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看过牛郎织女星相会,炎热的日子飞速淡去。
中元观里没有活动,龙泉坞的古刹门前多的是盂兰盆节百戏唱经,众人便去看了次人山人海。
前不久系统赠送的夏装略薄了些,元黎换上双层夹纱的布袍子,于古原上送走远行的裴妤。
一下子就进入了八月。
燕赤霞结束了和尚这份兼职,从兴善寺的直岁师傅那里领了好几贯大钱。十几斤重的铜板,被他轻易提回山上。
众人暗自想到,幸亏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道士,不然再兼职下去,只怕要给他做到主管知事。
元黎倍感欣慰,金斗观最后一个师兄弟合伙人也齐了。
陶家村的水域恢复,又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打渔事业。甚至钓鱼佬的事迹小范围传播出去后,一些头铁的年轻人纷纷投身到钓鱼大军中。
村民们偶尔会来山上敬香祈福,更是招揽了三三两两的周边信众,为金斗观积攒了些许香火。
赤狐一家除了在后山打猎种地,来观里上课做饭,时不时还充当个居士,日常竟积累了六七个人。
道观的规模前所未有地扩大起来。
胡珍珍大厨做腻味了鱼菜,捉鱼任务暂时搁置。
武学教师阿白终于一身轻松,晨起放倒学堂的学生,晌午便飘忽着出门,傍晚飘忽着回来。
不知道阿白在忙些什么,反正一身草,每回都被他细细抖落在地上。
负责打扫的猪仔不敢骂,日日用小眼神幽怨地凝视他。
不久元黎晚间散步就发现,阿白常驻水潭下游洗衣服……
并且吸引了一些不明分子。
一个快天黑偷摸出城来爬山的无聊人士,远远地指着阿白的头发怪叫。
“妖怪!”
水边默默洗衣的阿白和指点他洗衣的元黎:……
“你没听过一夜白头伍子胥吗?这般大惊小怪。”元黎翻了个白眼呛他。
那人未及出声,被阿白轻飘飘一个诀挥走。望着对方消失在原地,徒留下一堆说辞没处发挥的元黎。
阿白搓着衣裳,“我送他回城了。”
许是方才怼人的感觉还未消逝,元黎挑了个刺。
“你怎知他是城里来的,万一人住在城外呢?”
他拧干的动作一顿,斟酌道,“是有点远了,那要不,我再把他挪到城门口去?”
……正好让门尉府兵抓你是吧。
“罢了,”元黎劝他放弃,“没危险就行,城门进进出出的,吓到过往商客路人也不好。你把他送哪儿了?”
阿白收好浆洗过的衣裳,与她一道回去。
“就是个没人住的荒宅而已。”
“城内还有荒宅?”
元黎与胡之琼闲聊过房价问题。
贫穷人在城南租房,普通人在城南买房,越靠近城北越富贵。至于北郊古原什么的,一般人可不用想。但总的来说,必是求大于供的——什么人家会把宅子放着荒废啊。
阿白随口报了一个地址。“我见周边没人,这才把他投过去的。”
这个投字就很精髓,元黎暗暗给他鼓掌。
二人返回后院,元天霸恰好也在。
他听了一耳朵,惊悚转头,“我记得有人传那宅子闹鬼。”
元黎眨眨眼。
阿白一个纵身消失不见,元天霸帮着他把衣裳晾晒起来。
一会的功夫,阿白又出现。
“宅子里一根毛也没有,那人都已经逃出去了。”
“这宅子估计要涨价了。”元黎现在是个小有资金的人,摩挲着下巴琢磨,“我们什么时候能存够钱置业……”
元天霸闻言,指责她说,“我们道观也很大!”
“是了是了。”元黎抚平炸毛的猪仔。
她不过对未来莫须有的资产畅想一番,何错之有嘛。
此时阿白平静地指出重点,“这座山不是我们的吗?”
被纠正认知的二人:“对哦!”
操心完了道观资产和人员动向,元黎关心起系统。
系统照旧一潭死水。
元黎腹诽,她的香丸都卖(送)完了,绛妃也移居了,哪怕没解决什么实际问题……怎么就算不得特殊事件呢。
系统的标准,有时真的很迷。
元黎不甚甘心:哈喽,中秋节要来了,也不能给点奖励吗?
系统程序未见响应,她倒先收到了许多节礼。
大包小包的节礼堆在客堂,元黎对着礼单翻看。
裴妤临走前置办好了,灵微观小僮掐着日子送来,还表示主人不在,用不着还礼。
府衙人多,不仅有罗道卿和小徐的,卢太守一家夫妇还分着送。
陶家村民则实在很多,叫人抬了一担子咸鱼土货,每一样都被胡珍珍排上了菜谱。
剩下不乏裴相公和几个常客,甚至还有商队领头赵保儿。赵保儿附了一条口信,说是等入冬过后,不频繁走商外出,届时再来观中拜访。
既收了礼,便要送还。
因自家是个道观,还礼这项工作得以简化许多。
先前端午集会上香包贩得不错,又听卢六娘讲了几回法物生意经,元黎画了幅对月的时令花样,使了银钱,让山下的绣娘帮忙缝制。
有了香囊佩袋,还差些正经的蜜供糕点。
庙里的蜜供多是信众自制,用来祭祀祈福,主要目标是“放个少说七八天也不会坏”。
元黎不想要样子货,自己刻了几枚模子。
她手艺不佳,镂不上吉语那么多话,堪堪雕出金斗二字,托胡珍珍烤几盘鲜肉月饼。
“寻常人家都放大枣核桃瓜子仁。”
胡珍珍往年与家人分过月饼,连糕饼铺放的也是各类果仁儿,顶多加点干葡萄馅料。
烤一个肉饼子,不成了朝食小点嘛。
“好吃吗?”元黎没吃过这个时代的月饼,感觉就是五仁的前身。
胡珍珍想了想,不大回忆得起来,但道理总是相通的。
“主要是甜,其次馅料种类多,这样就是块好饼。”群众们的要求分外浅易。
“那今年就烤个肉饼,”元黎拍板,“拌点芦菔也成。”
吃不着榨菜,鲜肉萝卜馅也很美。
胡珍珍最终烤了纯肉月饼。
没有酥皮,囫囵像个烤肉夹馍,颇得好评。
还礼解决了,没过几日就到了十五日的节场。
之前摆摊只有元黎和猪仔两人,中秋多了一尊虬髯壮汉燕赤霞,气势霎时飞扬了起来。
还是那条路口,还是那株槠树。
尽管这日的人没有端午踏青的多,街头仍旧熙熙攘攘。
香包所剩不多,元黎只带了小半篓子,打发另两人随便去市集上逛逛,她独自在树下守摊。
妙觉寺的僧人圆真也来了。
他依旧只带了个钵,同元黎一道,站在路边随机化缘。
待了不到一会儿,场内来了个走街串巷的弄蛇人。
弄蛇者是山南道人,随一个百戏班子四方游走到此处。见有八月中集会,趁机耍弄一番,得个吆喝,赚笔花费。
他带着蛇,不好与市井摊贩待在一处,小吏便将他引了过来。周遭的行人,连僧众道友也纷纷驻足观看。
蛇人喜上眉梢,越发卖劲,一边吹着竹哨,一边手上指示不停。他的竹箱里是条青色小蛇,蛇身细长,很是灵动。
看客鼓掌叫好。
元黎称奇,只恨自己没有通讯工具把另外两人叫回来。
她在网上看过动物表演纪录片,那些水族馆或是马戏团的动物们,被驯养后多少有些郁郁寡欢。
这小蛇却不同,不但不怕人,自己也很高兴雀跃。
它甚至不需要食物奖励,只要蛇人吹起竹哨子,就能随着乐音起舞。
元黎感叹道,“真通人性啊。”
圆真附和,“往年可没有这种好把戏!”钵也不管了,踮起脚观看。
整条街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就为看蛇人舞蛇。
一辆华盖马车停在路口。
车辕上下来一个仆役,在外圈停留查探了半晌,转身向车上的人进言。
各自低语一会儿,马车离去,留下仆役候在此处。
两个道士拎着一包金线油塔与他擦身而过。
元黎瞧见了二人,呼喊道,“快来,快来!有蛇!”
彪型大汉带着一个少年郎挤了进去。
-
节场终了,日暮时分,弄蛇人从南郊的一间宅院里出来。
宅邸主人是西市一间大酒楼的东家。东家孝顺,正值佳节,又逢母亲过寿,为博老太君和家眷一乐,管事们做主,从市集里挖来一个弄蛇人。
果真是众人都未尝见过的把戏,东家很是欣喜,蛇也被留下。
弄蛇人不愿与他家自卖为奴,向仆役细细教授一番,与自家小蛇作别。
他背着空空的竹箱,里面是东家给的赏金,足够他过后半生日子。
走出不到几步,还在宅院的转角,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墙角上覆了半截蛇身,小蛇从一棵花树间探出头。
弄蛇人喊它,“小青。”
小青吐了吐蛇信子。
他踩在石墩上,如晌午的看客一般垫了垫脚,小青便乖顺地把头俯下来给他抚摸。
弄蛇人的饲料都给了府上的仆役。
他只得摸摸对方,循循善诱。“你与二青一样,都是神龙。再过几年,我也养育不了你,不如早作分离。”
二青是他此前养的蛇,额间有枚红点,极是聪明伶俐,他很是喜爱。
游历这一年,二青已经太过茁壮,他的竹箱再也装不下对方,只能将它放归山林。
本以为还要买蛇调教,二青在离开后又带回一条小蛇,正是小青。谁知没过半月,他就将小青卖与了这家人。
弄蛇人揣着怀中金,打算暂搁了这买卖,与班子告别,趁早归乡。
宅邸内传来竹哨声,是弄蛇人教仆役令蛇的讯号。
“此家富足,必不亏待你,你走吧。”
小青收起猩红的蛇信,游回树上,倏忽间不见踪影。
*
聊斋·蛇人,
是个很有爱的短小(重音)故事。
这个人拥有过三条蛇!羡慕!
*
说起和尚的法号,
我在圆真和戒色间选了很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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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中秋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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