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有素质、懂教养、讲礼貌的人,绝不会像某个毫无边界意识的蜘蛛头一样,当面去打探别人的能力,我只会私底下偷偷干。
回以一声没有意义的赞叹,我不再说话,侠客也退出去转达库洛洛的指令,而派克事务繁杂,是我们之中最为忙碌的人,早已离开私聊,耳麦里彻底安静下来。
万事俱备,只待收网,我也切回公共频道,先保证眼前的工作不出纰漏。
“时间差不多了。”
库洛洛看了一眼手表,转身往回走。
我们回到会客厅不久,就有乌泱泱的大部队开进来。
因为是过渡阶段,沙龙依然以宾客之间的交际为主,途中莫比瓦·汉萨斯短暂露面,在护卫环绕中闪亮登场,众星拱月般瞬间成为焦点,接受众人的祝福与恭维,仿佛今天是他举行婚礼。
我隔着人群看向库洛洛,他依然在有条不紊地操持吧台事务,没有出现任何情绪波动,目光偶尔会自然地落在老秃头身上,也仿佛在看一块石头、一根草,与他看待其他人时毫无区别。
这让我觉得这次行动于他而言并非复仇,只是必须去做的事。
作为组织领导者,摒弃主观情感当然有助于他做出准确的判断与决策,但是作为一个人,却未免对自己残酷了一些。
我想我可能真的离开流星街太久,无论是殉法还是殉道,都已经无法在我心中生起半点波澜。
与宾客们简单寒暄,老秃头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接下去就如同按下加速键,随着窗外日头逐渐西落,转眼又是晚宴时间。
繁文缛节一套接一套,不止工作人员要为此东奔西走,宾客们也像羊群一样被赶来赶去。
沙龙结束后场地就不再使用,我们赶在宾客之前快速转移到宴会厅,还没进门就看到派克与她供职的婚礼统筹团队已经身在宴会厅中,正在核对座次表与每张桌上放置的名牌。
非常必要的程序,目标老老实实坐在固定席位而非到处乱跑,更方便我们确认标记。
这是最后一个阶段,虽然已经劳累一天,却比之前更加需要集中精力。
我做完手头的事,趁主管及其他现场管理者与府邸自己的班底对接时,贴着墙根潜行到库洛洛身边,低声让他给我夹一块冰用来提神。
吧台总是安置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或者说所有服务人员都要在保证服务的同时尽可能降低存在感,这边连灯光都比其他地方更为昏暗。
库洛洛也还空闲,明明听到我的话却一动不动,我不由怀疑他是故意装聋作哑,以回敬我的“资本家与路灯论”,接着却见他突然闪电般伸出手,从冰槽里捏起一颗冰块递给我,还是一本正经,目不斜视。
我看了一眼他的搭档调酒师,见我到来已经自觉退避,可能因为肩上没有担负重大责任,又实在欣赏库洛洛,相较之下比主管宽容许多。
可惜他没有看到库洛洛徒手拿冰这种绝对违反操作规范的行为。
飞快扫视场中,派克还在做迎宾准备,侠客在更为隐蔽的视听控制区调试设备,无人关注这里,我挑起眉毛,低下头,张开嘴,从库洛洛手中叼走那块冰。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温热的嘴唇与冰冷的指尖一触即分,库洛洛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竟然有两三秒的时间真正的毫无反应。
趁此机会偷袭兴许可以得手,如果我本身足够强大。
但那看不见的愕然已经弥补了这个遗憾。
我几乎要当场笑出来。
库洛洛只是库洛洛,而非幻影旅团团长时,真的很有意思。
不过继续得寸进尺的话,以他的学习能力和脸皮厚度搞不好会被他反制。
我若无其事地退到吧台边缘,含着冰块轻声说道:“谢啦,团长。”
而后立刻溜之大吉,直到晚宴开始都没有再去招惹他。
过了一会儿,舒缓的音乐响起。
老秃头和三公子在乐声中悄然现身,早于所有宾客,不知从哪处隐藏通道而来,联袂走到主桌。
互相谦让一番,三公子先行坐下,英俊的眉眼兴致缺缺,谁也不看,老秃头入座后则扫视全场,目光凌厉。
然而到底是**凡胎,什么也没看出来。
主桌位置精妙,既不遮挡视野,又兼具安全与**,两人的贴身护卫各自退到临近主桌的立柱边待命,站位恰好堵上所有防卫漏洞。
安检时遇到的灰毛男就在其中,三公子只携带他一人,整张主桌都被他的『圆』笼罩。
其他念能力者则和普通护卫一样,低调地分布在各个点位,大小不一的『圆』相继展开,好歹是总统之子的手下,能够掌握高级应用技倒也不至于特别菜。
大概和我的水平旗鼓相当。
我自然地走到划分给我的服务区,离主桌尚有一定距离,反而更为靠近入口迎宾处,又是一个能够和派克接力双打的好位置。
不算隐秘的视线从主桌方向投射而来,熟悉得让人气血上涌,我由此确信更衣室里的偷窥者就是那个灰毛,但对其意图仍然毫无头绪。
总不能是对我一见钟情吧,虽然我情史丰富,但还没有自恋到这种地步。
宾客们开始陆续进场,人多眼杂的时候也无法进入蜘蛛频道示警或求援,既然那家伙按兵不动,我也假装没有察觉,照库洛洛先前所言,静观其变。
所有人都到齐后,背景音乐平缓过渡到更为隆重的风格,场内灯光也随之变换,汇聚到宴会厅入口。
我和派克在黑暗中对视,我快速地眨动眼睛,派克则不着痕迹地点头。
标记至此确认完工,万无一失。
在专属音乐与光效的烘托下,新郎新娘携手出场,双双换上更为轻便的礼服,新娘那有别于常见修身款式的帝政风长裙让我多看了两眼,除此以外这两人实在没什么出奇之处。
宾客们热烈鼓掌致意,新人微笑回礼,走向主桌,而新娘的父母连入席主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与汉萨斯亲族一起坐在次主桌。
考虑到新郎与其父一脉相承的颜值水平,我充分怀疑这场婚姻存在不得已而为之的隐情。
但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新郎祝酒,晚宴开席,无可赘言,上等人们连吃饭喝水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优雅从容,用餐结束之后又开始他们永不停歇的人际往来。
老秃头带着他的儿子开始作秀,为宾客们簇拥,地位更高的三公子却仍是一脸超然,独自坐在原位品尝餐后甜点与饮品,灰毛男挡在他身边,隔绝所有社交意图。
真正被冷落的人则是新娘,就连她的父母都不敢僭越,她坐在三公子正对面,同样眉目低垂,神情淡漠,并不为自己的喜事而欢欣。
主桌似乎成为他们的专属席位。
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视或交谈,却有种微妙的气氛流露而出。
像是一对情侣,已经断绝关系,依旧余情未了。
没想到这场婚礼不仅是政治秀场,还是一个情感修罗场。
吸取之前的教训,我没有再去蜘蛛频道分享这个新发现,反正都不会被库洛洛放在眼里。
而且灰毛男的关注如影随形,比对待三公子更加上心,仿佛是我给他发的工资,这让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履行服务生的工作。
好在三公子并不打算留宿府邸,晚宴结束的第一时间,他就像终于完成一个无趣的任务,迫不及待地退场,对任何人和事都没有留恋,若非我有自信绝无可能看错有关爱情的细枝末节,我会以为他和新娘真的毫无瓜葛。
新人负责送客,老秃头则亲自陪同三公子离去,灰毛男护送在他们身后,同时带走场内半数念能力者,另一半将继续在家宴日担任护卫。
这些人不足为虑,可能连明天的太阳都无缘得见,也是他们命中有此一劫。
灰毛男彻底滚蛋,我顿时浑身轻松,积极投入到收尾工作中。
婚礼结束后还有大量杂务,加上现在时间已晚,即使不眠不休干到天亮也不一定能干完。
老秃头无法容忍夜晚戒严时间还有外人在到处乱走,于是诸如派克这样以事务性工作为主的团队,和侠客这样装置设备即拆即走的团队,全都被勒令撤离,其余人等则必须尽快完成清理,统一回到后勤区,零点过后严禁外出,否则后果自负。
这恰巧也是“透明胶”失效的时间,从库洛洛交到我手中起估算,有效期约为二十四小时左右。
“库哔最后一次确认目标位置是在雷达开启之后,府邸已经全面进入戒严状态,目标聚集在主宅中,预计天亮前都不会被准许自由行动,届时主宅内所有人员都可以视为清理对象。”
侠客离开前在府邸的无线电网中开了后门,即便他和派克,以及其他团员不在通讯覆盖范围内,也能与我们保持联络。
现在通话彼端就是最后一次行动确认,还是侠客担任主讲,行动中最为复杂的技术操作也是由他一力负责,除了貌似不太能打,堪称全知全能。
另一个粗糙又随性的声音在侠客附近接话:“不是说那个老秃头超级怕死吗?我看他倒是帮了我们大忙!”
是无眉芬克斯,虽然没有礼貌,但我很高兴他对莫比瓦·汉萨斯的外形归纳与我所见略同。
“是这样,所以只要切断府邸与外界的联系就行,玛奇会把他们圈起来的。团长,莫妮卡,你们找到地方了吗?”
侠客话音一转问道。
我看了一眼库洛洛,他整个人隐在阴影中,没有任何发言打算,我只好暂时替代侠客担任他的秘书,轻声回道:“已经到啦,就等你的信号。”
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府邸有线电话的总线所在。
后勤区只有外围被严密封锁,内部却不受管控,回到后勤区也不代表立刻就能得到休息,反而因为时间仓促,许多东西亟待规整,更是一派人仰马翻。
我与库洛洛趁乱脱走,前往侠客指定的地点,府邸结构图只存在于库洛洛脑中,于是全程由他带路,他的行动无声而迅速,犹如鬼魅游于黑夜,越过封锁与警戒,我竭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就像库洛洛曾经所言,旅团并非杀手,不需要不留痕迹,所以整个作战方案其实非常简单,第一阶段标记目标,第二阶段直接瓮中捉鳖。
耳麦里团员们轻松得如同组团出游,一点也不像是要去别人家里大开杀戒。
可以预见,今晚会死很多人,有罪的,无辜的。
但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非我所爱微不足道,没有爱情的死亡寡淡无味,我既不是杀人狂,也不是善心人,属于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边也已经准备就绪。团长,下令吧。”
身边之人终于发出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地说道:“那就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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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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