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驿馆已经熄灯，灶火也已经熄灭。
杜枫倒了一碗冷汤，还没有生火加热，跟着他来的萨莉亚便是抽走盘碗。
杜枫看到她拿了一柄勺子，一口一口喂到嘴里。她是饿极了，肉汤见底的干净。
杜枫找到厨娘做的烤羊排，裹了厚厚一层黄油蜂蜜，他提起来一根刚是要吃，就是见到旁边望过来的视线。
“要吃？”
杜枫看到她坦然点头，撕了一根递过去。
萨莉亚咬下一块肉，含在嘴里仔细咀嚼，三两口将羊排咽下肚，又是看一眼他手里剩下的羊排，神情期待。
杜枫道：“你都吃光了，可我还饿着。”
“好吧。”萨莉亚垂眼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强求，只是拢着身后的长发，手指绞着发丝，以手作梳整理。
她还穿着他的干净衣裳，宽松袍子罩不住纤长身体。
杜枫垂下目光。
日落黄昏前，他在山谷遇到了受到匪盗袭击的萨莉亚。
明明是驭灵师，却是在一群盗匪的围堵里，狼狈得沾满一身泥，出于同学院的友情，他出手击退那些流亡盗匪。
“你应该在这里吗？”
赶走那些盗贼，救下的女孩瞪着眼，给他第一句话就是这。
杜枫不辩解，只是见她浑身脏兮兮的样子，随手扔给她蔽体的衣袍。
然后萨莉亚就跟着他，问了他无数个问题，围绕他忽然没消息，帝都的学士传信，隔了好几天史塔尼克学院的导师才知道，他失踪了。
“你好些天没有消息，大家都以为你出事，利斯戈导师快要急死了。”
“我很好，没什么事。”
杜枫拨弄着火堆里的余烬，声线很平淡，“你不也是乱跑。”
萨莉亚辩解，“我是出来完成导师的任务。”
“什么任务，专门跑来这里？”杜枫还想多加上后面一句，还让那些流氓盗贼扒衣服。但他看到女孩拢着头发，宽大衣袍滑落，露出手臂的刀伤，就是默默吞回去这略显刻薄的一句。
“找你。”
萨莉亚拿出来伤药，淡淡白色膏体涂抹在伤口上，“你的感应晶石没有毁掉，就证明你没有出事，我的任务就是找到你。”
“找到我，接着把我拴那里一辈子？”
杜枫不适合对话，尤其是女孩，一开口语气就忍不住变得和平时不一样，看到萨莉亚惊诧的目光就知道了。
杜枫偏过头，神情很冷漠，微弱的火苗映照着他琥珀色眼睛，显得十分冷酷，不近人情。
萨莉亚沉默了一会，才是开口。
“你不喜欢史塔尼克学院，早点说出来，也没有人逼你选导师，你知道多少人想进不能进，成为一个火系驭灵师是多么幸运。“
“还有波洛·格瑞尔导师亲自收你，多少人羡慕。”
“我不觉得。”
萨莉亚看到他琥珀色眼睛闪着一些复杂的情绪，但是缓慢眨眼之后，那些情绪又是不见了。
杜枫微微垂首，握着腰间佩剑，摩挲着贴合体温略带温度的冷兵器，声音轻缓，“我是靠我自己的努力，没有幸运可言。”
萨莉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第一面很有实力的冷酷少年，并不是她想象得那样热爱驭灵师。
她眨动眼睛，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她感觉杜枫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想了解他，可是并没有多少机会。
白日里自己故意遇袭，引导他出手相救，以为杜枫是可以好相处的，眼下看来，他巴不得自己快些走。
多了一个女孩跟着，杜枫寄宿的旅馆也没有多余房间，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单独自己抱着被褥去了草棚睡了一宿。
早晨，萨莉亚是在一阵嘎嘎怪叫的吵闹中醒来。
窗户边，一只蓝鸟和一只黑鸟在打架，撕扯的羽毛漫天飞舞。
尖利爪子将对方身上的羽毛抓得四散飘落，夹杂着听不懂的鸟语，声线尖利急躁，应该不是好话。
端着餐盘推门进来的杜枫，就看到从窗边打来打去，然后滚到地上的蓝鸟和乌鸦。
坐起身的萨莉亚没预料到这情况，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混乱的打架场面，“它们……”
“小伊，停手。”
两只鸟都是不听，打得不可开交，杜枫只能过去阻拦。
一高一低，落在桌面的蓝鸟一身狼狈，站在椅子上同样灰头土脸的黑乌鸦也是，身上黑羽都是稀疏了很多。
蓝鸟对黑乌鸦翘起一只爪子，目光里写满了鄙夷。如果它可以讲话，那大概是“尼格沙壁”。
黑乌鸦冷冷回视，撂下信件，勾起爪子，飞起来翅膀直接扫落了盘子里杜枫为蓝鸟准备的食物，拍拍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
“嘎嘎——”
被奶油果酱糊了一脸的蓝鸟听到外面远去的嘎嘎叫声，它整只鸟都在愤怒得发抖！
杜枫端来一盆水，边给蓝鸟清洗，边是说，“每次都打架，安静待一会不行么。”
蓝鸟撇开身上温热的抚摸，抖擞着已经干燥的翅膀，跳到桌面开始吃东西。
杜枫收拾了房间的杂乱，余光瞥见床上坐着的萨莉亚已经起来，昨晚套的一身衣服都是泛起褶皱。
萨莉亚已经习惯了在外面风餐露宿，从跨过荆棘森林来到阔野大草原。有时和自由骑手结队渡过大河湾，有时一些商人为伍躲过盘踞狮岭的盗贼追捕，有时还和一些赶牛羊的牧人成群悠然跨越大草原。
在这些独自出行的日子里，萨莉亚从一开始的畏惧逃窜，到后来可以直面迎敌，萨莉亚完成了她自己的历练，只是靠她自己。
旅途是劳累的，孤独的，可萨莉亚有自己的灵兽做伴，只是想着父亲的教诲，乔伊家族的人勇敢无畏，自小接受家族荣耀历史的萨莉亚就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怕。
在出门历练的时间，她见识到各种各样的人，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目光。
杜枫轻轻缓慢的扫视一眼再是移开，是那些目光里最轻微，最容易忽略的一眼。
萨莉亚回望，杜枫已经端着水盆出去。
她坐在桌边，看着埋头吃果酱的蓝鸟，试探性摸了摸它。
“你好——”
迟啦一声，蓝鸟展开翅膀飞走，立在椅子靠背扶手，歪着脑袋盯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少女。
隔着一张桌子，萨莉亚伸出手指去勾，“你别怕，我只是觉得你的蓝鸟羽毛长得好漂亮啊，你叫小伊是吧，我可以摸一摸你吗？”
蓝鸟的喙埋在后背，梳理着身上的蓝色羽毛，并没有理会可爱少女对它的奉承。
萨莉亚收敛了笑，心想这鸟随主人，同样不爱搭理人。
带人回去这个任务，可真难完成。
用过早餐，杜枫就是让萨莉亚离开。
“帝都就在前面不远，你可以去找艾德公爵。”
“那你呢？”萨莉亚看到杜枫在收拾行囊，身上换了一身似是猎户野人的装扮。
杜枫心里道，他要完成任务。
面上他就只是冷漠一句，“关你什么事。”
萨莉亚站在原地，瞪着眼看着提着鸟窝离开的少年背影，只觉得路上受的气都比不上这个杜枫给她这一句，让人更加火大。
长剑插到了腰间皮革里，萨莉亚从袖中掏出来感应晶石。
默默念心语之后，再是睁开眼，方才消失在广袤草原的踪迹就是在土层表面浮出一条线，隐隐约约，自脚下蜿蜒至前方。
眉心浮现图灵的嫣红，娇俏少女唇角扬起一抹笑。
“跑吧，等我追上，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话。”
萨莉亚问驿馆管事要了一匹马儿，拍了拍马头，马儿就是乖顺地往前颠着马蹄，不紧不慢上路了。
*
黑乌鸦携带远方的信件掠过重重原野，掠过低矮洼地，飞过高高塔楼，密集纵横街道，来到一处高高石木楼。
一盏燃尽的灯展搁在紧闭的窗前，黑乌鸦收敛翅膀，鸟喙啄打窗户。
几声磕磕的清脆声音，窗户紧闭。
往常的迎接并没有到来，黑乌鸦歪着脑袋盯着菱形条框的窗棂看了一会，扑棱翅膀，开始拍打窗玻璃。
“啪嗒啪嗒——”
猛烈拍击窗玻璃的声响慢慢变大，可面前窗门仍未有动静。
携信而来的黑乌鸦停下，玻璃珠一样的黑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气。
紧闭的双闪玻璃窗被挤出一条缝隙，里面隐隐约约的喘息声就是透了出来。
因为**涨勇男孩面色绯红，连呼吸都是不畅通，抓在地上的手指甲都是裂开出血。只是老师并不怜惜他，最后麦恩抽搐着倒在地上。
下半截都是掉了出来，霍斯顿也没有继续，站起来整理衣襟时，就是见着床边站着的黑影。
黑乌鸦侧歪一面，玻璃珠似的眼睛，幽幽目光。
霍斯顿认得这乌鸦，漆黑羽翼和一身黑袍的男巫，连眼神都是冷漠得一样。
乌鸦并没有过多停留，放下信件就是拍拍翅膀离开了。
霍斯顿打开了那封信，看完后神情一无变化，只是放在一旁火烛上。火焰舔舐着薄薄一层树皮的信件，上面血一样的字迹被慢慢吞噬。
——继续进药
霍斯顿盯着这火焰吞噬血液的景象，半晌又是坐了回去，拉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徒弟，给他喂了一颗药。
倒在地上的麦恩睁开眼，混沌眼中浮动着碎裂的血丝。
“去找札罗继续炼药，国王还等着。”
麦恩穿好衣服，带上门走了出去。
顺着长长的走廊下去地下储物室，麦恩换了一身撕裂的衣服，擦洗好脸上，推着旁边搁置许多药剂的铁架子去了炼药室。
蒸腾许多热气的房间内，在里面晃动的人影就是辩不得很清晰。
举着一瓶浅红色药液的札罗，对着用作光源的烛火，在细细观察。
听到开门关门声，札罗看了过去。
在地下炼药室的昏暗环境里，他的眼睛里沉淀着晦暗，像是水面一层化不开的浓墨。
麦恩脸上擦干净了，只是嘴角反复挫开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半凝固的结痂，用手一蹭就是冒血丝。
他并在意这流血的伤口，相反，还挺新奇。
这副人类身体虽然弱一些，其他方面真耐造，被巫祝大人差点绞死，都还留着一口气。
接替这具人类身体的低级翼龙很快就适应了这浪.荡身体，学起来得心应手，应付总是拿麦恩当发泄无的霍斯顿，绰绰有余。
札罗将手里初炼的药剂递过去，麦恩接过开始过滤，盯着药剂的眼底，血红色浮浮沉沉，突兀开口，“他不准备帮大人，可以找个合适时间让他去死了。”
札罗像是没听到一样，手里调试药剂的动作都没有停顿。
没得到回应的麦恩轻哼一声，先是做起药剂。
将过滤的棉布撤掉，玻璃瓶里凝聚的浓缩药剂放在恒温火焰瓶里炙烤，很快玻璃瓶口散发出濛濛水汽，浅红色药液逐渐凝聚成粉末状的朱红。
“好了，师兄。”
札罗过去，举起玻璃瓶里犹带湿气的朱红粉末，摇了摇，倒出来一些放在指腹，斜眼看向旁边的人。
麦恩将下巴靠过去，抵在师兄的肩膀上，自觉将那苍白指尖的红色药粉含在了口中。
札罗侧头，静静地看着他的试药反应。
至少半分钟，麦恩神情几无变化，只是眨巴眼。
札罗去掐他的脖子，一下将人撞到墙上。
麦恩吐出来舌头，含在舌苔上的一层暗红液体顺着流下来，舔到了札罗的手背上。
“不想咽吗？”札罗盯着他湿红舌头滴落的暗红液体，眼底的晦暗朝着深郁发展。
麦恩抬眼，对他露出个笑。
“师兄，这药苦，咽不下去。”
深红血丝顺着他弯起来的眼角弧度透出来，黑色瞳仁很大、不聚焦，令男孩犹带潮红的面容看起来有些诡异。
“要是你亲自喂，我就咽了。”
札罗静静看着凑到面前的潮红面孔，麦恩吐着湿红舌尖舔到了他的唇边，带有腥热的苦涩滑溜溜，蛇一样钻进口中。
札罗掐着他脖子的手向上，一把抓住了麦恩的头发，麦恩被迫仰起头，抵着舌尖的苦涩滑进喉管。
麦恩呜咽一声，被放开后，弯腰缓解药效发作的急剧反应。
札罗拖着师弟抽搐的身体放到了一旁的窄小木板上，至少等了一刻钟，浑身涨红、筋脉都是暴起的情况才是逐渐缓和下来。
麦恩眼中浮动的血块慢慢褪去，札罗那苍白脸庞就是映入眼底，他一勾手臂就是拉着札罗压下来。
唇瓣厮磨直到口中泛出血腥气，麦恩才是松开。
“师兄对我真好，亲自喂我。”他唇边带血，仍是笑。
札罗不给回应，擦掉唇角撕裂渗出的血珠，回到桌前，倒掉那些已经做好的药剂，重新开始。
麦恩躺到晚上，晚餐都是没吃。
再是醒来，室内已经点上了更多的火烛，映照着站在他面前的札罗面颊微红。
他举着一粒药丸，红彤彤的，像是一粒小种子。
“吃了。”
麦恩喜欢师兄，就算是札罗让他吃毒药他都没有异议，一粒小小药丸凑到嘴边，麦恩舔着他的手指就是咽了。
为防止他耍把戏，札罗两指合并，压着他的舌头推进去药粒，知道这是为什么的麦恩唇边勾笑，含着他的手指亵.玩，唾液湿了札罗的手心，札罗神情不变，只抽手后粘腻透明的津液擦在了麦恩的脸上。
麦恩面颊浮上绯红，但在可控范围内，身体反应只是稍稍激烈一阵，就是逐渐和缓下去。
札罗将药粒配方写好，将笔墨吹干，麦恩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跟着他出去地下炼药室。
经过多次实验才将药性降下来，霍斯顿对札罗的高效率很满意，见最好的弟子神态疲乏，就是吩咐札罗好好休息。
跟在札罗后面的麦恩被霍斯顿叫住，麦恩停了下脚步，犹豫了一会，准备转身，前面走着的札罗就是回过身来。
“老师，试药人应该多一些，今天只是试了两次，效率很低。”
霍斯顿知道麦恩试药了，大概是顾虑着徒弟会不会半夜忽然爆体而亡，他开口道，“明天我会找人，今晚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低级翼龙背对着身后侥幸逃命却蠢而不自知的人类，对着他师兄吐出一截湿漉漉舌头，灵活舌头勾起两个尖尖，札罗旋身就是离开，麦恩扬起唇角跟了上去。
这是翼龙一族，为数不多不迷主上的c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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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死亡副本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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