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黎簇从厨房偷走了一把刀。那是一把切菜用的厨刀,但是它非常地锋利,刀柄用的是一种不知材质的木头,摸着很粗糙,所以不会从手里流走。
他想象着挥刀的姿势,想象着反击的姿态。想象着,他那些短暂的受训练的时间。
黎簇把那把刀藏在床底下,晚上睡觉的时候,汪岑一下子就摸到了。他把刀从被褥下拿出来,尖锐的刀刃上闪烁着几点雪白的光。
在黎簇开口之前,汪岑就说:“你怕了。”他看黎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孩子,黎簇知道的,在性格这个方面,他的败笔太多了。他不够沉稳,一直以来,这都是他受到别人诟病的地方。但这并没有什么被轻视的意义,他太浮躁,是因为他年纪太小,经历的事情也太少。等他再长大些,遇见的人和事多了,他的知识和经验增长之下,这个缺点也就会慢慢地消失了。
被汪岑视作孩子的这个孩子,他的眼神似乎没有先前明亮,但是里头依然藏着那股桀骜不驯的气质,像一头孤独舔毛的小狼。
可是在很多时候,孤独的狼崽是没办法一个人在荒野上走下去的。那太寂寞了,星星和月亮是不会说话的。
黎簇恼了,“因为你不知道我在面临什么!”他很想让自己变得沉静下来,可是这个闷骚臭大叔,只会在那里说一些不明事理的、冷眼旁观者才会说的话。
只要想起钟兴,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就都起来了。他敢保证,只要那个王八蛋敢靠近一步,黎簇就会捅他一刀。
黎簇还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他明白承受痛苦的痛苦,但还从未去主动伤害过别人。
伤害别人意味着是一种邪恶的开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当他踏出这条线,就没办法回头了。
汪岑静静地看着他,从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被教导着要平静地看待事物。焦躁无法带给他们任何好处,心焦了,事情也会糟。
黎簇的脸上有些疲惫,他随意地撩了撩自己脸颊边上的碎发。
他对首领说:“我们绑架一个人吧,逼他带我们出去。”
汪岑说:“你得确定,他不会欺骗你。”
谁都会骗人的。黎簇自己就是个骗人的好手。当他说谎的时候,他打心底起觉得埃及没有任何错误。这就是他瞒天过海的底气之一。
他的情感显得有些病态,这是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离开他,把他从一个儿子、一个朋友、一个学生,变成没人管教的孤零零的家伙。
这种意识产生之后,他就觉得撒谎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处。要想获得更多,要想失去更少,谎言是无关紧要的。
黎簇说:“我会分辨的。”他看着首领,觉得男人的目光里存着一种打量和审视。
……就像是一切,只是一个考验。
黎簇的心底有一个人选,当他确定某个目标之后,他的行动力是惊人的。过快的愈合速度让他整个人完全好转过来了,他压根感受不到有后遗症存在的可能性。
他的思维活跃着,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黎簇又看见海月了,对方坐在床沿,黑色的长发如绸缎一般。今天的他看起来似乎很忧郁,素净的小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忧伤。
黎簇装作看不见这个人,脱了外套后就开始脱鞋。冷,太冷了,不烤火的话,感觉根本就活不下去。
他穿过海月的影子,钻进被窝里,感受着双脚的冷意。海月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坐在那里。他是一个苍白且无声的幽灵,单薄得像是一张纸。
不知过去了多久,海月说:“我感到很后悔。”
他说来说去都是那些陈词滥调,他已经说过了的,他说自己为了得到某个人的爱,撒了一个弥天大谎。然后那个人相信了他,最后却死了。
你在自作自受。黎簇对他说。
海月又说,我一直在原地等待他,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等了很久,等到了另外一个人。他是当朝的国师,在帝皇之争里,他只是看着就活了下来。
黎簇习惯性地和对方拌嘴,和对方聊天。
“然后呢?”
海月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在说“那个男人的名字是……”
他又不见了。
黎簇摸了摸自己床底下的刀,好像重新获得了一些安全感。他躺在床上,脑子飞快地旋转着。这段时间他差不多已经摸清周围的路线了,可是要出去的话,必须得到帮助。
他的计划里,三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而他选择三更,是因为对方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三更说,她想要这些人都死掉。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几乎在冒火。
她一定和自己一样讨厌这里,憎恨着这里,想要离开这里。
在玄乎其玄的方面,黎簇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他平缓着呼吸,放空思想,为了让自己更快地进入睡眠中。
……
……
半夜,汪岑醒了。他的隔壁传来一些痛苦的喘息,他点亮火烛,但是黎簇背对着他,所以汪岑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
他用手掰了掰对方的肩膀,把男孩的身体翻了过来。在烛光下,他看见对方都脸庞上,边缘增长着细碎的黑色鳞片。
黎簇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在茫茫的夜色中,他那本应该是棕黑色的眼珠竟然泛出浅薄的黄光来。可没一会儿他的这种精神劲就消失了,他抓着床板的一端,困难地呼吸着。
他的呼吸出了问题。汪岑立马抓住了对方,用腿压制住了对方乱动的身体。他强行用手指打开了对方的口腔,把舌头压住压平。
黎簇的喉咙里发出像呜咽又像嘶吼的声音来。他下意识地反抗起来,伸手去抓那只坚实的胳膊。心火烧得他浑身都在燥怒,他的手指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道道流血的抓痕。
他充满怒意地看着对方,恨不得狠狠地咬对方一口。
他真的咬了。
汪岑“嘶”了一声,那个力道,会咬断他的手指。他没想到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可对方的情况确实不太如意。
黎簇扒着床板在吐,这个场面属实不太美观。他胃里只有没有消化完的食物,房间里立马传来了一股恶臭。
可是吐着吐着,吐不出东西来了,他还在干呕,脸上的鳞片不停地反光,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糟糕的过程持续了一个小时,他终于停下来了。
汪岑穿上衣服去打水,但是这些脏东西他是不会管的。
他最讨厌呕吐物和排泄物。
“你自己弄干净。”他对黎簇说。
可说这话的同时,他还在注意对方脸上细细的鳞片。
黎簇沉着脸,嘴唇几乎是惨白的。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裹了衣服起来,去处理这些脏东西。
对方的责备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他本来就是那种不认为自己有错的人。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在他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黎簇被一个照顾他的人指责了。
以前,老爸老妈吵架的时候,也会扯到他。黎簇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两吵架,最后,父母就分道扬镳了。
黎簇的母亲郭雨去到另外一座城市,和别的男人结婚了。在离婚之后,她偶尔会打电话回来,但几乎不汇钱。
光是养自己的小家庭就已经很费劲了,她没有更多的钱。
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因为钱,他老爹老妈吵过多少次价。
吴邪用二十二万“买”下了他的命,“买”他的出生入死。
黎簇把脏东西埋在灰里扫了出去,他打开窗,让空气流通。
汪岑打了一盆水回来,他眉头紧锁着,看起来心态较差。
黎簇虚虚地看着对方,汪岑解释道:“我在楼下遇到钟兴了,把他赶走了。”汪岑的功夫可是到家的,因为没有称手的武器,他就抽了对方的腰带。
黎簇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他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今天是……”
他还没说完,汪岑便答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也许汪小媛会给你庆祝,但我们的处境不好。”他拧干了毛巾里的水,“忘了吧。”
黎簇说:“我老爸都不记得。”
汪岑觉得这父亲做的有些可笑 ,“连出生日期都记不住的话,你很难让别人相信他在意你。”
黎簇觉得他老爹是在意他的,但是黎一鸣有别的在意的事情,所以不能很好地把注意力分给他。
黎簇的老妈喜欢过生日,所以一般情况下,黎簇就跟着对方过。但是母亲的生日在六月底,和他差了半年多。
汪岑让他擦擦脸,漱一下嘴,赶紧睡了。他个人的睡眠倒是非常好操控,可他身旁难免有一个睡觉不安生的。
黎簇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他的骨,他的肉,他的皮,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在夜色朦胧下,他看起来勉强能和美少年搭上边。但是真正的美少年一来,他就只能滚回去当他的毛头小子,普通小伙了。
黎簇睡不着,他嗓子眼里在冒火,而且,有人还在摸他的背。他翻过去,抓住对方的手,问:“你有女朋友吗?”他的声音相当冷硬,见对方摇头,又质问:“男朋友呢?”
汪岑蹙眉。
黎簇恼火道:“摸来摸去做什么!”忍了几乎二十来天,他终于受不住了。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一脸的不服气。
汪岑以陈述的口气说:“你的背后长了鳞片。”他的手拂过脸颊,“你的脸上也是。”
黎簇吞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是很响的,他仍然抓着对方的手,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他坐起来,低着头看着对方。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告诉首领这个村子的秘密。他自己已经够怪了,不想被别人当成更怪的怪物。
黎簇反而责备对方,“是你们让蛇咬我的。”他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后背上增长的黑鳞,它们藏在七指图中,在他白皙的背部,像一阵光怪陆离的梦。
“你们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蛇毒会把我变成这样。”不仅仅是这个,他的背后还多出来一个美丽的幽灵,这都是因为那一天,蛇咬了他。
汪岑说:“你的情况比他们要好的多,你知道吗,上一个能够读取费洛蒙的人,以为自己是条蛇,长了瓣膜,游进水里活活淹死了。”
首领早就看见他的鳞片了,他知道后果,但他从来不说。黎簇一直遮掩着那些内容,他以为自己在变成一个怪物,可是这个过程正是由眼前这群人的代表推进的。
他的生命原来一直被别人掌控着,哪怕是细枝末节,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黎簇露出森白的牙齿,他骂道:“妈的!你这个狗杂种!”
汪岑不是个不禁骂的人,一般来说,他都认为这是无能的人最后的怒嚎。可是今天他属实是有些恼火了,或许是从没遇见过这么不配合的搭档。他像个保姆一样跑这跑那,他个人与高层还商谈了许久,可是这个年轻人还是在这里无能狂怒。
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因素在作祟,当黎簇开始用他的长腿踹他的时候,他的怒气就直腾腾地上来了。
谁都不是泥人做的,不能当什么脾气都没有。而且,他们之间没有调和剂。
黎簇在对方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算是作之前的报复。他被压在床上,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痛。可是他不认,不服气,狼似的眼神死都不愿意松开人家。
黎簇什么都骂,他嘴巴脏得很,他爸骂什么他就骂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三好学生。
这些污言秽语让汪岑听得耳朵起茧子,他肩膀那被偷袭咬下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记得的,对方脖子边上也有那么一个牙印。
暗香悄无声息地到来,它是从更深的骨肉里散发出来的。
月光之下,有人抱了逻逤檀木琵琶在弹。琵琶上绘以莲花的纹样,五弦被拨子拨弄。
琵琶的声音很清亮,也很响亮。
但是谁都听不到。
他弹奏的是《长恨歌》。
黎簇拼命地去踹他身上的混蛋,王八蛋,他对接下来的事情感到了恐慌与屈辱。
他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很近,又像是很远。
他两睡在一个被窝,起初就不太应该。
现在,对方发疯了。
“你不能……!”黎簇的嘴唇有些抖。如果他是一条幼狼,对方就是年长他好多的成年了的野狼,对方的眼珠里充满了掠夺的光芒,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挑衅了。
汪岑的肢体迟钝了,他有些无法理解自己刚才的行为。他的手仍然支在床上,只是,他不太明白,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点燃了。
男人的眼睛盯着男孩的眼睛,一时间,刹那间,又好像隔过了永远。
他无法解释自己刚才那些着魔似的举动,汪岑把对方的衣服合好,迟疑道:“我……”
黎簇的身上湿漉漉的,几乎都是汗。他心中的恐惧被放大了,可是有一个声音却很冷淡。
在这个时候,他甚至还能够想起首领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打破平衡的方法只有一个。’
‘一个团队中有几个人产生了特殊的情况,比如说,有人相恋了,形成了配偶关系,或者这几个人被发现有血缘关系,那这个首领距离被干掉就不远了。’
黎簇脑袋里的声音在叫嚣着,像是一个故事的旁观者,叙事者,可是他确实是怕了。他想把自己的爱给自己喜欢的人,可这时候汪岑就要说,你对你所谓的爱太过当真了,你年纪太小,还分辨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吴邪把你当成是他的工具,你以为他会记住你吗?
他真的生病了,为一个只不过相处了这么久的男人,他的仰慕与喜爱并不是在弄虚作假。
他看起来真的病了。
记忆差错间,黎簇抓紧了汪岑散开的衣领,他低着头,把脑袋藏在黑暗里。
黎簇的声音闷闷的,但他确实在传递着什么。
不知怎的,他们的位置颠倒了,他跨坐在对方身上。
黎簇的嘴唇依然有些抖,他按着对方的胸膛,眼神也显得很黯淡。
他知道计划是必要的,因为他只能通过赌来决定自己的性命知否能被延长。
一滴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他的屈辱一点用都没有。他的一切都没有声音,他自身就像一个蒲公英般的谜团。
而谜团总是在吸引着人前进的。
疼痛几乎是刺入大脑的,在做的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没松开抓住对方衣襟的手。因为那是唯一的独木舟,是最后的一条草绳,他的理智悬在这条绳上。
到了后半夜,黎簇不再作弄了,蜷缩在唯一一张被褥下睡着了。
直到这时,他也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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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是好文明,但是我不会写,能人帮我写
……
……
删了几行字,改了两个字。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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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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