和贝莎是堂兄妹——”
“联姻家族本来有我一份，我身份特殊，好处自然很多。但是我不同意，他们也就放弃了，贝莎和其他家族的人联姻，不再是我，变成了你的哥哥丹尼尔。”
盛渊默默想了想，感觉这些家族的亲缘关系，真够乱的。
珀斯维尔上校继续道，“贝莎和我通过电话，是我吩咐她给你我的联系方式，现在艾瑞斯还在特训组？”
盛渊应了一声，只是一声，珀斯维尔上校就马上说道，“尽快安排艾瑞斯出来，你安排时间，我要和他见面。”
这语气真特么理直气壮，盛渊无语了一会，才是给他说清形势，“我恐怕无能为力，我现在算是被软禁在家里，麦瑟尔先生把我看的很紧，估计他不会听取我的建议。”
珀斯维尔上校那边沉寂了一会，盛渊听到一声沉闷的拳头击打在木桩的声响，接着一句低低的骂话。
“珀斯维尔上校，不用这么着急，”盛渊轻悠悠的说道，“艾瑞斯队长现在很安全——起码短期内不会有危险。”
“你什么意思？艾瑞斯有危险！我早知道，他在你们那里没有好果子吃！”
盛渊把手机拿开，揉了揉聒噪的耳朵，继续道，“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思路，先查清楚，麦瑟尔先生的动向，训练基地的深层次训练实验，他们是如何控制特训组的成员，如果你上心去调查，你就可以帮到他。”
“队长艾瑞斯是迫不得已加入这个杀手组织，珀斯维尔上校，你明白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明白，我会帮艾瑞斯，让他回来。”
盛渊应了一声，告诉他一定要谨慎小心，不可牵扯到队长艾瑞斯，一定要找可以信任的心腹行事。珀斯维尔上校一一应下来，因为这关乎队长艾瑞斯，他的态度很严肃而认真。
*
因为脖子疼，盛渊算是坐着休息了一宿，半睡半醒。
在听到嗡嗡嗡的振动声响，他盛渊下子就惊醒，随着他的大动作，脖子扭到了。
盛渊侧趴在床上，忍着疼痛慢慢的坐起来，把自己脆弱的骨头微微正位，然后才是手指发颤的去拿一直嗡嗡作响的手机。
电话是周岭打来的，他要求面谈，而且他已经来到了赫尔佑别墅，就在这房子的院前等候。
“我已经到了，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盛渊听到周岭这口气不太好，告诉他，他会下楼去，但是周围都是麦瑟尔先生派的人看守，他也不能随意离开。
盛渊稍稍整理了自己的形象，看自己脖子里的绷带，又是套了一件高领大衣外套，才是下楼。
等在院围栏外面的周岭，周围还有三个保镖看守门口，见到他出来，拦着他不可以出去庭院。
盛渊站在栅栏里面，让周岭跟着他往一旁走几步，确保那几个保镖不会看得他们太死，一句话都说不成。
周岭看着栅栏里面的弟弟，久久没有开口。
盛渊脸色发白，在秋风里站着，裹着大衣，瘦削的身形，看得周岭侧开眼不忍直视他。
盛渊率先打破这沉默，问他吃过早饭了吗，他看周岭脸色不好看，唇色很苍白。
这会天色还是蒙蒙亮，一点点的光亮，透着寒气的冷风直往人的衣服里渗透。
周岭的手穿过栅栏，伸过来握着他的。盛渊摸到他的手很冷，心里忽然有一种想法——周岭一晚上没有回去，在街上转悠，不然他的手像是冰块一样，冷的他心里发慌。
“阿里瑟，我要带你走。”
盛渊直愣愣的看他，周岭脸上是很严肃，让他摸不到头脑，只能勉强笑一笑，“哥，你不用很担心，我现在在这里很安全，不会——”
“不安全！”
盛渊顿住话头，随着这一句低声喝语，他的手上也被攥得很紧，很紧的力道。
周岭往前走了一步，贴着栅栏，泛蓝的眼眸就盯着他，声音艰涩的像是嗓子被堵住一样，“阿里瑟，我看到那些资料了——”
“人体实验，改变基因，获取活人血液，重获新生——永生——”
随着他一句一句的说出这些，盛渊盯着他泛蓝的眼眸，心跳加速，呼吸也屏住了。
“阿里瑟，”周岭握着他的手一紧一松，有些用不上力，盯着他颤颤的碧绿色眼眸，缓慢而沉重的说出下面惊人的发现。
“你是父亲的骨肉，你的身体流淌着父亲的血，麦瑟尔是疯了！他要用你复活父亲，我们的父亲希恩！”
碰——
抽痛的脑子，像是压抑积蓄已久，承受不住一样，如同瞬间炸裂开的雷霆，眼前阵阵发黑眩晕。
“阿里瑟——”
周岭没有扶住那站不稳往后倒下去的男孩，横在他们中间的栅栏把他隔在外面，让他无法靠近。
那边的保镖很快就是跑了过来，两人警告性的威胁他不许靠近，一边查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孩的情况。
浑身战栗发抖，身上的大衣领子垂落，露出来缠满绷带的颈部，在渐渐枯败的草地上，是让人眩目的白。
即使是站在几步远，周岭都看到他的弟弟，脸色煞白，痛苦的神情，让他忍不住攥紧拳。
没有过多的思考犹豫，他翻越栅栏栏杆，踹开挡在他面前的两人，来到他的弟弟面前。
周岭蹲下身，搀扶起他，摸到他发冷的脸，给他拢好大衣，抱着他就是要离开。
他未起身，就看到面前站了十几个便衣保镖，皆是手持枪支，枪口对准了他。
而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站在房前的麦瑟尔先生，脸色平静无任何其他反应，对他说了一句，“放下他，你可以离开。”
周岭目光沉沉的看着他，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发狠的眼眸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走吧……”
周岭垂眼，看到怀里的人已经微微清醒，虚弱无力的拉了他一把，“走，我不会有事——”
“阿里瑟，”周岭揽着他的后背，不肯离开，“我要带你走，你不能留在这里，他会要了你的命。”
盛渊微微抬眼，看到那边要过来的人，推了周岭一把，半是威胁半是恳切的给他说，“你先离开，我暂时不会有事，如果你再不走，我就不认你这个哥了，你听到没……”
“文森特先生，感谢你来看望阿里瑟，他现在病情不稳定，我需要带他回去休息，你可以离开了。”
麦瑟尔先生走了过来，身后的保镖步步跟紧他，他站定在周岭面前，保镖也围住了擅闯的人，黑黝黝的枪口离着他只有五十公分。
麦瑟尔先生半蹲下身，伸手接过他怀里的男孩。
周岭不松开，垂着眼，整个人散发极致的危险气息。
盛渊轻轻推开他，握住麦瑟尔先生的手，接着他的力道上半身调转方向，靠在他的怀里，声音很疲累的说，“父亲，我很累，但是脖子疼睡不着——”
麦瑟尔先生抱起他往回走，一边温柔的说道，“我已经吩咐了医生，他们会准备止疼针，等一等阿里瑟换完药，可以好好的睡，父亲陪着你，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
*
周岭离开了，麦瑟尔先生没有为难他。
可是盛渊却是彻彻底底的，对温柔的麦瑟尔先生，抵触不已。
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嘱咐他不可以再伤到脖子，不然骨头会变形。麦瑟尔先生送走了他回来帮他换药。
盛渊坐在沙发上，感觉到身后一点温热气息的靠近，注意到前面反光的墙壁瓷砖——麦瑟尔先生坐在他的身后，环抱住他，搂着他的腰，亲吻他的后颈。隔着绷带，没有其他感触。
盛渊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就把自己的情绪遮掩下去。微微放松紧绷的脊背，靠在他的怀里，盛渊轻声道一句，“父亲，哥哥怎么样了？”
“他很好，已经很稳定。”麦瑟尔先生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轻缓，像是呢喃，“阿里瑟，不要怕，父亲会保护你们，任何人都不可以把你们从我身边夺走，即使是死神。”
盛渊垂了垂眼，对他这一说法不置可否。
麦瑟尔先生安慰他的声音轻缓，很快连日以来的心神紧绷造成的身体疲累感袭来，还有药效的加持，盛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来到这个世界，第四次，盛渊又是梦到了这个梦境。
没有再上前去查看，那些白色影子到底围着谁，又是为了什么欢呼。
他只是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些不断刷新的数据，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些变红的字符，像是血一样的颜色，宛如参天古树一样朝着他袭来。
无法躲避，无法逃离，只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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