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肢、断臂、飞溅的热血和一具具被砍下头颅的尸体。
这不是一场对决,而是一场屠杀。一场一个人,单方面对一群返魂尸的屠杀。
在少年诺兰加西亚血尽惨死在配电场后,昆兰便开始一场针对返魂尸的报复。地下室、停车场、下水道……这一个月里,到底杀了多少返魂尸,连昆兰自己也数不清楚。
可是杀死再多返魂尸又有什么用呢?
他把所有返魂尸从布鲁克林赶了出去,看似赢了,但他和血祖都知道,这一次是他落入下风。
血祖撤离布鲁克林的时候,还带着对昆兰的嘲讽,嘲讽他失去朋友后,只能无能狂怒,通过猎杀返魂尸来发泄愤怒和悲痛。
“昆图斯,”一个女性返魂尸突然站定,她的表情变得威严而高深,眼白变成了纯黑色,喉咙里发出男人的声音,“礼拜日下午七点,湾脊区附近的公园,河岸边,用《陨落之光》交换你那个人类宠物——”
昆兰一刀削下她的头颅,那个冒着白血的脑袋带着诡笑滚落在地,失去生命力的身躯缓缓向后跌落,一张照片还夹在她指尖。
昆兰取下照片,擦去污水。一个褐色头发的少年正透过照片看着昆兰,他的神情非常奇怪,湖绿色眼睛带着未尽之语。
假的。
这一定是假的,加西亚已经死了,照片上只是一个长相相似的人。昆兰抿着嘴唇,愤怒地将照片揉成一团,随手丢掉。
细如牛毛的雨丝自铅灰的天幕撒下,飘飘荡荡落在树冠上草叶上。雨帘笼罩了整个城市,朦胧了血迹和残骸。
照片被风一吹,滚进一丛杜鹃花里,雨水打湿了它,使它蒙上泥尘。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黑色军靴突然停在杜鹃花丛前,去而复返的昆兰弯腰将照片捡了起来,抚平褶皱,擦去污水。
照片里的少年实在像极了加西亚,只是他要更消瘦,五官就显得立体分明许多,惨白的脸上有很多淤青。因为不修边幅,褐色的头发快要挡住那双湖绿色的眼睛。
他的神情很愤怒,眼神冰冷,表情看上去十分眼熟,昆兰好一会儿才发现,他的神情很像自己。
照片的背面印着拍照的日期:05/21/18:54:13——这是三天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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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殖场里,五月二十日凌晨,姜潮已经在那把摇摇欲坠的凳子上站了十个小时。
第一个小时,他身体紧绷,勉强支撑。第二个小时,他的精神逐渐疲倦,被缚在身后的两只胳膊时常有针扎一样的痛感。第三个小时,守卫跑过来冷嘲热讽,并且用他的警棍威胁地敲打姜潮的脚趾,剧痛让他差点跌下凳子,脖子被绞出血印……第十个小时,他一夜未合眼,长时间全神贯注使他头晕恶心头疼,精神涣散。更糟糕的是,双脚因为站立过久已经充血肿胀。
姜潮的双眼布满血丝,无意识地盯着房顶一处暗色的污渍发呆,许久后才反应过来,这里就是那个倒霉的光头男人葬身之所——他的尸体在天花板上挂了一个多礼拜,恶臭难忍,直到腐烂的手指坠落在了一个守卫的脑袋上,这场精神酷刑才得以终结。
而现在,姜潮就挂在光头男曾经挂过的地方。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了上来,倒是让浑浑噩噩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努力挺直身体,一旦放松,绳子就会拉扯住脆弱的脖子。冷汗从头发上流进眼睛里,刺痛眼睛后,又混着生理性泪水流到下巴上。他的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就像两个装饰品,直直杵在那里。又像老旧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锈迹斑斑,迟钝麻木。
心跳的声音非常规律,每一下都带动耳膜的鼓噪。姜潮仰着头,目光聚焦在虚空的一点上,嘴里默默地计数,四万一千七百八十五……
直到太阳光从东面的气床慢慢偏转到南面,几个守卫嘻嘻哈哈走进来。他们对褐色头发的少年居然还没有死掉感到惊奇。
其中一个用刀隔断绳索,然后就看见少年直直倒下来,蜷缩在地上鱼一样喘气。
他们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架起他,像拉着一个麻袋,把他拖过门槛。
姜潮被摔在铁制的椅子上了,手脚戴上了固定的皮套。他抬起汗津津的脸,看着从门外缓缓踱进来的戴维斯。
男人似乎心情不是很好,表情余怒未消,似乎刚刚同某个人狠狠吵了一架,却没有吵赢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强压下去的怒气。
他刚刚进来,就吩咐海伦医生给姜潮抽血。在海伦医生弯腰寻找血管时,戴维斯又烦躁地阻止了她。
“不需要这么麻烦,”他拔出一把银亮的小刀,冰冷的刀锋贴着少年苍白的皮肤,然后在手腕处用力划了下去。
姜潮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挣扎被手脚上的皮套压制了,他的胸腔里发出嘶哑的喘气声,似乎希望通过呼吸来抑制疼痛。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石膏一样的雪白手指向下流,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房间里迅速弥漫。
戴维斯示意一个守卫接住那些血,“这不是简单多了吗?”
海伦薄而严肃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她只是点点头。
一小盆鲜红的血液被倾倒在房间中央那个巨大的血罐里,十几分钟分钟后,这个血罐会被卡车拉走,分送给各处血族。
很快,褐色头发的少年的血液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奔涌,伤口处逐渐收缩。戴维斯不太满意,用匕首划开少年另一只手臂,这一次只有少量血液流出来,涓涓细流一样落进罐子里。
戴维斯一共割了三刀,少年的血几乎流光了。他才慢条斯理擦净匕首,让守卫把人拖回去。
等会新人会来,这个血奴还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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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笼子里,亚瑟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不停地走了走了去,偶尔还会抬脚猛地把铁笼子踢得哗哗响。
理查德垂着头坐在笼子里,略长的棕色卷发遮住了半张脸,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是毫无疑问,他们都在的等待着什么。
突然,库房外的大门发出咔哒一声,几个守卫拖着昏迷不醒的囚犯,粗鲁地把他塞回铁笼子里。
“等着吧,等着吧,”一个守卫懒洋洋地宣布,“等会有好戏看。”
守卫一走,原本软软躺在地上的褐发少年立刻动了动,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惨白的手摸索着搭在铁栅栏上,借着栅栏终于勉强坐了起来。
“你还好吗?”理查德急忙问。
姜潮满脸痛苦,用手背按摩自己的太阳穴,显然无力说话,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你……你没有拿到是吗?”理查德尽量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实在不想逼迫重伤的同伴,只是他必须问清楚,这样才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褐色头发的少年表现出想要呕吐的**,根本顾不上理查德,埋头干呕。
亚瑟看见他两只胳膊似乎使不上劲,手腕上两道深深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边缘翻卷凝固着发黑的血液,他提高了音量,“他们给你放血了?”
姜潮点点头。
理查德离得远,一时没有看见,听见亚瑟的话,他不由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突然严肃地说,“我们现在就走!”
戴维斯很喜欢杀鸡儆猴,上一批选中了光头男,那么马上要来的新人呢?毫无疑问,他挑选了加西亚。所以他才会提前把姜潮的血抽掉,以免等会虐杀他时太过浪费。
亚瑟愣了一下,很快想通了。他从头发里翻出曲别针,飞快地捣鼓两下,竟然打开了铁笼子的锁。
然后他如法炮制,放出了理查德和姜潮。
他做这一切根本没有避开其他血奴,反正马上就要逃跑了,还怕血奴里有告密者吗?
”我来背你。”亚瑟说。
姜潮挥挥手,突然吐出了一个沾着血丝的、寸长的硼硅玻璃瓶。吐出这个后,他显然好受一些了,擦了擦嘴,在亚瑟他们惊讶的目光中,开口道,“实际上,我拿到了凝血剂。”
他发现了监控,因此知道自己肯定会被逮住,拿走凝血剂的时候还顺手拿了瓶其他的药,在监控死角直接喝下了凝血剂,为了保险起见,连瓶子也一起吞了下去。等戴维斯气势汹汹赶过来的时候,他上交了另外一瓶药。
“感谢戴维斯,他不想让我好受,放了我不少血。”他冷冷地说。现在含有大量凝血剂的血液已经进了返魂尸的嘴里,幸运的话,再有十分钟,那些返魂尸就会死亡。
亚瑟愣了一下,大力地拍打姜潮的肩膀,语无伦次地夸赞他,“真有你的,真有你的……”
姜潮就像一只地鼠,被他拍得一缩一缩的。无奈地想: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能不能逃出去就看这一次了。
只是……姜潮看了一眼铁笼子,几乎所有血奴都眼巴巴看着他们。如果不带他们,留下来死路一条,似乎有些太残忍了。
他和理查德对视一眼,理查德推了推眼镜,认为应该把人全部放出来。
“不为其他,只为了把水搅浑。”
几十个男人,即使被囚禁了一个月,体力大减,但是在亚瑟和另外几个强壮的男人的偷袭下,门口三个守卫毫无防备,只来得及放出一枪,打伤了其中一个袭击者,就被击倒在地。
枪声惊动了守卫,隐约可以听见远处的喧闹声。
他们一鼓作气,冲出了囚禁他们的仓库,一头扎进外面陌生的厂区。
这些天他们一直是采血室——仓库——食堂——浴室,四点一线,对整个养殖场的地形根本不熟悉。幸好,亚瑟根据浴室墙上的管道图,绘制了一副简易地图。
他们沿着走廊逃出去,一路破坏看见的所有监控设备。与其说这里是养殖场,不如说这里是一个厂区,仓库连着仓库,厂房连着厂房,到处都是铁门和守卫,他们趁着守卫不备,跑出很远,但是最后又被真枪核弹的守卫逼退回去。
“怎么办?”亚瑟问,他把沾着血迹的椅子的腿扔掉,哗啦哗啦打开一把枪的保险栓。
刚刚他偷袭了一个警卫,抢下了他的配枪,可惜差点被打断胳膊。
“我们出不去,”理查德烦躁地咬着手指,仔细看亚瑟绘制的地图,在上面指了指,“这里,这里,是两道门,一道是小的铁栅栏,另一道是养殖场的大门,我们很难突破。”
姜潮体力不支,他被抽了太多血,浑身都是冷汗。马尔科默不作声,主动扶着他,以免他掉队。
姜潮想了想,说,“或许我们该去食堂看看。”
“好主意,”理查德眼睛一亮,“那里或许可以找到武器。”
整个养殖场呈“串”字形,最外围是一圈嵌着铁丝网的高大围墙,中间一条道路,联通着左右两边的仓库、食堂、员工休息室、采血室、厂区、停车场、办公区、侧面是独栋的楼房,他们猜测是员工宿舍,大门口还有一个安保亭。
一群人说走就走,转向厨房。在骚动发生的时候,里面正在准备午餐,一盆盆土豆堆得像小山,吐司面包就这么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有煎好的牛排、鳕鱼和一大盆提拉米苏蛋糕,质量明显出一大截,他们从来没有在血奴的餐桌上看见过,应该是专供守卫和管理人员的员工餐。
亚瑟用叉子毫不客气地叉起一块牛排,塞进嘴里大嚼起来。血奴一天供应两餐,今天他们还没有吃过东西呢。
他看起来似乎十分满足,“真难以想象,我们正在吃大餐,那些高高在上的管理人员正在饿肚子。”
理查德在厨房里翻翻找找,把那些烤箱、电磁炉全聚在一起,“看我找到了什么!”他惊喜地把好两个圆滚滚的铁罐子搬出来。
姜潮坐在地上喘气,只走了一段路就感觉体力不支,“这是?”
“煤气罐!”一个不知道名字的血奴愤愤不平地说,“那些狗娘养的,估计还经常享受BBQ呢!”
他说着,粗暴地踢了一脚灶台,“再找找,烧烤不可能没有汽油!”
最后,他们在一个柜子里发现了两升汽油。
有了这些,他们大概可以炸掉那两扇挡路的铁门,运气好,还能炸伤不少守卫,逃跑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一群人放松了不少,总算不像之前那样恐惧烦躁。他们美美地大吃一顿,每个人都狼吞虎咽,就连姜潮都硬塞了许多牛肉卷,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是不是人生最后一餐。
饱餐过后,每个人都似乎焕发了无穷精力。而守卫已经带着枪聚集到厨房外面。姜潮猜测他们之所以没有开枪,是因为承受不了一次性失去这么多血奴。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戴维斯也是有上级的,如果不能提供足量人血,恐怕他会受到非常严厉的处罚。
果然,不一会外面的广播就响起戴维斯的声音,他非常强硬地表示会在五分钟后用毒气弹杀死食堂里所有人。如果投降的话,他只会惩罚他们,但是不会伤害他们的性命。
他的话让人群慌乱了一会儿,戴维斯的残忍实在让人留下浓重的心理阴影。
“他不敢,”姜潮斩钉截铁,“除非事态恶化无法挽救,否则他不会杀死所有人,他承担不起。”
他们派出一个机灵会说话的代表,在门口和戴维斯讨价还价,其他人寻找其他的出路。
亚裔青年“李华”找到了食堂的通风管道,大概会通向食堂后面的空地,可惜非常窄小,只能容许瘦小的人通过。
一半以上的人看着那个窄窄的洞口,再看看自己粗壮的胳膊,叹息。
最后能通过的只有还是少年的姜潮,亚裔青年“李华”,和另外两个清瘦的青年。理查德试了一下,差点卡在半路,他虽然瘦,可是骨架却很高大,肩膀宽阔,典型的西欧洲身材。
“能走多少是多少吧。”亚瑟叹息。
没有人嫉妒他们,因为走得这几个全部都很瘦削,要不然就是病号,也许少了他们拖后腿,逃生的几率更大一些呢。
亚瑟手边有七把枪,给了一把给姜潮。
“活下去。”高大魁梧的金发男人拍了拍姜潮的肩膀,险些把他拍得摔倒,“GOD!你实在太瘦了。”
确实太瘦了,姜潮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肉,多次抽血受伤,不计成本地折腾自己的身体,现在他走路两条腿都有些打晃。
姜潮没有再说客套话,他的身体实在不允许他留下来,只能跟着“李华”,顺着油腻黏糊的管道一路爬了出去,最后就像两个刚刚出生的小鸡,一咕噜滚出去,摔在柔软的草地上。
落地的时候,姜潮调整了一下,很快翻身爬起来了。幸好,他们没有掉到敌人堆里,而是在食堂后方的空地上。
姜潮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油污,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好机会。大部分守卫的目光都集中在食堂,他们可以趁机绕到员工休息室,在那里肯定会有武器!
前文有bug,第一个是地点混乱,时间太久,我记混了,以后来的地点为准。
第二个,把凝血药记成了抗凝剂,实际上,凝血药剂对血族才是致命的,抗凝未知。这代表了,昆兰的口粮变多了。
两个bug暂时不修改,包括一些病句,等完结后再一起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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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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