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天空阴沉沉的,莹莹白雪从云间旋落而下,栖落在沈蝶豆的睫毛尖上
她站在法租界别墅的铁门外,手指蜷缩在貂绒手笼里,呵出的白气还未成形便被北风撕碎。
沈蝶豆是长三堂子里养出来的姑娘,今年十五岁,身段纤细,骨肉匀停,生得并不艳丽逼人,却自有一股子清冷冷的韵致,像一柄被精心打磨过的白玉如意。
沈蝶豆的指尖悬在门铃按钮上方,轻轻一按,门铃没响,倒是门柱上的摄像头“咔”地转动,玻璃镜头闪过一道冷光,机械的瞳孔骤然收缩。
“午好啊。”电子管家东海腔调的吴音裹着机械特有的沙沙声,从扬声器里淌了出来,“侬预约过哇?”
沈蝶豆的嘴角先于意识扬起,脸颊挤出两个甜甜的梨涡:"午好啊,麦克管家。”
她故意把“麦克”念成“麦扣”,带着长三堂子姑娘特有的糯软腔调,“我是沈蝶豆,上个月初八还来给姨妈唱过《游园惊梦》呢。”
摄像头又闪了闪,似乎在检索数据库。寒风吹起她狐裘领口的绒毛,有几根黏在了唇膏上。她舌尖悄悄一勾,把绒毛卷进嘴里,尝到一丝动物毛皮的腥气。
“沈小姐。”麦克终于确认完毕,语气却依然冷冽,“太太今朝出门去了,希望您改日预约再来。”
沈蝶豆刚要开口,喉头却突然发紧。
她该怎么说?说汤会长的儿子汤玉麟死在华懋饭店,说引见人吴忠磊失踪了?还是说沈海棠被关进巡捕房严刑拷打?这些字眼在舌根底下打转,却像沾了水的糯米纸,怎么也吐不出来。
“我..."她捻了捻手笼边缘的狐狸毛,忽然瞥见摄像头旁的红外线感应器正幽幽发亮。
“我给姨妈带了新出的玫瑰酥。”最终她只是举起那个油纸包,红绳在风中轻轻摇晃,“趁热才好吃呢。”(这是老鸨沈凤仙交待的与沈桂香之间的暗号)
麦克的应答声混着电流杂音传来:“已为您通知玲儿姑娘。”
沈蝶豆隔着门望着沈桂香的别墅花园,生物场调温系统把季节锁在了春天。
铁门内暖风裹着花香,仿佛有人一把掀开了寒冬的幕布,露出底下精心布置的戏台。
草坪是鲜绿的,不是那种被寒风摧残过的蔫黄,而是嫩得能掐出水来的新芽色,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绸缎,铺展得一丝不苟。几株早樱已经开了,粉白的花瓣落在小径上,被自动清洁机器人悄无声息地吸走,只留下永远干净的石板路,蜿蜒着通向主楼。
一门之隔,寒冬与暖春,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沈蝶豆望着铁门内永不凋谢的春天,忽然想起小时候娘说的话:求人办事要像蜻蜓点水,话得说得漂亮,力得用得巧。现在她这只蜻蜓的翅膀,正颤巍巍悬在一潭深水之上。
“沈姑娘。”
玲儿的声音脆生生的,她系着条褪了色的碎花围裙,麻花辫乌亮亮地垂在脑后,发梢还沾着点厨房里的油烟味。
"姑娘来得不巧了,"玲儿侧身让出一条道,"太太一早就被冯先生约出去打桥牌了。"
她说话时嘴角抿着两个小梨涡,眼睛却不住地往沈蝶豆身后瞟,像是怕什么人突然出现似的。
沈蝶豆刚要开口,头顶忽然传来悬浮车引擎的嗡鸣。
酒红色的流线型车身撕开铅灰色的天幕,缓缓降落,智能管家"滴"地一声启动,花园门缓缓滑开。
寒风裹着雪粒子瞬间灌了进来。
那风刮得人脸生疼,连玲儿的麻花辫都被吹得飞起来,发梢扫过沈蝶豆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桂花头油香。沈蝶豆猛地打了个寒颤,貂绒大衣下的身子缩了缩。
车体镀铬层映出沈蝶豆变形的倒影,像幅被揉皱的月份牌
"小赤佬会作死的很呐!"沈桂香的骂声比人先到,"说了多少次了,降落前要减速,听进去过哇。"
悬浮车门"唰"地弹开。沈桂香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迈出来,猩红的貂皮大衣在风雪里像团跳动的火。
"太太..."玲儿慌忙迎上去,却被沈桂香一个眼风钉在原地。
沈桂香这才看见站在门口的沈蝶豆,涂着绛紫唇膏的嘴角往下撇了撇:"哟,这不是凤仙家的丫头吗?"
“怎得,如今长三堂子的姑娘,”她停在离沈蝶豆三步远的地方,“都学会不请自来了?”
声音里掺着三分讥诮,倒有七分是冲着方才牌局上受的气。
沈蝶豆瞧见她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杏仁饼干的碎屑,想必是牌桌上气的,连茶点都没心思好好用。那冯先生定是耍了什么手段,才叫素来精明的沈桂香吃了暗亏。
“姨妈说笑了,”沈蝶豆福了福身子,绣鞋尖在雪地上画了半个圆,“我这不是听说您今儿赢了冯先生三局,特意带点心来贺喜么?”
她故意把“赢”字咬得轻飘飘的,眼风往悬浮车那边一扫。
沈桂香脸色顿时更阴了。
她突然伸手捏住沈蝶豆的下巴,水晶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小娘皮,哪个不要脸的教你打听我的牌局啊?”
沉水香的味儿混着威士忌的酒气扑过来,果然,输急了连洋酒都灌了几杯。
沈蝶豆的睫毛在阴影里颤了颤。她想起昨夜姐姐被带走时,绣鞋在地上磨出的血痕,鞋尖珍珠坠着冰碴,像她们姐妹悬而未决的命运。
沈桂香额角青筋一跳,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滚进去说,外头冻死的了。”
转身时她的大氅扫过沈蝶豆的手背,狐狸毛上沾着的雪粒子簌簌落下,像撒了一把盐。
“姑娘且去客厅坐一坐,太太换身衣服就来。”
玲儿引着沈蝶豆穿过回廊,客厅里中西合璧的陈设透着几分刻意的讲究。
客厅里摆着西洋式的沙发,却铺了苏绣的软垫,茶几是黑檀木的,上头搁着一套珐琅茶具,茶烟袅袅,混着沈桂香惯用的沉水香,在暖融融的室内浮荡。墙上挂着幅油画,画的是西洋贵妇,可偏生又配了幅中式对联,字迹遒劲,倒像是黄月衡的手笔。
沈蝶豆站在窗前,彩色玻璃滤进的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斑斓,衬得她眉眼愈发清冷。她没坐,手指轻轻搭在窗棂上,指尖被光照得几乎透明。
沈桂香袅袅婷婷地走进来,一身浅金色丝绸睡衣,外头罩了件细纱披肩,波浪卷的长发松散地垂在肩上,发尾微微卷曲,倒是个摩登女郎。
她指尖拈着支细长的烟杆,烟嘴是上好的羊脂玉,泛着温润的光。她随手点了点对面的位置,烟杆在空中划出一道慵懒的弧线。
“怎么不坐?”
沈桂香斜倚在沙发扶手上,红唇轻启,吐出一缕青烟,烟雾在暖黄的灯光里缭绕,似一条慵懒的蛇,懒洋洋的。
她忽地倾身,羊脂玉烟杆的尾端一挑,轻轻撩起了沈蝶豆的裙摆。
被杆挑起裙摆的刹那,沈蝶豆听见自己脊椎绷紧的微响。
沈桂香羊脂玉的烟杆的指甲沿着她的脚踝游走,这双脚的每一处畸形都是精心计算的产物,三寸七分,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则贱。当年平天军验脚的铁尺,如今化作了姨太太指尖这点冷光
“啧,这脚裹得倒是讲究。”沈桂香眯着眼,烟杆沿着脚踝的弧度虚虚一划,水晶指甲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沈蝶豆指尖微蜷,面上却浮起浅笑:“姨妈谬赞了,我这双脚算什么?姐姐的才是真绝色,三寸金莲,步步生莲,当年多少老爷一掷千金,就为看她走个过场。”
沈桂香的手顿住了,烟杆悬在半空,一缕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她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像是被人猝不及防掀开了旧疤。
沈海棠的脚,是她们三人共同的噩梦。
那年平天军入了京,刀光映红了半边天,旗人女子被拖到街上验脚,凡是天足者,全家屠尽。八岁的沈海棠被按在春凳上,脚骨生生折断,沈桂香咬着布巾给她缠足,沈海棠的惨叫闷在沈桂香掌心里,混着血锈味的温热唾沫浸透绢帕,而窗外平天军的火把将缠足布照得通红。
后来她们扮作婆子,牵着“小姐”沈海棠逃出城,血从绣鞋里渗出来,一步一个红印子,像落了一路的梅花。
沈桂香无意识的摸索着拇指的扳指,那扳指内侧刻着个"棠"字,这个秘密像绣鞋里的血痂,藏了十几年。
“……倒是会往人心窝子里戳。”沈桂香突然冷笑,烟杆重重磕在茶几上,“怎么,如今拿你姐姐的痛处来讨巧了?”
沈蝶豆垂眸,长睫掩住眼底的暗涌:“蝶豆不敢,只是想着……姨妈若肯在黄老爷跟前美言几句,姐姐兴许能少受些罪。”
沈桂香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身子往后一仰,朝门外扬声道:“翠儿!死哪儿去了?泡杯茶要那么久吗?”
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还沾着面粉,显是刚从厨房出来。
沈桂香扫了她一眼,眉头皱得更紧:“笨手笨脚的,连个茶都端不来,凤仙手底下的姑娘要都像你们这样,趁早关门算了!”
那小丫头吓得直哆嗦,玲儿连忙端着茶盏半跪着给沈桂香上茶,温声道:“太太消消气,这茶要沏好几遍才出色,还要等温度下去,翠儿不敢擅自端上来。”
沈桂香瞥见玲儿姣好的脸蛋又看了看她属于下等人的手,兴致缺缺的转向沈蝶豆:“听说你最近在学钢琴?”
“最卷堂子里住了个传教士,就跟着学了几首,弹得不好,贻笑大方了。”
沈桂香突然伸手,贴着水晶指甲的指尖挑起沈蝶豆的下巴:“下周三我办茶会,法国领事管的太太在我这聚会,你穿那件藕荷色旗袍来,随便弹几首热热场子。”
“你也是的,你妈才从巡捕房被放出来,你不好好服侍你妈,怎得跑到我这里来?”
沈蝶豆睫毛微颤声音轻软:“回姨妈的话,妈妈和我才从巡捕房出来,姐姐还在里头关着,说是要等汤少爷的案子查清才能放人。”
“哦?”沈桂香闻言,红唇一抿,烟杆在指尖转了个圈,水晶指甲轻轻敲在烟灰缸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眼底浮起一丝讥诮,“凤仙倒是会教女儿,自个儿躲着不敢来,倒叫你个小丫头片子来求情?”
沈蝶豆抿了抿唇,没接话。
她知道沈桂香是故意的,沈凤仙和沈桂香早年同是旗人格格,后来家道中落,沦落风尘,如今沈凤仙成立分春风楼的老鸨,沈桂香傍上了租界大佬黄月衡成了三姨太,彼此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沈桂香见她沉默,冷笑一声,烟杆往茶几上一搁,身子微微前倾,猩红的指甲几乎要戳到沈蝶豆鼻尖。
“怎么,哑巴了?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沈蝶豆抬眸,眼底水光潋滟,却不见半分怯意。
她轻轻一笑,梨涡浅浅:“姨妈说笑了,妈妈哪敢躲?只是如今楼里乱得很,巡捕房的人来来去去,姑娘们都吓破了胆,妈妈得镇着场子,这才托我来给您问安。”
沈桂香眯起眼,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在掂量这话里有几分真。半晌,她忽地嗤笑一声,往后一靠,重新拾起烟杆,慢悠悠吸了一口。
“问安?带张嘴就来问安?”她红唇微勾,眼底却冷,“凤仙这些年,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沈蝶豆指尖微紧,面上却不显,仍是那副乖巧模样。
“妈妈常说,姨妈最是念旧情的人,当年若不是您照拂,我们姐妹怕是早饿死在街头了。”
“旧情?”沈桂香轻笑一声,烟雾从唇间溢出,模糊了她的神情,“旧情值几个钱?”
“姨妈尝尝点心”沈蝶豆不经意的推了推桌上的点心,指节不着痕迹地往上一顶,裹着点心的油皮纸轻轻一颤。
“喀。”纸包内传来一声极轻的金属碰撞声。
沈桂香闻声骤然一顿。
她眼皮未抬,目光却已钉死在油纸包微微凹陷的棱角上,以玫瑰酥酥软的外皮,绝不该压出这般生硬的折痕。
沈蝶豆恍若未觉,指尖“不小心”勾开了红绳结,油纸松散地掀开一角。暖黄灯光下,玫瑰酥的朱砂印旁金光一闪,如鲤鱼甩尾时乍现的鳞。
“路上雪大,酥皮怕是潮了。”她轻声叹息,作势要重新系紧红绳。
沈桂香的小指在油纸边缘轻轻一挑,动作优雅得如同翻开一本诗集。
金光从缝隙中渗出时,她涂着蔻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不是为这黄白之物,而是惊诧于这小妮子的胆量。
“倒是会挑点心。”她突然轻笑,羊脂玉烟杆在沈蝶豆腕上一压,力道恰到好处,既不让油纸包掉落,又足以让那金条彻底暴露在灯光下。
“凤仙教得好女儿,连行贿都裹着层甜皮儿。”
沈桂香的唇角忽然弯出个笑纹,连眼尾的细纹都舒展开来,若旧年绣屏上褪了色的牡丹,被日光一照,又活泛了几分。。
“这点心模子……”她指尖轻轻一挑,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慵懒的讥诮,“是前年苏州银楼特制的吧?”
这话问得轻巧,沈蝶豆知道,她不是在问点心,而是在问:谁回来了?谁在走动?谁又悄悄递了消息?
沈桂香眼波一转,烟杆在指间轻轻一旋,她忽然笑了,笑得极短促。
“是吴家有人回来了?”
沈蝶豆垂眸,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声音轻软,却字字清晰:“是吴叔的徒弟回来了,托我向您问好。”
沈桂香眉头一挑,烟杆在指尖转了个圈,羊脂玉的烟嘴映着灯光,泛着温润的光。
“青风回来了?”
吴青风是吴忠磊的大徒弟,在东海古董圈子里,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
沈蝶豆摇头,声音依旧轻软:“青风师兄要是回来,怎敢不登门亲自向您请安?他还守着货,被困在水道上呢。”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沈桂香,眼底浮着一层薄薄的笑意。
“这批物件成色老好呃,师兄在外挂念着姨妈欢喜翡翠首饰,就遣了青云先回来向您献宝。”
“青云?”沈桂香眉心微蹙,一时对不上号。
“就是经常跟在青风师兄后头跑腿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寸头。”
“哦,他呀。”沈桂香兴致缺缺地软下身子,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白玉烟嘴抵在唇间,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烟雾从她鼻间逸出,散在空气里。
沈蝶豆往前迈了半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字字清晰。
“青云请回来一尊水玉观音,一尺来高,水头嘎正,想让姨夫帮忙……”
沈桂香突然打断,烟杆“嗒”地敲在水晶烟灰缸上,她目光如刀,将沈蝶豆钉在原地,红唇微启,吐出一个烟圈,慢条斯理地问:
“你这是有事求老爷呀。”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让我猜猜……”她轻笑一声,声音如浸了蜜的刀子,“是吴忠磊失踪的事?还是海棠的事?”
沈蝶豆的睫毛轻轻一颤,没急着辩解,反而微微低头,驯服的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声音却稳得惊人:
“姨妈明鉴,这两桩事……原是一桩。”
沈桂香的烟杆悬在半空,火星子“噼啪”爆了个响。
“汤少爷死在华懋饭店那晚,”沈蝶豆的指尖悄悄掐进掌心,话却顺着舌尖滚得圆融,“姐姐不过是被叫去唱曲的,连席面都没资格上。可如今巡捕房扣着她,无非是要找个替罪羊,给汤会长一个交代。”
她忽地抬眼,乌黑的瞳仁里漾着水光,“但若姐姐真被定了罪,旁人会怎么想?”
沈桂香的红唇抿成一条线。
“他们会说……”沈蝶豆的声音轻得像雪落,“是春风楼的姑娘勾着汤少爷赴死局,是沈妈妈手底下的女儿害了商会公子……”
她故意顿了顿,“自然了,姨妈如今是黄公馆的太太,可到底……还姓沈。”
最后一字落下,室内静得能听见沉水香灰跌进铜炉的簌簌声。
沈桂香突然冷笑,烟杆重重戳向窗外:“小贱人,你当我是吓大的?莫说一个海棠,就是凤仙折在里头,与我有什么相干?”
沈桂香话虽然说的绝,可沈蝶豆瞧见她另一只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小黄鱼。
“原是不相干的。”沈蝶豆忽然改了称呼,“可三太太您想想,黄老爷上个月刚当选华商总会副会长,眼下汤会长正缺个发作的由头……”
她故意把“三太太”咬得又甜又脆,姨太太终究是妾,黄月衡的体面才是她的立身之本。
“再说了,吴叔这些年……”沈蝶豆声音轻缓,像一缕烟,袅袅地浮在空气里,“可不止是妈妈的姘头。”
“他和黄老爷的往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她抬起眼,眸光清凌凌的,照得人心里发寒,“更何况……他手里那些‘黑活’,有几桩不是经黄老爷默许的?”
“小丫头~。”沈桂香眯起眼,她唇角的笑意未减,眼底却凝了一层霜,烟杆“嗒”地一声敲在烟灰缸上,“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姨妈说笑了。”沈蝶豆不慌不忙,唇角微弯,梨涡浅浅,却无半分笑意。
她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如同是叩响一扇隐形的门,声音低下去:“蝶豆哪敢乱说?只是如今吴叔下落不明,若他落在有心人手里……”
“严刑拷打之下,谁能保证他不乱说话?”她微微偏头,发间一支银簪轻轻一晃,冷光闪烁,“我们这些小人物,折了也就折了,可若是牵连到黄老板……”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却又藏了一把刀,刀尖抵在人心口,不疾不徐地往里送。
自鸣钟突然报时,小鸟弹出窗口,发出十二声脆响。
沈桂香背对着沈蝶豆,肩膀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她缓缓开口道:
“我也不留你用午餐了,你回头告诉吴家那小子……观音像送去城隍庙开光的事,老爷明天晌午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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