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冷得很透骨。
麦又歌走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被迎面而来的冷风逼得几欲后退。
“冷吗?” 徐君乐一边跺着脚一边问。
“有点。”
“先围上,聊胜于无。”
他略低下头,将脖子上过于轻薄的围巾取下,绕在了麦又歌颈间。
“你这围巾,简直就是北京蟑螂到南方,纯粹见个世面。”
徐君乐被她逗笑了:“对我们澳门人来说,围巾这种东西,是态度,不是温度。倒是你,一点装备都没有,一看就是只顾漂亮的南方靓妹。”
两人相视一笑。
“澳门可真是个好地方,” 小米带着夸张的语调走过来,“改天我也要去玩玩儿,说不定呢~”
麦又歌回她一个锁嘴的动作。
小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上车扬长而去。
众人一一道别,麦又歌轻车熟路的上了徐君乐的副驾。
“去哪儿?” 他侧靠在驾驶座上,定定望着她。
“快十点了,得回家了。”
徐君乐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好嘞,滴滴专车为您服务,麻烦您导航到目的地。” 他说着打开了汽车的蓝牙匹配。
麦又歌连上了自己的导航,汽车驶入夜色中。
“这位乘客,你打车都不说话的吗?” 身旁传来徐君乐故作不满的声音,“你这样我要给你打差评了。”
麦又歌点击发送,一条新鲜出炉的朋友圈,是今天丧尸游戏的大合照。
“发朋友圈呢,” 她头也不抬,“师傅你心里有点数,你现在是乙方中的乙方,当心一会儿我平台投诉你。诶,你朋友给我点赞了。”
“盛哥?”
“嗯哼。话说你这人还真挺神奇的,到了北京还像个江湖百晓生。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也认识北京每个人?”
“那倒没有,” 徐君乐有些臭屁的拖长语调,“北京估计只认识1/3吧。”
麦又歌笑着捏捏他的脸颊:“脸皮渐厚啊乐少。”
“可能是物以类聚吧,我的朋友都跟我差不多,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所以都散落在天南海北,做着各式各样的事,去到哪都总能见碰到一两个。盛哥是我大学一门选修课的同学,我想想啊,那门课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佛学艺术与考古。”
“但是你猜,盛哥是学什么专业的?” 徐君乐卖了个关子。
麦又歌回想着银发潮男的打扮和行为方式,试探地回答:“艺术?音乐?文学?”
徐君乐笑着摇头:“核物理。”
“啊?” 麦又歌两手捏住太阳穴,“我很难想象。”
“我的这些朋友都差不多,按照北京的标准,人均人在歧途。学核物理的在做剧本杀老板,学法律的去了西藏研究宗教,哦还有一个你见过的,在当赛车手。我自己呢,学的是最形而上的哲学,现在却专注于人最原始最朴实的需求,一日三餐。”
“挺好的。你们都是自由的灵魂。” 麦又歌不无羡慕。
“我想说的是,”他顿了顿,“对我而言,自由的灵魂千篇一律。”
“但你是那个让我看到,也甘愿走进庸常生活的唯一。”
红灯路口,徐君乐踩停刹车,用温柔缱绻却又隐含压迫性的眼神注视着她。
麦又歌的脑子里好像也有一个信号灯在闪烁着,强迫她做出下一步的选择。
“你是不是没见过几个正宗的牛马?” 她有些不确定。
“我哥就是啊,从小就卷王,腌入味的那种。” 徐君乐依旧笑着,“今天那群人也是。北京人可真有意思,你没发现吗,今天所有人介绍自己,都先说自己的职业。竟然所有人都在用职业去定义自己。”
“我好像也差不多?”“不,” 他笑着摇头,“你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很现实但并不麻木,很卷但也理解躺的意义,有时候还会悄悄在心里仰卧起坐。”
“可爱。” 他笑起来,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麦又歌觉得自己红温了,或许今天的饮料里多少有点酒精。
“叮铃铃。” 熟悉的电话铃响起。
她低头一看,是大学室友薇薇,想也没想直接接通。
“师太!小米说你竟然在澳门搞了个艳遇,人还追到北京来啦?!”
汽车音响中传出亢奋的女声,每个字都无比清晰地锤在麦又歌的耳膜上。
完蛋!麦又歌脑子一嗡。
“就你朋友圈那长发帅哥吧?卧艹难怪我们麦师太都动凡心了,真tm妖精啊!”
麦又歌慌忙拔掉手机连接汽车的电源线。
“哐当”,手机脱手,落入座椅的夹缝中。
“你听我的,这周之内就把他睡了!人生玩儿的就是一个峰值体验,喜欢的人必须趁热睡!”
“姐你快别说了!” 麦又歌低下头,努力把手伸进座椅的夹缝。
“你连的carplay,取线没用的。” 徐君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丝克制的欢快。
“卧槽,谁啊?” 电话那头也愣住了。
“你好,我是徐君乐。大概也许可能,是你刚刚说的小麦的艳遇。” 他不再克制的轻笑出声。
对面沉默了。
“啊......你好你好。那......我不打扰了。” 薇薇声势矮了一大截。
5秒钟后。
“麦师太加油!” 一声洪亮的鼓励,紧接着立马挂断。
麦又歌已经在座位上躺平捂脸了。
“其实,你可以直接点屏幕挂掉。” 徐君乐指了指汽车大屏,努力压抑着笑,肩膀微微颤抖。
麦又歌猛揪一把他的肩膀,继续捂脸。
"她......这个人就是话特别糙。” 麦又歌小声嘟囔。
“但是说得有道理对吧,师太?”
“徐师傅我看你是真的想要五星差评了。”
“原来你的外号叫师太啊,” 徐君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挺贴切。”
“她们打赌,一人出一千,大学四年谁寡到最后,就收所有人的钱。我赢了她们就记恨我,给我起外号。” 麦又歌翻了翻白眼。
“100m后到达目的地。”
导航的声音适时响起。
“我明天就回澳门了。” 徐君乐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方向盘。
“这么快?” 麦又歌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
“本来是今天回的,明天上午约了一个供应商见面。但是因为想跟麦满分一起拯救世界,我就改签啦。”
“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知道......今天耽误你了。”
“没事不影响,明天一早就飞。” 徐君乐转头看向她,“不过,你的任务可能完不成了。”
“啊?” 麦又歌没反应过来。
徐君乐停好车子,下来替她拉开车门。
“我是说你朋友的提议,这周恐怕不行了,我马上就走了。”
“徐君乐!” 麦又歌跳下车,咬着牙往他身上招呼。
“开玩笑,开玩笑的。” 徐君乐边笑边躲,看准时机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将她作乱的双手扣在胸前。
“我都要走了,说句好听的吧,麦满分。” 他放低了声音,额头轻柔地靠在她的额头上。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算好听的吗?
徐君乐显然觉得算。
“两周后,等我。”
麦又歌背靠家中大门,久久不能平复。
她又落跑了,在徐君乐想要继续吻她的时候。
不过和灯塔上的理性克制不同,这次她只是有点怕了。
她直觉如果继续下去,今晚徐君乐大概就别想走了。
所以她轻轻推开了徐君乐,飞快窜进单元门里,探出头说了句下次见,然后逃也似的进屋,靠在门上喘气。
徐君乐总是这样,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时间的浓度都好像被拉满了。
身在其中只觉得水到渠成,跳出其外才恍然一日千里。
她还没来得及开灯,月光透过窗户倾泻到屋内的地板上,好美,却又格外寂寥。
魔法失灵,梦醒时分,总是孤独的。
麦又歌叹了口气,准备起身进屋。
“叮叮叮。”
门铃响起,她浑身一震。
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她刷的一下拉开大门。
倒是把门外的阿姨吓了一跳。
麦又歌迅速整理好失落的表情:“您好。”
“小姑娘你好,”阿姨笑着说,“我是小区驿站的,请问是你买了沙发椅吗?”
麦又歌愣了愣:“我是买了个沙发椅。”
“今天他们送货过来了,但是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他们不好处理就暂时放到我们这儿了。赶巧年前我们仓库爆满,真是堆不下了。您看方便的话,能尽快来搬走吗?”
麦又歌还在愣着。
阿姨见状连忙道:“姑娘,我没有上门来堵你的意思,你可别误会。我就是今天打你电话也没接,这会儿正好在楼上送货,看你进了门,就想来问问。你要是不......”
“我去看看吧。” 她摆手示意没关系。
“啊?” 换对面愣了愣,“现在?”
麦又歌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病。
否则实在很难解释,她为什么要在零下十度的夜里,冲出家门跑到驿站,尝试搬走一个庞然大物。
但见到空无一人的单元门口,心里的失落倒是确切的。
“你一个人,确实有点难。” 驿站阿姨勉强的看了她一眼。
麦又歌捧住两侧脸颊,和眼前过于庞大的纸箱对峙着。
“要不明天一早,我叫个两个伙计过来,你付他们点......”
阿姨的话被麦又歌抬起的手掌打断。
“让我想想。”
该怎么办呢?
麦又歌,该怎么办呢?
5分钟过去。
她终于懊恼地低下头。
拿出手机,点开徐君乐的聊天界面。
“阿乐,你......” 她正打着字,突然顶上的 “徐君乐” 变成了 “对方正在输入......”
麦又歌打字的手一顿。
“对方正在输入......” 的字样足足挂了有一分钟,谁也没有发送一个字。
终于,对面放弃了。
乖巧的 “徐君乐” 又回到了页面顶部。
麦又歌叹口气。
就非得这样吗?!
她正准备放下手机,持续的震动顺着指尖传递到她的心脏。
是一个陌生的北京号码的来电。
麦又歌盯着手机屏幕,在心里默默数了5秒,按下接听。
对面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是熟悉的声线:“麦满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啊?”
“我的围巾呢,你怎么总要拿我点东西?上次是头盔,这次换围巾了。”
“我忘了。”
“嗯......我还没走远,你方便拿给我吗?北京实在太冷了。”
麦又歌没有说话。
“或者我来找你拿?” 对面的语气有些局促。
她继续沉默着,只是唇角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
“不方便的话......下次也”
“阿乐,” 麦又歌出声打断。
“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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