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有记忆起,世界是已经雕琢过的。它诞生的时候,草木青碧,浮云千万里。它游荡着,通过溪水,通过池苔。
过了一些年,它长大了,它的身躯像是不受约束地越长越大,它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它比善斗的蟒蛇更加凶猛。
这时候,它遇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书生,折扇着写着墨字,对方说,这叫做“明月清风”。
书生是它遇见的第一个能听得懂它说话的人,这让它惊喜万分。
书生说:蛇百年为蟒,千年为蛟,万年为龙。你是一条幸运的蛇,你会成长到这种地步呢?
它是一条蛇,一条有着美丽的黑色斑纹的蛇。它听书生讲,万般故事中不仅有蛇成龙,还有鲤鱼跃过龙门,惊转间化身为龙。
龙是什么样的存在?书生又说,是翱翔于天地间的、高贵的生物。它便想象着龙的模样,它们必然有遮天蔽日的翅膀,它们的身躯足以横跨一片海洋,它们的躯体坚硬不可摧。
书生说,也许你会成为这样的「龙」。
被肯定的它有多高兴啊,可是它的身前有一块岩石,死死地压住了它的尾巴。
千年为蛟,万年为龙。
它已经跨越了一百年的台阶,接下来它要跨越一千年。
它对书生说,我好孤独,我好悲伤,谁都无法理解我。
书生是无法理解一条蛇的想法的,他能够和蛇说话,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他以为这是一种奇迹,其实,他们的血缘往上追溯,就是同一个先祖。
神话说不定是真实存在的。传说里道,人类的祖先是女娲,人首蛇身的创世女神。她制造了人类,人类自然是她的孩子,拥有她的血脉也不足为奇。
又或许,书生的祖先里有曾经和蛇□□的存在。在古老的是代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为了夺取神权,他们会丢掉自己作为人的身份。在遥远的母系社会,蛇一度是高贵的象征。
一切都是猜测。
至于结果如何,如今没有人可以准确地将其说出。
总之,十分凑巧的,有想法的它遇见了读得懂蛇语的书生。
它生来就充满了淫邪,一百年的时光只是让它变得更加强大,而非充满无用的人间的智慧。想要拥有,想要得到,于是它“吃”掉了书生。
或许是因为它是一条继承着特殊血脉的蛇,与它□□的书生怀上了本不应该出生的孩子。在人类的岁月不足十个月的时候,所谓的孩子,就撕破了他的肚皮爬了出来。
孩子以为自己是一条蛇,可是他却被人类的村民收养了。他拥有强悍的体质以及与蛇对抗的力量,自诩为蛟的孩子。在漫长的时光过后,他所在的村落逐渐形成了这样的文明。他们信仰着那条年过百岁的巨蛇,认为那是他们的祖先。他们甚至骄傲着自己身上的血脉,为了得到更纯粹的,他们让雌性和祖先□□。
在两百多年后,一个不是这个村子出生的年轻人,误入了这里。
他不小心走入了一个语言上的圈套,而很不凑巧的是,他正是那种对信仰不屑一顾的人。
蛇盘旋在窗檐上头,它的身影几乎有井口那么粗。
黎簇又听到了那细小的、非人的语言。
[在里面……吗?]
“又是蛇?”汪岑把声音压得很低。在屋子里,他们能够听见冬天的风在上空发出尖叫。
黎簇没出声,他分辨着,“是地宫里那条……”黎簇记得那条蛇的声音,那条蛇的模样,它的尾巴甩得他很疼,苦力也是死在了那个莲花池子里。
巨蟒又嘶嘶地出声,[我闻到……你在……]
黎簇感觉头好痛,他虽然听得懂蛇的话,但是并不敢靠近对方。他和那条蛇相比,就像是一只兔子,太脆弱了。一条蟒的力道,足以拧断他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他们身边也没有什么武器,如果对方开始攻击的话,那该怎么办?
空气焦灼着。草篮子里的小黑毛蛇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它发出叫声,它说:[主……人……朋……友……]
汪岑说:“别过去。”他手下按着别人的腰,被子里的热度是身体捂出来的,所以皮肤也是温热滚烫的。
“也许它不会进来。”
黎簇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短暂的意识空白后他终于意识到有只手横在他的腰上了,他想说,滚啊,别骚扰未成年,知不知道好伐。他不耐烦地把人家的手推掉了,钻回被子里,眼睛却依然死死地盯着窗口。
那条蛇真的没进来,但是它也没有走。它一直挂在外面,直到第二天的白日,其他人发现了它。
黎簇小睡了一会儿,精神仍然是紧绷的。他就算在房间里,也听得到外面的欢叫着。
他们在……欢呼?为什么?为了这条蛇?
世界变得奇幻,不过是在眨眼之间。黎簇有些厌恶地看着这群人像崇尚神一样崇敬那条大蛇,一个想法如闪电般窜入他的脑袋。
有没有可能,他们的信仰,就是那条蛇呢?
巨蛇很快就离开了,只是稍作停留。草篮子的小蛇不知道什么事逃走了,反正黎簇去看的时候它已经消失不见了。也许,它是跟着巨蛇一起离开的。
人们的欢呼持续了一阵,这种喜悦的情感并没有感染到某个人。
讨厌的东西,讨厌的人……
黎簇直接找到了三更,他说,我要离开这里。
三更说:“你知道吗?只有在鱼缸里,金鱼才是金鱼。你想要离开这里,可是没有人会为你开门。”
黎簇的脾气有些止不住,可他的眼神又是冷冷的。自从来到这里,他就觉得一直很难受。不仅仅是精神上,他一直在疼,那种抓心挠肺的疼痛,没一天离开过他。
三更的脸绷得很紧,“钟兴,”她提起这个人,“他是带你回来的人,你得去问他才行。”
黎簇冷不丁地问:“你的孩子是谁的?”
女孩的脸无比明艳,可以说的上是明眸皓齿。
她笑着说:“是钟兴。”
黎簇回头就对首领说:“他(钟兴)是这个地方的老大,你要不要考虑做掉他。”
汪岑平静地问:“这样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吗?他身上藏着开启机关的门路吗?”
黎簇的眼睛抓着对方的脸色不放,没一会儿,他突然泄气了,“算了。”
汪岑说:“除非迫不得已,我们现在很少做杀人越货的活计,那样留下的痕迹太多,不好处理。以前通讯不发达的时期,瞒天过海才是方便的。”
黎簇很少和首领说这个村子的事情,他认为这样子他就占了上风。可是这并没有让他多兴奋持续多久,呆在这里的时间越长,他心里滋生出来的恶意也就越多。
一定是这里的问题。
这太……让人痛苦了。
冬风咆哮着,吃饭的时候,黎簇有些呆呆地看着火焰在肆意增长。
钟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他今天穿得很漂亮。衣服还是蓝色的衣服,但上面勾满了如同仙鹤的鸟类的花纹。他身上的装饰品也增加了,黎簇看了他一眼,就用普通话骂道:“花里胡哨。”
他渐渐掌握到了这种与众不同的语言和普通的语言之间的分界线,别去想和蛇有关的事情,你就当它不存在。
“在说什么?”钟兴笑眯眯地问。当他站在黎簇面前的时候,后者才会意识到二人体格上的差距。
黎簇也懒得搭理对方,钟兴又在那头自顾自地说:“前些天,蛇神大人来到了我们的村落,它虽然没有带走什么,但我们认为,它需要新的祭品了。”
祭品。
黎簇想起水下的那一幕:苦力的身体被莲花伸展开来的荆棘刺中了,他的身上流了好多血,红色在水底晕染开来。
当他如此近地目睹一条生命消散的时候,黎簇的回忆就会回到那一天,在沙漠里,面对那些他无能为力去拯救的人,他看上去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你要带我回家,你要救我。黎簇看向他的眼睛里写满了这样的话。
这是这么多天来,黎簇第一次和钟兴好好说话。
“你们一直供养它?”
“时间过去了很久,它依然在保佑我们。”
黎簇又问:“多久一次?”
钟兴笑而不语,“这是运道的问题。”
黎簇还有一个问题,“你有几个老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里仍然实行着古老的分配方式。谁更强大,谁就获得更多。
这是他们故意封闭的世界……他们在这样诡异的世界里作威作福。
钟兴笑的时候,总有种阴冷的感觉,但这样的感觉之中还夹杂着些许狂妄。
黎簇最瞧不起这种装模作样,看着就很会在背后捅人一刀的家伙。
当然了,他的观感夹杂了太多他自己的主观想法,在很多时候,这都是不可靠的。
但有人说过,要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不是吗?
钟兴的目光像蛇一样滑腻,他不在乎地说:“这不重要。”
黎簇觉得对方的眼神很恶心,就像是在一只手中的蝴蝶,一条鱼缸里的金鱼。
他站起来,说出去走走。
黎簇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恢复速度超过了过去。一开始,他还能以他底子好——新陈代谢旺盛作为理由,可如今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一阵不安。
他已经能够自己走路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
黎簇绕着周围转来转去,他的脚底黏满了湿润的水汽。
在哪里,到底藏在哪里?他的嗅觉为什么在这种地方派不上用场。
男孩的视线搜寻着周围的一草一木,试图从中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他又想起那些带着香气的莲花,但是莲花的根部酝酿着一种别致的死亡。
蛇是怎么走出去的?这里对它们来说说不定是畅通无阻的。
黎簇越走越深了,他触碰过那些粗糙的树木的表面,心中生出一股颤栗。
好安静……
他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周围的树木升至天顶,池水清澈得像是一面水镜。黎簇走到那边上去,借助着水面倒影,他终于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脸上的伤都好了,这些令他曾经感到骄傲的伤口,现在竟然一个都不剩了。头发也长长了,再长一点,他就可以直接拿剪子给一把剪了。
黎簇迷路了,等了好久,他终于等到了人来找他,但是很不好的,来的那个人是钟兴。
“因为你一直没回来,”钟兴拍了拍自己的手臂,他对上黎簇警惕的目光,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恶意,“我只是来找你而已。”
趁着对方在哪里讲废话的时候,黎簇试图从他身边钻过去。他来的路,自然是正确的路。
但是在那个空档,钟兴抓住了他。对方力大如牛,黎簇仿佛听见自己的骨头在脆响。
“你不是问我有几位妻子吗?”对方和颜悦色地回答着,但手上的力道却大得要拧碎这个男孩的胳膊,“答案是三位。”
“我已经闻到你的味道了,我知道你会变成什么。”
他歹毒地说。
“只有在鱼缸里,金鱼才是金鱼。”《花宵道中》
内容大家懂得都懂,某个人背着我偷偷更新,我下章必睡到首领,下下章必离开这个地方,下下下章可能见吴邪。很好,这安排很有精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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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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