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德最后一次作案,是在去年的冬天。
虽然新一曾多次收到解读预告函的请求,但由于身体状况不稳定,最终没能现场。
听说基德一如既往地戏耍着警方,大胆无畏地盗走宝石,之后又将其神秘归还,一直重复着这样的行为。
从夏天开始,他每月作案几次,频率逐渐增加。但到了冬季后便趋于沉寂,直到那次数月未见的预告函出现。
据说在那次作案中,有人向基德开枪射击。似乎出现了一名伤者,所幸无人死亡,基德也成功逃脱了。
自那以后,再没有预告函出现。虽然新一不认为他已经死了,但这样杳无音讯,难免让人胡思乱想。
新一也隐约察觉到,基德也在寻找着什么,而围绕那个东西,他正在被某些人追赶。
他似乎也在与什么人战斗。
正因如此,新一才感到犹豫。
(现在的我,如果见到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呢?)
对新一而言,基德既是对手,也是恩人。
虽然他从未明确提及黑衣组织的存在,但基德想必是通过自己的情报网查到了些什么。偶尔会有一些匿名的重要线索送来。
尽管不知道具体是谁干的,但新一一直坚信那些都是基德的手笔。
证据就是,在最终决战时,基德也出现了。
那是在琴酒引爆基地,导致据点瞬间被火海吞噬的时候。
无法放弃解药资料的柯南,与赤井他们走散了,完全错过了逃跑时机。虽然最终找到了资料,却被火焰和浓烟包围,难以脱身。
加上抵达此处前也做了不少胡来的事,身体几乎动弹不得。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放弃,正寻找着脱身之法时。
——他来了。
“找到你了哦,至高无上的宝石先生。”
趴在地上的柯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双有力的手臂一把捞起。他朝着窗户跑去,直接踢碎玻璃,抱着他纵身跃向夜空。
不知是伪装成了谁的衣服碎片在空中散落,取而代之的是耀眼夺目的白色礼服。
从血与黑支配的世界中,他们如飞鸟般冲入澄澈的深蓝夜空。
就这样,工藤新一被他华丽地救了出来。
然后,虽然喉咙被浓烟灼伤得说不出话,但基德注意到了柯南投来的目光,笑着说道:
“听说这里有颗难得一见的宝石。那么,怪盗基德大人怎么可能错过呢?”
把柯南比作宝石,明知稍有差池自己也可能丧命,却还是冒死闯进火场的、爱多管闲事的老好人混蛋。
这样的他持续盗取宝石,肯定不是出于自私的理由。连市值数十亿的宝石都会归还,说明一定有其他原因。
(但,我可不像他一样是什么烂好人啊。)
被他救过好几次,也曾以放过他作为回报。甚至并肩作战过。
这次的人情债实在太过沉重。但新一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他继续犯罪。
——因为,他是一名侦探。
虽然至今为止一直协助警方解读基德的预告函,但他也相当确信:基德不会被抓住。
可,如果有一天新一真的出现在现场,一定会全力以赴去追捕他。如果面对正在作案的他选择视而不见、转身逃跑,那就不再配称作侦探了。
那么,要插手他的事情,阻止他犯罪吗?
(那样……好像也不太对。)
他是自己认可的对手,而对方大概也是这样看待新一的吧。彼此都明白,各自的领域不容侵犯,都有不可逾越的界限。
而且,新一也知道,基德的盗窃行为背后,自有其一套美学原则。
如果新一突然横插一脚阻止他犯罪,基德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对新一而言,这就好比,自己在拼命追查的案件被人半路截胡,还被告知“这已经与你无关了,所以别插手了”一样,明明是自己的案件,却无法参与到最后,那种滋味让人根本无法接受。
回想起来,基德插手自己的事情时,都是在不妨碍新一行动的前提下提供最大的协助。在把握分寸感这点上,对方或许反而更高明。
新一轻轻叹了口气。
他也能察觉到基德是出于某种理由在活动。
但是,对他的犯罪行为不能放任不管。
可即便如此,贸然踏入对方的领域,又违背了某种默契。
——那该怎么办?
这正是最困扰新一的谜题:这个谜该不该解?
如果要解,又该如何去解?他感觉自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过去因身体原因无法赶赴现场,反而成了某种好事,至少不必在这种尴尬的状态下与基德对峙,自己的自尊心也不允许。
即便如此——他仍渴望知道那片天空的答案。
自己究竟在追寻什么呢?
想要再次抓住那种感觉,只有去见他。不这样做的话,肯定无法向前迈进。但又因不知该以何种立场与他相处,至今无法去见他。
就这样陷入了死循环。
“真是没辙啊……”
他正叹着气喃喃自语,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啊。神游天外到连自己家都走过了呢。”
“诶?”
听到声音,新一猛地回头,视线随着声音缓缓下移。
“灰原……”
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双臂交叉,抬头瞪着他。浅色的头发与瞳孔在昏暗中泛着微光,此刻正犀利地审视着新一。
“魂不守舍的样子。刚以为你总算回来了,这又是打算去哪?”
“诶?啊……”
她站在隔壁阿笠博士家门前,而新一刚刚走过的,正是被称为鬼屋的自家门口。
他沉浸在思绪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但不知不觉似乎还是走上了回家的路。四周正逐渐被薄暗笼罩,荧光灯的光芒已显得格外明亮。
新一挠了挠脸颊,露出苦笑。灰原哀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嫌弃:
“真是的,大半夜的一个人傻乎乎地瞎逛,要是被人袭击了可别怪别人。再惹出什么事让你爸妈再赶回来,我可不管。”
“呃……”
现在的工藤宅,又像以前一样只剩下新一一人居住了。
父母等到新一身体稳定后,便再次踏上了海外旅程。虽然是新一劝他们去的,但如果自己再出什么事,他们肯定还是会回来。
特别是因为服用解药差点丧命的经历,让他们操碎了心。所以这次他们临行前还特别叮嘱,一旦再发生类似事件,就一定要把新一一起带走了。
在这种情况下,新一竟然还这么毫无警觉地乱走,难怪灰原会一脸无奈。
“不过,你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里?”
新一这才注意到,灰原双手抱着一个用大包袱皮裹着的东西。
“看到你才出来的。喏,这是做多了的晚饭。”
新一慌忙接过她递来的包袱布包裹。
“谢啦,总是麻烦你。”
“你也没少帮我。我早放弃指望你自己做饭了,不过冰箱总不至于又空了吧?”
“那个嘛,呃,哈哈……”
说中了。
最近忙于案件和学业,根本没好好买东西。
记得冰箱里应该还有点水,但说出来只会让灰原更不高兴。新一只好陪着笑脸。
“……和兰小姐发生什么了吗?”
然而,灰原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她知道新一和小兰之间发生的事,因为新一曾亲口告诉过她。
平时和小兰喝茶回来,常常会被她催着买点简单的食材回去。这次既没有买,又在这种时间神游般地走着,也难怪灰原会往不好的方面想。
新一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啦。就是聊得太投入没注意时间,她急着回去做晚饭而已。”
“是嘛。那就好。”
虽然回答得很冷淡,但新一没有错过她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最担心的就是APTX4869带来的后遗症。正因如此,她才比以前更关心新一的健康状况,总是担心着是否有问题。
“那么,是另有心事咯?”
所以,话题自然会转到这上面。
在这里敷衍反而会适得其反,新一决定坦白。
“……我在想,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发预告函。”
“啊,是说那位‘好心的怪盗先生’吧。”
仅凭“预告函”这个词,灰原似乎就立刻明白了,表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在组织彻底覆灭的那一天,她还因为新一险些丧命而狠狠训斥过他:如果连命都搭进去了,还有什么意义?
然后,在得知基德救了他后,对怪盗的态度变得更加友好——毕竟在铃木特快列车上事件中,灰原也曾被基德变装救下过,因此只要提到他,气氛就会缓和不少。
“是啊。听说近期日本也有几颗大型宝石要展览,说不定预告函很快就要出现了。”
新一其实也留意了情报,知道有几颗被称为“Big Jewel”的宝石即将来日展览。
以基德那家伙的性格,绝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这次你应该会被邀请去现场吧?毕竟没有理由再推辞了。”
基德的暗号解读虽然是由搜查二课委托,但有时也会试探性地询问新一是否愿意到现场去。
不过,之前因为灰原诊断仍需观察,加上“身体不适”和“要备考”这些理由,新一都拒绝了。
如今的新一已经可以自由参与案件调查,因此再次受邀的可能性很高。
“也是啊……”
新一低声喃喃着,语气有些迟疑。
察觉到他的犹豫,灰原眯起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你不想去?”
“不是,那个……我当然想抓住那家伙。但我也很在意他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只是把他抓起来真的好吗?我脑子里各种想法转来转去的……”
新一把刚才边走边想的事,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灰原转过身正对着他。
“……原来如此。那我换个问法吧。你——在害怕什么?”
“诶?”
害怕?自己吗?
这词听起来像是要被一笑置之,但灰原的表情无比认真。
“你注意到了吗?最近的你,给自己设下了很多限制。”
“限制……?”
“对。从工藤君回到这里之后就开始了。”
也就是变回原来的身体之后。
空气仿佛瞬间紧绷起来。
“无论做什么都不深入参与,总是先考虑各种风险盘算利弊后再行动。就像在害怕什么一样。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这……不是好事吗?”
“是啊。你不乱插手奇怪的事,我也觉得省了不少麻烦。但是……这是你真正想做的选择吗?”
当然。
他本想这么回答。
但嘴巴像被冻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灰原微微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新一抱着的包袱。
“今晚先把饭吃了,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情,等这些做完再说。”
说完她转过身,朝阿笠博士家走去。走到一半,她回过头,直视着新一。
“虽然这话由我说不太合适……但现在的你看起来很痛苦,也许,你可以试着让自己更自由一些。而且,你在解那位怪盗先生的暗号时,可是最神采奕奕的呢。”
那么晚安,她就这样消失在门后。
新一也茫然地目送她离开,然后感受着手中包袱布的温热,迈步走向自己家。
熟练地解开重重安保锁和玄关的几道机关后,他终于走进了屋内。
昏暗的室内一片寂静,新一打开了客厅的灯。然后 ,把收到的包裹暂时放在桌上,重重地坐进沙发里。
(自由一些啊……)
小兰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就是所谓的女人直觉吧。但听起来又无比准确。
其实他自己多少也感觉到了她们想表达的意思。
作为工藤新一解开谜题、拯救他人的日子,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但偶尔会感到一种违和感。
是因为卷入了黑衣组织,经历了普通人绝不会有的体验吗?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身处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和周围的世界之间仿佛被划了一道无形的界线。
知晓了本不该知晓的黑暗世界后,自己真的还能好好融入周遭吗?
或许,进入大学,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曾幻想,如果能和同龄人一起疯玩胡闹,是不是就能证明自己还能回到过去的生活呢?
可现实却是。
大学里的新一始终无法融入人群,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这不就像在证明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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