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特因为殴打保安、企图闯入教堂古迹被扣在警察局。费特看着不苟言笑的女警，烦躁地挠挠头，找谁保释啊？家里就剩亚伯拉罕教授了，他都那么大年纪了。
第二天下午，姜潮正在长椅上打瞌睡，女警察突然走过来敲了敲门，通知他们可以离开了。
等姜潮看见保释他们的人，湖绿色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好像看见了一头霸王龙正在跳脱衣舞。
“怎么了？”费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朝外看，“卧槽！”
姜潮艰难地咽下一口水，昆兰戴着亚麻色的假发，西装、眼镜、苍白的皮肤，一副社会精英打扮，但是暗红色的反螺旋状图腾像大片文身，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衬衣里……
哇哦！哇哦！姜潮的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
昆兰被他热烈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一边应付女警的询问，一边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怎么回事？
往日十分默契的姜潮根本没发现他的不自在，反而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昆兰顿住了，既觉得少年看着不太聪明，又不由自主翘了翘嘴角，回以一个有些别扭的笑。
这边两人相视而笑，那边费特大马金刀地坐在隔离室的单人床上，一米九的大个子，此时却毫无存在感，根本没人瞥过他一眼。这个络腮胡大汉蹙着眉纳闷地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总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就这样，昆兰领着欢欢喜喜的姜潮就走，费特自己捧着腮帮子跟在后面。
这种状态持续到酒店，因为昆兰开始兴师问罪了。
“你带着加西亚，两个人，勇敢地跑去偷一幅价值连城的壁画？”昆兰本来就面无表情，现在看上去更严肃了。
“呃……”费特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而且你去之前连教堂有多少保安都不知道，连值班表都没有查过。”昆兰继续。
费特尴尬地扣手，确实没查过。
然后昆兰开始有史以来第一次阴阳怪气:“我真庆幸，梵蒂冈的警察不佩枪，不然我很难看见你们两个完好无缺站在这。”
这种为儿子出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你是他爹吗？费特看了看蔫头耷脑坐在一边的姜潮，用口型:你倒是说句话啊！
褐色头发的少年怂怂地对他做了一个害怕的表情。
费特不服气道，“为什么光骂我不骂加西亚？”
偏心，就是偏心！
昆兰的脸已经阴得吓人:“他十七岁。”
一句话爆杀了费特，噎得他半天都说不出来话，只能在心里念叨:我十七岁已经离家出走，在外面飙车，交往过两个女朋友，和黑心赌场斗智斗勇了！
强烈谴责过费特后，昆兰的目光转向了姜潮，吓得姜潮一激灵，瞬间站得笔直，嘴巴已经不受控制开始反思。
“我错了，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
他干脆的认错态度明显打乱了昆兰的思路，所以他沉默了一会儿。
姜潮赶紧岔开话题:“另一团泥土找到了吗？”
这下昆兰没有心情再说其他了。
姜潮很诧异:“有人捷足先登了？”
昆兰点点头，越靠近泥土越能感觉到微妙的吸引力，只花了一点时间就确定了泥土的去向——一个房地产商人的收藏室里。他用了一点手段让房产商自愿卖出泥土，可惜交易前一天，富商全家死于非命，泥土也不翼而飞。
姜潮愣了半天:“是三始祖？”
昆兰也很困惑，因为这不像三始祖的作风，可是除了他们又有谁呢？
多想无益，已经失去了日本广岛的那团泥土，那么梵蒂冈的这团势在必得。这也是他不惜跨越大半地球，千里迢迢跑到这里的原因。
梵蒂冈的教堂确实守卫森严，最麻烦的是游客众多，时刻暴露在公众视线里，想做点小动作难于登天。
费特盗窃未果使教堂的防卫更加森严，昆兰也不能保证在不大开杀戒的情况下盗取泥土。
所以他另辟蹊径了。
他让费特改头换面，扮成一个珠宝商人，以公益的名义给圣彼得大教堂及相邻的西斯廷教堂捐赠了一大笔钱，要求对教堂进行修复。
然后他就以孟菲斯大学历史学教授“埃里克安德森”的身份大摇大摆进了教堂，光明正大参与教堂修复的评估，动手把泥土铲回来了。
姜潮一边分离闪光泥土中的杂质，一边问:“你从哪里买的假身份？”经得住一道道检查，以后他也去买一个。
昆兰一边摘下手上的白手套，一边道:“那是我曾经用过的身份之一。”
姜潮反应过来:“你真的去大学教过书啊？”
“这很奇怪吗？”昆兰反问，他活了几千年，血祖又像蟑螂一样能藏，闲着没事干什么都有可能。
姜潮和费特惊讶地对视一眼，然后两个脑袋凑到了一起。
姜潮小声问:“你什么学历？”
“……高中。”费特木着脸。
“……我也。”姜潮木着脸，穿越前他大二，还没有毕业证，穿越后他直接变成了高中生。
挺好，昆兰凭借一己之力拉高了这间屋子的平均学历。
拿到泥土后，他们了却一桩心事。昆兰甚至问姜潮要不要在梵蒂冈旅游一下，可惜这一个月来姜潮和费特在梵蒂冈快呆吐了，而昆兰对历史古迹兴趣缺缺，文物？什么文物比他历史还悠久？那确实也没有。
一行人慢悠悠转到意大利乘飞机直达华盛顿。
华盛顿还是老样子，因为傍晚正是下班高峰期，公路大摆长龙，而今天似乎格外拥堵，车流已经整整五十分钟没有挪动。偶尔还有一两辆警车呜呀呜呀着。
“又出车祸了。”开车的司机骂了句脏话，打开车窗开始吸烟。
坐在后座的姜潮不太喜欢烟味，犹豫了一下，戳了戳副驾驶的费特，用眼神暗示他制止一下。
费特秒懂，回了一个OK，然后——问司机要了一根，也开始吞云吐雾。
现在好了，姜潮遭受两边夹攻，皱着眉头一直咳嗽。
昆兰都看不下去了:“把烟熄掉。”
可惜，费特和司机看了看还剩一半的烟蒂，默契地假装没听见。这下轮到昆兰诧异了，第一次遇到这样情况，以前人类看见他就像看见鬼。
姜潮倒是知道怎么回事，化过妆的昆兰没有那么拒人千里之外，看起来只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社会精英，顶多比较英俊，尤其他手里还拿着姜潮的手机、水杯，看上去不要太亲民哦。
“我要投诉了。”姜潮咳嗽一声，赶紧放大招。
费特和司机对视一眼，双双猛吸一口，然后把烟头丢出窗外。
司机可能怕被投诉，搓搓手，很热情地和昆兰套近乎。
“先生，你儿子长得和你真像。”他夸奖。
一句话让车里直接沉默。
昆兰:“……”
姜潮:“？”
“谁是他儿子！”姜潮直接抗议，他喜欢昆兰呢，被司机这样一搞直接差辈分了。
“呃？”司机挠挠头，指了指，“你们的眼睛一模一样，难道不是父子吗？”
姜潮愣了一下，转头去看，正好和昆兰对视了一眼。直到这时候，姜潮才发现昆兰戴了副和自己眼睛颜色一样的美瞳，都是湖绿色，乍一看好像在和自己对视。
“你怎么找了和我一样颜色的？”他趁司机不注意，小声问。
昆兰有些困惑，头微微倾斜，在姜潮耳边说:“不好看吗？”
他灼热的呼吸拂在姜潮的脖子上，让人半边身子都麻麻的，姜潮木木地直起身:“好看，好看。”
要命，被撩到了！
姜潮在心里暗暗想:不行，一定要反撩回去。他酝酿了一下，正准备开口。
突然，昆兰的眼神变了变，表情从之前的悠闲转为严肃。
姜潮知道他的视力好，一定看见了什么东西，于是直起身，朝车窗外看去。
如血的夕阳下，长长的车队像一条蛇，蜿蜒曲折。每一辆车都挤在一起，难以挪动。最前方地平线处却兴起骚动，远远一团红色朝这里走来。
“那是什么？”姜潮问，同时悄悄地把匕首握着手里。
在这样拥挤的地方，每个人都动弹不得，枪支这种需要远距离射击的武器反而没有匕首好用。
红色逐渐靠近，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咒骂声、音乐声中，一群披着红袍戴着红色面具的人举着大大的牌子，排成整齐的纵队，悄无声息地在拥堵的车流边走过。
他们看上去如此安静，和周围的杂乱格格不入，一行人幽魂一样，沉默地飘过，红色的衣袍拂过车身。
姜潮同其中一个红袍人对视了一样，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瞬间扩散开。
“关窗！”姜潮连忙坐回座位，大声喊道。
司机还在看热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姜潮被一股恐惧催促着，又喊:“关窗！”
费特听出了姜潮的恐惧，探过身将驾驶座的窗户关上。
几乎是玻璃升上去的刹那，同姜潮对视的红袍人出现在车窗，他歪着着，眼神空洞地从车窗打量了一会儿。
姜潮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靠在昆兰身上。
砰！
红袍人的头直直撞上汽车玻璃，他怪异的举动把司机吓了一跳。
红袍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为进不来而苦恼。他在车厢外转了一圈，又绕回姜潮的那一面，隔着玻璃朝里面看去。
姜潮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那种怕不是对着血祖或者昆兰的怕，而是一种毛毛的，不愿意细想的怕。
他看着窗外的红袍人，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可是瞳孔缩得很小很小，眼球几乎不转动，眼白被血丝簇拥着，托起几乎要爆出来的蓝眼球。
红袍人伸出手，仔细描摹车玻璃上的影子，似乎非常陶醉。然后，他对着车里隐约的倒影笑了。
他的眼睛弯下来，可惜是僵硬的弯下来，即使笑了，也并没有增加丝毫亲和和顺，只有诡异。
然后，在姜潮呆若木鸡的注视下，他伸出自己的右手，裹着厚厚的绷带，还渗出不少血色，因为裹得绷带太多了，整个手掌变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椭圆形，很像哆啦A梦。
这个形容挺好笑，可是姜潮笑不出来，他只觉得心里发毛，眼睁睁看着红袍人剥开绷带，露出光秃秃的手掌！五根手指不翼而飞，只有圆滚滚的手掌！红袍人举着手看了一会儿，做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他用伤口上的血去涂车窗。
姜潮闭上眼睛，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寒意，那是一个正常人看见一个疯子的恐惧，永远不知道对方会做什么，永远猜不透疯子的想法。
好在警察很快来了，将车窗外的红袍人控制住，被拖走的红袍人一直直勾勾看着车窗里。他的兜帽掉了，露出一张年轻但恐怖的脸，上半张脸清秀，但是双唇被割去了，露出肉色的牙床。他的牙齿张合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这他妈是什么？”费特低声咒骂。
“人。”回答的是司机，目睹过那样血腥的场景，他也很不好受，可是对爱车的心疼更胜一筹，“拜血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教派。号称可以治愈一切疾病伤痛，他们的成员就喜欢裹着一身红袍，把……割掉。”
“把鼻子嘴唇和手割掉？”费特嫌恶不已。
司机沉默了一下，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是把□□官割掉。”
费特活像生吃了一只蟑螂，而姜潮也感觉一阵反胃。
他不由自主看向窗外，自残的红袍人已经被警察抓走了，其他的红袍人却没有丝毫反应。他们站在路边，举着巨大的牌子，上面是红漆喷出来的“blood”。
太阳逐渐西颓，他们的红袍融入夜色，好像一个个伶仃干瘪的死神骷髅，披着破烂的衣袍，在路边召唤亡灵。
公路终于开始运行。车窗外景色变换，只是都蒙着层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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