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绯绯是个有些痴性的妖,自从投到了小山门下,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主人,事事都只想着小山,难免就得罪了其他心思重的妖们,只以为她要把持主人,不给他人出头的机会,因此这些小妖们抓住机会就要给她使绊子,总是看不得她好。
却说绯绯领了小山的命令,要去西市银婆婆那儿买些上好的竹炭回来。管平时家里小妖们出门的是大郎和他的兄弟们,其中一个叫十三郎的,就是那等素来不喜绯绯的,寻常家中小妖们出门,如果去的地方比较远,就会配车,如果去的地方比较近,则会牵一头驴子来代步。
银婆婆在西市开铺,铺子距离唐家并不算近,照道理是要配一辆车的,但十三郎却牛心古怪,故意对绯绯说,家里的车要预备他用,驴子则是病了,只肯让绯绯自己走去西市。
绯绯气红了脸,但因为大郎一向得主人看中,她又不大会同人争执,只能讷讷几句。再看外面,日头逐渐高了,再不快些恐怕来不及,只能去前面铺子里找相熟的小妖借了一顶帷帽,自己带了遮尘土的帷帽,匆匆走出门去。
所幸妖精们脚程比人快得多,一路上虽然尘土飞扬,车马喧嚣,但绯绯紧赶慢赶也在一个时辰内回了唐家。
绯绯刚好在铺子前把帷帽取下来,正准备还给铺子里的小妖,谁知这时铺子前面正有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紫袍,腰佩金鱼的英武官人路过,就听一声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唤她名字:“绯娘!”
这声音即使数年未闻,也是熟悉得恍如昨日,听入耳中,就如炸雷一般。
绯绯怔然得循声望去,只见那马上官人已经下马前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他欣喜若狂地几乎要把绯绯抱的喘不过气,“当年他们说你死了,我总是不相信,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你的踪迹,如今想是苍天怜悯,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说着,竟流下泪来。
这会儿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这一条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如流,当着唐家香铺的大门,演了一出喜相逢,行人们虽然是喜闻乐见的,还有好事者开始指指点点,但对唐家的人来说就有些不快了。
看铺子的方栋只能把门口正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先请进去,然后让大郎带着竹炭去后面禀报小山。
听到这里,小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多年前绯绯正是因为这个人才托到了他家,本以为终生不会再见,谁曾想竟又遇见了。
小山只好把手中的活交给灵娘他们,自己带着红玉和大郎先去铺子里。
方栋已经把那官人请到了二楼,烧了一炉沉水香。
香烟袅袅,气韵悠悠。
小山到的时候,绯绯正垂着头,扭着身子侧坐在小墩子上,极力要撇干净关系的样子。那人则是背着手,在看墙上挂着的一幅月下美人图,闲庭信步的样子仿佛像在自己家中一样自在。
大郎低声道:“主人来了。”
绯绯忙起身行礼,面上慌乱不已:“主人……”
小山却按住她的话音,先让红玉上茶,“寒门陋舍,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贵客不要见怪。”
那人接过红玉手中的茶,尝了一口,眉峰一挑,道:“上好的龙团,主人家过谦了。”说着便把茶盏往红玉手中的茶盘上一放,正色道:“绯娘乃是文某未婚妻子,数年之前因为变故,和我失去了联系,如今苍天庇佑,我夫妇二人能够重聚,希望主人家能给个方便,放我妻子回去。”
绯绯听了,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从前只是你家的婢女,后来因为变故就不在你家了,和你没有别的任何关系,你不要乱说!”
“绯娘!”那人听了,就要伸手去拉绯绯。
绯绯忙躲到了小山身后,红玉则挡在二人中间,把那人上下一打量,笑道:“我见大官人穿着紫袍,配着金鱼袋,如今定然是个位高权重、说一不二的人。就算从前尚未发迹,也必定出身仕宦之家,而我们绯绯——”
说着话锋一转,将绯绯从小山身后拉出来,掰着她的头看向那人,“虽然确实是个美人,但她的身世奴婢是知道的,不过是个山里的丫头罢了。如何也不可能与足下定下婚约,恐怕足下口中的未婚妻,她是当不起的。”
听了红玉的话,或者是小山就站在她身后,绯绯也不像方才那样缩头缩脑了,而是大着胆子反驳道:“使君不要说什么未婚妻不未婚妻的话了。我从家在使君家中,不过是花园里伺候花草的一个奴婢,虽然曾经救过使君一次,但使君后来也还了我自由身,我们早已经两不相欠了,何曾订立过什么婚约,不过是使君自己发昏罢了!”
绯绯越说越气,像是要把在肚子里憋了很久的话一次全都倒出来,最后还胆大包天地将他推到楼梯口,“我们商贾人家,使君若是不来买货,还请早些回去办差,请便吧。”一气把自己的话全说完了,便做出送客的模样。
那人看向小山与红玉主仆,却见小山只是笑盈盈地坐在椅子上,而红玉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主仆俩都对绯绯的这番话都置若罔闻的模样,绯绯也只是瞪着他,只能无奈地对绯绯道:“那我下回再来。”说罢对小山一抱拳,“文某这次失礼了,下回再来拜访主家。”
小山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那人就下楼去了。
红玉从窗口见他一步三回首地骑着马走了,方道:“他走了。”
绯绯却好像是失了力一样,坐到了地上,刚刚强撑的头也垂了下来。
红玉见状,柳眉一竖,似乎就要骂。
小山叹了一口气,让红玉把她搀起来,“先回去再说吧。”
等回了家中,先去看了小妖们制的香,指点了他们几处缺漏,方到了花厅里。
这时候绯绯已经整理过形容,看她眼睛揉的红彤彤的,似乎是哭过的模样,红玉则立在一边,虽是眉眼带笑,却笑意不到眼底。
小山便知道二女定有一番纠葛,只是他却不去点破,而是问绯绯:“既然那文隐已经找上门来,你往后打算怎么办呢?他已经知道你在我家了,看样子以后也是要来纠缠的,若是还想躲着他,我便把你送到别处去。”
这会儿灵娘捧着制好香饼进来给小山检查,小山捻起一个一个香饼,先是看了看颜色,又嗅了嗅气味,这才放回了竹篾中,赞了她两句,说她手灵巧。
灵娘喜得脸红彤彤的,见绯绯垂着头,很丧气的样子,便安慰她说:“姐姐,是刚刚有人欺负你了吗,你不要害怕,我们有主人保护的。”
红玉见她牛头不对马嘴地安慰绯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是去搓你的香饼吧,这些事情,你可弄不明白。她呀,看起来像是被欺负了,实际上心里愿意着呢。”说着便推着灵娘,扭身走了。
小山叹息了一声,“你好好想一想吧,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说着也跟着出去了。
只留下绯绯,被红玉狠狠刺了一番,一个人立在花厅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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