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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人皮烟碟儿

一路奔到校园外,暴露在秋日的晴空高阳下,平宜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仲君怀学她的样子也伸了个懒腰。她有些气恼地捶了他一下,突然想起,“你知道吗?珍珍告诉我,赵斯蕙针对李漪月,不光因为她受欢迎,更重要的是,她们俩是……情敌。”

“噢?”仲君怀挑眉。

“你噢什么噢,”平宜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她俩都欢喜你!”

仲君怀反过来取笑她,“暗恋我的女孩子海了去了。难道我要个个都记得?”

仲君怀生得极漂亮,漂亮到爱说些猖狂的话,大家也都笑笑包容了,唯独平宜这个没开窍的黄毛丫头,不屑地哼了他两声。

不知为何,她总忘不掉办公室里赵太太那声“杂种”,仲君怀听到那二字,依旧端着云淡风轻的架子,好像根本没往心里去。

嘴唇越抿越惨白,向来的嚣张气焰好似风中花烛,叫赵太太红唇一吹,摇摇曳曳地灭了。

平宜遂问:“许友扬欺负王谢那会,听你说起那些挨欺负的门道,如今想来,像是有经历的。你是叫谁欺负了吗?”

仲君怀的笑意刹那冻在脸上,旋即化了霜,笑得更甜,说不出的违心与警惕。平宜的问题触发了他自我保护的开关。

平宜依旧耿耿地盯着他,等着回答。

仲君怀没辙,问:“你当真想听?”

平宜点点头。他在天真面前败下阵来,收了夸张、虚伪但漂亮的笑,心里还有点不甘心就这么剖露了自己,“要不,我请你去吃奶油蛋糕吧。”

“饭都没吃,吃什么蛋糕。不说算了。”

平宜一甩手就要走,被他抓住,“谁说我不说了,边吃边说。走走走。”

—·—

平宜左挑右捡,进了家柴爿馄饨铺,店内空间局促,置四、五张小矮桌,仲君怀觉着一踮脚就能撞到天花板。平宜听他啧啧有声,抬头望去,他说:“要不还是去罗西饭店吧?或者去静安寺的川菜馆子。”

平宜不惯着,骂道:“你又犯什么少爷病?”

仲君怀只好跟她对面坐下,沉默地用手指尖蹭过桌面,指腹立刻堆积起一层油腻,但平宜如巡海夜叉一样阴恻恻盯着,他吞了吞口水,把抱怨的话全掐死在肚子里。

点了两碗素馄饨,仲君怀环顾了几遍,确保店里没人注意他们俩,这才深深地低下头,对平宜拉开后颈的衬衫领子,只见白皙的皮肤上堆叠着一片密密麻麻的圆型肉瘤疤痕,它们痊愈于很早之前,然后永远在他后颈与脊梁之间住下。

挨过什么欺负?仲君怀无意列数,他直接挑选了其中一件给平宜看。

已经令平宜大为惊骇,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又飞快缩了回去。

仲君怀合起领子,坐回原位。“这么说吧,”他搓了搓手心,有些局促又拼命释然,“她们折辱我。”

这个字眼也是他反复琢磨后选的,有着比“欺负”更沉更恨的底色。

他那双透着点绿的棕色眼睛直视平宜,“到今天,那些疤还会发痒。”说着不由伸手想摸。

“别,”平宜越过桌面捉住他的手,“别碰了。”又问:“她们……是谁?”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追问有些讨厌吗?”仲君怀低声道:“是我父亲的姨太太们。”

他十岁,还是九岁?被父亲强抢来的姨太太,仲君怀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幽蓝烟雾里依稀是一张软嫩的鹅蛋脸。她不开心,却最受宠,整日糟践家里的东西取乐,首饰、瓷器、西洋画……然后是京巴犬、用人,仲君怀。

她很快把君怀当成了最心爱的玩具,爱不释手,尤其喜欢用他的后颈来熄烟。

再好的烟碟,任它是镶金嵌玉、象牙雕就的,还是仕女幽怨的青花瓷、桃红柳绿的珐琅彩,俱是些死物。

可当烟头摁在娇嫩肌肤上,表皮像刨花一样迅速翻卷挛缩,伏在地上的身体一边颤栗一边哭泣,那些死物哪及眼前万分之一的生动?

仲君怀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取悦着她,没了她,也会有新的姨太太。

后来他向其他用人们学得乖了,遇事不哭也不哀求,只是赔笑。卑微得让人懒得施展意气,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仲君怀非常抵触与人谈及他父亲的家,但王平宜可以成为唯一的例外。尤其经历了许友扬、赵斯蕙两场风波以后,他们已经是类似战友的交情了。

“我娘是半个中国人,半个荷兰人。”

原来他外祖母家是在台湾经营的荷兰人。外祖母生在台湾,**岁上举家迁往美利坚。

外祖母读中学时,因缘际会下,她家成为一名前清公款官派的留学生的寄宿家庭,年龄相仿的两个孩子很快成为了好朋友。

后来横生变故,那留学生蒙召归国、中断学业,两人依旧维持通信,纸短而情渐长。

可他们间有种族之隔、文化之别,又有座太平洋。太远了,谁敢奢望这么遥远的将来呢?

本以为缘分仅止于此了。

谁知数年后,他得贵人资助,赴美继续学业。等外祖父从普林斯顿毕业时,两人也冲破重重阻隔修成正果。

婚后,外祖母随丈夫回到亚洲,在天津生活。他们最小的女儿,嫁给了当地望族,又生下一双儿女,便是仲家姐弟。

遗憾的是,小女儿的婚姻没有父母那般圆满,早早地抑郁而亡了。

不管美国还是中国,那时候都猜忌不中不洋的人,明明流着两边的血,偏哪边都不认可你。仲家姐弟同样沾了点红毛鬼血统,仲君怀比他姐更明显一些,皮肤煞白,长雀斑,发色在阳光下微微泛红,还有个洋人标配的高鼻子,因此在外面没少挨欺负。

若父亲爱他们姐弟,境况会好许多,但他不爱。姐姐一走,他连在家里都要被姨太太们转着圈儿的“折辱”。

至于怎么个欺负法,真正具体的细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周围的人,哪怕是最亲的姐姐都不会、也不敢多问。端看他平日里招猫逗狗,吊儿郎当的模样,是个天塌下来都能睡安稳的样子,便都替他将往日揭过去了。

只他自己清楚,没过去,他至今还困在那段记忆里饱受折磨。

如今知道的人多了个王平宜。

他竟然在烟火气十足的街边小馆里平静地回忆那段往事,她静静听着,似乎他说的都是些寻常事,而不像他人那样急于展露他们的善良和怜悯。正因此,他才说得下去。

“我当时险些捱不下去,才决定给姐姐写信,要她接我走。明知她在美国日子也不好过的,但我想活下去,不想烂在那个家里。”

老板为他们端上馄饨,平宜把碗往他面前推,又把五香粉推过去,道:“多吃点!”

“你后悔问了?”仲君怀连珠炮发问,“你嫌弃了?还是在可怜我?我不要你可怜我。”

平宜被问懵了,莫名道:“不后悔啊,我本来就想知道。你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嘛。”

“你不觉得我懦弱、憋屈、可怜虫?以后不想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了……”

“我问你,”平宜板起脸,“赵斯蕙欺负沈珍珍,你会去嫌弃沈珍珍吗?会疏远她吗?”

仲君怀立刻回答:“当然不会!这又不是她的错。”

“对啊,这又不是你的错。一样的道理,对不对?”平宜一拍手,仲君怀这下真心实意地笑了。

这时平宜却叹道:“你该早点认识我。怎么着,我也能替你出出气。”说的好像她有多大能耐似的,但很可爱。

趁着气氛还算融洽,仲君怀终于问出那个耿耿于怀许久的问题,“你既然不讨厌我,第一次见面时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啊?”平宜舀起一只馄饨,吹了两口气,嚼下以后,问:“我怎么看你了?”

“就是……隐隐约约的惊讶,又有点嫌弃的眼神。”

平宜勺子不停,脑中飞快地倒带回忆。“好像是挺惊讶的。那是因为开门看到宋二叔,几年不见,他晒得像块焦炭,恰恰你在后头,简直白得扎眼,我就想:怎么有人能白得跟鱼泡一样。”

“你才像鱼泡子呢!”仲君怀顺嘴反驳。

平宜撇撇嘴,“然后你突然就对我阴阳怪气、牙尖嘴利起来,我还一肚子气呢。原来是你瞎想八想,误会我瞧不起你!”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小人之心了。”

平宜低头吃馄饨,心想:原来他很介意自己的身世。他不怕公开的刁难攻击,却会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介怀许久,甚至讨厌上一个人。

她想起母亲说姐姐的话,同样适用于仲君怀:心思太重。

—·—

另一头,惜予与萧三在校门口辞别宋二、君黛。

萧三执意送惜予回家,惜予想到那样的话免不了要留他用顿便饭。眼下,王遗时情志消沉,神经又格外敏感,见到萧三说不好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便提议在外对付一顿。凭心而论,她讨厌这种貌似做贼的行径,因此不免暗暗埋怨平宜,找谁不好,非找萧三。

萧三拒绝了她的提议,说得赶回家去。惜予才知道,就在她家兵荒马乱的这一段日子里,他的夫人春祈病重了。萧三今日是为平宜硬挤出了空当。

春祈生了肿瘤,医生建议她摘除子宫,再前往美国接受后续治疗。她尚未生育,不肯遵从医嘱,眼见着情况一日日恶化下去。

谈起妻子的倔强,萧三脸上也泛起一层忧郁。惜予没想到他这几个月帮她家奔前跑后的同时,自家竟也在经历变故……她前面还设法打发他别去福煦路,惜予内心涌起一阵愧疚。

“走吧,”惜予看向萧三,“带我去看看春祈。”

萧三有些讶异,春祈讨厌惜予,她们之间几乎不来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她能听听我的话呢?”

萧三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死马当活马医,再差也差不过眼下了,便载惜予回了马斯南路萧公馆。

—·—

抵达萧家的时候,五少奶奶正领着几个孩子吃午饭,她也同样惊讶于惜予的到来。

萧三问他:“小五呢?”

“送医生去了,马上就回来,”五少奶奶离席,悄悄和萧三说,“医生今天又提起手术的事。三嫂嫂犹豫了,但最后还是不肯点头。”

她又问惜予:“阿姐,你们吃过了没?”

萧三说:“你们先吃,我上去瞧瞧春祈。”

他一上楼,许友扬便从餐桌跑到惜予身边,拉着她喊“惜惜嬢嬢”。

五少奶奶望了眼楼梯,对惜予感慨:“三哥真是这个家里最好的男人。”

惜予取笑她:“比小五还好?”

“小五哪能和他比,差远了。”

送走医生的萧五从大门进来,五少奶奶和惜予看见他一块儿笑了起来。萧五满头雾水,许友扬道:“小舅舅,她们说你不如三舅呢。”

“好你个叛徒。”五少奶奶“骂”他。

许友扬却对她说:“要我说,惜惜嬢嬢比奶奶、舅妈、我妈都要好。”

萧五摸摸他脑袋,“你就这么欢喜她啊,那把你送给谢家好不好?”

“好啊,”许友扬说,“把那个凶得要命的王平宜换到这里来。”

“不可以这么说人家。”萧五抓过许友扬,问惜予:“三哥今天不是去帮平平吗?处理好了?”

“别提了……”惜予无奈道。

—·—

用过午餐,萧三告诉惜予,春祈愿意见她,正在楼上等着。

许友扬也跟着惜予走,被萧五一把薅住,不让他再粘着惜予。许友扬不服,在他手里乱蹦,萧五心里嘀咕:臭小子和他三舅一个死样子。

萧三领惜予到房间外,他敲了敲微敞的门,对里头说:“王太太来了。”里头轻轻“嗯”了一声。

惜予走进房中,春祈坐在窗边的沙发里,她脸色暗沉发黄,浑身已经瘦得骨节分明,脸庞却浮肿着。

彼时已入秋,可天却还暖着,草木葳蕤,行人衣衫正单,她却裹上了厚袄子,如一片即将摇落的叶。

惜予即使不是医生,也看出她的病情已不算轻。

春祈亦在端详她,她捉到惜予眼中的一丝倦色,说:“你看上去沧桑了一些。”

“你气色倒是不错。”

春祈笑笑,显然没当真。

春祈对惜予始终心怀芥蒂,她相信对方人品贵重,与自己丈夫早已桥归桥路归路,是叔涯忘不了她。她的厌恶是一种无能者的抗议。

意外的是听说惜予来探望,春祈心里并没有往日那种排斥。

“三哥让我劝你,”惜予想了想,还是不拿萧三做借口,“好吧,是我想劝你。”

“你和你先生有几个孩子?”

“四个。”

“亲生的呢?”

“两个。”

春祈用力地笑笑,嘴角只是微微扬起,“你肯定在奇怪,我为什么明知故问?从我嫁给叔涯起,我就在期待着一个流有我与他血脉的孩子。兰姝是他抱回来的,我再呵护她,也无法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况且,她还是个女孩。我想,你是懂我的吧?”

惜予看着她渴望答案的眼眸,它在说:快告诉我,我的心思并不卑劣。

惜予问:“当一个母亲比你自己还重要吗?”

春祈陷入了沉默,没想到惜予砸来这样一个问题。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心疼。

“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痛苦?”

“说罢。”

“宁宜刚刚出生的那年,我才十九岁,”惜予说,“我没有足够多的奶水喂养她,她一哭,我就很烦躁;她有个头疼脑热,我就忍不住内疚,开始回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要提,哪怕你扪心自问表现绝佳,永远会有不相干的人过来提醒你这个妈妈做得还不够好,有个孩子好像成了女人天生的罪孽……”

“你说的未免太过绝对了。”春祈并不赞同,她有满腔的爱想要寄托。

“你是对的。”春祈没想到她会同意,惜予解释道:“我如今早就不再痛苦,并非因为已经成为了一个完美的母亲,世上不存在‘完美的母亲’。”

“我当时只顾着做我女儿的妈妈,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忘了。春祈。”惜予没有喊她“三少奶奶”,从所未有的直呼其名。

当不当那个孩子的母亲,你都是你。

嫁给王遗时还是萧叔涯,你还是你。

即使没有孩子,没有丈夫,没有子宫,没有财富……哪怕一无所有,你依旧是你。不管发生什么,永远不要忘记爱自己,要爱着自己地活。

惜予伸出手,落在春祈的肩膀上,似乎想将她从泥潭里扶起来。

春祈有些迷茫,问:“如果你失去了你的孩子,今天还能与我说这些吗?”

“我会痛不欲生,”惜予说,“但我不会作践自己,永远不会。”

“你是为我好,我听出来了,”春祈说,“竟然只有你盼着我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春祈精力不支,惜予便相机告辞。

萧三送她出门时,问她劝得如何了,惜予只说:“不好说。”

到了门外,送她上车时,萧三不忘叮咛她,“回去别罚得太狠了。”

惜予说:“下次她再来求你,你可别答应了。”

“不好说。”萧三原话回敬,不等惜予反应,替她关上车门。

汽车驶离,惜予摇下车窗,萧三原先无表情地静伫,一见她即笑了起来。从他的笑容里,惜予耳边响起出门前春祈最后说的话:萧叔涯配不上你这样好的人。

惜予想:春祈的爱情或许死了,但从今而后,她有了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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