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喜提擦伤。
“我很抱歉,我亲爱的学生!”里贝罗鞠躬90度。
面前是一大桌寿喜烧。深色的铸铁锅里牛油飘香,薄牛肉片堆成山,大葱和茼蒿等蔬菜各自摆盘,每人面前都摆了一碗打好的、金灿灿的生鸡蛋液。
锅里的牛肉已经在滋滋冒油,侍者立刻把寿喜烧汁倒进锅里,激起一阵鲜香。牛肉在锅里只翻了几个面,侍者就催促着他们去吃,不要错过最佳的食用时间。
“夹给她。”荷拉古尔指齐乐的碗。
这让齐乐一点也生不起气来了,她本身不是什么擅长不依不饶、借题发挥的人,很容易地高兴,也很容易地难过。
她把裹满蛋液的牛肉塞进嘴里,腮帮子都要被撑破了。一饭泯恩仇好了。她吃了几口肉就重新高兴起来了,不得不感慨美食果然让人身心愉悦。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并不是因为三人都不健谈。主要问题在于,对美食拥有严格要求的侍者,每隔半分钟不到就会往他们的碗里夹牛肉、魔芋丝或者蔬菜,嘴巴没有一秒钟是闲下来的。好吧,那口只能放两片牛肉的百年老锅也要背50%的责任。
齐乐的胃里堆满牛肉和香菇,已经咀嚼得腮帮发酸;荷拉古尔早在五分钟前就撑得神情恹恹,现在人已经回宿舍了。全场只剩里贝罗教授屹立不倒。
“老师,你在学院教哪门课呀?”齐乐抱着肚子顺。
“格斗相关的课程。偶尔蒙加受伤请假,我会给他代几节热力学!”里贝罗大口吃肉,“中国妞,想好选什么专业了么?”
“能越早进执行部越好吧。”齐乐嘀咕着。
毕竟齐乐来卡塞尔学院的目的并不是屠龙,而是找妈妈。
里贝罗目眦欲裂,一拍桌子就轰地站起来。他的体格实在健硕非常,像擎天柱变形后拔地而起,齐乐觉得自己不能用“唰地站起”来形容这场面。
“格斗系。必须格斗系!”夹在筷子上的牛肉啪地掉在桌上,生鸡蛋液溅了一身,他毫不在意。那张蓄满络腮胡的脸荣光焕发,两只黑眼睛里精光闪闪,里贝罗激动地说,“虽然每名混血种都能冲锋陷阵,但我们更加专精!一名优秀的格斗系学生在大一下半学期就能进入执行部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收入水平高出同年级学生20%;而信息系的学生只能在宿舍里可怜地敲代码!”
齐乐问,“要多优秀才行?”
里贝罗摸着络腮胡想了想,“冰岛妞那样的水平再训练半年,应该够得上标准。中国妞,你可别小看她。照我看,她的水平大概能一脚把你的护具都全部踢碎!你会粘在墙上扯也扯不下来的,像块牛皮糖那样!”
靠。金刚芭比。
“那您看我这样的行么?”齐乐诚恳地请教。
“接触过格斗么?”里贝罗反问。
“观摩过别人打拳皇……”齐乐小小声地说。
“哈哈,好女孩儿!那你一定很热爱格斗——不然我想不出你怎么会想要进入格斗系!这可是门不简单的运动!”里贝罗满意地伸出熊掌似的大手用力拍着齐乐的肩,“既然是这样,我会对你负责的。只要你永远怀抱热情,你一定会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们从明天就开始训练!我回去就向校长申请当你的导师!”
齐乐被拍得头昏眼花,晕晕乎乎地回宿舍,见到一个棕发的高个女孩儿跑前跑后地搬东西、整理东西,差点以为走错宿舍,定睛一看才意识到这个可能是荷拉古尔的伴读,因为荷拉古尔本人正窝在床上,架起笔电追番。
“齐乐,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她忽然听见荷拉古尔说,“因为妈妈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就像她和她的朋友那样。英格丽德,把东西拿过来。”
这妞不会是个执行程序的机器人吧?她妈妈远程输入指令,让她和不明底细的人交朋友,她就立即执行。齐乐大为震撼,自己虽然挺寂寞的,但也不至于一见到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就跟妖怪看到了唐僧肉那样扑上去,求她给自己提供点情绪价值。
“说起来,英格丽德住在哪里?”齐乐赶紧转移话题。
如果荷拉古尔真的要让这女孩儿住在盥洗室或者衣帽间,那齐乐就去申请换个宿舍,起码还能给伴读小姐腾出一张床来。
“英格丽德已经毕业了,在医务部工作,当然有地方住。”荷拉古尔皱起眉,暂停追到一半的番剧,神色隐约有些不满,“齐乐,明明我们才该成为朋友,你为什么却对一个佣人那么关心?”
救命,学院是安排室友,不是分配朋友。
齐乐试探性地解释,“你没交过朋友么?都是要慢慢来的。”
好吧,虽然她自己也没有交过朋友,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荷拉古尔若有所思,“好吧,我去问问妈妈。”
生活用品很少,齐乐也没有多少衣服,只花了半个多钟头就将衣柜和书桌整理完毕,接下来是铺床。她刚弯下腰,指尖就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触感冰冷。
她仔细一看魂飞魄散。
一把手枪躺在她的床头。枪身黑亮,套筒纤长。握柄的银层上雕刻着大片瑰丽的纹路,像狮鬃,也像玫瑰。齐乐觉得这把枪似乎就是上次那把,但暂时不敢细想下去。
“……这把枪你送我的么?”齐乐脸色苍白地问荷拉古尔。
“枪么?是的。”荷拉古尔头也不抬地说。
齐乐松了口气。
“荷拉古尔小姐,您要送的雷明顿M597还在桌上。”英格丽德正踮着脚往书架上摆一本又一本的漫画。
“哦,那就不是了。”荷拉古尔语气平淡。
枪仙显灵了么缠着她不放。齐乐把那把左轮拿起来,轻轻地用指尖摩挲,她竟然感到自己对这柄枪有些熟悉,在见到它的第一次就感到熟悉。
“老师,我这边又发生了……怪事。”她拨通施耐德的电话。
“什么?”电话那头的施耐德忍不住捏自己的山根。
“上次在我家里发现的那把枪,它现在出现在了我的宿舍。我不确定是不是同一把,但是很像。”齐乐其实很惊恐。
“冷静,的确不是同一把。我给你发了邮件,你没看到么?枪的握把上有你母亲的名字。”施耐德说。
齐乐本来想解释一下自己没有笔电,但还是先去看了握把,在细腻的银光里,有一个类似落款的刻痕。
“Leonie……”齐乐念出来。
“是的,她用过的另一把枪。我最后一次见她时,她把这把枪交给我保管,希望把这把枪留给你。它叫‘1990’——你出生的年份。6英寸柯尔特蟒蛇型转轮手枪,是装备部为她量身打造的炼金手枪。”施耐德的嗓音变得有些空茫,齐乐感到他正在回忆一些什么,就像是一片死海上泛起涟漪。
“她为什么不自己给我?”齐乐叹息。
“原因很复杂。”施耐德并不多说。
“进了执行部就能知道了么?”
“一部分。你可以得知在你权限内的一切。我不能保证那是全部,但你不加入就一定不会知道。”
搁这儿玩文字游戏呢?齐乐产生了一种被电信诈骗的感觉。
施耐德的话锋再次转到那只死侍身上,“好了,既然你没有看到邮件,那么我口述一遍。经过技术验证,你的通话记录确认遭受到未知篡改,执行部试图追踪具体篡改源头但无法定位。目前事件正处在后期处理归档阶段,你可以安心待在卡塞尔学院,在那里你是绝对安全的。”
齐乐原本想追问一下死掉的死侍怎么还能追到她家来,陈喆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但施耐德的态度让她不敢多嘴。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乐观——不讲就不讲嘛,有时候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反正自己人没事就好,住的房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说不准这在龙类的世界是正常的,《哈利·波特》里还能有僵尸呢!
“也没有多安全。”齐乐怅然。
“……你的临时导师是哪一位教授?”施耐德问。
“塔瓦雷斯·里贝罗教授。”齐乐答。
“那的确不安全。”施耐德隐忍地做了个深呼吸。
社会主义青年的枕头下应该压压岁钱,而不是两把枪。
齐乐枕着枪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第二天早晨五点半绝望地被里贝罗的夺命连环call给叫醒,她麻木地洗漱好出门之前,荷拉古尔依旧睡得岿然不动,只有她像一根绝望的、摇摇欲坠的电线杆子。
高考完了竟然还要衡水作息。齐乐只觉自己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滚油锅。讲实话,她的确不怕吃苦,但这他妈实在太苦了。
里贝罗按照她的档案手工定制了一份体能训练日程表,内容包括但不限于重量训练(比如举二十斤的铁);耐力训练(比如跑他妈二十公里);速度与敏捷性训练(比如晕头转向的折返跑)和柔韧性和灵活性训练(比如靠墙倒立到脑充血)。
不得不承认,混血种的身体的确耐造。理科生转生成为体育生的第二个月末,齐乐每天过得比狗都累,竟然没死也没练成双开门冰箱,浑身上下唯独饭量大增。
“鸡胸肉、鲑鱼卷,这个多来点……”齐乐偷偷多夹了一块鲑鱼卷,走开后想了想转回去再夹了一块,只是感觉有点愧对今天慷慨请她吃饭的里贝罗,她平时都是在宿舍里老干妈拌饭过活的,“沙拉,嗯……沙拉呢?”
一根筷子敲了下她的脑袋。
“脂肪摄入过多了,会被你的那个棕熊教练骂的啊!”
一只雪白的手又在齐乐的肩膀上轻巧地一拍,手腕纤细。齐乐转头,身后空空如也;再回头,在列车上见过一面的诺诺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阳光里她的长发晕出一股极深的红色,像是葡萄酒。*
中午好,除了诺诺。
“你怎么又知道了?”齐乐跳过沙拉,苦着脸去拿低脂牛奶。
“我还知道更多呢,连你爱穿什么颜色的袜子、晚上睡前要去一趟厕所我都一清二楚!”诺诺嘻嘻一笑。
“我知道你撞见过我和教授去训练啦……但是那种私密的事,下次可以当作不知道么?”暑假期间的餐厅非常空荡,齐乐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
“封口费呢?”诺诺悠然坐到了齐乐的对面。
圆弧形落地窗外透进一池明亮的光,蓝调的阳光质感纤薄,在诺诺那头红发铺上一层如蜂蜜的色泽。
“一个鲑鱼卷。你都望眼欲穿了。”
齐乐说完,诺诺已经用刀叉从盘子里一次叉走了两个鲑鱼卷。
“诺诺,说起来,你上次在快车上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齐乐心想给我还剩了一个,你人还怪好的嘞。她专心致志地对付干巴巴的鸡胸肉,被噎得想翻白眼,“就什么我们在那儿见过,那时候我还不叫这个名字。”
“是么?我有时候会这样,灵视的反应强烈一点的话,事后会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诺诺也专心致志对付鲑鱼卷,但齐乐发觉她的手顿了一下。
“是幻觉么?”齐乐有些失望。
“别人都说是假的,但我觉得这可不一定。我第一次灵视时还很小,看到我妈妈躺在床上,一个影子走过来抽走了她的灵魂,她死了。那很真实,我认为就是真的。”诺诺一口吃掉第二个鲑鱼卷,“我们也许真的在小时候见过,反正我也记不清那时候的事了。”
也许是的,诺诺的那句话一定不是没有任何缘由地讲出口的,至少不是完全荒诞的,也许她们真的曾经见过,那时她也不叫齐乐。直到下午去巴萨卡馆练拳击,她还抱有这种感受,当然——走神的结果就是被一拳砸中。
里贝罗对她的每一次受伤都相当愧疚,但下次还打。
混血种的身体素质不同于常人,体质超强、骨骼坚硬,除了齐乐。她被打一拳也就流了一地的鼻血,鼻梁骨尚且没断,只是里贝罗哐当一头栽倒了。
他晕血。晕血的人到底是怎么敢打拳的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危险的时候,里贝罗教授就是最大的危险。所以开学到现在,没有一天不在受伤。
齐乐兢兢业业,一边止血,一边找来医务部把里贝罗抬走。
医务部急诊室总共出动了两个人,抬着担架过来,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打个电话又摇来了一个人,齐乐于心不忍,捂着鼻子过去帮忙抬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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