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云坐在卧房里,目光望向斑驳的地板,思绪开始飘飞。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修长的手指婆娑着木制相框参差不齐的边角,微微有些剌人的手感。相框里嵌着的是一张泛黄褪色的相片,相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身旁跟着一个女孩。那女孩的笑容明媚,身旁的女子脸上也是带着笑的。
十年了。萧天云想着,都快忘记自己十年前的样子了。
她的眼光里有些淡淡的怅惘,又将相框缓缓放下。
早就不一样了。她想着,十年来在华亭深如巨海般的名利场里纵横,在刀山火海中翻滚,怎还会露出那样淡然的笑容。
倏地站起身来,她从来不会任凭自己陷入对往事的回忆里,整理好披肩宽大的下摆,脚步沉沉地走出门去。刚好遇见了想要出门的沈碧遥,萧天云停下了脚步。
“你要去哪?不是说不可以随意走动吗。”沈碧遥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事情已经平息了,纪承飞再也没有找上门过,多亏了帮主暗中相助,沈某感激不尽。而帮主事务繁忙,我再多留怕是会给您添麻烦,不如就告辞。”萧天云目光冷冷地望向她,像一把利刃想要撕开她的五脏六腑。沈碧遥低着头,心里却悄悄打着鼓。
良久,萧天云的神色终于淡了下来,似是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
“罢了,我强留你也是留不下来的,你想走便走吧。”
“多谢萧帮主理解。”说罢,沈碧遥就离开了。萧天云望着她单薄却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今日的风有些冷。她裹紧了领口的绒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早就知道会是如此。
然而她还是希望着沈碧遥或许能多几分犹疑,脚步不那么坚决。
江毓梦等了很多天都没有等到小报上关于自己的秘闻,倒是几天后的《生活报》刊登了纪承飞骄奢淫逸,借着导演的名头行诸多不轨之事的报道。
她隐约觉得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纪承飞突然被爆,还十分巧合地就是在威胁自己之后。
然而她没有再想,只是暗自庆幸着那人恶有恶报,便继续找剧本面试。前几日,她突然得知了那个笔名叫“青远”的作家刚刚完成一部抗日剧本,正在招募演员,却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大抵是嫌这人名气微弱,看不上眼。江毓梦却被勾起了好奇心,叫春莺和剧社联系了,连本子都没怎么看便接了。
然而当晚春莺就回来说自己被拒绝了。
“小姐,那人傲气得很,说什么这个角色必须得是更成熟一点的人来演,明里暗里嫌弃小姐您稚嫩呢。”江毓梦听罢,火气直窜头顶,腾地一下站起来了。
“凭什么?他甚至都没有看过我的演出,凭什么这样否定我?”她甩开手里的本子,坐在沙发上,“春莺,你再去一趟,就说我江毓梦想要见他。”“是。”春莺出门了,江毓梦一个人坐在家里,左思右想只觉得蹊跷。如今她在华亭几乎是如日中天,导演编剧争先恐后地与她合作,怎的这毫无名气的小作者倒是摆起了架子?青远......江毓梦在心底又将这两个字翻来覆去琢磨了一阵,蓦地恍然大悟。
这可不就是沈碧遥?
她从床上翻下来,抓起一件针织外袍,就要往门口走。一开门,刚好遇上春莺回来。
“小姐,那人说什么也不愿意见你。”江毓梦顾不得春莺犹豫的眼神,推开她就往外走。皮鞋在石板路上踩出踢踢踏踏的声响,飞扬的灰尘被她甩在身后。
气喘吁吁地走到剧社门口,她开口就说要见青远。
“江小姐,”接待她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愁眉苦脸的样子,“您就别为难我了,这样我两面都难做啊。”“那麻烦您告诉她,我知道她是谁了。别想躲着我,这戏我还真就非演不可了。”
说罢,便把包甩在一边的椅子上,坐在这不走了。
“我就在这呆到她来见我为止。”沈碧遥坐在桌前望着空白一片的草稿纸出神。春莺已经来找过自己好几遍了,明里暗里劝慰着自己和江毓梦和好。
“沈小姐,你和我们小姐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嘛,去见一面说清楚就好了!”春莺还太小,她不懂得有时候人与人的情感并不如日升月落那般顺理成章。沈碧遥并非不想见她,分别的每一个寂夜,她都会在黑暗中轻唤那人的名字,把这三个字放在舌尖细细品味,好像在打磨一颗圆融的珍珠。
她就是那河蚌,在深海里被沙石剐磨得伤痕累累,却将拼尽全力护住心头的那最柔软的一寸。江毓梦对她而言,远比珍珠还要珍贵。
雪白的信纸被笔尖洇开墨色,她扔下手中的笔,任凭沉重的金属外壳砸在桌上发出咣当声响。她有那么一瞬茫然了,华亭夜场之外依旧是连天的战火,硝烟与硫磺的味道让人眩晕,而她笔下的世界却坚不可摧,在这里任何罪恶都会被战胜,正如她们所希望的那样。
但现实的华亭却早已破败寥落,她知道,如果没有人举起枪,那么我们的家园就会被占领。她要做那个举起枪的人,纵使孤身一人。
然而她也会隐隐地期待着,这条崎岖的道路上,有人能够与她并肩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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