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自然是要坐马车的。
当然，对于在一个人坐的马车中看到陈星琪这种事情，白零倒没什么意外。
陈星琪也像个没事人一样，白零递给她一些糕点，她拿起来后就细细品尝了起来。
她自己从来不吃自己做的东西，至于为什么，那是个秘密。
马车前行的很慢，里面有暖炉，倒也不觉得冷。
二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直到颠簸停下，白零才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陈星琪一直吹着眼睑，吃着糕点，现在抬起头来，让白零看清了她的眼睛。
那是如同烈火般的玫瑰红，只有在陈星琪看向这世间的时候，它才会有光辉。
“你今天没有······”
白零一愣。
陈星琪摇摇头，无所谓的笑了笑。
“······”
白零没再多说，转头下了车。
陈星琪的眼睛眨了眨，笑容仍满溢在脸上。
.
一路上，带路的小太监都低着个头，不说话。
白零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一路上瓦墙不断，安静至极。
后来前方一片开阔，白零进了殿中。
“大哥，怎么样？要不要吃啊？”
薛怀志正拿着一块白色的糕点，在一个男人头上晃晃。
当今圣上的大哥叫作薛年潜，据说一出生就是个痴傻的，不得先帝喜欢。
薛怀志是先帝第四个儿子，也是最小的一个，最正常的一个。
他二哥薛翩声生来残疾，终生只能坐在轮椅上。
三哥薛岚是个哑巴，还被大火烧毁了相貌。
两个妹妹一个出家为尼，一个被渣男骗财骗色，直接疯了。
而他母亲又是先帝的青梅竹马，多了几分旧情，最后这皇位自然而然就落在他头上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肯定是他母亲干了点什么，但没人去说。
现在白零算是见到了。
薛年潜正傻呵呵的笑着，配上他有些瘦瘦的脸，白零有些不忍直视。
薛怀志，皇帝陛下，则分外享受逗自己的痴傻大哥。
“殿下。”
薛怀志听到声音，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结果接下来就不动了。
他眼中闪起玩味与兴致，上下打量起白零。
薛翩声则在自己的席座上安静喝着茶，戴着面具的薛岚也望着桌面，一言不发。
“没想到凌爱卿举荐的人，还是个美人。”
【“······大人，我可以申请剁了他吗？”】
白零默默关闭小灰的聊天框。
薛岚若有所思的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向白零时，两人的视线正好交错。
隔着面具，薛岚看清了被自己那个弟弟看上的倒霉蛋。
······
真是悲哀。
薛岚明明见惯了这样的事，可他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白零听风桦栎提起过这位皇帝陛下的“丰功伟绩”，男女不忌，欺软怕硬。
据说他把原本应该跟自己哥哥们定亲的女子全部纳入后宫，还硬塞给三个哥哥一群“美人”。
确定了，这人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爱卿叫什么？”
“白零。”
嘴上叫着爱卿，其实之前根本就没记住吧。
然后就是一堆你来我往，途中有几次薛怀志都妄图给他塞东西——
“白爱卿觉得这珍珠如何？”
“像鱼眼睛。”
······
“白爱卿喜欢这个金茶盏吗？”
“不喜欢。”
······
“白爱卿······”
在被白零近乎直白的拒绝N次后，薛怀志显得有些恼怒了起来，不过他现在兴致很高，就接着说下去。
薛岚的唇角微微勾起，这位显然脾气不小，凌将军的人吗？
薛怀志也不是没可能栽跟头。
薛岚不知怎的，心中就变得有些愉悦了起来。
薛年潜则笑着摆弄着手中的糕点，薛怀志现在心思不在他身上，他就一个人傻乐着。
薛翩声则喝着茶，好像周围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
“陛下。”
正在此时，一道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您在做什么。”
很恭敬的话，很不恭敬的语气。
华浅若不知何时进了殿内，薛怀志的脸色骤然就变了。
“我······”
薛怀志还没找好理由，就看见华浅若坐在了白零的另一边。
“白先生。”
华浅若的声音很轻，也不知是不是刻意的，但至少白零能听见。
白零有些困惑的望了过去，这人自己也不算陌生，毕竟自己可是被他盯了好几个月。
此时他的视线仍然落在自己身上，但不像之前那样能让人如坐针毡。
“华爱卿今日怎的进宫来了？”
华浅若不答，就坐在白零旁边喝起了茶。
薛怀志显然很怕他，对白零的兴趣也骤然减小，僵硬着坐回了他的位置。
后面就是在一片安静中度过，从华浅若和薛怀志偶尔的谈论中，白零得知这人对月清妃子的兴趣已经被消磨干净了，因为无聊所以把自己三个各有问题的哥哥请进宫内，本意是想来挖苦他们，就像一开始白零进来的时候。
结果白零来了之后不仅冷言冷语拒绝他，连华浅若也不知为何突然进宫了，导致薛怀志现在是心中大乱，原本应该被羞辱的三个哥哥也因此逃过一劫。
薛岚觉得有些梦幻，他没办法开口倾诉自己的心情，但他的目光总是暴露他的一切。
相比之下，薛年潜则因为心智不全而无知无畏；薛翩声则好像从一开始就跟没事人一样。
四个人，同父异母，他们可以称之为兄弟。
但并不可能。
薛怀志其实才23岁，大哥薛年潜也才27岁。
在白零眼中他们的年纪都应该是奶娃娃，不过他们之间半分没有所谓“亲情”。
薛年潜的心智不足五岁，薛翩声则很少说话——至于薛岚，他根本没办法说话。
最后这场宴会结束的非常潦草，华浅若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也没见他有什么意图。
“大哥哥。”
白零正想的出神，却听见有人叫自己。
是薛年潜啊。
“你长得好好看啊。”
薛年潜歪着脑袋，笑着对白零说。
白零见他还拿着刚才薛怀志逗他用的糕点，就伸出手，温声道：
“你手上的东西能给我吗？”
薛年潜手上只有一块糕点，他看向手心已经被捏的有些烂的糕点，摇了摇头。
“大哥哥，我悄悄告诉你哦······”
薛年潜似乎是担心白零误会他的意思，明明比白零长得高，却妄图蹲下来跟他说话。
白零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也跟着蹲了下来。
“每次四弟弟给我的，都不好吃。”
“苦苦的，酸酸的，辣辣的。”
“就是没有甜甜的。”
薛年潜的语气听起来很沮丧。
“但如果我不吃掉的话，四弟弟会告诉奶娘的。”
说着说着，薛年潜的眼神中流露出畏惧。
“······”
“你下次来我这里吧，我给你甜甜的，好不好？”
“好！”
“那现在，把你手上的给我吧，我帮你悄悄的藏起来，这样你的四弟弟不会发现的。”
白零的话语温柔，薛年潜思虑再三，最后把那糕点递给了他。
“你怎么回去啊？”
“走回去！”
薛年潜很高兴自己交到一个漂亮的大哥哥当作朋友，虽然刚才大哥哥在和四弟弟说话，但他觉得大哥哥并不喜欢四弟弟。
“我们一起走吧。”
白零笑了笑，邀请他。
“好啊！我让奶娘给大哥哥做饭吧！”、
薛年潜很高兴，对于这珍贵的朋友，他十分爱惜。
“走吧。”
白零牵起他的手，很粗糙，有很多伤口。
“我带你回去。”
.
华浅若坐在马车上，看着那人牵起薛年潜的手，然后逐渐走远。
“大人。”
车外传来声音，华浅若淡淡应了一声。
“薛年潜的情况和之前没什么区别，没有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
“薛翩声则多次避开我们，态度不明。”
“薛岚和从前一样，除了练武之外，从不出府。”
“凌无枉他们的动作这次有些大，具体想做什么没人知道。”
······
华浅若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车外的人也就不再多言。
京城仍然在下雪，雪花飘飘，寒风阵阵。
刚才在殿内倒是没有半点感觉。
“去买些炭火。”
“送给凌府。”
这句话很轻，最终，它消散在雪里。
.
白零被邀请在薛年潜府上吃饭。
他是“伏乐王”，理应有自己的王府。
但白零从进府开始就感觉到不对劲。
院子里雪堆积的很厚，屋子里没有任何柴火，整个王府都静的可怕。
“奶娘他们还在睡觉！不能吵醒他们！”
薛年潜是这么说的。
“睡觉？”
白零皱了皱眉，他料到薛年潜会被人欺负，但没料到是这样的。
“我们去玩吧！打雪仗好不好！”
薛年潜的眼神中满是期待，白零张了张嘴，咽下没有说出口的话。
“太冷了，我们先去生火吧。”
“你的手都冷了。”
最后白零哄着他进屋，让他好好待着。
“你要走了吗？”
薛年潜见他要出去，就攥着他的衣服，问他。
“没有，我给你去做饭，好不好？”
“真的吗？”
薛年潜看着他，目光不似之前那般澄澈。
“不要骗我。”
最后，他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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