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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十) 莫听去棹·一

鹿台镇口,百姓团团围聚,众说纷纭中,对妖邪的惧怕已如天穹上渐拢的阴云将人们笼罩。

容与尚未走近这片嘈杂便闻有人扯破了嗓子喊:“姜仙长来了!”

于是人群拢住她,七嘴八舌地问,“仙长,方才那‘嘣’的一声便是仙长们在杀妖么,还是……”“仙长,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太平日子,我们现在都不敢出门了呀!”“姜仙长,你答应了我们的,一定会杀了这妖孽的呀!”

……

容与朗声道,“大家不必惊慌!方才山中巨响确是除妖所致,待修士下山,便会带回妖兽蛊雕之角。”摘花魁首须在鹿台镇口将蛊雕角交给容与,可依方才动静,蛊雕早已灰飞烟灭,蛊雕角也多半留不住。若真如瑶珄所说此中有天族干涉……天神下凡,命格定非比寻常。

未等来昊辰一行人,却见少阳长老楚影红倥偬而来。

“璇玑他们出事了!”

褚璇玑卧床昏迷,外间除原本即在摘花名单上的几人外,还有正跪在师长身前的褚玲珑与钟敏言。二人到底年少,见师妹师兄皆下山历练,不免起了暗中跟随的心思。玲珑半路险些被昊辰发现,幸而璇玑佯作懒怠赖着休息,让昊辰先探蛊雕踪迹才支开了他。昊辰意在摘花夺魁,也就并未多察璇玑异样,只是离泽宫的禹司凤心细,看出璇玑实为掩护玲珑敏言。

璇玑修为平平,临下山前不少人嘱咐过她,大意多是师门不指望她露脸夺魁,当真遇险莫要趁强,走为上计。她擅闯秘境差点酿成大错,若此番历练后真心落泪悔改便不必再入明霞洞思过。再说玲珑敏言,也不尽是为了玩乐才冒险下山,璇玑天生六识不全,无知无觉,更不会流泪,而蛊雕角可制落泪香。二人也是想帮璇玑一把。

璇玑思索一番,“为什么不直接找姜少侠要点儿呢?她看起来很好说话呀。”

敏言反驳道:“姜少侠和咱们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给,人家可是拿龙珠来换的蛊雕角啊,即便会给,她也定会再和师父他们通气的。”

玲珑点点头,“所以我们拿到蛊雕角后偷偷留一点点做落泪香,这样谁也不会发现了!”

几人中唯有禹司凤比较现实,“……你们连蛊雕在哪都还不知道,真觉得自己拿得到蛊雕角?”

话罢,数声尖利啸叫自天边刺来,是蛊雕。

蛊雕凶猛,几人联手仍是不敌,一个接一个被巨翼扇晕,“我们几个醒来时……蛊雕已经死了。”玲珑与敏言皆一口咬定。

此事亦惊动了少阳山上的五派掌门,几位掌门均要在山中主持大局,便以通讯幻阵与山下几人一同商议。

“那这魁首之位究竟如何分说?”

“灵石长老急什么,虽不知蛊雕是死在何人手中,但彼时唯有少阳派褚璇玑与离泽宫禹司凤在场,怎么算都落不到轩辕派头上呐。”

“在场又如何,他们自己都说当时无人清醒,若非高人出手怕是无一幸免。绝无可能是这两个黄毛小儿杀了蛊雕!再说少阳派,那两名弟子分明不在摘花名单中却下山相助,这本就不合规矩!”

“我看,若说是姜少侠出手还有几分可能,我听闻姜少侠曾于少阳派恒阳长老门下受业十余年呐,恒阳长老登仙在即,更是教导有方。”点睛谷的容谷主慢条斯理道,“蛊雕,总强不过东海妖龙吧?……”

的确,后来他们也曾往那山洞探查,据残迹判断,蛊雕是为人一招击杀。当时在场众人绝无如此实力。杀蛊雕者为何要将功劳拱手与人呢?容与亦心中有疑,或许有人此前隐藏实力,情急之中出手而又不愿引人耳目。却不想五大派三言两语牵扯到她身上,更似影射少阳舞弊,与故人联手戏弄其余四派。偏偏蛊雕死时,容与的确在鹿台山中。

昊辰道,“蛊雕不及妖龙凶悍,蛊雕角也远没有现龙珠珍稀。”

“姜少侠资质过人,确是自小拜入旭阳峰,后因体质不宜修行我少阳功法数年前已离山。这合乎少阳门规,修仙界中这般事也算平常,更与簪花大会无干,少阳派便不曾有意提起。” 褚磊也很快反应过来,“姜少侠品性人所共识,修为亦是可斩龙取珠的境界,她若要这蛊雕角,径直去取便是,何须借簪花大会的由头,当着五派掌门与诸位高足的面舍近求远?”

通讯幻阵所呈有限,众人也便没有看到浮玉岛的弟子悄悄走近首阳堂,那弟子与现下只想凑热闹的东方岛主附耳说了些什么,东方岛主一惊,立时便附和道:“是啊是啊!容谷主,你若羡慕少阳,只管请教恒阳长老如何发掘修仙的好苗子。再说姜少侠如今是散修,还是我浮玉岛引荐她来的呢,她要帮衬也该帮衬我啊。”

东方清奇较之其余四派掌门委实显得道三不着两了些,可他随后又道,“姜少侠方才一直与我夫人论道,她也是惊闻鹿台山异动才匆匆下山查看。姜少侠临行前就觉得此事不妙,还说不管魁首是谁,都赠摘花弟子人手一份宝贝压压惊,她也就是太内敛了些,这等事怎么不早说啊~”

压压惊?宝贝?容与也是困惑,她连东方岛主有夫人都不知道啊。

但按这种动不动就要送人宝贝的路子,应该还是瑶珄的安排。“额……是啊,在下想着,既然不知是谁除了蛊雕,但此次摘花本意即是协力铲除妖物,共扬正道之风……是以,在下愿再略尽绵薄之力,各赠五派……”

在场众人目光纷纷涌来,容与却一时没想好要多“宝贝”才算“宝贝”,她心一横,“一株昆仑仙葩……”

灵石长老倒抽一口气,仙仙仙葩,还昆仑,轩辕派丹修居多,一株昆仑仙葩就够炼十炉上好的灵丹了。

容与却不知他这一声的意味,这是觉得不够么?

“与三颗夜明珠……?”

瑶珄喜奢,羽袖之下一片衣摆即嵌着无数灵宝。念及此处,容与恍然,她虽囊中羞涩,可瑶珄是天界主神,凡人登天难得的宝物于她不过洒洒水。容与也没留意东方岛主快要吓瞪掉的眼珠子直直看着她,接着道:“一方镇魔锁。”

“何为镇魔锁?”尚存几分理智的褚磊问。

容与思索片刻,这名字是她现起的,她心里想着曾见过的灵器,描述道:“便是一道无坚不摧,烈火难化的锁链,由北地玄铁铸成,妖魔若为此锁所缚灵力尽失,断不能逃。”

反正瑶珄什么都有。

掌门们一齐惊叹,“噢……”

“还有……”

容与正要续话,便听身后昊辰忽道,“够了。”

昊辰微微俯身,“小儿抱金过市,乐极生悲。”也有道理,容与轻轻点头,又侧身低语回应他,“放心罢,诸位掌门为人正派,五大派中亦未有谁能奈何我……”

“旭阳峰上可还少什么?”

昊辰未料容与此问,怔怔瞧了她几瞬,“你……旭阳峰一如从前,山下情势无定,你还是留予自己罢。”

而旁人似还沉在天降横财既喜且惊的复杂心绪中,一时竟未留意她二人悄声絮语。还是离泽宫宫主摇着羽扇慢慢悠悠道,“那这摘花魁首之位到底花落何门呐?”

“听闻鹿台山上除了蛊雕还有妖物?既然蛊雕死得不清不楚,那便换个彩头罢,姜少侠意下如何?”东方岛主性子直,余下几位掌门却皆多考量。换彩头一事,容与能提,东方清奇却提不得。

容与本欲以蛊雕角为引制香,及她弥合神魂时以此幻香镇痛,收束心念便难生心魔。蛊雕既已粉身碎骨,她也不愿多作追究,不过是没有幻香,若她道心至清至坚,自无地可滋生心魔。至于那痛楚,她也并非捱不下。

“东方岛主所言甚是。”

见容与许可,几位掌门才相继附和。

“但据我门中弟子所说,山中更再无妖气。”灵石长老道,“另一孽畜天狗,此前也为昊辰小侠斩杀了啊……”

容与一颤,……天狗?

昊辰上前行礼,回道:“弟子的确在山中遇上两个妖物,其中天狗即为残害百姓之元凶,已教弟子当场灭杀。”

“尚未处置的,是一条鲛妖。”

容与疾道:“你可杀了他?”

“并未。”昊辰闻容与口吻中稍显急迫,心间莫名滋出几缕不悦,他自己也不曾细想,只是随后的解释仍莫名冷硬三分,“那鲛妖狡猾,寻机自水道遁逃,我本要驱咒逼他,谁知他自己上了岸,又被镇上百姓捉住。见他气息奄奄无力反抗,我便由百姓押走了他。”

东方清奇此番也琢磨出了些许门道,“那姜少侠以为,这定魁首的彩头换作天狗还是鲛人为好呢?”

容与双眉仍蹙,眼中犹有忧色,“鲛族柔顺不曾害人,那天狗……本就该死。”

“那魁首便是昊辰少侠了,久闻天狗暴虐,饶是本岛主乍逢也觉棘手,昊辰少侠却一力擒杀,正是实至名归的少年英才啊!恭喜你啊褚掌门!”

褚磊自然有兴致与人互道恭维,昊辰却似并不为此欣喜。

“那鲛人现今在哪?”

昊辰不应容与,面色更沉,“你关切他?他是妖,自然在他该在的地方。”他方做了摘花魁首,他方降伏天狗,这些她该问的她一字不提,第一句却是问那鲛妖。

他早知鲛族音容靡靡柔弱尤擅惑人,千万年来愈发碍眼。

容与明明令天狗送亭奴及鲛族族民入海归乡,其后天狗身上杀咒便会生效。如今境况,她但觉昊辰于个中事多有误会,只怕是将亭奴与天狗混作一丘之貉。可她也难与他道出前因后果,只能随后再救亭奴。

五大派议事后,容与先回房传了消息回昆仑,虽说瑶珄才与她争执,然对容与到底有求必应,何况是这种给些物件的微末琐事。她广袖一拂,储着数件宝物的灵囊便无声无息系在容与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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